第41章 蟹粉扒冬笋 中午吃完饭的第一波食客立……
中午吃完饭的第一波食客立刻在网上发帖, 打卡帖、评测帖如春笋般冒出,无一例外全是好评,就是里面还夹杂点着心酸:
【五星!菜没得说, 道道有惊喜!唯一的难点是……根本抢不到号啊![抓狂]】
【给还没去的小伙伴一个忠告:想吃, 请至少提前一小时去排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抹泪]】
【跟门口新认识的老哥聊了四十分钟的天,最后成功卖出了一辆他正想换的SUV,直接把这个月KPI给提前完成了。咱们祝家小灶真是太有实力了[抽烟]】【回复】
【说谢谢了么?】【收起】
【开分店吧, 我认真的】
因为以上评论,下午四点,当祝莺再次赶到“祝家小灶”时, 眼前的景象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这个本应是午后稍显清闲的时段, 店门口却已经蜿蜒出一条长蛇般的队伍。
“这……怎么这个点就这么多人?”
祝莺赶忙叫来店长, 让她提前开始发晚市的等位号。让大家先取号, 在商场里逛逛,别都堵在门口。
店员们迅速行动起来,搬出电子叫号系统, 疏导人群排队取号。拿到号码的顾客这才渐渐散去。
过了下午五点,商场的人流达到高峰, 汹涌的人潮仿佛瞬间涌向了“祝家小灶”。拿了号的没拿号的都涌了过来,前厅开始全速运转, 但依然有些忙乱,就连祝莺都不得不化身店员帮忙。
“不愧是小祝总,这生意, 真是红火得让人眼热啊。”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祝莺回头,只见“五谷客”的老板谷和丰,正同几位商场上的朋友一同走来。
他打趣道:“我还以为自己会等不到位置呢。”
“谷老板说笑了。”祝莺笑着迎上几步:“您几位大驾光临,我欢迎还来不及。位置早就给您留好了, 怎么会让您没地方坐。”
“是啊,谷老板。”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谷和丰身后传来:“咱们小祝总办事,您还不放心么?”
谷和丰此行是要将商场上的朋友介绍给鼎香楼,纪轻舟是作陪。
谷和丰哈哈一笑:“不敢不敢,那咱们就别在这儿挡着财路了,里面请,里面请!”
他说着,便率先朝预留的包厢方向走去。
纪轻舟落后半步,侧身经过祝莺,笑盈盈地说:“那小祝总我先进去了,您忙。”
祝莺看着他八面玲珑的模样,笑着说:“您也忙。”
纪轻舟进了包间,顺手带上门,将一室喧腾烟火,妥帖地关在了身后。
那之后,“祝家小灶”又陆续迎来好几拨贵客,连严华兴也特意过来了。祝莺都过去亲自招呼,陪着聊了几句天,敬了杯酒。但作为今天的主人,她没法在任何一桌久坐,稍作应酬,就得回到前厅照应全场。
虽说过去大半年,是她一手把“鼎香楼”从倒闭边缘拉了回来,但那终究是继承家业,多少有点“守成”的意味。而眼前这个“祝家小灶”,从选址装修、菜单设计到氛围营造,每一个细节都灌注了她的心血。实现了祝莺上辈子开一家饭馆的愿望。
所以,尽管一整天脚不沾地,她却奇异地感觉不到累,反而有种被热情充盈的兴奋感,支撑着她神采奕奕地应对一切。
这股人气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之后。通常的晚市高峰早已过去,店里的人才渐渐少下来,但大厅里依然有一半的座位还坐着意犹未尽的客人。
祝莺终于能喘口气。这时,高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疲惫感细细密密地涌上来,纪轻舟也送走了客人,却没有立即离开,轻轻走到祝莺身边。
“忙了一整天,累坏了吧?”
祝莺转过头,见他还没走,有些意外,眼里带着笑:“是有点,但都是值得的。”
“是啊,今天生意特别火爆,当真是新年新气象,刚谷总还说让小祝总手下留情,别一下子摊太多分店,给他一条活路呢。”
祝莺失笑:“不会的,苏市经济实力强盛,人们对吃的消费欲望又强,这个价位的饭店只要做的好吃,不愁客人。”
纪轻舟笑了笑,没再接话。那本就是一句玩笑,谷总是前辈,更多的或许是欣赏与鼓励。
祝莺望着店内犹在用餐的客人,忽然目光有些痴了般道:“我一直都希望能开这么一家店,说起来你可能会笑话,在为鼎香楼研发新菜品的时候,我时常要想这道菜会不会让客人满意,会不会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毕竟鼎香楼的价格摆在那,但为祝家小灶研发菜品的时候,我可以无所顾忌,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保证好吃就行。”
纪轻舟温柔地看着她:“那是因为你责任心很强。”
“不过我对它们的感情是一样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祝莺觉得自己忽然感性起来,挥了挥手,像是要把那点莫名的情绪挥散:
“不说这些了。时间不早,你赶紧回去吧,今天算你加班。”
“那就多谢小祝总了。”纪轻舟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离开了。
“祝家小灶”开业大获成功,火爆势头延续了整整三天。祝莺亲力亲为站满了这三天班,终于被她父亲强行“勒令”回家休息。
可正值年关餐饮最黄金的时段,祝莺哪里闲得住,只在家待了半天,下午就又出了门。
她这回去的是鼎香楼。
元旦三天里,鼎香楼的业绩也非常喜人,毕竟能去鼎香楼吃的,是不会委屈自己去祝家小灶,偶尔去一次,也就是尝个新鲜,很快就会回到自己习惯的消费地带。
她到鼎香楼时,鼎香楼经理正忙着接电话。
年关将近,每个公司都要举办年会,大公司会去酒店,而鼎香楼这样兼具格调、服务和足够容纳空间的餐厅则成了中小型企业的首选。
包间早已预订到年后,经理正一边接电话,一边在本子上飞速记录协调,耐心应对着客人们或急切或挑剔的要求。
好不容易挂断一个,经理长舒一口气,一抬头看见祝莺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连忙起身:“小祝总,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年底了,辛苦你们了。”祝莺走过来。
经理笑:“忙是好事,要是这时节不忙,我才要愁的额头都长皱纹呢。”
这话发自肺腑,毕竟生意是否兴隆直接关系到他的年终奖。
刚说完,电话又响了,祝莺做了个“请”的手势。
“喂,陈先生啊。”
“哎对,您是今天晚上的预约,都给您安排好了是这样啊,您也不容易,你放心,鼎香楼一定会安排好的,保管让您贵客都吃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地回去。”
“哎,就那这么说好了,您到时候过来就行。”
挂断了电话,祝莺问:“什么事啊?”
经理:“这位姓陈的客人,是我们家老客户了,也是vip会员,他自己在创业,快过年了,打算请他几位重要合作伙伴吃个饭,心里有点紧张,就打电话给我们,请我们格外注意点,别出什么叉子。”
经理似乎也很理解对方心情,感慨道:“这年头创业是不容易的,我看会员簿里他才二十三岁呢,估计刚刚毕业,才起步呢。”
“是么?有他的信息么?”
“哦,有。”
经理将会员信息调出来给祝莺,上面不仅记录了对方的基础信息,还包括他总共来店里消费次数,领取会员礼品次数,确实,从春季开始,几乎每个月都过来,多的时候一周来一次。
祝莺若有所思。
——
晚上六点,陈家明引着他的几位合作伙伴,踏入了鼎香楼。
他走在稍前一步的位置,侧着身,语调热络而充满确信地向身旁人介绍:
“李总,王总,咱们今天来的这‘鼎香楼’,可是咱们苏市餐饮界一块响当当的老招牌。咱们苏市人提起鼎香楼是无不点赞,据闻老板祖上还是宫廷御厨”
他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引经据典让人折服,实则内心默默感叹,当初那个刚刚毕业时,勉强算得上嘴巴活络的自己,竟然在短短一年内进化出了口灿莲花的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已经完全变成大人的形状了。
陈家明为自己逝去的青涩默默哀悼三秒,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殷勤:“来来,里边请。”
他将客人引进预定的包厢,包厢内透出一种含蓄的讲究,胡桃木的色调,墙上挂着山水画,灯光柔和,空气中还浮动着淡淡的、清雅的檀香,混着新沏绿茶的微涩气息,让人心神不自觉便沉静松弛下来。
“各位请坐,请上座。”陈家明伸手虚引,待客人们落座后,便极其自然地执起桌上的紫砂壶,手腕稳当地为众人一一斟上热茶。
“王总,您上次提到的那款新材料,我回去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在咱们那个项目上,应用前景确实广阔……”
在他缓慢的引导下,席间的气氛迅速升温,笑声时不时响起,最初还有些客套,后来便多了几分自然的畅快。陈家明一面妙语连珠地接话、抛出新的话题钩子,一面敏锐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调整着谈话的节奏与深浅,确保没有人被冷落,也没有话题走向尴尬的角落。
就在轻松的对话中,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精致的冷盘率先摆上,宛如艺术品,色泽诱人,上来的是苏菜里面的经典凉菜,水晶肴肉,冷焯翡翠豆腐,珊瑚水晶冻。
很快又端上来一盘凉菜:冰沁话梅苦瓜酿。
陈家明适时打开话题:“说到这苦瓜酿,还有一段故事呢,几位老总不知道,这鼎香楼,实际上在去年的时候生意十分凋零,都快要关门了,后来老板的女儿,小祝总接手管理鼎香楼的菜品,她那真叫大刀阔斧,又集合师傅们培训提高出餐品质,又研发新菜,这道苦瓜酿就是她研发的一道新菜,去年夏天上市之后立刻风靡苏市的美食圈啊,网上说是叫不喜欢吃苦瓜的人也迷上这道菜,还强烈要求鼎香楼把这道菜留下。诸位老总可以尝尝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被陈家明说的,几位老板也生出了好奇心,他们跟大多数人一样,平时也不爱吃这苦瓜,若是陈家明不说,估计碰都不会碰,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大家也就尝个新鲜尝尝味道。
众人夹起一块苦瓜酿,在晶莹剔透的酱汁里蘸了蘸,放进嘴里——
苦瓜沁过冰水,入口是惊人的脆爽冰凉,将那原本的苦味淬炼得极其克制,只余一缕清冽的底色。话梅的酸甜迅速包裹上来,醇厚又开胃,完美中和了那丝微苦。
最妙的是中间的酿馅,弹嫩鲜香,提供了丰腴的质感。冰凉、酸甜、微苦、咸鲜在口中次第绽放,最后融合成一种复杂的、令人耳目一新的爽口滋味,果然名不虚传。
陈家明观察着众人神色,见大家只在入口蹙眉后,神色立刻舒展,眉心敞开一点舒畅,就知道这道菜合了众人口味。
他笑着说:“各位老总,怎么样?还算名副其实吧?”
一位老板道:“不错不错,确实很有新意,这苦瓜的苦到成了这道菜的亮点了。”
“是啊,大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鼎香楼生意是真火热,我常常想,创业路上,要是能有这鼎香楼一半的扎实功底和这份化危机为转机的运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席间一位年长些的合作伙伴听了,笑着举杯接话:“陈总过谦了。你这半年多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以你的闯劲和眼光,该有的,迟早都会有的。来,我们敬未来的‘鼎香楼’!”
陈家明连忙端起酒杯,连声道谢,心中因这得体的互动和渐入佳境的氛围,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几道菜也都十分美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家明自己也觉得今天的菜比往常的还好吃,那就那种微妙的感觉,反正让他舌头十分舒坦。
这时,服务员又上了一道冬季新菜“蟹粉扒冬笋”。
切得规整的菱形冬笋片,在盘中码成了半圈雅致的扇形,每一片都莹白如玉,边缘还泛着淡淡的嫩黄,看着就透着脆嫩的质感。笋片之上,铺着满满一层金黄油亮的蟹粉,细腻的蟹肉混着橙红的蟹黄,色泽鲜亮诱人,盘边还撒了星星点点的翠绿葱花,白、黄、绿三色相映,光是卖相就先赢了三分。
“需要给各位淋上高汤么?”服务员问道。
陈家明点了点头。
服务员提起一旁的青瓷小壶,清亮的鸡汤顺着壶口缓缓浇下,漫过笋片的边缘,再慢慢浸润到蟹粉的缝隙里。
一股鲜香气在空气中缓慢炸开,蟹粉独有的浓醇鲜甜,混着冬笋的清冽甘爽,伴随着姜末的微辛悄悄钻进来,那香味不浓不烈,却勾得人鼻尖发痒,喉结忍不住轻轻滚动。
在座几人被这香气勾得心里发痒,纷纷举筷,就连陈家明自己都蠢蠢欲动,趁着聊天间隙,夹了一块裹着蟹粉的冬笋送进嘴里。
最先入口的,是那层温润的蟹粉。它不像寻常那般略带腥气,反而被姜末吊出了一种极致的、纯粹的鲜甜,口感细腻油润,带着蟹黄特有的沙沙颗粒感,在舌尖迅速融化,将一股汹涌澎湃的“海”的咸鲜霸道地铺满整个口腔。
笋片经过高汤一淋,外层裹上了一层温润的汤汁,内里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脆嫩与清甜。“咔嚓”一声,是极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碎裂声,爽利得如同咬开初冬的冰凌。
蟹粉的“浓”与冬笋的“清”,高汤的“醇”与笋汁的“甜”,在口中交织、碰撞、然后完美地融合。丰腴却不油腻,清鲜而不寡淡。每一口咀嚼,都是层次分明的味觉享受。
“妙啊!”一位老总忍不住赞叹出声:
“这冬笋选得好,火候也绝,脆得恰到好处。蟹粉也吊得鲜,一点土腥气都没有。”
“确实。”另一位也点头附和:“都没想到这螃蟹和笋还能这么配,这家饭店,确实别出心裁。”
看着众人满意品尝、交口称赞的模样,陈家明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又松了一分。他笑着举杯:
“各位喜欢就好,来,有菜无酒略显单调,大家干杯。”
“来来干杯——”
几道热菜无一不贴合诸位食客的脾胃,宴席渐入尾声,最后端上的是一道经典的暖胃主食:海鲜杂粮粥。
粥里加入了大量杂粮,用老母鸡与火腿慢吊出的清鸡汤,金黄透亮,滤尽了浮油。文火细细煨足了两个小时,直煨到米粒开花、粥水交融,米油尽出,泛起一层柔润的光泽。
起锅前,才撒入手撕的瑶柱丝、切得极细的宣威火腿丝、当季的鲜芡实,以及几缕嫩黄的姜丝。全程不着一粒盐、半粒味精,全凭瑶柱的深海之鲜与鸡汤的醇厚来提味。
粥品上桌,热气袅袅,温润朴实的香气,恰好安抚了被先前各色珍馐轮番抚慰过的肠胃。
这顿晚宴,可谓宾主尽欢。待到席终人散,连两位来之前口风甚严的合作伙伴,也终于在酒酣耳热之际松了口,应允了新年供应上的优惠。陈家明喜不自胜,连连举杯敬酒,再三致谢。
将最后一位客人妥帖地送上专车,望着尾灯汇入车流,陈家明才觉得那股绷了一整晚的劲儿骤然松下,疲惫感悄然爬上肩头,但心底却被一股踏实又滚烫的喜悦充盈着。
他转身回到鼎香楼大厅,走到一直守候在侧的经理面前,诚恳道:
“今晚实在多谢你们,安排得这么周到,我朋友都非常满意,对了……”
他顿了顿,回味着舌尖尚未散尽的余韵:“我多嘴问一句,今晚是哪位师傅掌勺?这菜色的火候与巧思,感觉比往常还要更胜一筹。”
经理听罢,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陈总,您这舌头可真灵。不瞒您说,今晚这桌宴席,是我们小祝总亲自下的厨。她知道这顿饭对您关系重大,特意交代厨房留出灶位,从食材挑选到最终调味,都是她亲自把控的。”
陈家明不由怔住,他当然知道这段时间祝莺有多忙,新开的“祝家小灶”还需要她坐镇,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这个也不算特别的客人亲自下厨。
“”
呜,他一定会成为鼎香楼的忠实食客的!!
第42章 波澜再起 祝家小灶开业一周以后,……
祝家小灶开业一周以后, 祝莺终于能够安心放下门店,又回到了她熟悉的研发中心。
研发中心现在两个团队,鼎香楼由苏建明带队, 祝家小灶由祝莺自己带队, 但两个团队工作地点是一样的,也方便互相沟通,分享灵感。
如今是一月, 两个研发团队已经着手为夏季菜单做准备。之前的“冰沁话梅苦瓜酿”因大受欢迎,且在食客的强烈呼声中,已被列入常年菜单。祝莺打算等到夏天, 将另一道夏日风味鲜明的“姜花夜香炒三脆”也放进常规菜单。如此一来, 夏季用于主题活动的新菜, 就需要全部重新研发。
“小祝总, 你来了!”祝莺一踏进研发中心,徐硕恩就热情地招呼道。
祝莺点点头,看向操作台:“在忙什么呢?”
正在处理食材的苏建明抬起头:“新到了一批藕, 品相极好,我们正琢磨做藕饼。”
“藕饼啊?听着就清爽, 很适合夏天。”祝莺走过去。
“可不是嘛,夏天总得吃点跟藕有关的, 清心润燥。”
祝莺走进操作区,看见吴垚正背对着门,专注地处理莲藕。他动作细致, 正用细刷流水清洗藕孔里的每一丝淤泥,神情认真,仿佛手中不是寻常食材,而是什么珍贵器物, 连祝莺走近都未曾察觉。
研发中心这几个人里,吴垚是最踏实、最沉得下心的。短短半年,他的基本功和对味道的理解突飞猛进,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中流砥柱。加上他品性纯良,勤奋肯学,鼎香楼是决意要好好培养他的。
祝莺心里盘算着,过完年得先给吴垚调整薪资。至于旁边那两个——她瞥了眼正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时不时发出低笑的徐硕恩和郑元,暗暗摇头。机会是给了,能不能把握住,还得看他们自己。
“小祝总。”徐硕恩笑嘻嘻地凑过来:“要不要也露一手?让我们学习学习。”
祝莺摆摆手,笑道:“你们先研发着,我还有点别的事。”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隔壁的办公室,审核起了年底备货的各项食材。
这一忙就忙了一上午,下午,祝莺继续把自己关进办公室,不知道多了多久,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纪轻舟走了进来。
“你要的供应商初步筛选报告,我整理好了……”
纪轻舟翻开报告,言简意赅地讲了几家核心供应商的优势与潜在风险。他的汇报一如既往地条理清晰,直击要害。
“咳咳——”祝莺忽然从抽屉里拿出纸巾,掩着口鼻,侧过头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她鼻尖微红,眼睛里泛着一层水光,是强忍不适的模样。
纪轻舟神色一顿,眉头微蹙:“你感冒了?”
“没事,可能刚才在研发中心门口吹了会儿风,有点着凉。”祝莺接过报告,声音比平日多了些鼻音,却仍强打着精神:
“不碍事,你继续说。”
纪轻舟却没立刻谈工作,他目光扫过她略显疲惫的脸,起身走到门口,研发中心什么食材都有,纪轻舟向苏建明走去:“苏师傅,有生姜么?”
“有啊,怎么了?”
“小祝总不太舒服,想给她煮一碗生姜汤。”
“这样,你稍等。”
苏建明利落地去过一片生姜,切成丝,然后开火煮水,不多时,一碗生姜汤就煮好了。
“你给小祝总端去吧。”
“谢谢苏师傅。”
纪轻舟端着生姜汤进了屋,徐硕恩看着他背影,感叹道:
“纪经理好会讨领导欢心,怪不得年纪轻轻能站在这个位置。”
“”苏建明无语摇头,这小子,工作不麻利就算了,眼力劲也一点没有,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对象。
房间里,祝莺自下午开始确实越来越感到不舒服,但她不想影响工作,一直强撑着,忽然,一杯冒着热气的姜汤被轻轻放在了祝莺手边。
“先把这喝了,最近流感频发,小祝总你可不能倒。”
祝莺愣了愣,看着那杯暖融融的姜汤,一丝暖意从胃里升腾起来,她没再逞强,捧起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
“谢谢。”她小口啜饮着,辛辣中带着微甜,让发紧的喉咙舒缓不少:“就是个小感冒,不碍事,你继续吧。”
纪轻舟继续简洁有效地汇报,直到将关键信息都交代完毕,他才合上文件夹,总结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具体的比较分析,报告里写得很清楚。不过小祝总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回家,吃药,睡觉。”
祝莺确实感到了阵阵倦意袭来,知道再硬撑也无益。她点点头,从善如流:“好,听你的。这边就辛苦你多照看一下。”
“应该的。”纪轻舟站起身,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你这个状态,别自己开车了。”
这一次,祝莺没有拒绝。
纪轻舟的车刚开出公司,便看到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述白。
他被保安拦住,正对着保安手舞足蹈地说着些什么,祝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推门下车。
江述白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几步上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懊悔、急切和些许难堪的神情,仿佛每个字都需耗费极大勇气:
“祝莺,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以前确实是我不好,对你太过冷漠,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们……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不是,是她上回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是言情文男主就喜欢玩这套搞深情人设。
“没必要——”
祝莺头疼得厉害,实在没有精力应付这种纠缠,声音比平时虚弱,却异常清晰坚决:“江述白,我之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结束就是结束,没有什么欲擒故纵,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你别再来找我了。”
“我是真知道错了!”见她要走,江述白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改,一定会好好对你……”
祝莺被他扯得一个踉跄,本就虚软的身体更是使不上力,一时竟挣脱不开。感冒带来的头晕和恶心感阵阵上涌,她脸色发白,正想提高声音呵斥或呼叫保安——
“放开她。”
一道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纪轻舟不知何时已下了车,一步上前,没有去硬掰江述白的手,而是稳稳地扶住了祝莺另一侧的手臂和肩膀,将她从对方的钳制中带开半步。他挡在祝莺身前半个身位,目光锐利地看向江述白,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能凝出冰碴:
“你没发现她不舒服吗?”
江述白被这突如其来的介入和质问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祝莺。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蹙,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呼吸略显急促,确实是一副病容。
“我……”他张了张嘴,一时语塞,抓着祝莺手臂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
纪轻舟没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他半扶半拥地将虚弱的祝莺带回车旁,护着她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迅速绕回驾驶座。
引擎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将还在原地发呆的江述白甩开。
车内很安静。祝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疲惫感如潮水般彻底淹没了她。纪轻舟调高了空调温度,又伸手将出风口拨向另一边,避免直吹她。
“谢谢。”良久,祝莺才轻声说。
“没事。”纪轻舟嗓音温和地说:“你先闭眼休息,到了我叫你。”
“嗯。”
祝莺靠在椅背,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睛。
——
“小祝总……小祝总?”
低唤声将祝莺从昏沉的浅眠中拉出。她缓缓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清晰——纪轻舟微微倾身,正隔着车窗看她,灯光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到家了。”他声音放得很轻。
“哦……好,谢谢。”祝莺揉了揉额角,意识逐渐回笼。纪轻舟已绕到副驾,替她拉开车门。她扶着车门站稳,夜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好好休息,如果明天还不舒服,就请假。身体要紧,不差这一两天。”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看着祝莺用钥匙打开门,身影没入屋内,纪轻舟才转身准备上车。这时,另一辆车的灯光由远及近,缓缓停在了旁边。是祝父祝母回来了。
二老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不算熟悉的车,都有些诧异。待纪轻舟摇下车窗,祝父才恍然,语气温和:“是纪经理啊,这么晚了,这是……”
“祝董,夫人。”纪轻舟简单解释道:
“小祝总身体不太舒服,我顺路送她回来。您二位最好也看着她点儿,别让她硬撑着去公司。”
“原来是这样,这孩子……”祝母闻言,关切地看向家门方向:“真是麻烦你了,纪经理。”
“应该的。那我不打扰了,二位也早点休息。”纪轻舟颔首示意,便驾车离去。
祝父望着车尾灯融入夜色,不禁对妻子感叹:“小纪这孩子真不错,办事稳妥周到,人品也不错。”
祝母没有立刻接话,她望着逐渐沉淀的夜色,眼底若有所思。
两人进屋,轻声上楼,推开女儿虚掩的房门。只见祝莺已经换了睡衣,正靠在床头喝水,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与病容。
“你看看你,工作起来比你爸当年还拼命,这劲儿头简直像你爷爷。”
祝母坐到床边,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是心疼又是责备:“明天哪儿也不准去,就给我在家好好躺着,把病养好了再说!”
祝莺知道拗不过,也确实感到精力不济,便乖顺地应道:“是,妈咪大人。”
看着女儿服软,祝母这才稍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才和祝父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祝莺在家休息了两天,感冒才算见好。回到公司,一切如常,文件处理得井井有条,该推进的项目一个没落。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没你,世界也照常转。
就在她正常上班的第二天,陈思虞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了进来,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
“莺莺!大新闻!江述白把陈慕雪给炒了!”
“哦?”祝莺一边浏览着报表,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什么‘哦’啊!是‘炒了’!江述白特意在朋友圈发了正式通告,宣布陈慕雪即日起离职。那架势,陈慕雪不可能是自己走的!绝对是江述白主动开了她!让她老是茶里茶气的,这下有报应了吧!”陈思虞得意洋洋地说,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祝莺听着电话里噼里啪啦的吐槽,心里却没掀起半点波澜。陈慕雪走不走,江述白做什么决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甚至连两人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了。
陈思虞在那头发泄了好一阵,总算消了点气,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试探:“你怎么没反应啊……你真的一点不在意江述白了么?”
“不在意。”
祝莺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清晰果断,像在陈述一个早已确认无数次的事实。
“那……好吧。”陈思虞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斩钉截铁,虽然自己还觉得大快人心,但也知道好友是真的翻篇了:
“不过我还是很爽!不行,我得想办法去‘慰问’一下陈慕雪,嘻嘻!”说完,便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祝莺失笑地摇了摇头,把手机揣回兜里,以为这事顶多算个朋友间的谈资,翻篇就过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才是闹剧的开始。
转天上午,祝莺正对着报表核对数据,办公座机突然响了,是门口保安打来的:“小祝总,楼下有人找你。”
祝莺眉头一蹙,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刚出电梯,就看见江述白穿着笔挺的西装,怀里抱着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正站在门口显眼位置,引得来往员工频频侧目。
见她下来,江述白立刻迎上前,脸上是他自以为深情款款的表情,语气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你不是一直不喜欢陈慕雪在我身边晃悠么?我把她辞了,这可以表达我的诚意了么?”
祝莺看着他这番表演,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不是听不懂人话,而是你的话在他那里有没有“价值”,值不值得他听。过去她的感受、她的不满,他充耳不闻;如今,他却能因为某种自以为是的原因,做出这种“牺牲”来当作筹码。
祝莺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平静而疏离:“江述白,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结束了。我现在对你,没有那种感情。请你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江述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眉头皱起:“我不相信,你之前不是很喜欢我的么?我知道我以前对你的态度”
眼看他又要车轱辘话,祝莺连忙打断他: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人都是会变的,我的感情也一样。请你尊重我的选择,也尊重你自己。”说完,她不再给对方任何纠缠的机会,转身快步走回了大楼。”
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江述白该知难而退了,可他偏不。接下来整整三天,每天上午十点,江述白都会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捧着不同的花束等她,从红玫瑰到白百合,甚至还有一大束向日葵,动静闹得越来越大。
全公司都知道了这事,茶水间、走廊里,到处都是关于她和江述白的议论,最后闹得她父亲偷偷把她叫进办公室。
祝父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莺莺啊,你对江述白到底是什么想法?”
祝莺无奈地说:“爸,我真的已经不喜欢江述白了,以前那点心思早就过去了,他现在这样,我也很困扰。”
祝父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眼底竟露出些许惆怅。
“行,反正爸爸妈妈是支持你的,既然不要了,那就不要了。你也别想太多,正常上班就行。”
江述白坚持送花送了一周,让祝莺不胜其烦,他都不知道追求和骚扰的区别的么?
祝莺向朋友抱怨,陈思虞笑着说:
“如果是言情剧,这会儿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么?”
祝莺好奇问:“发生什么?”
陈思虞:“你会为了摆脱江述白跟一个陌生男人领证,然后你两先婚后爱。”
“”
这可太言情了。
陈思虞顿了顿,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分析道:“你放心,依我看,江述白那种自尊心比天高的人,在你这里接连碰钉子、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反应之后,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你越不理他,他撤退得越快。你就当没这个人,该干嘛干嘛。”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陈思虞所料。江述白又雷打不动地坚持了一周,每天准点出现在楼下扮演深情,却始终得不到祝莺半分回应,甚至连面都再见不到一次之后,那股表演般的热情终于难以为继,悄无声息地撤了。
祝莺看着重新恢复清净的公司门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消停了。
“小祝总——” 这时,门外传来轻快的敲门声,随即探进纪轻舟含笑的脸,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现在有空么?有点事儿。”
“有,进来吧。”祝莺心情正好,语气也轻快。
纪轻舟走进来,顺手带上门,动作熟稔地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水,目光自然地扫过窗台。
“哎,小祝总,你这盆绿萝养得可真好,叶子油亮亮的,比我办公室那盆精神多了。”
“有么?都是行政统一采购分发的,应该差不多吧?”祝莺看了一眼,那是公司给每个办公室配的普通绿萝。
“不不不,差别可大了。”纪轻舟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开玩笑道:“我严重怀疑你有什么独门养护秘方,偷偷藏着不告诉我们。”
“真没有。”祝莺被他逗笑了:“可能就是这盆运气好,沾了这扇窗户的光。”
这轻松的对话让祝莺感到格外舒适。在过去那段时间,周围不少人——无论是出于关心还是好奇,总会有意无意地向她提起江述白,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不胜其扰。唯独纪轻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那人一个字,眼神里也从未有过一丝窥探或怜悯。他对待她的态度,和这件事发生之前一模一样。
这种被当作“正常人”对待的寻常感,对于那段时间的祝莺来说,无异于一片让人得以喘息的自在空间。
比起其他人,她确实更喜欢和纪轻舟单独相处:
自在。
“对了。”纪轻舟喝了一口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提议:“最近城西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主题设计听说特别棒,怎么样,小祝总,周末有没有空?咱们可以约上几个朋友,一起去放松体验一把?”
像“密室逃脱”这类在年轻人中风靡的实景游戏,祝莺上辈子别说玩,连听都没怎么听说过。她虽然面上看着沉稳,但心底属于年轻女孩的那份纯粹好奇心,确实被勾了起来,有些蠢蠢欲动。但她还是笑着反问:
“周末还跟领导混在一起,你不会觉得不自在么?”
“怎么会?”纪轻舟耸耸肩,回答得理所当然:“周末是私人时间,我又不把你当领导。”
“到时候,我会直接叫你名字的——祝莺。”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纪轻舟如此自然、不带任何职务前缀地叫出自己的名字。祝莺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像被春风吹开的涟漪。
“好啊,那你到时候就这么叫好了。”
第43章 过年前的公司活动 周末上午十点,城西……
周末上午十点, 城西那家新开的密室逃脱馆门口。
祝莺到的时候,纪轻舟已经在了,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见她过来, 纪轻舟很自然地迎了两步, 脸上带着松弛的笑意:“来了。”
他侧身介绍,“这是我朋友,许明朗, 周婧。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祝莺。”
“小祝总,你好啊, 咱们家小纪平时承蒙你照顾了, 麻烦您一定要给他升职加薪, 这样我们才好揩他的油。”
许明朗开朗健谈, 周婧也是落落大方,两人轻松话语惹得祝莺微笑。
“那就要看小纪自己的本事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 叶嘉萌,楚兰珺。”
其实祝莺还叫了陈思虞, 只不过她和她男朋友另有安排。
几人简单寒暄后,便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 进入了他们选定的主题密室——《古堡秘钥》。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光线骤暗,只有几盏幽暗的壁灯映出中世纪古堡书房的环境。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旧书和木质家具的气味, 氛围感瞬间拉满。
广播里传来管家低沉嘶哑的叙述,交代背景:他们是一群探寻秘密的访客,需要在限时内找到离开古堡的密码。
祝莺不太适应这个环境,她揉了揉胳膊, 小声地说:“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纪轻舟:“密室里面肯定藏着出去的线索,我们都散开找一找。”
大家分头行动,在书架、雕塑、书桌抽屉里找到了几份残缺的手稿和几枚造型奇特的古铜币。祝莺则是找到了一个打乱的拼图。
纪轻舟凑上来说:“这个拼图里面肯定有线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它拼好。”
“好啊。”祝莺毕竟是穿越者,很多知识都是一知半解,迷迷糊糊,但拼图就相对简单,只要按顺序拼对就好。
两人躲在一个角落,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叶嘉萌也找到了一个线索,一回头就看到两人,她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道了然。
行吧,比起江述白,纪轻舟像个人多了。
祝莺他们的拼图拼好之后是一个女人在遛狗,狗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有数字“5”,这个数字和其他线索拼凑出来的数字形成了一串密码,可以通往下一个关卡。
接下来的关卡设计得妙趣横生,动静结合,将解密、运动与想象力被完美地糅合在一起。
对于祝莺而言,这种全身心投入、与伙伴们协力闯关的全新体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奇与快乐。她脸上始终挂着愉快明亮的笑容。
一行人进入密室时是上午十点整。当最终解开所有谜题,推开象征胜利的出口大门时,墙上的时钟恰好指向上午十一点二十分。
阳光重新洒在脸上,通关的兴奋感还未褪去。时间正好,几人便顺路找了家餐馆解决午餐。年底消费旺盛,各家饭店门口都排着长队,他们也只能不计较口味,就近选了家尚有空位的店坐下。
刚点完菜,纪轻舟的朋友许明朗就吐槽道:“这场面,我还以为又回到‘祝家小灶’开业那天了呢。”
“话说回来,小祝总,您身为少东家,神通广大,能不能给我们开个‘后门’?让我能够少排点队就能顺利在祝家小灶和鼎香楼吃上饭,拜托了,过年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个!”
祝莺认真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嗯……要不,我给你个五折优惠卷吧?”
众人大笑,许明朗哭笑不得地摆手:“得,看来这排队盛况,连少东家本人也无能为力啊。”
“是啊。”祝莺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感慨与些许歉意:“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每一位喜欢我们店的客人,来了就能舒舒服服地坐下吃饭,不用在门口等那么久。”
“这还不简单?多开几家分店就行。”
“好啊。”祝莺从善如流地举杯,笑容温煦而明亮:“借你吉言。”
吃完饭,众人正商量着下一站去哪玩,祝莺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走到一旁稍静些的地方接起,刚“喂”了一声,听筒里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男人喑哑着嗓子开口:
“莺莺……”
“”不是,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啊?
她的手指已经悬在了挂断键上方,幸而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耐,没等她开口,便抢着说道:
“莺莺,你赢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但是最后,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
祝莺:雨我无瓜。
她并不知道,江述白这段迟来的“真情流露”背后,还有一段堪称荒诞的插曲。就在他每天雷打不动去鼎香楼下扮演深情的那段时间,刚刚被他赶出公司、颜面尽失的陈慕雪,也在朋友圈看到了他那些高调送花的动态。
她瞬间破防,嫉妒与不甘冲垮了理智,她径直冲到江述白面前,不管不顾地坦白了隐藏多年的心意。
江述白这才恍然,原来祝莺当初的“针对”并非空穴来风。他也破了防,对着陈慕雪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直言再不想见到她。与此同时,他也消沉地再没有出现在祝莺面前。
另一边,江父江母将儿子的消沉看在眼里。毕竟是自家儿子,况且他们私心里始终觉得祝莺是个不可多得的儿媳妇人选,若能挽回自然最好。于是,他们主动联系了祝家父母,试图说和。
谁知见面后,不等江家父母开口,祝父便温和而坚定地率先表态:“江董,夫人,实在不好意思。莺莺的心意已经很明确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对孩子来说,是一场梦,醒了就该散了。至于谁对谁错,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必再细究了。”
话说到这份上,江父江母深知是自家理亏,对方态度又如此坚决,再多言反而显得不识趣。
回家后,他们痛骂了江述白一顿,骂他自以为是,有眼无珠,不懂珍惜把本就情绪低落的江述白骂得差点自闭。
也正是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他那点建立在“不甘”和“占有欲”上的执念,才算是真正被碾碎了。然后,才有了今天这通电话。
江述白“深情”告白完毕,听筒里只有一片沉默的忙音感。不甘心地追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祝莺木然道:“没有。”
“……哦。” 江述白的声音彻底萎顿下去:“那我挂了。”
电话挂断,祝莺握着手机,心头却泛起一种奇异的荒谬感,仿佛刚被迫听了一段与己无关的劣质广播剧。她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刚才不小心飘进耳朵的那些令人不适的台词,全都甩出脑海。
一直留意着她的纪轻舟这时走了过来,状似随意地问了句:“谁啊?”
祝莺将手机收回口袋,神色已恢复如常:
“无关紧要的人。”
——
时间慢悠悠地晃着,终于晃到了农历年底。
今天是鼎香楼公司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从上午开始,除了必须留守值班的几位领导,整栋办公楼的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抽走,全都汇聚到了宽敞明亮的员工食堂。
没错,今天公司要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集体活动——鼎香楼员工厨艺大比拼!
考虑到大家平时多以“品鉴”为主、亲自下厨的机会不多,也为了方便操作和评比,这次比赛的主题定为最基础也最见功力的 “面制品” 。
比赛项目分为三项:饺子、馒头、面包。
每个部门自由选择其中一项参赛,最后由祝莺、苏建明、纪轻舟以及中央厨房的厂长担任评委,从中选出前三名。
为了让比赛不至于惨不忍睹,行政部还贴心地给每个参赛小组配备了一位研发中心的员工作为“技术指导”,从旁协助和点拨。
早上八点半,食堂就已被布置得年味十足。红色的灯笼挂在天花板的吊轨上,彩色的气球点缀着餐台边缘,每张案板前都摆好了统一配备的面粉、酵母、馅料等食材,各个小组各自围在自己的战桌前,整装待发。
行政部主管拿着话筒站上临时搭起的小舞台,清了清嗓子:“各位鼎香楼的家人、同事们!大家早上好,在这辞旧迎新的美好时刻,我们齐聚在这里,是为了亲手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时刻,今天这场比赛,既分胜负,也分高低——获胜的小组可以获得丰厚的奖金,而输了的小组将一无所有!”
随着他慷慨激昂的陈述,下方纷纷予以回应:“哎~~~”
行政部主管无视底下的群情激愤,振臂一挥:“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食堂仿佛瞬间被投入了欢乐的漩涡。围裙飞舞,面粉纷扬,平日里规整肃穆的食堂,搅成了充满烟火气的竞技场。
选择“饺子”的团队最多,财务部、市场部,行政部,三组人马占据了食堂东侧两张大操作台。很快,面粉的微尘如同初雪,在透窗而入的冬日阳光里轻盈浮动。
财务部成员中有好几个年长的女士,显然是此中高手,她们甚至自备了趁手的小擀面杖和家用的饺子板。一边手上麻利地动作着,一边笑语不断。
“王姐,你这馅儿闻着就正!是加了点花椒水吧?”李会计熟练地擀出一张中间厚边缘薄的完美面皮。
“就你鼻子灵!”被称作王姐的主管笑着承认,手上不停,一勺馅料准确落在皮中央,双手一捏一挤,一个肚儿滚圆、褶子匀称的月牙饺便脱手而出,稳稳立在撒了薄面的托盘上,不比外头店里卖的差。
旁边的张出纳正在调馅,他将剁好的青翠白菜碎与肥瘦相间的肉糜拌匀,肉糜是上好的猪前腿肉,呈现新鲜的浅粉色,经由葱姜水搅拌后,油润发亮。
接着他拿起一个小碗,里面是金黄喷香的自炼猪油和醇黑清亮的纯酿酱油。猪油遇热即化的丰腴香气,与酱油沉厚的豆豉酱香混合,浇在馅料上,以经搅拌,那浓郁的芝麻坚果香气“轰”地一下爆开,瞬间成为香气矩阵中的主导,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香,这也太香了——”
一旁市场部的人嚎叫道:“张哥,分我们点馅吧,你们这也太香了!”
张出纳默默地背过身,将盆藏到了身前。
“”
而与财务部的娴熟从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操作台的采购部。
采购部多是年轻人,他们选择的项目是馒头,这会儿正跟面团斗智斗勇。
“这面……怎么这么黏手啊!”一个男孩哭丧着脸,试图把沾满湿面团的手从盆里拔出来,却扯出了一串黏丝。
“水是不是加多了?”一个女孩看着盆里那摊缺乏筋骨、软塌塌的面团,手足无措。
“发酵粉是不是没起作用?怎么一点都没发起来?”另一个凑近闻了闻,满脸疑惑。
“别急,还能救。”作为技术指导的卫焱实在看不过去,亲自上阵,往软塌塌的面团里面又倒了面粉,然后将面团一点点地和面粉糅合,面团在他掌下听话地变形、舒展,渐渐呈现出一种柔润的光泽。
“现在让它醒一会儿,这叫松弛面筋。”卫焱拍了拍初步成型的面团,盖上半湿的布:
“等会儿再接着揉,你们先调馅料吧。”
“好的好的。”一众人手忙脚乱地忙活了起来。
祝莺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各个“战区”间巡视,销售部选择了制作面包,组里恰好有几位烘焙爱好者,准备工作做得有模有样。从研发中心暂借的专业醒发箱里取出醒发完成的面团,众人开始整形步骤。
他们各自挥洒着想象力与创造力,有的在做经典牛角包,有的把面团整成星星模样,甚至于还有高手打算做蝴蝶酥。
他们的手法或许生涩,成品形状也可能不尽完美,但那份全神贯注的投入、那种允许尝试甚至允许“失败”的自由氛围,却让祝莺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畅快。这种毫无拘束得到快乐,是她上辈子在深宫里无论如何也碰触不到的。
她吸了口气,继续前行。
经过采购部时,正在和面团斗智斗勇的任菲眼尖,抬起头半开玩笑地喊道:
“小祝总!巡视累了吧?要是您觉得无聊,下来帮帮我们呗?我们保证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拒绝你的!”
“是啊是啊!”周围几个正揉面揉得龇牙咧嘴的组员立刻跟着起哄:
“我们保证不会区别对待你的!”
祝莺看着好笑,故意道:
“嗯……听起来不错。不过如果我无聊的话呢,可能更愿意去帮销售部——”
销售部成员惊喜地抬起头。
然就听到祝莺继续道:“可惜啊,我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呢。”
“……”
销售部众人默默低下头,嘴里念叨:“小祝总学坏了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空气里充满了面粉的微尘、馅料的复合浓香、酵母发酵的微酸气息。当悬挂在墙上的时钟指向一个特定时刻,一声清脆的哨响划破了这片喧腾。
“哔——!”
所有人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
行政部主管拿着话筒,重新站上小舞台:“好!时间到!请大家立刻停止作业,现在开始由裁判进行打分!”
台下有人喊了一句:“主管!这不公平吧?应该等东西都煮熟了再评价啊!现在都是半成品!”
主管:“那你确定,等东西都煮熟,你们还有心思乖乖等打分?”
众人哄笑,这本来就是一场旨在热闹和参与的年终游戏,输赢排名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放在心上,更多的是一种团队协作后的展示欲和一点小小的好胜心。
在轻松的气氛中,四位裁判——祝莺、纪轻舟、苏建明和中央厨房的张厂长——端着评分板,开始缓步巡视,依次走过每一张立着部门标识牌的桌子。
虽说只是游戏,但大家也有评分标准,对于饺子和馒头,他们会观察外皮包捏的均匀度、形状的挺立度,褶皱的美观度、以及馅料是否饱满外露;在面包组,则会留意整形的创意、发酵的状态、表面装饰的用心程度。
他们时而低声讨论,时而若有所思,在表格上写着什么,有模有样的架势惹得各个小组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空气中颇有几分比赛的紧绷感。
经过十分钟的讨论后,裁判组公布最终结果:
“工厂前段操作部获得第一名,财务部第二名,销售部第三名。”
“好耶!”获胜的小组欢呼起来。
“不公平——”有人哀嚎:
“工厂的高手怎么能够跟我们这种坐办公室的垃圾比,我严重要求我们坐办公室的有额外加分。”
“你以为高考呢还有额外加分,还有我们坐办公室的可不是垃圾!”
还没来得及一致御外,办公室组先内讧了起来。
祝莺郑重地给前三名的组长挂上荣耀奖牌,并分别给每个成员一个相应的红包。
“哇哦,谢谢小祝总!”
红包在手,众人喜笑颜开。
“好了好了!”工厂长拍拍手道:“现在开始烹煮,大家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再汇合。”
忙活了一上午的众人这会儿才舒展腰身各自活动起来,而食堂工作人员和几个研发部成员则将桌上的饺子,馒头,面包等运输进厨房,该蒸的蒸,该煮的煮。
祝莺抽空去了趟董事长办公室:
“爸,食堂那边弄好了,马上就能吃饭了,你也一块过去吧。”
祝父乐呵呵地起身:“都弄好了,大家玩的开心么?”
“嗯,都挺开心的,红包也发下去了。”
“这就好,一年忙到头,是该好好乐一乐。”
“走吧。”祝父放下手上的笔,跟着一块出了门。
刚才活动的时候,几个大领导没在场,这会都过来了,大过年的,也没人在意上下级关系,尤其是如任菲这样的年轻人,所谓领导的领导不是我的领导,所以大领导在不在场跟他们都没有关系,照开心不误。
这时,食堂后厨连接处的门帘被高高掀起。两位食堂师傅托着一个巨大的、冒着滚滚白汽的竹制蒸笼走出。
白汽裹挟着原始的粮食甜香,立刻引起了众人注意。紧随其后的师傅们,则端着一盆盆刚刚煮好的饺子。饺子们拥挤在容器里,外皮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隐约透出内馅或粉或绿或褐的诱人色彩。
而汤底则是提前熬了整夜的鸡汤,鸡骨架和老母鸡吊出的汤底本就鲜醇,裹上饺子皮的麦香和馅料的鲜香,瞬间变得更加浓郁。走动间一股鲜活的香气弥漫开来!
整个食堂都充满了欢乐,香甜的空气。
“来来来,大家都坐吧!”
祝父率先做表率,跟着祝莺坐了下来,看领导都坐下了,大家也不再客气,大家不再客气,按着相熟的部门或小组,呼朋引伴地纷纷坐下。
徐硕恩和郑元又从后厨合力抬出一个硕大的、正咕嘟咕嘟冒着白汽的保温汤锅,小心地放在中央的备餐台上。即使隔着厚重的锅盖,一股极其醇厚、鲜香、带着特殊暖意的浓郁香气,已经丝丝缕缕地钻了出来,霸道地勾动着所有人的食欲。
伴随着锅盖的揭开,一股更浓郁的白汽混合着扑鼻的香气蒸腾而起!只见锅里是满满一锅奶白浓稠、微微翻滚的汤,大块带皮的羊肉在其中若隐若现,去膻提香后的香味伴随暖意,犹如一件无形的温暖外套,在寒冷的冬日,将人团团包裹。
两人拿起长柄汤勺,开始往一排排小汤碗里盛汤,研发中心的其他同事也立刻上前帮忙分发。很快,一碗碗冒着滚滚热气的羊汤被送到每个人面前。
除了这锅暖人心脾的主角羊汤,食堂还准备了清爽的时蔬大拼盘,几样精致的凉拌小菜还有餐后水果切盘,既暖胃又解腻,可谓体贴周到。
看大家吃得痛快,销售部忍不住急了起来:
“哎哎,大家慢点吃,我们的面包还没出炉呢。”
采购部刚刚被销售部抢了风头,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吐槽了:
“中餐主食就是馒头跟饺子,你们面包是外门邪道,是邪恶的入侵者,乖乖等着当饭后甜点吧!”
“哼,饭后甜点就饭后甜点,我们面包凉了也一样好吃,你们饺子跟馒头行么?不吃更好,我们还能打包回去呢!”
“”可恶,无法反驳!
“这个面包还挺好吃的。”
有烤好的羊角包出炉,纪轻舟招呼着众人,又拿了一个羊角包递给祝莺:“小祝总,尝尝。”
祝莺接过,面包还带着刚出炉的温热。
轻轻咬下一口,“咔嚓” 一声轻响,酥皮应声掉落,细碎的金黄碎屑沾在唇角。外层的酥皮层层叠叠,内里的组织却异常松软,不粘牙也不干燥,咀嚼间,黄油的醇香与麦粉的天然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确实有一种饺子和馒头没有的独特口感。
祝莺看着桌上的羊汤,忽然脑洞大开,小心翼翼地把羊角包的一角浸入汤中。
酥皮瞬间吸饱了汤汁,原本金黄酥脆的表皮变得柔软湿润,裹着羊肉的鲜香。
祝莺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羊角包的麦香、黄油香与羊肉汤的醇厚鲜咸撞了个满怀,酥软的面包吸饱了浓郁的汤汁,羊肉的鲜醇中和了面包的甜润,原本清爽的口感多了几分厚重的烟火气,却丝毫不显突兀。
她自己都忍不住吐槽:“好新颖的吃法。”
纪轻舟笑:“不管新颖不新颖,好吃就好。”
祝莺赞同道:“是啊。”
这顿年终聚餐,大家都吃得尽兴而满足。亲手制作的主食、暖心的羊汤、清爽的蔬果,几乎被一扫而空。
剩下的一些面包,也被几位喜欢的同事打包带走。
午后,鼎香楼正式进入春节假期。同事们互相道着“新年快乐”,三三两两地散去,喧嚣热闹的食堂渐渐安静下来。虽然人影已稀,但空气中还残留着面粉的麦香、羊肉汤的醇厚,暖融融的气息裹着烟火气,在空旷的食堂里久久不散,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冬日的凛冽寒意。
祝莺挽着袖子,和几位主动留下来的同事一起收拾餐桌、擦拭案板,把剩余的厨具归位。正当她弯腰叠放餐盘时,忽然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影。
抬起头,竟是纪轻舟。
祝莺有些惊讶:“纪经理?你怎么还没走?”
纪轻舟手里也拿着一块抹布,闻言眨了下眼:“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啊。”
一股暖流悄然涌入祝莺心口。她弯起嘴角,心想:
不愧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公关经理,非常有觉悟。
大约半小时后,食堂便已恢复了一贯的整洁明亮,祝莺穿上大衣,围好围巾,走到食堂门口。冬日下午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她轻轻呵出一口白气。
转身,对跟出来的纪轻舟微笑着道别:“纪经理,辛苦了。我们……明年见。”
纪轻舟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身上的外套也拉好了拉链,闻言笑着点头:“小祝总也辛苦,明年见。提前祝你春节愉快,万事顺意。”
“你也是,祝你春节快乐,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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