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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金屋藏娇 把它植入你体内


    短瞬的安静, 气氛变得微妙。


    黑暗中绵长的呼吸微窒,谢青缦躲在叶延生的大衣里,后知后觉地捂住领口, 又扯了下浴袍下摆, 做了没用的补救。


    反应过来时, 她面红耳赤, 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置信:


    “叶延生,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好像是她头一回连名带姓的喊他。


    大概是他今晚衣冠楚楚,一派世家贵公子的形象, 让她都快忘了他的秉性了——


    桀骜,轻狂, 肆意妄为。


    什么话都敢讲,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纯粹玩儿的心态, 拿谁都当消遣。


    他根本没一丁点儿正人君子的样儿。


    可很多时候,他对她似乎又格外克制。


    说不出来的感觉。


    谢青缦心底莫名地平静不下来,躲在大衣里, 轻声骂了他一句“流氓”。


    无人回应。


    脚步声早就远了,周遭的环境沉寂下来,安静得仿佛没人来过一样。


    谢青缦自己掀了盖头-


    华灯夜上, 玻璃幕墙流光溢彩,通明的灯火映亮了帝都的第一奢场。从侧廊下去,幕顶黑色鎏金,在一盏盏壁灯的光线中,交汇出奇特的色彩。


    休息室的暖气很足,将暗香烘得浓烈。


    谢青缦望着等在沙发上的叶延生,有点意外, 抱着他的外套走过去。


    她站到他面前,脚尖轻碰了两下他的腿,钻石流苏在高跟鞋上乱晃,“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在你身上安了追踪器。”叶延生没管她的小动作,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谢青缦表情微僵。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翻找,又不知道他说的东西在哪,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一瞬的死寂。


    叶延生抬眼,觉得她表情破裂的模样有些好笑,难得耐心地解释了句:


    “有个朋友在附近,刚好撞上了你。”


    谢青缦有些迟疑,似乎不信。


    “想定位,黑你手机就行,用不着追踪器。”叶延生用一种极度平静的语气,将恶劣的事说得稀松平常,“再说追踪器这种东西,装在哪儿都不保险。”


    视线在她身上一掠,他勾了下唇,语气温柔得让人心惊肉跳:


    “除非把它植入你体内。”


    谢青缦一样面带微笑,心说我靠。


    这天儿没法聊。


    她是真想冷下脸来,踹他一脚,但也是真不敢跟他开这种玩笑。


    当下手上一松,将大衣撂在了他身侧,心想自个儿该离这祖宗远一点。


    可还没将“再见”两个字说出口,叶延生攥住了她的手腕:


    “别住酒店了。”


    他将一串钥匙撂在了圆形茶几上,语气和缓,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后海银锭桥北边那片,有个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今晚去那儿。”


    地库的钥匙。


    京城的四合院,有些已经被文物保护单位接收,有些却是私产,用于收藏,或是居住。平日里,出入来往都是旁人瞧不见的,不走地面层大门。车子从卷帘门驶进驶出,直通地库,图一隐秘。


    谢青缦怔了一下,有点被气笑了,“真有意思,你还说这不是包养?”


    他玩金屋藏娇呢?


    她在京城,名下有豪宅,只是离剧组订的位置有点远,距离上不太便利,她不想来回折腾。但也没必要跟他说这个。


    她就是觉得,这走向有点儿别扭。


    谢青缦抽了下手,没挣开,反倒因为一用力,不可抑制地朝他方向跌。


    叶延生没扶她,却也没松开她。


    他看着她站立不稳,一条腿跪到沙发上,也是跪到了自己怀里,自始至终,也只是好整以暇地坐着——仿佛她在无理取闹。


    “多什么心?只是想你方便点儿。”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谢青缦的手腕,拇指抵着她,没什么规律地摩挲。


    像安抚,又像诱哄。


    “地库的两串钥匙都在你这儿,密码120814,你可以把它改掉。生物识别信息也随便你删,只要你不想,就不放我进门,好不好?”


    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但他真想回自个儿家,还用她准许?


    谢青缦没说话,只是有些受不住,蜷了下指尖,微微屏息。


    她望着叶延生那张英气逼人的脸,通身的贵气,也通身的散漫,漫不经心。


    “你先放手。”


    并不喜欢他此刻的游刃有余,她的语气轻,却生硬,“你这还是在跟我商量吗?”


    叶延生笑了下,稍稍松了手劲儿。


    “当然,只有你才有说开始的权利。”他说,“你考虑一下,给个机会,我们试试。”


    话说得冠冕堂皇,距离却收得更近。


    他另一只手,还掐着她的腰肢,情绪疏淡,却沉不见底,危险得让人害怕。


    纤腰不盈他一握。


    明明他还没做什么,明明他一直是好脾性的样子,她却有种被掌控的感觉。


    就像什么都做尽了一样。


    被迫维持了微妙的姿势太久,谢青缦的腿都快跪麻了。


    她按住叶延生不太规矩的手,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有种羞怯的恼意和警惕:


    “你才说了让我考虑。”


    “嗯。”


    觉出她的僵硬,叶延生似笑非笑地漫声应下,终于没再逗她-


    风波平息得比想象中要快。


    在舆论主流观点偏向谢青缦的情况下,流量小花袁可的粉丝虽然跳得欢,但已经不成气候,而且袁可是真想喊停了。


    本来试镜当天,她没把谢青缦当回事儿。


    一个新人而已,没流量,没实绩,好像也没什么背景。咖位跟她差着十万八千里,她多看一眼,都算扶贫。


    而且她也不是非拿到角色不可。


    她刚红了几个月,正繁花似锦,不缺剧本邀约,也不缺时间转型,当下最重要的是稳固粉圈。按预计,她也拿不到这个角色。双料视后什么水准啊?她当天看过人家试镜,清楚技不如人,试完就走人了,心想体面一点,输给前辈不丢人。


    结果不体面的是剧组。


    鬼知道这个叫谢青缦的新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导演不选口碑,也不选流量,真不是脑子进水了吗?虽然她没看完试镜全场,但她不信选角没黑幕。


    而且内娱就那么大,打听打听就能摸出点儿底细,也没听说谢青缦背后有资本,保不准真是剧组有问题。


    所以凌晨的热搜秒撤,她也归咎于剧组。


    完全是因为气不过,她才授意团队买通稿、暗示大粉,把人再次送上热搜。


    从头到尾,她都没出面,看起来干干净净。


    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就算她不做在明面上,也不妨碍别人事后找她算账——


    先是公司高层突然把她叫回公司,疾声厉色地把她和团队一通骂,骂她们没事找事、自作主张,完全不容她辩解,要她帮谢青缦澄清;


    紧接着,谢青缦的热搜被秒撤,剧组在没跟她商量的情况下,直接发了试镜现场的高清视频,完全是不给她脸面了;


    没等她生气,要个说法,下午刚谈拢的合作,在签名前对方反悔,甚至有签约的品牌方和剧组联系她解约了……


    她的不解和不服气,在一下午的时间里,硬是被打消了。


    形势变化太快,但就算是个傻子,现在也该看明白了:


    再不收手,等着她的就不是掉资源了,她该考虑自己够不够干净,经不经得住深挖。


    明摆着的事儿。


    谢青缦靠背景是假的,但有背景是真的。


    背后的势力甚至不曾露面,只是稍稍倾轧,就足以把她碾得粉身碎骨了-


    次日,谢青缦就收到了袁可的道歉。


    对方看着挺诚恳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谢青缦求个情,高抬贵手。


    但骂都挨完了一轮了,谢青缦并不觉得袁可的“知错能改”有多可贵。


    她能猜到,外面以雷霆之势处理一切,是因为叶延生。


    按原计划,剧组也不会换掉她,合同都签了,她也了解这部剧导演的话语权和脾气,但前期挨骂是免不了了,总归有点麻烦;


    现在不到半天的功夫,负面舆论就快平息了,她当然知道不是靠走运。


    她只是不知道,雷霆之势,不过是因为叶延生一句话。


    昨天郑东跃的电话打过去时,叶延生都没当回事儿,只是不冷不淡地评价了句:


    “这种人你都处理不好?”


    话说得不重,听的人变了脸色。


    一个叫不上号的小角色,要是等到叶延生处理了,那就是底下的人失职了。


    于是闹剧才开场,就被人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强行结尾。跳梁小丑也没掀起什么风浪,就被一一按死了。


    整件事里,有一点毋庸置疑:


    袁可这种欺负弱势如碾蚂蚁的人,只有碰上惹不起的,才会委曲求全。


    低头服软,只是迫不得已的决定。


    她不是知道错了。


    她是知道自己快被整死了。


    谢青缦当初没理会对方造谣,如今自然不会去管对方死活-


    这几日都在京城,谢青缦打算待到年后。


    剧组档期协调后,开机时间就定在正月底,年前并没什么事忙。


    荆厦传媒率先抛出橄榄枝,在谢青缦明确表态“不会在娱乐圈待太久”的情况下,直接修订成短约,态度好得让人意外。


    住在四合院的几天里,叶延生也没来,仿佛真的在给她时间考虑。


    三进的府邸四合院,倒没有多威严气派,但院落分东西两路,一主一次带了花园,是个颇有诗情画意的雅居。


    过了垂花门,影壁上绘着鹤鹿游春图,上书一个红底洒金的福字,寓意福禄寿俱全。


    内院布局雅致,府邸花园清幽。假山嶙峋,流水澹澹,养了一池锦鲤,还有一个六角亭屹立其间,是赏景的好地方。


    谢青缦乐得清闲。


    插花烹茶,调试琵琶,期间还被向宝珠拽去私人山庄,在Chanel高珠宴上,拿下一套珠宝:项链、耳坠、胸针和手镯一应俱全,钻石叠钻石的山茶花,点缀了雷迪恩切割的帕帕拉恰,满火高净度精切的粉色宝石,梦幻得让人走不动道。


    不过冲动消费后,是无尽的后悔。


    她的大部分现金都砸在港城的项目上了,拿回家产前,哪能像从前一样挥霍?


    “Bella,忘了我吧。”谢青缦拉着向宝珠的手,拍了拍,面色十分沉痛,“再跟你混两天,我离食西北风就不远了。”


    至少今天这个展,说什么都不能去了。


    “怕什么?我又不介意你刷我老豆的钱。”向宝珠满不在乎。


    “那我以后还怎么跟uncle和auntie见面?”


    向宝珠眨眨眼,“那你不心疼我吗?身为好姐妹,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


    谢青缦微微一笑,“我更心疼我的钱。”


    向宝珠:“……”


    “再说了,你哪次出门不是前簇后拥,众星捧月?确定需要我陪?”


    谢青缦毫不留情地拆她的台,“我可是听说,某人是为了躲未婚夫,才躲到京城来了。”


    猝不及防被戳穿,向宝珠一噎。


    “乱讲。”她没好气地撇开谢青缦的手,“Ivy,你学坏了,现在都拿我开玩笑了,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出门。”


    “知道就好。”


    谢青缦顺势应下,往躺椅上一仰,拉高薄毯盖过头顶,语气轻快却冷漠:


    “乖,自己玩。”


    向宝珠无语了好半晌,拿着一支短暂醒好的Dom Perignon往酒杯中倾倒,“你最好别被我逮到嘲笑你的机会。”


    淡金色的酒液在香槟杯中摇曳。


    谢青缦对她的威胁很无所谓,掀开薄毯一角,清丽的面容浮起三分笑意。


    “那我祝你约会顺利,早日订婚?”


    “喂!”


    逗向宝珠玩儿而已,谢青缦倒也没当真。


    毕竟她小姐妹已经搞砸了十多个联姻对象了,至于这位新的未婚夫,只要向宝珠看不顺眼,早晚也得黄。


    说起来,向宝珠同她很不一样。


    前者只要一颗真心。


    而她,就没期待过爱情。


    按原定的人生轨迹,她会找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公子哥商业联姻,利益和资源共享,再有价值一点,就是和港城衙内搭上线,拿这段婚姻换取未来的政治筹码。


    婚后最好能相敬如宾,如果不能,那就各过各的,别闹得花边新闻满天飞就行。


    可能是她父母失败的婚姻,造就了她畸形的婚恋观。在她眼里,新鲜感总会退去,感情也难持久,所以它最有价值的时候,就是被拿来换取利益的那一刻。


    牺牲爱情,是最算不上代价的一种代价。


    不过港城的烂摊子,实在不适合在此刻联想,很败今天的好兴致。


    算了。


    向宝珠一走,谢青缦就收起了乱七八糟的思绪,躺在竹椅上,小憩了会儿。


    也就片刻,她意外入了梦。


    ……


    ……


    是风声。


    夜幕降临,弯月孤悬,丛林里的烈风清寒又凛冽,月光从枝叶间中穿过,落在杂草和砾石上,像是结了一层霜。


    视线里漫起了雾。


    林雾泛白,给周遭的一切都加了层模糊的滤镜,谢青缦就处在雾中。


    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身影,正拽着自己。


    少年身形颀长而劲拔,微侧过脸,让她隐约看到他的面部轮廓。


    漆黑的碎发,挺拔的鼻梁,下颌线如刀锋般凌厉而流畅,在白雾中,有种说不出的冷厉和孤绝。


    但她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她只是由着他拽住自己的手,没命得往前跑,身后呼啸而过的风掀起一片喧嚣。


    就像一场盛大的逃亡。


    狗吠、湍流声、枪声、人声……密林冷风猎猎,各种混乱的声响携杂其中,疯狂地追逐着两人,在耳边如同山呼海啸。


    声势浩大。


    恍若世界末日前夕,在风暴降临中的最后狂欢,一起奔赴世界的尽头。


    他是她的救世主。


    谢青缦心跳如擂鼓,却又因有人同行,感到些许心安,完全忘了问他缘由。


    只是跟着他,不停地跑。


    所幸逃离路上一切顺利,所有甩不掉的,都渐渐在他们身后远去。


    直到又一个岔路口。


    两人似乎迷失了方向。少年稍一停歇,就坚定地拽着她选了条路。


    而谢青缦,因为这片刻的思考,有些迟疑,“我们要去哪儿?”


    没有回应。


    谢青缦停了下来,警惕地望着他的背影,想抽走自己的手,“你是谁?”


    意外地,很轻松。


    少年身形一顿,在白雾中停驻,劲挺的背影像一把薄而利的孤刀。


    他朝她转身。


    山林的迷雾在退散,谢青缦看着他,一种奇特的直觉不知从何而来——


    她浑身发毛,不利的猜想从心底窜了出来,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快逃。】


    他不是来救她的。


    他是带给她眼前一切乱象的祸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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