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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这个人


    盛嘉和周子斐对上视线后, 很快垂下眼眸,纤长睫毛掩住他的神情,然而抿紧的红唇却泄露了那份不安。


    是的。


    他的确希望余向杭过得不好, 过得糟糕。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坏?”


    盛嘉松开揪紧周子斐上衣的手, 他的声音小小的,整个人低着头, 长发挡住两颊, 只露出了一点鼻尖,像做错了事的小孩。


    余向杭是背叛了他,但也曾是盛嘉黑暗过往里唯一伸出手的救赎者。


    可如今,盛嘉却会在某些时刻, 想起这个人,便发自内心地希望余向杭问心有愧,可以得到更多、更多的惩罚。


    但这是不是太过分, 也太过冷酷?


    盛嘉一直在竭力对这个世界温柔, 唯独在这件事上, 他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阴暗的报复心理。


    周子斐俯首, 视线落在盛嘉小巧挺翘的鼻尖, 那一点白净, 有着最可爱的弧度。


    “坏?”


    盛嘉的脸被托住, 温暖粗糙的触感带着他的头抬起, 周子斐沉稳磁性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令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不坏, 你是很乖很好的小朋友。”


    周子斐的额头抵着盛嘉的额头, 他微凉的鼻尖也挨上盛嘉的鼻尖蹭了蹭,像犬类表示喜欢和爱意那样,连看向盛嘉的眼眸同样亮着光。


    “小、小朋友?”


    这个称呼惊得的盛嘉愣在原地, 甚至忘记了两人此刻异常亲密的距离,他只瞪大了眼睛,睫毛慌得乱眨,扫在周子斐眼皮上。


    如同羽毛扫过心脏,牵连起周子斐内心一片酥麻。


    他笑着点头,指尖爱怜亲昵地捏了下盛嘉柔软的脸颊,那里留下泛红的指印又很快淡去。


    “只有小朋友才会烦恼,想要报复欺负自己的人是不是坏,是不是不好。”


    “只有像盛老师这样最乖最善良的小朋友,才会觉得生气和委屈都是错误的。”


    周子斐说话时湿润的热气扑在盛嘉两颊,叫他脸烫,可偏偏又移不开和面前人对视的目光。


    “我不是小朋友……你、你也别这么叫我……”


    盛老师做幼师这么多年,向来都是叫别人小朋友,还从来没被一个比他还要小十岁的男生含笑叫出这样的称呼。


    他又羞又乱,一时竟忘记自己一开始要和周子斐说些什么。


    “那叫什么?”


    “不给叫小朋友……那叫宝宝?乖乖?”


    周子斐将裹得严实的人搂在怀里,大企鹅带小企鹅一样站在原地晃了晃。


    “喜欢被叫宝宝,还是乖乖?”


    结实有力的两条胳膊箍住盛嘉的腰,周子斐掐着人乱晃,盛嘉面颊飘起红,雪白的齿咬住软红的唇,在周子斐看似随意但抱得用力的动作下轻声“唔”了一下。


    “你别叫这些乱七八糟的……”


    很快盛嘉还是挣扎着曲起手肘撑在周子斐胸口,和人抗议起来。


    而周子斐也松了些许力道,他闷笑应声说“好”,五指又穿梭在盛嘉发间,将有些凌乱的发尾捋顺。


    “那还是叫宝贝吧,我知道盛老师喜欢被我叫宝贝,是不是?”


    盛嘉耳朵发热,他悄悄抬起眼帘看向抱住自己的人。


    周子斐在叫“宝贝”这两个字时,尾音很轻,嘴角扬起,原本凌厉的五官会显得更为柔情。


    那种与平日凶悍不同的英俊,叫盛嘉难以抵抗,只能满脸通红地盯着人看。


    “是不是,盛老师快回答。”


    周子斐低头靠近,他眼中的盛嘉如同熟透了的桃子,面颊泛粉,散发着甜香,似乎一捏就能溢出汁水。


    才不是。


    才不是喜欢被你叫宝贝。


    盛嘉手握成拳抵在周子斐锁骨处,整个人向后缩,却将纤细的脖颈和娇小圆润的喉结暴露得彻底,反而让人更想欺负。


    红着脸正欲反驳,盛嘉忽然鼻子一痒,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后面一连串接了好几个。


    “赶快进屋——”


    “是我不好,知道外面天冷,还不快点带你进来。”


    周子斐当即没再和人嬉闹,立刻揽着人进了门,找出袜子递给沙发上的盛嘉,转身要去厨房倒热水。


    “我没事……啊啾!”


    盛嘉眼疾手快地拉住周子斐的袖子,刚说了几个字,又低头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抬头,眼里水润,鼻尖也红通通的,像哭过一场一样。


    周子斐看到后一愣,想到什么似的,他顺着盛嘉的力道坐回了沙发上。


    “盛老师……”


    “离婚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不管你们从前发生过什么,但至少都说明你们没法再一起生活下去了。”


    “没法再一起生活意味着你们对彼此都有不满,甚至是怨气和怒气,那些坏情绪是正常的。”


    顿了顿,周子斐语气变得很柔和,他说:“我听见你说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之后又承认自己很委屈,其实我很开心。”


    盛嘉指尖缩了一下,他偏过身子,迷茫又不解地看向面前的人,对上那专注的目光,又匆忙垂下头。


    周子斐在晨光里凝望盛嘉侧脸被光线照得毛茸茸的细小绒毛,倏然眼眶发热。


    他想,他是真的很爱盛嘉。


    忍住那种喉头堵塞,心脏酸胀的情绪,周子斐笑了笑,不想让盛嘉看出自己的失态。


    “因为你很坚强。”


    “我喜欢的人竟然如此坚强,能够独自去面对曾让他想要放弃生命的人,能够在被真心爱过的人伤害过,还愿意敞开心扉,诉说那些不被人知晓的想法。”


    缘分何其难舍难得,但他的心上人却有勇气告别一段十年的恋情,有胆量选择一个认识不过五个月的追求者。


    只有老天知道,周子斐在看见余向杭要求和盛嘉单独聊聊时,有多想将余向杭一拳打倒,再把人直接踢下楼,管他要说什么,别想再碰盛嘉一下。


    可当他发觉盛嘉似乎更愿意自己去解决这件事后,周子斐忍住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去剥夺盛嘉做选择的权利。


    而事实上,盛嘉也比周子斐想得要坚强得多,一颗心从始至终都没有飘摇过,他并没有因为余向杭所说的话、所做的事,萌生出犹豫和退缩。


    “你是这么好,爱一个人的样子也那么好,怎么不能委屈?”


    “这辈子能遇见你,能被你爱过一次,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而辜负你的人就应该悔恨终身,过得不好。”


    周子斐的话渐渐吸引盛嘉的注意力,语气里不容拒绝的疼惜让他抬起头,缓慢看向面前的人。


    沙发的凹陷朝盛嘉的方向加深,周子斐坐得更近了一点,他先用手背碰了碰盛嘉的脸,发现刚进屋时微凉的温度已经消散,触手是温热的细腻,才接着开口。


    “我之前有看过一句话,说的是,人的心都是被委屈撑大的,不痛苦不委屈就没办法成长。”


    “但其实我不想让你忍受任何委屈和痛苦,我想让你想哭就哭,想生气就生气,我不想你的心变得那么大——”


    周子斐翻过手背,手掌轻轻按在了盛嘉左胸口,他留恋地感受那心跳。


    “我想你的心可以小一点,再小一点,这样只要我能挤进去,我一个人就占满了,你的心就再也不会容纳其他人、其他事。”


    “我也想你可以永远不成长,永远做可以随意发脾气的小朋友,做只需要被宠爱着的宝宝。”


    盛嘉永远预想不到周子斐的下一句话是什么,当他脸红又心跳加速地以为这段话只到这里时,周子斐却话锋一转。


    “这些都是如果可以,事实上,我不能这样做,我也不能这样希望。”


    周子斐认真地注视着盛嘉,他掌心顺着往下,握住盛嘉放在膝头的手。


    “你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我无法保证我时时刻刻都能保护好你,尽管我会尽力这样做,可天灾人祸,任何一件事都能将我们分开。”


    “我可以陪伴你,也能倾听你的所有心事,帮助你,和你一起度过那些风风雨雨,却唯独不能抹杀你感受痛苦的机会。”


    “为了满足我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将你只置于我的羽翼之下,这对你是不负责任的。”


    周子斐将另一只手也覆上来,他的热量源源不断从盛嘉手背流淌向全身。


    “幸福安乐很好,但看见你有自我支撑的能力,你能独自解决人生中的问题,我虽然心疼,但更高兴。”


    脸上的热度褪去,盛嘉眸光闪动地望着周子斐。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尽管不愿意将周子斐和余向杭做对比,因为他们是不同的人,可这一刻,盛嘉却下意识想起余向杭曾说过的话。


    “你只要乖乖在我身后待着就行了,有我在,我会永远保护你,你还担心什么?”


    可是你不在了呢,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有时候,盛嘉心中也会尖锐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现在盛嘉终于知道了。


    如果余向杭不在,他必须自己去面对从前害怕的一切。


    可是,也不总是一个人。


    或许在某一个黄昏,他会遇见一个红头发的年轻男人。


    那个人是出名的赛车手,年纪比他小,性格和他截然不同,却帮过他很多次。


    将他从冰冷的浴缸里捞出,带他去游乐场逃离一切纷扰,拦下他歇斯底里想要杀人的冲动……


    告诉他,他是漂亮的、可爱的。


    告诉他,他是值得被爱的。


    这个人同样救了他,同样说要和他一起经历风雨,可又因他能独自面对艰难困苦而高兴。


    明明没有许下永远的承诺,明明这一次没有得到所谓的“保护”,却让他前所未有的心安。


    盛嘉呼吸发颤,他闭上眼,泪珠从濡湿的睫毛下滚出。


    如同多年前在地下室,面对小小窗户外无数行人抬脚间落下的尘埃,真心祈祷有人能出现,能成为他的同伴时,落下的泪那样晶莹剔透。


    一晃二十余年……


    为什么一开始想要的这个人才出现?——


    作者有话说:写晚了,大脑有点混乱,这章可能会二修orz


    第32章 答应


    “别哭,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流泪的。”


    周子斐浅叹一口气,将盛嘉拥进怀里,又低头替人抹眼泪。


    眼角刚被温暖干燥的手指蹭过, 便有泪再次冒出, 盛嘉在周子斐胸膛和双臂之间,变成雨季的湖泊, 所有悲伤溢出, 都被坚实大地接住。


    “那……那你好好地说这些是干什么?”


    盛嘉将头埋在周子斐胸口,不肯让人再抹眼泪,他含含糊糊地问,声音呜咽发哑, 尾音颤抖而惹人怜爱。


    周子斐下巴抵在盛嘉柔软的发顶,掌心从盛嘉肩头滑向后背,一下一下, 轻轻地拍着, 像在哄小孩儿一样。


    “不想你难过, 想你可以知道自己很好, 值得过最好的人生。”


    闻言, 盛嘉抬起头, 他泪眼婆娑, 眼眸好似黑亮的宝石, 而眼尾睫毛正湿润地黏着。


    被这样一双眼睛情感复杂地注视, 周子斐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他轻拍盛嘉后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面前的人正穿着他的毛衣, 披着他的大衣,头发随意散落在肩上,浑身带有他的气息。


    在两人相拥时, 周子斐能感受到盛嘉胸膛随着呼吸在起伏,那心跳也微弱地贴向他的胸口。


    而这一刻,盛嘉正仰着头安静地注视他,俯视的角度下,那双红润的唇微张。


    周子斐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怎么能嗅到盛嘉唇缝里飘出馥郁的甜香?


    不知过去多久,盛嘉忽然前倾,他捏紧周子斐的衣领,抬起上半身靠近。


    “子斐,谢谢你。”


    一句“谢谢”盛嘉早已说过无数次,但这一次轻柔的语气却格外不同寻常。


    周子斐耳边温热的气息一掠而过,随即只见盛嘉松开了他的衣领。


    盛嘉坐直身体,带着脸上泪痕,浅笑着看周子斐,而那双手依旧搭在面前人的肩膀处。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心有灵犀——


    周子斐相信,在这句话结束后,在他们四目相对的几秒里,盛嘉一定在等他的吻。


    于是,周子斐手臂揽住盛嘉后腰,慢慢俯身。


    早晨的吻是半诱哄半恳求,现在这个吻,则是情难自已,又或者是……两情相悦。


    这样的认知让周子斐猛地眉心一跳,要吻下去的动作忽然顿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愣愣注视盛嘉。


    他的大脑被这样的惊喜砸懵了,扑在盛嘉面上的呼吸炙热,托在盛嘉后颈的手掌也在发抖。


    而盛嘉早已合上眼帘,红着脸探出一点舌尖等人含住。


    此刻半晌没了后续,他又羞又疑惑地睁开了眼。


    然而目光刚对上周子斐的脸,便发现这人正直愣愣地盯着他,难得一副傻样。


    “怎、怎么了?”


    盛嘉不安地咬了咬唇,视线飘忽地看向别处,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急不可耐想要被吻的心情感到害臊。


    “你……盛老师,你是不是……”


    周子斐声音沙哑,按在盛嘉腰侧的手收紧,迫切期待那个答案,试图抓住可能的希望。


    “是不是什么?”


    盛嘉因周子斐异样的表现蹙起眉,身体的躁动被他强行压下,他追问起后面的话。


    周子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手掌提前按在盛嘉后颈,拇指和食指停留在了耳后,防止怀里的人想偏头逃开他的目光。


    “盛嘉,你有一点喜欢我了吗?”


    “你是不是愿意接受我,愿意和我在一起试试?”


    前一句话周子斐尚且能克制住,而后一句周子斐语气明显恳切焦急起来。


    盛嘉眨了下眼睛,随后果然想转头躲开,却当即被周子斐以拎小猫后颈皮毛的姿势,捏住了脖子。


    那干燥滚烫的掌心在柔软的肌肤上一捏紧,便叫盛嘉麻了半边身子,回避的动作也软了下来。


    “唔……”


    盛嘉垂下头,不自觉缩了缩脖颈,含糊着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


    周子斐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心脏狂跳似乎快要冲出来,他微阖双眼深吸一口气。


    等再次睁开双眼时,眼里已经是克制的温柔。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可以等,等你自愿向我敞开心扉,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相处。”


    盛嘉这样的宝贝,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细心去靠近,去疼着、哄着。


    周子斐重新将人抱进怀中,低沉嗓音絮絮说着“不急”,既像在安抚盛嘉,又像在告诫自己。


    他浑然没注意到盛嘉在他怀里悄悄抬脸的模样——


    盛嘉唇角上扬,眼睛弯成月牙,像藏着什么坏心思。


    “你确定你不着急?”


    盛嘉尾音轻快,仰起头问周子斐,阳光跳跃在他眼眸中,使得那双笑眼格外灵动。


    周子斐被问得一顿,他缓缓看向盛嘉。


    盛嘉右脸边的那个小梨涡正晃晃悠悠地盛着甜笑,周子斐在这心旌摇荡之际竟没听出盛嘉的隐喻。


    “我……”


    呢喃出声,周子斐刚刚平复的心跳此刻又不知原因地开始加速。


    “答应你了。”


    却还是盛嘉先没憋住话,他双手撑在周子斐胸口,抬起头。


    先是一阵泛着浅香的气息袭来,随后是温热的柔软印在了周子斐的下巴。


    “答应我……?”


    周子斐下意识重复盛嘉的话。


    答应什么?


    他低头去看盛嘉。


    怀里的人正眉眼弯弯,笑盈盈地看他,白皙脸颊泛起淡粉,显得更为柔嫩。


    盛嘉的脸上是一个纯情而害羞的笑。


    周子斐终于转过了弯,反应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他的皮肤一瞬间便激起了细小的疙瘩,那一点热度迅速从下巴蔓延至整张脸。


    这是比接吻还要令周子斐浑身发热的触感。


    盛嘉主动亲了他。


    他被盛嘉亲了。


    盛嘉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他要和盛嘉在一起了。


    这几句话反复在大脑里滚来滚去,让周子斐眼前发花,他被一种极其庞大的情感冲击,当即便扣住面前这张要后撤的脸。


    因为过于仓促的动作,周子斐的鼻梁擦过盛嘉脸颊,留下了湿润而滚烫的气息。


    紧接着,他不肯松手地牢牢将人勒抱在怀里,埋首于盛嘉肩窝。


    而盛嘉也抬起手揽住周子斐劲瘦的腰,他任人拱在自己颈侧,眉眼浮上堪称纵容的柔和神色。


    没一会儿,盛嘉便听见耳边响起周子斐发闷的声音。


    “真的吗?”


    盛嘉手指抚摸着周子斐的头发,有点扎手却摸起来毛茸茸的。


    “真的。”


    周子斐手臂搂得更紧,像要将盛嘉裹进身体里,随后问: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盛嘉先是点点头,意识到周子斐看不到,又赶忙出声肯定地“嗯”了一下。


    世界被突然降落的彩带覆盖,天空传来礼炮和烟花的声音,周子斐感觉自己快要变成气球飘向空中。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正当盛嘉要说些什么时,忽然颈侧一凉,冰凉湿润的液体向下流淌,滚落到衣领深处。


    “子、子斐,你怎么了?”


    盛嘉惊讶地想要托起人的脸仔细查看,周子斐却不愿意抬头,反而更用力将头往盛嘉怀里埋。


    这动作顶得盛嘉险些没坐稳,他“哎呀”一声,身子猝不及防朝后倒,好在周子斐手臂正拦在他腰后,将人又拉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我答应你,你不开心吗?”


    盛嘉背靠着沙发扶手,他声音温柔地再次发问,胳膊搭在周子斐肩后,热腾腾的肌肉隔着一件睡衣面料在盛嘉掌心下瞬间绷紧。


    “怎么会!”


    “我很开心,我特别开心——”


    周子斐当即将头抬起,他双眼泛红,脸上挂着泪痕。


    “那为什么会这样?”


    盛嘉指尖抚了抚周子斐的眼角,语气很轻,也带着关心。


    此时一缕头发从他耳后滑落至颊边,乌发雪肤又神情温和静谧,越发像浓淡相宜的水墨画美人。


    眼前的画面分外美好,却让周子斐再次眼眶发酸。


    “盛老师,你不该这么快就答应我的。”


    “我……我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


    周子斐总觉得自己对盛嘉多有亏欠。


    每次想到那天浴缸里面目苍白冰冷的盛嘉,他都会心脏紧缩,恐惧地心悸,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强硬一点地出现在盛嘉身边。


    哪怕盛嘉已经和别人结婚了,他也应该插足其中,将人带离余向杭的身边,而不是优柔寡断地选择旁观。


    面对盛嘉,他永远问心有愧。


    “你怎么会这样想?”


    盛嘉无奈地笑起来,他视线落在周子斐蹭乱的头发上,自然地抬手理好。


    “当初你不是说,会把决定权交给我吗,那够不够多、够不够好,只要我给出肯定的答案不就好了?”


    他的语调不自觉放甜,似乎面对的对象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一双眼睛也微微弯起。


    “可是……”


    周子斐还要再说,却被盛嘉先一步打断。


    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周子斐的额头,故作生气道:“说好了都听我的,现在我就想和你在一起,难道你还要推三阻四地拒绝我?”


    这好似娇嗔的话盛嘉从未对谁说过,话刚出口,脸颊便爬上红晕,眼眸也躲闪起来。


    “要是、要是你不想,我就走了,你也别抱我……”


    盛嘉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完全忘了这是他的家,反倒是对登堂入室的周子斐耍起“要走”的脾气。


    “不行!“


    周子斐一把将人重新拽到怀里,也不敢再想自己那些小情绪。


    他将人压倒锁在身下,把盛嘉可以离开的角度都占满堵死,才急急开口。


    “你别走,我想的,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盛老师你能答应我,我真的很开心,我特别开心”


    “我听你的,都听你的,真的,我一定听你的,你别走——”


    周子斐语无伦次起来,嘴里翻来覆去地强调自己没有不愿意,自己特别想和盛嘉在一起。


    被人这样热烈地表达能够在一起的喜悦,盛嘉只红着脸躺在周子斐身下,乖乖地并未挣扎。


    “那现在……”


    周子斐说着说着收了声,他看着沙发上仰躺的盛嘉,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盛嘉正两手捏着周子斐腰侧的衣服,脸上布满红霞,目光从半垂的纤长睫毛下羞涩探出,洁白的齿在唇缝间若隐若现。


    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遮遮掩掩地要对驻足者展露动人春色。


    “现在……?”


    盛嘉小声问,舌尖和齿关在周子斐眼前一闪而过。


    咕咚一声。


    这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盛嘉的脸热起来,似乎能从这细微的动静里听出了周子斐的渴望。


    “现在……可以先让男朋友继续刚才的动作吗?”


    周子斐低头哑声问,结实的手臂从盛嘉头顶越过,他掌心握紧盛嘉手腕。


    “刚才的——唔嗯……”


    盛嘉的唇被堵住了。


    周子斐的大衣从盛嘉身上滑落,随即掉在地板,毛衣也因为空气中升高的温度被它的主人掀开。


    摸了满手的柔软细腻,周子斐呼吸发紧,确实如自己所说开始继续动作,既用指缝夹,也用指尖揉。


    作为盛嘉男朋友的周子斐,才上岗出工便将人欺负了个干净。


    ……


    盛嘉一手抠着沙发垫,指甲几乎都要挠烂上面铺好的绒布,另一只手则攥住周子斐肩头,指尖用力陷入周子斐皮肤,掐着那里的肌肉。


    “宝贝,别掐了,再掐我要忍不住……你了。”


    周子斐终于开口试图阻止盛嘉的动作,而某个粗鲁的动词被他咬着牙含糊了过去。


    耳边似泣似吟的声音和搭在他肩上掐他的手,都让周子斐情不自禁思想滑坡,往某种深入的不和谐运动想,而本就小了的睡裤也勒得他更难受了。


    盛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周子斐含着热气吐露的那个字眼,让他又慌又怕,却又禁不住尾椎酥麻,浑身一抖。


    怀里人的反应让周子斐一瞬间懊恼起来。


    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和反应让盛嘉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于是赶忙用手掌托起盛嘉发软的腰,带人往扶手处靠,让两人紧贴的腿隔开距离。


    “对不起,宝贝……”


    “别怕,我瞎说的,不会这样的……”


    “你是最宝贵的公主,我不会伤害你的……”


    周子斐安抚的吻接连在盛嘉脸颊落下,温柔磁性的嗓音叫盛嘉再次迷糊起来,以为这人是要和之前一样哄自己接吻,于是他主动张开口。


    “可以、可以亲……”


    面上湿热的触感一顿——


    下一秒,盛嘉被凶猛地掠夺了所有呼吸和声音。


    外头太阳越升越高,日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照亮了半边沙发。


    盛嘉一张潮红的脸暴露在明亮的光内,此时他头枕着沙发扶手,白净的额头上有光斑在明晃晃地跳跃。


    他双眼紧闭,薄薄的眼皮下,眼球时不时震颤一下。


    如果只看上半张脸,盛嘉就像是因为光太晃眼,而睡了个不太安稳的觉。


    但视线来到下半张脸,便会发现,盛嘉的两腮微微鼓起,口唇被吻得满满的,他正敞着嘴任人侵略。


    两人不知吻了多久,如今盛嘉有种嘴角都被撑得发酸的感觉,他耳边发丝也湿了,或许是被吻出的泪水,或许是吞咽不及溢出的东西。


    “哈……”


    趁着换气的间隙,盛嘉偏过头,手掌软软地推了下周子斐的肩头。


    “不、不能亲了。”


    盛嘉气息不稳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红肿的唇,在瓷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点晶亮,那是他唇上属于周子斐的痕迹。


    周子斐也抬起拇指抹掉盛嘉唇角湿润,他低下头在盛嘉被阳光照得暖乎乎的额上亲了一下。


    “好,不亲了。”


    声音却依旧沙哑低沉,似乎还没得到满足,只是强行压抑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克制着呼吸抱了一会儿,直到所有翻涌的海浪都渐渐平息,才在沙发上坐起身。


    “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窝在周子斐怀里昏昏欲睡之际,盛嘉还是撑着精神问了一句。


    “宝贝现在想干什么?”


    周子斐如今“宝贝”叫得格外顺口,手指在盛嘉发红的耳尖轻碾了一下,被盛嘉水润双眸没什么威力地瞪了一眼,才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我——”


    盛嘉话未说完,周子斐的手机铃声便突兀地响起来。


    周子斐只看了一眼屏幕,就皱起了眉。


    “你先接电话吧,我去房间。”


    “不用,不是什么你不能听的电话。”


    重新将要离开怀抱的人拉回来,周子斐搂着盛嘉接通了电话。


    “一晚上没回家,你外甥吵着说你去找盛老师说他坏话了,现在都不肯吃早饭,怎么处理,你说吧。”


    盛嘉模模糊糊听到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声。


    “你等会儿。”


    周子斐气定神闲地叫对面等着,随后转头看向盛嘉。


    “能不能请盛老师帮忙和我回家,一起哄哄周佳奕?”


    面前人的神色带有明显的爱意和恋慕,而双眸之中则隐含紧张。


    能不能和我回家,让我把你正式介绍给我的家人?


    盛嘉仿佛从周子斐认真的目光中读出这样的话——


    作者有话说:虽然在一起很快,但两个人后面还会有矛盾orz


    然后嘉嘉的夫家人对他是很好很好的,不会有那种周子斐家里人阻挠之类的情节,大家放心orz


    第33章 见面


    “我就这样去可以吗?”


    盛嘉坐在副驾驶频繁地看自己的衣服, 车子还没启动,他便已经紧张地出了一脑门汗。


    “可以,没问题, 盛老师穿成什么样都可以。”


    周子斐见人又忘记系安全带, 他笑着倾身过去。


    “宝贝,只是随便见一见, 吃个午饭,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浅淡的香水味钻进呼吸之中,盛嘉手指贴着裤缝,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周子斐的突然靠近。


    而在听到“欺负”两个字, 盛嘉更是慌张地“啊”了一声。


    大脑不禁开始想象周子斐父母黑着脸坐在客厅,还有周子斐姐姐冰冷地看着他的场景。


    这种事他不是没有经历过。


    盛嘉在和余向杭结婚前去拜访余向杭家,余向杭家里人便是对他不屑到了极点。


    那天坐在桌旁被从头到脚数落了几个小时的记忆, 让盛嘉始终对这种事充满了阴影。


    尽管后面余向杭直接和家里人断了联系, 盛嘉却还是忘不了余向杭在事后疲惫和对他略显失望的神情。


    余向杭当时所说的“我都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了, 以后你可得好好对我”这句话, 也让盛嘉在日后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放心吧, 既然我这么喜欢你, 那我家里人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周子斐替盛嘉扣好安全带, 随后揉了揉面前人的头发, 语气笃定地开口。


    盛嘉对上周子斐的目光, 他踌躇了片刻, 还是问:“可是假如……假如他们真的不喜欢我, 我该怎么做才能……”


    话未说完,周子斐便抬起下巴亲了一口盛嘉皱起的眉梢。


    他轻捏盛嘉脸颊软肉,开玩笑般说:“宝贝, 你才刚和我谈恋爱,怎么就要急着讨我家里人喜欢,难道是迫不及待想要嫁进我家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盛嘉脸红起来,他抿起唇,又羞又恼地推开身前的男人。


    周子斐玩味地一挑眉,边问“那是什么意思”,边将盛嘉抱进怀里,盛嘉挣扎了下,却没挣开,反倒被周子斐手掌从颈后摸到脊背。


    那宽大的手掌像在给猫顺毛,一下一下,温柔的力度落在盛嘉后背,让盛嘉慢慢在周子斐怀里软下来。


    “盛老师,我自己还没疼够你呢,才不会让别人伤你的心。”


    “你在我这里就是需要宠爱的小公主,是要手里捧着、嘴里含着的大宝贝,所以千万别委屈自己做那些事。”


    “他们对你的态度如何,是我该去解决的问题,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担心。”


    周子斐低沉的嗓音在盛嘉耳边响起,他的怀抱一直都那么温暖坚实,让盛嘉感到安心。


    盛嘉闷在周子斐毛衣衣领里,脸被他颈边肌肤的体温熨着,一时间又开始想要落泪。


    “那怎么行……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解决。”


    手心捏紧周子斐衣摆,盛嘉轻声开口。


    周子斐抱着盛嘉半晌没说话,片刻之后才把人从怀里挖出来,他双手搭在盛嘉肩头,认真地注视盛嘉的眼睛。


    “盛老师,你和我在一起是享受被爱的快乐的,如果我们在一起后,你反而比从前多了烦恼,那我作为你的恋人是失职的。”


    “而这些让你烦恼的事也就应该交给我来解决,因为这是我需要担起的责任。”


    盛嘉愣愣地看着周子斐,车窗外阳光照亮了他的双眸,黑亮瞳孔被光线折射,却透出浅棕的色泽,充斥了晴朗秋日的温暖。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如果你一直护着我,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吗?”


    周子斐闻言眼中的认真化开了,它们漂浮着,又跟随盛嘉的目光沉淀下来,累积成某种欣慰的柔情,填满了这双线条锋利的眼睛。


    “是啊,不过那是指在恋爱之外的问题。”


    “但现在我们是恋人了……”


    周子斐握住盛嘉的手,放到唇边轻啄了一下白皙的手背,才接着开口:“在这份感情里,我愿意做主动为你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盛嘉试图去说些什么回应,可他发现此刻,他除了紧紧回握周子斐的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嗓子眼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哽得他只能呼吸颤抖地看着周子斐。


    “好了好了,知道宝贝感动了。”


    周子斐笑着又将盛嘉抱进怀里,摸摸怀里人的头发,亲亲怀里人的耳尖,直到盛嘉不再呜咽发抖,他才松开双臂。


    “咱们该出发了,别怕,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


    盛嘉潮湿的眼角被周子斐曲起食指擦过,但他还是不肯松手地攥紧着手里的温暖的手掌。


    直到周子斐把盛嘉按在副驾驶座位上深深吻了一通,盛嘉才喘着气松手。


    他脸颊泛红,眼眸闪动水光地靠在座位上,舌尖总要悄悄舔自己发热的唇,一路都自认为隐蔽地看周子斐,像在确认这个人是真的在他身边。


    周子斐也很上道地在每个红绿灯的等待间隙,都牵一会儿盛嘉的手,冲嘴唇红肿的人笑。


    那笑容有点憋不住的得意和坏,盛嘉看着竟然也觉得开心。


    于是红灯亮起,他就乖乖地伸手到周子斐腿边,让人紧紧握住。


    但等绿灯亮起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变得失落,一直停留在周子斐搭着方向盘的修长五指上,并开始暗自期待下一个红绿灯时间能长点-


    两人黏黏糊糊地到了周家后,周子斐的姐姐早已经等得没了脾气。


    “周子斐,你是带人家出市玩了一圈吗,怎么现在才到?”


    盛嘉刚下车,就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女人,连声音也是如此熟悉。


    “你……”


    盛嘉刚惊讶出声,周子焕的视线便转了过来。


    一张和周子斐不算太相似的脸,只有如出一辙的凌厉眉眼能勉强看出姐弟俩的相同血缘。


    难怪比赛那天周子焕要戴墨镜,而自己也没看出他们的关系。


    “盛老师你好,我叫周子焕,是周子斐的姐姐,也是周佳奕的妈妈。”


    周子焕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主动朝盛嘉伸出了手。


    “周佳奕调皮,平时多亏你照顾了,还有周子斐,上次比赛他有点唐突了,没吓到你吧?”


    盛嘉连忙回握住周子焕的手晃了晃,回答道:“没有没有,奕奕是个很乖的小朋友,还有子斐,啊、不、不是,周先生当时没有吓到我……”


    越说越是慌张,盛嘉脸红起来,他没有想到周子焕看起来冷冷的,却会这么友善。


    “我也很乖的,为什么盛老师只夸周佳奕不夸我?”


    周子斐一把揽住盛嘉的肩,又将两人握着的手分开,这才俯身用下巴轻轻蹭了下盛嘉的头以表示不满。


    “你乖?”


    周子焕看向周子斐,嗤笑一声反问,随后直接拉住盛嘉,要带人进屋。


    “你多大个人了还赖在人家盛老师身上,赶快松手,盛老师你快进来,午饭已经做好了——”


    盛嘉被周子焕领着往前走,他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周子斐,周子斐以嘴型比了个“没事”,也大步跟了过来。


    三人进了屋子,盛嘉走在装修华丽的小别墅里颇有些局促不安,而周子焕显然也很细心,她主动去叫了周佳奕。


    盛嘉一看见周佳奕蹦蹦跳跳的身影,便眼睛弯弯地笑起来,两个人在说话间,他也自在了很多。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


    周子斐坐在盛嘉身边主动给人夹菜,盛嘉顾及着周子焕还在桌上,想要拦着,周子斐却坦诚地回答:“照顾男朋友吃饭怎么了,我姐年纪这么大什么场景没见过,她不会介意的。”


    惹得周子焕在餐桌上对周子斐冷嘲热讽的,从周子斐的头发嘲讽到穿着,听得盛嘉如坐针毡。


    但她对盛嘉依旧热情而不失分寸。


    “盛老师太瘦了,得多吃一点。”


    周子焕主动用公筷夹了鸡腿放到盛嘉碗中,这下又让周佳奕有意见了。


    “妈妈你别给盛老师夹鸡腿,盛老师只爱吃鸡翅。”


    周佳奕在幼儿园每天中午都和盛嘉一起吃饭,对盛嘉的口味了解得很彻底。


    “那你给盛老师多夹点菜,光顾着自己吃,怎么这么不懂敬爱师长?”


    周子焕顺势教育起周佳奕。


    一时之间,餐桌上,周家三个人都争着给盛嘉夹菜添饭,盛嘉一餐饭吃完撑得连连打嗝-


    “宝贝,撑得难受吗?”


    饭后,周子斐带盛嘉在小花园散步消食,他摸了摸盛嘉柔软又比平日稍显弧度圆润的腹部,总觉得盛嘉像揣了崽的小猫,鼓鼓的肚子摸起来手感格外好。


    但在听到盛嘉时不时就捂着唇,冒出小小的嗝声,觉得可爱之余又开始担心。


    “我拿点消食片吧,周佳奕经常吃积食,家里一直都备着这药。”


    最终还是担心占了上风,他说着话就要去拿药,却被盛嘉拉住了。


    “没关系,过会儿就……好了。”


    周子斐险些被这句话中间那个闷闷的嗝声逗笑,他努力控制住表情,拉过盛嘉的手,替人按摩手上的穴道缓解积食的难受。


    “好,那我们慢慢走一走,宝贝,小心脚下。”


    盛嘉听着这话,又看着周子斐一手垫在自己腰后,一手给自己轻缓地揉肚子的动作,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


    “你……你把我当孕妇呢?”


    盛嘉直接问出了声,不大高兴地瞅着周子斐。


    “难道不是吗,宝贝肚子鼓鼓的,不就是装了红烧鸡翅、包菜、鸡蛋这好几个小宝宝?”


    周子斐一本正经地瞎说,听得盛嘉面上一热,他急急就要开口。


    但小花园出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周子焕正站在那看着他们,似乎有话要说。


    盛嘉连忙扔开周子斐的手,站直了身体,周子斐被人用完就扔,不满地轻捏了下盛嘉的后颈。


    “盛老师,介意单独聊聊吗?”


    周子焕看向盛嘉问,她的眼神很柔和,只能看出心情还不错。


    盛嘉一愣,下意识就要应声,但周子斐先一步出了声。


    “姐你找他干什么,就在这聊不行吗?”


    “你别什么热闹都要凑,一天到晚跟个口香糖一样黏盛老师身上,你不烦,盛老师还烦呢。”


    周子焕立刻回击,显然还记着刚刚午饭周子斐暗指她年纪大一事。


    “烦?盛老师才不会——”


    “子、子斐,那个,我和周小姐聊一聊也没关系的。”


    盛嘉先一步打断了周子斐的话,见人眼神有些哀怨地望过来,他耳尖发红,装作没有发现地转过了头。


    在和不情不愿的周子斐告别后,盛嘉和周子焕去了二楼书房。


    书房很宽敞,里面摆了一个落地的大书柜,里面放了不少书,还有很多厚厚的文件夹,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盛嘉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我们父母平时是做生意的,很少在家呆,所以今天家里只有我,盛老师可以放心。”


    周子焕以为盛嘉还在紧张,她主动聊起这件事。


    “不不,没什么放不放心的,没有机会见到令尊令堂,是很可惜的事。”


    盛嘉只怕给周子斐家里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


    “盛老师太客气了,不用紧张的,我真的很喜欢盛老师。”


    “我想和盛老师单独聊聊,也是不愿意周子斐这个破坏气氛的人打扰到咱们。”


    她朝盛嘉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盛嘉也不自觉笑起来。


    见盛嘉已经放松下来,周子焕转身朝书柜走去,她从中拿出两本相册。


    “盛老师,要不要看看周子斐的照片,他以前和现在区别可大了。”


    她淡笑着将相册递过去,先打开自己手头上这本,找出周子斐大学毕业两人的合照给盛嘉看。


    周子焕确实没什么要为难盛嘉的想法,她只是想多了解了解未来“弟媳”,顺便再帮那个死心眼的弟弟一把。


    “这本照片是他大学时候拍的,和现在区别不大,你看看你手上那本,我记得有他十四五岁的照片。”


    周子焕手指轻划,随意一掀便是穿着初中校服的周子斐,看得出来,这本相册她翻过很多次,非常熟悉。


    “这、这是他?”


    盛嘉看着相册里的人简直不敢相信。


    照片里的男孩子留着短短的寸头,个子瘦小,面对镜头也只是低头回避,看起来沉默寡言而内向。


    和现在那个染着一头红发,个头高挑又势气凌人的周子斐完全不同。


    “是啊,这是他上高中之前的样子。”


    周子焕指尖冲照片里周子斐的额头掸了一下,像是隔着一张照片对那时的周子斐弹了个脑瓜崩。


    “他出生之后,家里公司正好进入发展的高峰期,爸妈不太能管到他,我又在外地上大学,和他见面聊天的机会更少。”


    “我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这样,不爱和人说话,看起来也是营养不良的瘦猴样。”


    盛嘉听着心里有些发酸,他垂下视线,注视照片里与印象中毫不相关的“周子斐”,觉得好像自己似乎从来都不了解这个人。


    他不知道周子斐的过去,不知道周子斐的喜恶,不知道周子斐在想什么,不知道周子斐曾为什么而笑过、哭过。


    周子斐就这样忽然从天而降,成为了拯救他生活的勇者,但周子斐是如何来到他面前的,盛嘉一无所知。


    “盛老师,周子斐有跟你说过他从前差点被人绑架的事吗?”


    周子焕忽然转换了话题,提起另一件事。


    盛嘉从那种莫名酸涩的情绪中脱身而出,他朝人点点头。


    “那你知道他后来跟我们说什么吗,他说他当时觉得被绑了挺好的,被绑了会有很多人来找他,他就不会处于无人在意的状态了。”


    周子焕叹了口气,那双和周子斐相似的眼睛流露出自责。


    “是我和爸妈的错,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学校过得不好,家里保姆也总是克扣钱,糊弄完一日三餐就离开,他那时候过得很孤单。”


    长期处于这种状态的人,会渐渐觉得与世界失去了联系。


    盛嘉在心里默声说。


    下一秒,周子焕也说出了类似的话:“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好像一个不存在的人。”


    “所以后来,他被绑架的那个雨天,他甚至都没想过会有谁出现救他,他说他已经做好了断胳膊断腿的准备。”


    周子焕走近一步,她定定地看着盛嘉,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但是特别神奇,真的有人出现了,那个人穿着件白色短袖,胸口布料沾了红色染料,骑着一辆旧摩托,上面还印着‘汽车维修’四个大字。”


    “那个人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就是这样一个人骑着车把几个绑匪撞倒,救了我弟弟。”


    周子焕说完顿了顿,仔细地观察着盛嘉的反应,见盛嘉一脸紧张地问“然后呢”,她先是怔住,随后又笑了笑,重新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和人拉开距离。


    “然后,我弟弟得救了,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好像还是有联系的,至少那个救了他的人把他重新拉回了现世。”


    “他开始尝试改变,因为想变得更好,不想辜负那个人舍身救他的好意。”


    盛嘉隐约觉得周子焕话里有话,但周子焕只是简单替这段过往作结,便没再继续往下说。


    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瘦弱、低头的男孩身上,盛嘉忍不住去探究周子斐是如何改变的,又是什么支撑他变成现在这样一个耀眼的赛车手。


    他本以为周子斐一定是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却没想到,周子斐的少年时期和他一样,度过了一段相当灰暗无光的时间。


    盛嘉在这一刻,真正对周子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想知道周子斐的过往,想知道周子斐在遇到他之前,走过的每一步。


    “其实我弟弟是个特别认死理的人,天真又认死理,对自己认定的事,哪怕打,哪怕骂,怎么劝都没有。”


    周子焕像是叹息又像是感慨地说,她望向一旁陷入沉思的盛嘉,心里突兀地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盛嘉知道周子斐为了找他,偏执到不正常的那一年,还会接受周子斐吗?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想再确认一下,盛嘉就是周子斐口中那个“永远值得”的人。


    “盛老师,周子斐之所以想去当赛车手,是因为他喜欢追逐的感觉,他喜欢……追逐一个走在前方的目标,。”


    “在比赛时,他永远都会盯着那一个目标,不管有多危险,哪怕是耗尽体力,他也要不惜代价地追逐这样一个目标。”


    “哪怕这个目标,他整场比赛都没办法靠近,他也不愿意松开方向盘。”


    周子焕的目光变得有些悲伤,她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盛嘉身形纤细,头发乌黑柔软,五官算不上精致,但却秀丽异常,气质如同春风一般和煦。


    他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相处起来也很温柔的人。


    但温柔的人往往才最难走进他的内心。


    “我问过他,我说,要是你永远追不到怎么办?”


    “他告诉我,追到了是他幸运,追不到,他不会怪任何人,大概他注定没有这个运气,但只要走过这一程就足够了,他已经很满足了。”


    周子焕语气变得迷惘,面朝窗外,喃喃问出声:


    “盛老师,你说这对他来说,是好是坏呢?”


    “你……又会怎么想呢?”


    直到今天,周子焕依然记得周子斐在寻找盛嘉那段日子里的疯样。


    她的弟弟当时说:“他是我和这个世界的连接,找不到他,我也没什么生活的热情。”


    可是偌大的城市,有那么多家汽修店,有那么多旧摩托车,又要找多久?


    要是找不到了怎么办,要是对方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怎么办,要是对方甚至……不在了怎么办?


    周子焕反复这样问周子斐,周子斐却只是顶着一张憔悴苍白的脸,云淡风轻地说:“那就找一辈子,找到我死。“


    找一辈子,找到他死。


    她觉得自己的弟弟疯了。


    找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胸口布料沾了红色颜料,骑着印有“汽车修理”大字的旧摩托车的男人。


    要找这样一个男人找一辈子,找到死。


    爸爸妈妈不要了,姐姐不要了,连学都不想上了,就要指望这样一个男人活了。


    周子焕那天第一次在周子斐面前哭,她抱住周子斐,大哭着求他别这样。


    可周子斐同样紧紧抱住她,留着眼泪说:“姐,我就想找到他,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不信,但从他出现的那一天起,我觉得我的使命就是爱他。”


    十五岁的男孩说爱,多可笑。


    可周子斐做到了。


    他先是以海底捞针的方式找到盛嘉,又在这之后,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虽然他结婚了,我不好再去追求他,可是或许有一天他会有需要我的时候,那时候我要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于是周子斐慢慢变得帅气、高大、光芒四射,但同时,甘愿以一个影子的身份跟在盛嘉身后,像个忠诚的骑士,守在角落,等待着主人的目光发现他。


    他替盛嘉安排了工作、房子,甚至是盛嘉丈夫的工作都有周子斐的手笔。


    而现在,周子斐果真带着盛嘉来到了她的面前,还是以恋人的身份。


    周子焕不禁苦笑,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人的使命,就是与另一个人相爱。


    这边盛嘉听到周子焕的问题却是沉默许久。


    他再次将翻到一半的相册翻回第一页,手指轻柔拂过周子斐在襁褓里的照片。


    医院小小的婴儿床边围着不少人,他们都脸上带笑,而下方写着周子斐的出生日期。


    那一年,盛嘉十岁,正处在盛千龙和陆荷闹离婚的时期。


    原来他预感自己要失去一个爱自己的人时,在另一座城市,已经出现了一个会在二十余年后,给他无数次温暖拥抱的人。


    “周小姐,我很难说这是好是坏。”


    “对周子斐来说,他也只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对他来说,他的快乐就在于追逐。”


    “他自己不是说了吗,能够追逐到是他的幸运,不能,他也不会怨谁,所以这一切是好是坏,我的看法如何,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盛嘉抬起头看向周子焕,认真地回答。


    关于周子斐,他的确还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可他愿意给周子斐支持,愿意理解这些在周子斐家人眼中“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


    就像周子斐见过他第一百次狼狈,却还要第一百零一次抱住他。


    可相爱不就是这样吗,尽管全世界都对你有偏见,还有我会陪你走下去。


    所以盛嘉要大胆地为周子斐说话,他要坚定地告诉周子焕,他接受这一切。


    “子斐总跟我说,只要我开心就好了,所以周小姐问我的想法,我也只会说,子斐开心就好了。”


    周子焕闻言,深深地注视盛嘉,她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闪动出水光,却随着她偏头眨了一下眼睛的动作,很快消失。


    “幸好周子斐不在这,不然他听见了,今晚又要高兴地睡不着觉了。”


    周子焕轻笑着开口,她将自己手上的相册整理好,重新放回书柜。


    “刚刚的话,盛老师别放在心上,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很多事情我早已经过了会反对的那个阶段了。”


    “什么……?”


    盛嘉疑惑地眨了下眼。


    “还有,盛老师,你面对周子斐也得学会该拒绝的就拒绝,这小子想了你那么久,肚子里坏想法可多了。”


    周子焕自顾自地走至门口,转头等待盛嘉一起出书房。


    盛嘉一时更加困惑,没太明白周子焕的意思,但见周子焕已经打开门要离开,于是便匆匆将相册放在桌上,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书房,说话声渐渐远去,而书房打开的窗户此时卷进一阵轻风。


    摊开的相册被吹得哗啦作响,最后停在某一页,上面是盛嘉穿着白色西装站在婚礼司仪旁的一张照片。


    他脸上挂着浅笑,眉眼弯弯格外漂亮,却只露了半个身子,似乎拍摄的人很怕被发现,于是只能趁人不注意悄悄拍一张。


    哗啦、哗啦……


    页面朝前翻舞之际,飞快地出现了盛嘉在幼儿园弯腰和小朋友说话的照片,盛嘉在超市低头挑菜的照片,盛嘉站在马路边等红灯的照片——


    这本相册剩下一半竟然全是盛嘉的照片。


    时间从他的二十六岁,横跨至三十二岁,整整六年——


    作者有话说:所有的偶遇都是蓄谋已久


    第34章 约会


    “聊完了?”


    穿过走廊, 盛嘉在楼梯口便看见了等待的周子斐。


    他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而周子焕见状悄声从另一侧下了楼,将空间留给两人。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没说我坏话吧?”


    周子斐笑着将盛嘉颊边碎发别到耳后, 实际心中也很忐忑, 从前他做了太多疯事,周子焕随便提起哪一件, 说不定都会吓到盛嘉。


    盛嘉摇摇头, 他朝人靠近一步,先是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扯了一下周子斐的袖子, 示意对方低头听自己说话。


    “周小姐给我看了你的照片,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你以前竟然那么瘦弱。”


    热乎乎的呼吸洒在周子斐耳边, 他闻言一愣, 目光落在盛嘉脸上, 竟发现那双眼睛里藏着丝丝缕缕心疼。


    “那也是以前, 现在我可不瘦弱, 来, 盛老师感受一下。”


    周子斐轻飘飘地略过从前, 他抬手将人一把搂在怀里, 手臂发力, 鼓起流畅的、硬邦邦的肌肉线条, 又握着盛嘉的手放在上面。


    他看起来并不太在意这件事, 只是眉眼带笑地逗盛嘉,一会儿拽盛嘉去摸自己的腹肌,一会儿又说要单手把盛嘉抱下楼。


    “你、你别瞎闹, 快松手……我不摸……”


    盛嘉红着脸想把手抽出,却被周子斐捏住手腕往衣服里带,他指尖收紧想要握成拳头躲开,可感受到那温热、充斥力量感的男性躯体,又开始好奇。


    “盛老师害羞了?”


    “那我们去卫生间……”


    周子斐低笑着抱人去二楼卫生间,盛嘉当即要挣扎,但被周子斐扣住下巴飞快地探舌吻了一下后,也只搂住周子斐脖子,任人带进卫生间。


    盛嘉刚进卫生间,就眼前一花——


    周子斐竟然直接把上衣脱了,大大方方地露着上半身。


    “宝贝,你看。”


    周子斐身上的柑橘味袭来,盛嘉赶忙闭上了眼,他脸颊飘起红晕。


    “我、我不看!”


    然而他推拒的手却直接按在了周子斐胸膛,白皙修长的手指陷进去,几秒之内,盛嘉似乎整个人都“腾”地一下,从脚到头冒起烟,连修剪圆润的指尖都羞得染上浅粉。


    周子斐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两只颤抖的手,拖长了语调,感叹道:“哇哦——”


    “没想到盛老师这么好色,嘴上说不看,但手上摸得倒是挺快。”


    盛嘉马上睁开眼睛反驳:“我不是!”


    视线随之向上抬,他和周子斐调笑的目光对视,像被烫到一般,立刻缩回了手,同时转过身背对着周子斐。


    盛嘉觉得自己发起了高烧,他头晕眼花,连呼出的鼻息都滚烫异常。


    “别松手啊,我又没说不让你摸,我身上哪里你都能摸……”


    周子斐从后抱住盛嘉,他的手臂横贯在盛嘉腰间,赤裸的胸膛刚贴上盛嘉脊背,便感觉到怀里的人一颤。


    “你、你赶快把衣服穿好,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盛嘉挣扎了下,但周子斐肌肤上的温度和气息却一个劲地往他身体里钻,像有无数条小蛇在吐着蛇信子舔舐,让人腿脚发软。


    “那怎么行,得让盛老师清楚地认识到,我现在很强壮,不仅不瘦弱——”


    周子斐偏头,一双唇贴着盛嘉耳侧向下游走,最后在那白净脖颈处停留。


    “力气也很大。”


    话音刚落,盛嘉脖子一热,皮肤上便多了一个爱心形状的红痕。


    “哈……”


    盛嘉当即身子朝下一坠,一股热流从身体内部涌出,冲刷着他的感知。


    周子斐眼疾手快地将人抱紧,才没让盛嘉直接腿软地跪倒在地。


    “还不承认自己好色,明明被亲了下就要不行了。”


    周子斐收紧手臂,手掌掐着盛嘉的腰,他喘着气开口,些微气流吹进盛嘉耳道内,让人耳朵发痒地躲了下。


    但身体却已无处可逃。


    盛嘉闭着眼朝后靠在周子斐怀里,两手无力地搭在那肌肉虬结的手臂上,连上衣被掀开一截都毫无所察。


    “宝贝,看镜子,你才是太瘦了……”


    周子斐手指托着盛嘉的下巴转了个方向,盛嘉睫毛濡湿地看过去。


    镜中两个人前后侧身站立,周子斐本就肩背宽阔,如今脱了衣服,肌肉更加明显,脊背如同起伏的山峦,他的体型简直比周子斐直接小了一个号。


    而周子斐一手正卷着盛嘉毛衣下摆,露出了那薄如纸张、白得发光的腰肢。


    一瞬间,盛嘉白皙纤细的腰和周子斐肤色稍深、线条硬悍的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腰也这么细,这么软,感觉轻轻一掐都要断了。”


    宽大的手掌覆盖住腰侧,揉捏了一下,果不其然盛嘉腰腹收紧,在空中轻晃。


    “宝贝的腰又薄又细,难怪装不下什么东西,吃一点就撑了。”


    周子斐轻声开口,粗糙的掌心在柔软的肚子上摩挲,摸得盛嘉呜咽着拧腰要躲。


    “别、别摸了……好痒……难受……”


    盛嘉眼角发红,躬着身子不肯让周子斐再碰。


    “那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周子斐手掌下滑,握住盛嘉两侧胯骨,他低头先是啄吻盛嘉的脸颊。


    “亲……哪里?”


    盛嘉小声问,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泣音。


    “亲亲宝贝的肚子,好不好?”


    ……


    ……


    周子焕在第四次告诉周佳奕,盛老师在忙,他和舅舅有事要聊后,终于不耐烦了。


    她的目光探向楼上,表情先是严肃,然后皱着眉,最后颇有些大惊失色。


    这两人不会在楼上办起事了吧?


    家里可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且周佳奕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还在呢,要是他趁自己没注意跑去二楼找他们……


    周子焕坐不住了。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上楼稍微提醒一下两人,二楼传来了动静。


    周子斐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脸上带有某种成年人都懂的餍足,但他的上衣却没整理好,衣领有一截翻了进去,衣摆皱巴巴的,还疑似沾上了深色的不明液体。


    而盛嘉面色潮红,头发汗湿地贴在额上,表情异样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下颌处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淡红色指痕。


    他们正挨得紧紧的下楼,主要是周子斐搂着盛嘉的肩,他看起来恨不得直接将盛嘉抱下来。


    “宝贝渴不渴?等会给你倒杯水?”


    “不用……”


    “怎么不用,刚刚——”


    “你别说了——”


    盛嘉羞恼地掐了下周子斐的腰,但那里很硬,他掐了半天,只掐起一层皮,肉是半点没掐到。


    “嘶……好,我不说了。”


    周子斐闭上了嘴,腰间虽然刺痛,可他依旧如沐春风地抱着盛嘉。


    盛嘉抿着唇,现在脸皮还烧得慌,下了楼,视线躲闪地不敢看周子焕,更不敢看周佳奕。


    “你们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周子焕不动声色地将倒满热水的茶盏推到盛嘉面前,盛嘉一看里面还飘着几个枸杞,耳尖发红地道了声谢谢。


    只希望周子焕的这份体贴是自己多想了。


    “下午带盛老师去趟附近商场。”


    周子斐主动接过茶盏,将水吹凉了一些才递给盛嘉。


    周子焕闻言挑起眉,有点不太赞同地开口:“就单纯逛商场?”


    “不是,是去买……买、买衣服,但是主要是买一些生活用品。”


    周子斐的腰又被盛嘉拧了一下,他偏过头,十分委屈地看了一眼盛嘉。


    盛嘉气极,心想周子斐竟然还敢委屈!


    刚刚在卫生间他都说了不行,不能再亲了,这人偏不听,掐着他的腰又舔又咬,结果害得他直接就……


    周子斐发现后,还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给盛老师擦干净。”


    气得盛嘉抢过周子斐上衣就把人赶到外面,一边自己擦,一边骂周子斐混蛋。


    盛嘉动了动身子,因为很久没有解决过,出来的东西有点多,他甚至怀疑冰凉湿润的液体快要沿着腿流出来,这种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行,那你们去吧,周佳奕你下午跟妈妈去美容院,别老缠着盛老师。”


    周子焕把周佳奕叫到身边,面对儿子不太情愿的表情视而不见-


    下午两点左右,周子斐开车带盛嘉出了门,附近有一家大型商场,开车不过五六分钟便到了地点。


    由于盛嘉现在最需要换件衣服,周子斐这次很靠谱地先陪盛嘉去买了新的衣物,而盛嘉在换衣服时,他也没再多打扰,只利索地将弄脏的衣服收好在袋子里。


    盛嘉一身清爽地从卫生间出来后,终于看周子斐顺眼了一点,也没那么气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也有错。


    毕竟当时他虽然嘴上说不要,可是他手上却抱着周子斐的头不肯松开,甚至还主动掀开毛衣,挺着胸口让周子斐再往上亲一亲。


    想起自己那时在镜子里瞥到的场景,盛嘉依旧会脸热。


    他怎么……怎么那么渴望的样子?


    不仅流着眼泪,还流着口水,整张脸都脏兮兮的……


    “盛老师,怎么了?”


    周子斐见盛嘉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脸颊发红,眼睛也水润润的,不禁出声询问起来。


    盛嘉猛地回过神,他匆匆低下头,就要抬脚离开。


    “没、没怎么,咱们快走吧。”


    周子斐将闷头往前走的人拉住,他手臂一用力,盛嘉便朝后一推,靠在了他胸膛。


    “急什么?”


    周子斐手指刮了下盛嘉挺翘的鼻尖,笑了笑,接着问:“这可是咱们第一次以恋人的身份出来约会,就不想要多逛逛?”


    约会。


    盛嘉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词。


    他和余向杭结婚后,几乎很少再出门约会。


    但其实盛嘉是很想和人手牵手外出约会的,他喜欢两个人一起四处逛逛,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超市,他也会觉得满足。


    盛嘉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他抬脸对周子斐回答:“要逛。”


    语气带上了几分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撒娇和开心。


    周子斐看着怀里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喟叹。


    “这、这是……?”


    “宝贝,今天你想逛什么就逛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男朋友全给你包了。”


    周子斐被盛嘉那双亮晶晶的、弯弯的笑眼一盯,只觉得自己为盛嘉买下整个商场都心甘情愿。


    盛嘉憋不住地笑起来,唇红齿白,漂亮到令人眩目。


    ……


    周子斐说的话是认真的,盛嘉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开始以为周子斐在逗自己。


    直到周子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刷”地一下,将他只是随便试试的外套买了下来。


    盛嘉这才发觉,周子斐是真的说到做到,和过往余向杭说这些类似的话,只为哄他开心,完全不同。


    但他和周子斐在一起不是图这些东西的,要是周子斐一直在这段关系里这样做,难免之后两人会有间隙。


    尽管盛嘉这样想,却也知道不能这么说。


    “子斐,刚刚那件衣服就当是我们第一天谈恋爱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今天也挑一个送你,到时候你别又一声不吭就把钱付了。”


    盛嘉笑盈盈地接过装衣服的袋子,而周子斐又怎么会不懂盛嘉的意思。


    “好,那盛老师可得用心挑挑。”


    周子斐牵住盛嘉的手晃了晃。


    两人逛了半天,最后盛嘉替周子斐选中了一枚金属腕表。


    “盛老师送戴在手上的东西,是想要用表带把我锁住?”


    盛嘉挑的礼物,周子斐自然是喜欢的,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表,又笑着打趣盛嘉。


    “你别瞎说——”


    盛嘉正握着周子斐的手替人调整表带,垂下的睫羽轻颤,掩住了他的神色。


    他只是觉得周子斐很适合带这样的手表。


    周子斐的手比他的要宽大,五指指节分明,微微用力,手背还会绷起明显的青筋,特别是扣住他的下巴,要吻他时……


    盛嘉的心跳开始加速,又想起周子斐在卫生间紧捏他下巴深吻他的瞬间,那种被长驱直入侵略的感觉,叫盛嘉克制不住地沉迷。


    或许他确实像周子斐所说,是个贪恋情欲的人。


    “宝贝,今天和我在一起发好几次呆了,每次都在想什么呢?”


    周子斐的脸在眼前放大,他的指腹再次捏在那个前不久留有指痕的位置。


    注视着面前这张英俊到锋利的面容,盛嘉有一瞬控制不住仰起头,眼神都朦胧了,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张开。


    耳边响起轻笑声,盛嘉的脸被轻轻拍了一下。


    “小色鬼怎么一跟我对视就要张嘴巴?”


    周子斐指尖流连在盛嘉腮边软肉,压低了声音开口。


    他们正站在商场两个店铺之间的拐角处,随时都会有人走过来,可周子斐好像并不在意,他慢慢俯下身,作势要吻盛嘉。


    好在呼吸交融的时刻,盛嘉及时清醒过来,他当即便红着脸推开了周子斐。


    “我、我去趟卫生间,你在这里等我。”


    盛嘉慌乱地跑开,背影都带着狼狈,他头都没回,因而也完全没发现身后的周子斐笑得人都要站不稳-


    走进卫生间后,盛嘉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那个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深处的人,直骂自己没出息。


    深呼吸几次,盛嘉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随便,也不能动不动就想着和人亲密,才终于能平静地走出卫生间。


    盛嘉一边低头捋了捋被水打湿的头发,一边匆匆朝刚刚的拐角处走,却猝不及防和一个路人撞上。


    啪的一声,一个纸袋子掉在地上,盛嘉的脚步和对面一个中年女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啊,抱歉,您没事吧?”


    盛嘉连忙蹲下身,将对方掉落在地的袋子递过去,一只肤色很白、手背皮肤略皱的手同时伸过来。


    “我没事,你——”


    女人关切的声音在盛嘉头顶响起,然而却像一道闪电忽然劈过盛嘉的大脑。


    有那么几秒,他的耳边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眼前的瓷砖地面更像是出现故障的老旧电视机,飞快地闪过混乱的雪花点。


    往事随着这道多年来,只在记忆中浮现的声音一同解封——


    “嘉嘉,爸爸……爸爸跟妈妈闹着玩呢,没事的啊。”


    “你爸爸只是心情不好,没关系的,嘉嘉别怕,妈妈不痛。”


    “盛千龙!你别动这钱,这是嘉嘉学费!”


    “嘉嘉,你、你没事吧?身上痛不痛?妈妈带你去医院,妈妈马上带你去医院!”


    “嘉嘉,是妈妈没用,妈妈坚持不住了……妈妈爱你。”


    ……


    ……


    盛嘉缓慢抬起头,他清楚听见自己浑身的骨头在咔咔作响,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僵硬的机器人,所有电路瞬间坏死,有火花蹦进他眼底,带来灼热和刺痛的感觉。


    “妈……?”


    一张熟悉的脸暴露在视线之内。


    平直的细眉,弯弯的笑眼,脸型小巧秀丽。


    她的长相和多年前一样,只是眼角多了皱纹,比从前多了一点老态。


    “你……你是……嘉嘉?”


    面前的女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嘴唇发抖,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母子之间一别二十年,盛嘉从未想过会有再次相遇的一天。


    他呆在原地,随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陆荷裸露在外的小臂皮肤,在陆荷离开前,盛千龙曾在那里留下鲜血淋漓的刀伤。


    那道伤痕有没有愈合?


    有没有留下和他类似的丑陋的疤?


    盛嘉担心又焦急地想要知道。


    ……


    那里的皮肤一片光洁平坦,什么痕迹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一大盆狗血酝酿中……


    第35章 巧合


    盛嘉忽然恍惚起来, 他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否是真实的,迟迟不敢走近。


    陆荷同样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面容白净,两颊带有健康的红晕, 一双眼睛水亮, 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盛嘉五官和幼时区别不大,他和自己长得很像,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 陆荷依旧能一眼便认出他。


    “你、你……嘉嘉……”


    陆荷眼中溢出泪水,她走不稳地朝盛嘉伸手,想摸摸盛嘉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的孩子在她离开的时候才十岁, 那么小,那么乖,现在竟然已经长得这么挺拔了。


    盛嘉注视着这只手, 他同样呼吸颤抖, 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眼前的场景和过去一样, 都只是一场梦, 只要他一动, 陆荷的身影就会在他面前立刻消散。


    就在陆荷的指尖快要触及盛嘉的发丝时,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妈, 我好了, 咱们走吧。”


    盛嘉视线之中, 陆荷的手先是顿在半空, 随后直接落了下去。


    眼眶立刻开始发酸,他嘴里喃喃地念着“妈,你别走”, 慌乱又急切地想要拉住陆荷的手腕,然而陆荷却已经先一步转过身,下意识朝那个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


    直到盛嘉跟上几步,在要拉住陆荷的同时,看清了对面那个人。


    一桶冷水从头到脚将盛嘉浇了个透底,在开着暖气的商场,冻得他瑟瑟发抖,连齿关都在轻微地碰撞。


    来人一身休闲装,一双含笑的眼睛,面部五官秀气,却身形高挑强健。


    他的长相如此眼熟,熟悉得令盛嘉恐惧。


    不、不要……不要是这个人。


    不要是这个人叫陆荷妈妈,不要是他。


    盛嘉盯着对方,眼睛努力地睁大,好像看得更清楚,就能找出对方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人的证据。


    “妈,这是……?”


    陈乐康从卫生间出来后,只影影绰绰看见陆荷身后站了一个男人,但那人半个身子被挡在后面,他并未看清这人是谁。


    很快,几步之后,陈乐康便看清了那张脸。


    “盛嘉?”


    陈乐康皱起眉,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余向杭的前夫。


    他的心里一下子戒备起来,直接将陆荷拦在自己身后,往前迈了一步。


    “你怎么在这?”


    语气是十足十地警惕,好像盛嘉是来找他麻烦的人。


    盛嘉的脸上迅速褪去血色,他的目光望向陆荷,而陆荷张口欲言又止。


    “她……是你母亲?”


    盛嘉出声询问,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虽然是疑问句,但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生活是多么荒谬。


    前夫所出轨的对象,叫他的母亲“妈妈”。


    “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乐康冷着声音打断盛嘉的话,他搂住陆荷的肩就要离开,但母亲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妈?”


    陆荷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她推开陈乐康的手,主动朝盛嘉走,嘴唇嚅动几下,想要解释些什么。


    “嘉嘉……他、他是……”


    盛嘉猛地转过身,他不愿意听到陆荷的话。


    在陆荷离开那年,盛嘉怨过、伤心过、生气过,可最后他还是希望母亲可以过得很好很幸福。


    偶尔被盛千龙说“你妈不要你了”这样的话,盛嘉也会在心里反驳,说不是的,妈妈没有不要他,妈妈只是想暂时躲开你。


    妈妈不会忘记他的,不会抛弃他的,陆荷说过,他永远都是自己最爱的小孩。


    但很多次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盛嘉也想过陆荷是否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小孩,是否忘记了还有他这样一个粘人又不爱说话的孩子。


    “我、我先走了。”


    盛嘉抬起脚就要匆匆离开,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很多余,像一个要破坏别人幸福生活的“矛盾”。


    “等一下——嘉嘉!”


    陆荷快步追上,握住盛嘉的手腕,触手竟是一片冰冷。


    “嘉嘉、嘉嘉,你听我说……”


    “他叫陈乐康,这是你弟弟,是亲弟弟,妈妈没有——”


    陆荷走时是一个夜晚,她本以为盛嘉已经睡熟了,却没想到刚悄声起身,便被盛嘉拉住了手。


    盛嘉从小就身体弱,而十一岁的盛嘉更像只瘦弱的小奶猫,没有多少肉的脸上挂着又大又亮的黑眼睛,上身套了一件她的女士短袖,空荡荡地漏出半个刀削过似的肩头。


    “妈妈,你要走吗?”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我吃得很少,不会花你很多钱的。”


    盛嘉的声音细弱,几乎是以耳语的音量开口,他在昏暗的房间里躺着一动不动,似乎也知道不能让盛千龙发现。


    她的孩子那么乖,那么懂事——


    “嘉嘉,是妈妈没用,妈妈坚持不住了……”


    “妈妈爱你。”


    陆荷跪下来吻着盛嘉的额头,眼泪一颗颗掉在盛嘉眼窝里,淹没了盛嘉所有未尽的挽留和不舍。


    于是那个时候,盛嘉主动松开了陆荷的手。


    “陈乐康……为什么要叫乐康?”


    盛嘉的脊背挺在那里,好像有一根钢筋穿过脊柱支撑着他。


    沉默许久,他转过了身,望向陆荷笑着问:“是因为希望他快乐和健康吗?”


    那双和陆荷相似的弯弯笑眼泛红,盛嘉手指发抖地死死掐住掌心,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乐康。


    快乐,健康。


    为什么希望他快乐健康?


    因为我不快乐不健康,所以这些祝福都想要给他吗?


    ……


    盛嘉的视线转向愣在原地的陈乐康。


    这个人不仅肩宽体阔,而且长得其实也很像陆荷,而面部线条直硬,看起来更具男孩子气。


    难怪余向杭喜欢他,难怪陆荷二十年来一直没出现过。


    “妈,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意思?”


    陈乐康疑心自己听错了,他震惊又恐慌地来回看陆荷和盛嘉。


    他是盛嘉的弟弟?


    他是盛嘉的亲弟弟?


    那他、他岂不是当初破坏了自己哥哥的家庭?


    陆荷压抑着泪水紧紧盯着盛嘉,她试图去解释,但在看见盛嘉的神情时,所有的话都被堵住了。


    她从未在盛嘉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藏着那么多不甘和怨怼,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盛嘉像……盛千龙。


    “乐康……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想到取这个名字?”


    盛嘉再次问,他捏紧拳头走近一步,他想努力地想近一点,再近一点,可连走路这最简单的动作都牵连起胸口一片钝痛。


    陆荷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抗拒。


    盛嘉在看清陆荷眼神的一秒内,身体一僵,而陈乐康主动站在了盛嘉面前。


    “盛嘉,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今天我们是临时出来的,什么都没准备太仓促了,之后再——”


    陈乐康的声音停了下来,因为盛嘉忽然展露出一个笑。


    “你笑什么?”


    陈乐康深吸一口气,皱起眉,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问。


    而盛嘉默不作声地走近。


    笑什么?


    母子见面需要准备什么,他们以为自己是想干什么,还要“有事再说”?


    “陈乐康……”


    盛嘉叫出这个名字,手臂慢慢抬起。


    “砰”的一声,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拳砸在了陈乐康脸上,打得陈乐康捂着鼻子痛呼一声后退。


    指骨传来先是一麻,随后刺痛,盛嘉再次抬起手,而这一次陆荷挡在了面前。


    “盛嘉你干什么!”


    “你、你怎么好好地就动手,你怎么跟盛千龙一样!”


    盛嘉知道陆荷在那二十年里大概早已经做出了选择,可如今见陆荷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他又嘲笑起自己的天真。


    他怎么会觉得陆荷至少会对自己有一点愧疚,又或是会先关心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欠我的。”


    盛嘉哑声开口。


    陆荷似乎是明白了盛嘉动手的原因,她握住盛嘉的手臂,哀声道:“和乐康没有关系,妈妈知道、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好,可那是妈妈做错的事,你别去怪无关的人。”


    盛嘉缓慢眨了一下眼睛,他低头看着陆荷,心里冒出一个问题。


    妈妈,你知道我过得不好,为什么还要丢下我?


    他一直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摸到自己身上伤疤时,也在回避这个问题。


    他始终觉得是他主动让陆荷离开的,他不是被抛弃的人。


    可如今陆荷的话,像是再次强调那一年,他就是没人爱、没人要、没人陪的小孩。


    “妈,我没事,你让我来处理。”


    陈乐康随意擦了擦鼻下的鲜血,他将陆荷拉到身后,知道盛嘉这一拳的怒气也隐含了他和余向杭的事。


    “盛嘉,我知道你有不满,但是我前段时间已经……”


    他话未说完,便被盛嘉打断了。


    “我没有不满,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是二十一岁对吗?”


    盛嘉在这几分钟内,面色飞快地灰败下去。


    “对,这怎么了?”


    陈乐康莫名其妙地反问。


    “二十一岁,我比你大十一岁。”


    盛嘉眼神不知飘向何方,喃喃自语着这句话。


    大十一岁。


    陆荷离开那年,他正好十一岁。


    一旁的陆荷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她赶忙就要开口。


    但下一秒,只见盛嘉面色发白地捂住胸口,他手撑着一旁的墙壁,慢慢滑坐下来,整个人开始颤抖着剧烈喘息。


    盛嘉心脏跳得飞快,冲击着他的胸膛。


    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氧气变得稀薄,脊背不停发抖,几乎是伏身于地上,额头也抵在冰冷的地面。


    眼前一阵阵发黑,那些有陆荷在的记忆寸寸裂开。


    他还记得小时候在医院里陆荷给他讲丑小鸭的故事。


    “一只小鸭子,两只小鸭子,还有不想喝药瘪着嘴的嘉嘉小鸭子。”


    陆荷手指捏住盛嘉的鼻子晃了晃,盛嘉闷着声音反驳:“我不是小鸭子,我是妈妈的宝宝!”


    “但是嘉嘉不喝药,就不是妈妈的乖宝宝了哦。”


    盛嘉记得,记得那时的药特别苦,酸苦的药汁隔着二十年光阴,从胃部发酵冒泡,刺激着咽喉,令他一阵阵作呕。


    一只小鸭子,两只小鸭子,还有一只在天鹅面前格外丑陋的小鸭子。


    他和陈乐康之间实在存在着天壤之别。


    陈乐康是陆荷丢下他,也要给予最好祝福出生的孩子,是能让余向杭说出轨就出轨的人。


    而他要付出一切才能得到别人的爱,甚至得到后也会被伤害。


    所以这世界真的公平吗?


    他梦寐以求的,是他人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


    所以这世界真的有人会永远爱他吗?


    余向杭十年变心,陆荷二十年有了另一个珍爱的孩子。


    ……


    盛嘉终于明白,原来过去那些年,他确实是孤身一个人。


    所有自以为是还在被爱的想法都不过是虚妄的幻想。


    “嘉嘉,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陆荷眼睁睁看着盛嘉跪倒在地面,他手臂环住身体,像是哮喘患者,发出嘶嘶的哮鸣声,脊背剧烈颤抖,手指痉挛地捏紧衣角,手背苍白又绷起突起的青筋。


    “嘉嘉!嘉嘉!”


    她同样慌乱地跪在盛嘉身边,试图将人扶起来,或是让他抬头看自己,可盛嘉只是一味地喘,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乐康快过来帮忙!”


    陆荷冲已经被吓呆了的陈乐康喊出声,陈乐康猛地一惊,他立刻要将盛嘉抱起,却忽然被一个人用力撞开。


    “你们干什么?”


    一道厉喝声响起,来人速度很快,陈乐康只瞧见一头红发和穿着一身黑的背影。


    “宝贝、宝贝,能听见我说话吗?”


    “来,来抬一下头,呼吸憋住,做得好,和之前一样,憋一下再深呼吸。”


    “宝贝真棒,慢慢呼出来,不哭不哭,马上就不难受了,我在这呢。”


    陆荷也被这人推到了一旁,她愣愣地看对方动作娴熟地将盛嘉半抱在怀里,那件面料昂贵的大衣随意垂落在地面上,但男人毫不在意。


    他全程都只注视着盛嘉,没有对他们说一句话,或是看一眼。


    直到盛嘉在他的话语下慢慢平复,呼吸也恢复了正常,陆荷才松了一口气。


    她满头虚汗,四肢无力瘫坐在地面上,惶惶地问:“他、他这是怎么了?”


    “情绪刺激引起的呼吸过度。”


    “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背对着陆荷和陈乐康的男人正搂着盛嘉替他擦汗,他动作轻柔,却头也不抬,语气更是冰冷到了极点。


    第36章 牵手


    周子斐在原地等了很久也不见盛嘉回来, 心下有些着急,便朝另一头的卫生间走去。


    却发现走廊尽头拐角处,一男一女正围在盛嘉身边, 而盛嘉正跪伏在地面痛苦地剧烈喘息。


    周子斐的身体先于大脑作出了反应, 他直接推开了两人,双臂发力将盛嘉搂了起来。


    怀里的人眼睛微闭, 睫毛濡湿, 面上浮出缺氧的青色,唇色乌紫,出门前刚被自己手指梳理好的及肩长发,也凌乱散落, 汗湿着狼狈地贴在两颊。


    盛嘉一手揪紧了胸口布料,单薄胸膛一下一下地微弱起伏,嘴巴长得很大, 涎液挂在唇角, 顺着下巴流淌, 他努力地想要呼吸, 却只能发出尖锐短促的哨鸣, 宛如濒死的鸟儿。


    周子斐在看清的这一瞬间, 后脑勺像被人狠狠刺穿, 牵连着额角都痛得绷起青筋。


    明明他们分开前盛嘉还好好地, 盛嘉还在眼睛明亮又害羞地看他, 脸颊绯红, 那么生机勃发……


    为什么他不过是有一会儿没跟着盛嘉, 盛嘉就变成了这样?


    怀里的人浑身发抖地靠在自己胸膛,原本触手温暖柔软的身体,体温在变冷, 四肢僵硬地动弹不得。


    无法呼吸的痛苦令盛嘉眼泪不断沿着眼角滚落,全部没入发间,消失在周子斐托着他后颈的手掌中。


    周子斐掌心被盛嘉的泪水烫得一缩,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稳下心神,开始施救。


    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周子斐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尤其对象是盛嘉,他格外认真仔细。


    在盛嘉入职幼儿园后,周子斐让园区每年都安排员工体检,而盛嘉的那一份报告也会同步送给他一份。


    他知道盛嘉身体不好,因而也早早地学起了各种急救措施。


    “宝贝别哭,不怕,我在这里,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周子斐手指抹去盛嘉脸上的泪,用袖角擦干净盛嘉下巴和唇边的口水,他的眼神克制着内心恐慌,只有令人安心的温柔。


    见盛嘉慢慢恢复正常,呼吸变得平缓,原本捏紧胸口衣服的手也松了开来,周子斐吊着的心才落地。


    将人脸上汗湿的发丝拨开,周子斐心疼地俯身在盛嘉额头轻吻了一下,而盛嘉缩在他怀里也小小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回应周子斐,告诉他自己没事。


    “他、他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周子斐终于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人。


    满腹柔情此刻化作狰狞的仇恨和愤怒,周子斐没有回答。


    他先是拍拍盛嘉的背,又抬手替盛嘉擦额角的汗,在安抚盛嘉所做的这些小事中,恨渐渐平息,只余下冰冷的怒意。


    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事,不然盛嘉不会突然这样的,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盛嘉在面对盛千龙的时候。


    周子斐不在意他们,却在意他们做的事,在意他们给盛嘉带来的伤害。


    “情绪刺激引起的呼吸过度。”


    “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话音刚落,他便抬起头看向这两人。


    一眼看过去,便叫周子斐视线顿住。


    其中一人他见过,是余向杭的出轨对象,而另一个人……


    与盛嘉有六七分相似的长相,还有那一双天生弯弯的笑眼。


    周子斐不想让盛嘉留在这里了。


    “怎么会这样,嘉嘉、嘉嘉从前没有这样的毛病的!”


    陆荷听闻周子斐的话,神色一下子恐慌起来,她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抬起脚就要去查看盛嘉的情况。


    “和你没关系。”


    周子斐抱着人躲开女人的动作,他神色冷淡地脱下大衣,很轻柔地盖在盛嘉身上。


    一手将盛嘉的侧脸按向自己的胸膛,一手捂住盛嘉的耳朵。


    陆荷脚步一顿,她正欲开口,周子斐忽然又抬头,轻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这样说?”


    “什么……?”


    周子斐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清楚?”


    “既然当初选择抛弃他,就别又突然表现得很关心他。”


    “恶心。”


    最后两个字,周子斐放得很轻,但那双凌厉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陆荷,清晰地吐露出那份憎恶。


    陆荷身子一颤,表情空茫,嘴唇几度开合,却什么也说不出。


    “你又知道什么?”


    陈乐康虽然还未弄清楚目前的状况,但下意识便替陆荷出声反驳。


    他没有认出周子斐就是那天咖啡厅盛嘉几次去看的人,只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却莫名其妙地充满了恶意。


    周子斐抱住盛嘉站起身,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陈乐康,没有回答。


    陈乐康和陆荷站在一起的场景,两人也有几分相似的长相,让他不过略微思索一下,便大致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我知道得没有嘉嘉清楚,任何人都没有嘉嘉自己知道得清楚。”


    “但我是他的恋人,至少比你们这些半路冒出来要关心他的人靠谱。”


    周子斐低头,看见自己胸前的布料被一只苍白的手缓缓捏紧,而盛嘉缠绕在自己指间的头发也动了动,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转过了身。


    “今天只是碰巧遇见,往后谁也别打扰谁。”


    背对着陆荷和陈乐康,周子斐没有等两人作出什么反应,他当即便要抬脚快步离开。


    “等等——”


    陆荷还是追了上去,她拉住周子斐。


    “嘉嘉、嘉嘉他,他过得好吗?”


    女人哽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周子斐心生厌烦,但怀里的身体却再次一颤。


    盛嘉哪怕右耳听着周子斐沉稳的心跳,左耳被牢牢地捂住,却依旧能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对话。


    他闭上眼睛,听周子斐说“和你没关系”,听周子斐说“往后谁也别打扰谁”,眼泪止不住地流,把脸紧紧闷在周子斐怀抱里。


    如果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就好了,他可以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地说:


    妈妈你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要选择带他走,我不甘心。


    为什么这么久从没来找过我?


    可是他已经成年了,已经成年很久很久了。


    他早就过了能够用这种方式宣泄情绪的年纪。


    “最不好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周子斐指腹擦过盛嘉眼角又滚下的泪,语气平静地问。


    最不好过的时候,你没问过一句,现在都这么多年了,再怎么不好过,也都习惯了,也都是过去了。


    陆荷脸色一白,仿佛从这句简短的话里听出了这样的意思。


    “我……”


    “嘉嘉,你、你留个联系方式好吗,之后我们——”


    周子斐心中不耐,他皱了下眉,并不搭理陆荷,扯开陆荷的手,打算直接离开。


    但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那细微的力道,让周子斐的注意力霎时全部放在了怀里人身上。


    “怎么了?”


    放柔了声音,周子斐低头询问。


    盛嘉缓慢地转过头要说话,他的脸尚且泛着一种似乎被冻到了的青白,叫周子斐心脏钝痛。


    “联系方式他有,没有要紧的事……就别联系了。”


    “我们……就当今天没有遇见过,你以后好好地就行。”


    声音很虚弱,却恢复了平日里温柔的语气。


    对于家人的爱,就是你哪怕受了伤,想要将其抽离出自己的内心,也还是会有那么一瞬间会为它停留。


    失望有很多,恨也有一点,可就是难以彻底地说不要就不要。


    很无奈,很痛苦,觉得自己很没用,但逃避矛盾的选择也总比断绝关系的选择要更容易作出。


    盛嘉给陆荷在今天留下的最后一个记忆,便是半张雪白若虚影的侧脸,和一双与她相似的笑眼。


    那双眼睛只抬起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安静地垂了下去。


    或许,盛嘉在没有遇见陆荷之前,能原谅她离开的一切理由。


    遇见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那么豁达,在陆荷面前,他一直一直都是那个希望妈妈可以选择自己、可以带自己走的小孩。


    周子斐搂紧怀里的人,一言不发地带人走出商场。


    回去的路上,盛嘉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而周子斐看着他僵硬地靠在座椅上,心下焦急又担心。


    终于碰见了一个红灯,周子斐主动伸出手握住了盛嘉冰凉的左手。


    “宝贝,是红灯了,咱们牵会儿手吧。”


    盛嘉看向周子斐,周子斐脸上正挂着温柔的笑。


    视线又朝下看,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盛嘉呆呆地盯着。


    周子斐手掌比他宽大,温暖又干燥,每次两人牵手,自己的手都会被他完全包裹其中。


    此时,他握的不算很紧,却很缠绵,盛嘉手掌、指缝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这份体温。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盛嘉慢慢主动收紧手指。


    “你带我去哪?”


    盛嘉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周子斐闻言一愣,他眉眼带笑,无奈又怜爱地抬起手吻了一下盛嘉的手背。


    “笨蛋,我们回家啊。”——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我努力,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写完,要是过了凌晨还没发,大家就别等了[爆哭]


    第37章 快乐


    车子很快在小区楼下停好。


    周子斐打开副驾驶的门, 将盖着自己大衣的盛嘉抱出来,盛嘉手脚发软,也没有逞强说要自己走。


    “宝贝, 来, 指纹解锁一下。”


    到了门口,周子斐摸到盛嘉放在衣服下的手, 带着他的手指按开了门锁, 进屋之后,回身抬脚关上了门。


    “我去给你倒点水,好不好?”


    周子斐将盛嘉抱到沙发上坐好,见人坐不稳, 又拿了个靠枕放在盛嘉腰后。


    盛嘉没有说话,神色恹恹地点点头。


    然而在周子斐转身要去厨房时,他的衣角却被拉住了。


    “我、我不想你走……”


    盛嘉低着头, 声音细若蚊呐, 只露出了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 纤长瘦白的手指搭在周子斐的毛衣下摆。


    “不走, 就给你倒杯水, 很快回来。”


    周子斐放软了语气, 他蹲下来握住盛嘉的手, 想看看盛嘉, 面前的人却将头低得更厉害。


    “那你带我一起去……”


    盛嘉说完, 似乎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挣了挣手, 却被周子斐握得更紧了。


    室内安静片刻,便响起了周子斐的应答声。


    “好。”


    他重新站起身,俯身将盛嘉一把抱起, 小臂横在盛嘉臀侧后方,以一个抱小孩儿的姿势单手就托起了盛嘉。


    “诶——”


    盛嘉惊呼一声,惊慌得搂住了周子斐的脖子,上半身则紧贴周子斐的肩膀。


    “盛老师,你可得抱紧了,不然等会儿不小心摔了可就不好了。”


    周子斐笑着开口,说着说着,他抬手颠了盛嘉一下,吓得盛嘉又是小声惊呼,整个人都牢牢挂在了周子斐身上,却没有注意到抱住自己的手臂坚实牢固,动作稳得丝毫不动。


    两人闹了一通,盛嘉脸上终于多了点笑意。


    但晚饭后,当一个人坐在阳台边时,盛嘉的心情又低落起来。


    他看着天空一点点暗下来,太阳逐渐沉入地平线,好像自己也跟着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时间变得格外缓慢而寂寥。


    周子斐刚在厨房收拾好碗筷,走到客厅便看见盛嘉坐在阳台处。


    昏暗的暮色让他整个人显得朦胧不清,只勾勒出了一个清瘦的背影。


    秋天的晚上风大,可他就这样开着窗,任凭晚风吹拂着一头长发,冻得肩头都在瑟瑟发抖,却浑然不知地望着远处万家灯火。


    周子斐心中一紧,有一种盛嘉忽然离自己很远很远的错觉。


    “盛老师想什么呢?”


    盛嘉肩头一暖,他偏过头,不知何时,周子斐正站在他身边,笑吟吟地弯腰看着他。


    “没想什么,就是每次看到日落,都会有种很难过的感觉。”


    盛嘉轻声开口,他的目光重新转向窗外,弧度圆润弯俏的眼眸内蒙上雾气,但睫毛一眨,又变得无影无踪,眼中只影影绰绰地亮着一点暗淡的光。


    “为什么会难过?”


    周子斐搂住盛嘉,让人靠着自己,手指温柔地在他发间穿梭。


    “因为……很难找到快乐的感觉。”


    盛嘉闭上眼睛,顺从地将脸埋在周子斐胸腹处。


    因为很孤单。


    好像天一黑,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联系,也没有人会发现自己。


    盛嘉的想法无意间与过去的周子斐重合,他却没有意识到,只是攥着周子斐的衣角,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两个人在黑夜里沉默地相互依偎。


    “宝贝,我让你快乐起来,好吗?”


    周子斐低沉的嗓音在风声呼啸的阳台清晰地响起。


    闻言,盛嘉抬起了头,借着客厅照过来的光,他唯一能看见的,是周子斐压下的眉稍,以及暗沉沉的眼神。


    胸口突兀地一跳,脉搏随之加速。


    似乎明白了周子斐嘴里的“快乐”指什么,盛嘉愣愣地看了周子斐许久……


    但最后,他还是缓慢地、坚定地环住了面前的腰身,轻轻蹭了蹭。


    周子斐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将盛嘉打横抱抱起,推开阳台门,往卧室走。


    刚走到床边,盛嘉便被扔在了床上,床垫发出暧昧的咯吱声。


    头晕眼花之际,一大片阴影压了下来。


    周子斐的吻很快落在耳畔,呼吸湿热地扑在盛嘉脸侧,随后是唇。


    柔软的唇瓣被反复研磨,盛嘉隐有所感今晚的亲密会不太一样,这让他迟迟不肯张开唇,牙关咬得死紧。


    察觉出身下人的紧张,周子斐转换了阵地,他单手解开盛嘉衣领纽扣,俯身,启唇。


    盛嘉当即发出轻哼,片刻后,雪白的脖颈一片红痕。


    “盛老师,我可以吻你吗?”


    周子斐声音喑哑,脸埋在盛嘉皮肤柔软、散发香气的颈侧。


    “可以用力点吻你吗……”


    周子斐抬起头,手臂支起上半身,随后看向身怀中那张脸。


    盛嘉眼里是湿润的水光,小巧的鼻尖上沁着汗,两颊通红,他的嘴唇濡湿,神情完全空茫。


    周子斐的鼻息烫得盛嘉颈部皮肤泛起一片红,他颤抖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捏紧了周子斐后背的衣服,眼神发虚地盯着天花板上空。


    明明刚才周子斐已经很用力了,他的嘴唇现在还在疼痛发热,可为什么周子斐还想更用力点?


    看见盛嘉此番情态,周子斐的眸光暗下来,他再次低头,诱哄一般。


    “宝贝,你自己主动把嘴巴张开,好不好?”


    周子斐声音低沉温柔,他的体温很高,身体也结实有力,压在盛嘉上方,令盛嘉不自觉臣服。


    “唔……”


    盛嘉缓慢张开双唇,他简直羞到了极点,紧张地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不断在颤。


    终于得到允许的命令,周子斐毫不留情地欺负着。


    从后方看过去,只见周子斐后背的衣服被一双瓷白的手揪住,揉在一起,变得皱巴巴的。


    而后,慢慢松开,无力地滑向腰际,手指搭在上面绞紧。


    不过吻了片刻,盛嘉便已经受不住了,而周子斐察觉到身下人的异样主动撤出。


    “哈……”


    盛嘉急急喘了一口气,轻微的窒息感才得以缓解,他双唇被咬得嫣红,两眼泪光盈盈。


    周子斐不禁呼吸发紧,他手指搭在盛嘉衣角。


    “再更多一点……可以吗?”


    周子斐嗓音沉沉,动作下移,指尖暧昧地勾勒弧度。


    “不、不行……”


    盛嘉尾音发颤,拒绝说得更加可欺。


    周子斐耐心地哄:“行的,我会轻轻的,会很温柔的。”


    他说着话,手上不停,盛嘉只来得及抓住几缕红发,而那发丝也随着周子斐低头的动作从指缝滑出。


    “别——”


    盛嘉被兜头浇过来的热水包裹,像泡在温泉里,很暖和,很舒服。


    起初他还能听见水流声,随后便意识溃散,世界一片模糊,视野里唯一清晰的就是不断伏动的红色。


    在这之后,盛嘉彻底融化在周子斐温暖的怀抱中,他听话地被周子斐摆弄来,摆弄去。


    太久没有这样和人亲密过了,盛嘉总是结束得比周子斐快,但也正因如此,他的次数要比周子斐多得多。


    尽管已经不想再继续了,可是粗粝的质感磨在皮肤上,依旧让他再次有感而发。


    ……


    ……


    “舒服吗?”


    “把衣服脱掉好不好……”


    “不丑,宝贝的身体很漂亮……这里,还有这里,粉粉的,好可爱。”


    盛嘉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耳边不断响起周子斐低沉温柔的嗓音,他羞得恨不得蜷缩成一团,可这些赞美的话和温暖干燥的手掌,让周子斐打开他,像展开一张皱巴巴的纸一样简单。


    衣服不知何时就散落在床边,盛嘉被翻了个身,周子斐的重量压上来,他发软的手腕被带至身后,手背也覆盖了一双大手。


    “宝宝明明这么瘦,可是这里真的好多肉,你自己摸摸看,是不是手感像面团?”


    那双手,在教他怎么抚摸。


    “不、不是……你松手……”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盛嘉眼角发湿,简直快要哭出来。


    周子斐的轻笑声钻进耳畔:“不是?”


    啪的一声清响在寂静的房内响起。


    盛嘉猛地吸气一声,随即小腿朝后踢高,整个人如同被捞上岸的鱼挺起扑腾了一下。


    “好浪的波涛。”


    这句话沙哑而湿热,刚刚落下,便消失在某种仓促的吞咽声中。


    盛嘉还是哭了。


    他一会儿拧着身子要跑下床,一会儿拿脚踹周子斐肩头。


    周子斐的头发都被盛嘉拽下来几根,可他还是不松口,压着人征伐。


    “我不要了——我、我不要了!”


    “呜、呜啊,停、你停——”


    盛嘉哭着求,求到一半又被堵住了嘴,尝了满口的咸味。


    “这是不开心的哭还是舒服的哭?”


    周子斐撑在上方,吻去盛嘉的泪,他的瞳孔放大,完全像一只处于亢奋状态的野兽。


    “宝宝,看着我。”


    盛嘉的下巴被掐着转了个方向,整张脸直直对上周子斐沉迷的目光。


    “如果是不开心的哭,我还要继续努力,让宝贝开心起来。”


    听到这话,盛嘉浑身一抖,他马上呜咽着回答:“舒服……是舒服的哭……”


    “我也舒服,好舒服……”


    周子斐再次低头。


    盛嘉觉得周子斐实在太过分了。


    明明已经给了很多,周子斐却还要去掏他的口袋,好像不掏空就誓不罢休。


    他哭起来,大声骂道:“骗子、你、周子斐……你这个骗子!”


    周子斐充耳不闻,埋头苦干。


    直到后面,盛嘉真的哭也没力气哭了,每次都是身体发颤,眉头可怜蹙起,眼神失焦地泪光一闪,便没了动静。


    而周子斐终于食髓知味地停下来。


    先是抱身体软乎乎、脏兮兮的盛嘉去洗干净,再给人喂了一大杯水,用被子给盛嘉裹好往床上一放。


    周子斐盯着盛嘉沉静疲惫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房间。


    将地上掉落的衣服收拾好,周子斐拎着两人内裤去了卫生间。


    挤点樱花味的内衣洗衣液,他边哼歌边搓衣服,洗完闻了闻盛嘉的那条,想确认下是不是干干净净,散发着花香。


    不错,很香,比刚刚自己替盛嘉脱下来的时候还要香。


    处理好一切琐事,周子斐也爬上了床。


    夜已经深了,秋意更重,寒气也更浓。


    周子斐抱住睡得小脸发红的盛嘉,怎么看都舍不得闭眼。


    在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下,他的视线落在盛嘉舒展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将唇瓣贴在那眉心正中吻了一下。


    他躺下后,将盛嘉的脚夹到自己腿间捂着,又牵着盛嘉微凉的手放到自己腹部暖好。


    但合上了双眼,他依旧紧缩着眉,迟迟无法入睡。


    他在想……


    到底该如何处理今天发生的这件事。


    要是能动点手段让这些人直接离开这座城市就好了。


    周子斐睁开双眼,眼神晦暗,手指若有所思地流连在盛嘉热乎乎的侧脸。


    盛嘉此时发出一声含混的睡呓,将脸往周子斐胸膛埋了埋,这睡得迷糊又依赖的模样,让周子斐脸上稍显阴沉的表情淡去,变得柔和起来。


    真希望你天天都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周子斐轻拍盛嘉的脊背,在心里默默说。


    第38章 帅


    盛嘉觉得自己好像迷失在了丛林中。


    他失去了方向, 没头没尾地到处跑,怎么也找不到一个温暖安全的巢穴。


    而黑夜已经快要降临,野兔成群奔向山坡, 天空中飞鸟扇动翅膀前往山的另一头, 河边饮水的麋鹿也结伴在暮色下走进丛林深处。


    天越来越黑,这里越来越安静, 可盛嘉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窝”。


    橙红色的落日没入天际, 大家都消失了,只有他还在四处徘徊。


    盛嘉开始害怕、恐慌起来。


    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盛嘉朝动物们消失的方向竭力追赶,但他脚步跨出的距离那么短,努力喊出的声音那么小。


    最后, 盛嘉一脚踩空,他彻底跌入了深渊。


    在无边的黑暗中,他看见那些背影离自己加速远去。


    没有谁会站在原地等待他, 也没有谁会为他停留, 因为他只是一只很渺小、很微不足道的蚂蚁。


    ……


    “宝贝醒醒!”


    他的手猛地被用力抓住, 整个人都被那力道托起来。


    盛嘉眼皮轻颤, 随即睁开了眼。


    “盛老师, 你怎么了, 梦到什么了?”


    眼前是周子斐放大的脸, 他正微皱着眉, 眼里满是担心和忧虑。


    盛嘉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作回答, 只是好像第一次如此仔细而近距离地注视周子斐。


    在清晨的阳光下, 他没有丝毫躲闪,每一寸目光都黏在了周子斐的脸上。


    “我……我梦到什么了……”


    盛嘉喃喃自语,已经回想不起自己的梦里都有些什么。


    但那种被全世界遗弃在原地的孤独哀伤, 却萦绕在心间,让他格外渴望周子斐的拥抱和触碰。


    “又哭又动来动去的,是不是做噩梦了?”


    周子斐仿佛读出了盛嘉的心声,他敞开怀将盛嘉搂进了怀里。


    手掌拍着怀里人的后背,因为刚醒,周子斐的嗓音染上了几分沙哑,沉沉地响在盛嘉耳畔。


    盛嘉往前钻了钻,整个人都埋在周子斐胸口,他一边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声,一边闷闷地开口:“不知道,你抱抱我吧。”


    顿了顿,盛嘉又收紧了自己环住周子斐胸膛的胳膊。


    “要用力到勒着我的那种。”


    音量很小,但周子斐却听得很清楚。


    他默不作声地揽住盛嘉的腰,让人严丝合缝地贴向自己胸腹。


    搂着怀里纤细单薄的腰身和肩背,周子斐忽然出声:“怎么感觉才过去一个晚上,盛老师就瘦了好多。”


    手指从凸起的肩胛骨,移至只有一层薄薄皮肉覆盖的胯骨,再向前,按在了那平坦到略微凹陷的腹部。


    周子斐越摸越心疼,手掌在柔软温热的腹间仔细摩挲,全然没发现盛嘉咬着唇、脸颊泛红的模样。


    “别……别摸了……”


    直到那细细颤抖的手指握住了手腕,盛嘉微喘的声音响起,周子斐才一下子回过神。


    感受到某种异常的变化,周子斐手掌立刻停住,他低下头看向怀里的盛嘉。


    盛嘉小臂折起推拒着,原本和他紧紧相贴的身体不知何时朝后挪开,眼里更是浮起水雾。


    周子斐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停留在盛嘉粉迹斑斑的雪颈,忽而想明白了为什么盛嘉会一晚上过去便显得消瘦许多。


    是他的错。


    原本撩起的火又不得不压下去,周子斐收回了手,掀开被子就要先去卫生间自己解决一下。


    察觉到离开的手掌,盛嘉却又不舍起来。


    尽管昨晚两人胡闹了一通,现在盛嘉还腰酸腿软,但也让他如同久旱逢甘霖,品尝到了完全与众不同的欢愉,更变得……


    贪婪。


    “你、你去哪?”


    盛嘉抬手拉住周子斐,他支起上半身,在床上仰望着已经坐起来的周子斐。


    睡衣衣领倾斜,露出大片肌肤,旧疤上覆盖了数不清的红痕。


    周子斐回过头便看见这样一副景象,他目光上移,看见盛嘉眸光闪动和微启的双唇,那双温柔的笑眼如今正荡漾着春意。


    心思流转挣扎之际——


    “宝贝,是不是还害怕?”


    周子斐语气轻柔地问。


    盛嘉像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解释自己这突然的挽留,他连忙顺着周子斐的话点点头。


    “要我陪?”


    “嗯……”


    “要怎么陪?”


    周子斐重新躺回了床,他的指尖滑进盛嘉领口。


    “先陪这里,还是……这里?”


    手指掐拧了一下,又顺着往下。


    “不要……”


    盛嘉呜咽一声,手掌按住周子斐那作乱的手。


    可落在周子斐手上的力道,却口是心非地十分轻,比起制止,更像是纠正位置。


    周子斐忍不住了,他钻到被子深处。


    “啊——”


    盛嘉当即揪紧了枕套,没一会儿,他泪水涟涟地偏头咬住自己的袖子。


    鸟雀落在窗台,啾啾地叫着,好奇地看屋子里的景象。


    在发现只是一个人类在被子里屈着腿睡觉,又无聊地飞走了。


    窗外鸟雀飞过了好几波,不知过去多久,周子斐终于满头大汗地掀开被子,重新出现在床上。


    他的鼻梁和脸颊有被压红的痕迹,唇角和眼睫上都沾着东西。


    盛嘉还捏着枕套,咬着袖口。


    余韵绵长,他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宝贝,松口。”


    周子斐哑声捏开盛嘉两腮,握着他发软的手腕,将一截湿淋淋的袖子从红艳的唇里拽出。


    现在盛嘉什么孤独、哀伤、恐慌都没了,只觉得舒服。


    好舒服,似乎什么烦恼都会在周子斐的唇舌下烟消云散。


    可以每天都有吗,周子斐可以每天都给他这些吗?


    盛嘉失神的目光缓缓抬起,看周子斐俯身靠近,下意识便张开唇。


    周子斐要抱盛嘉去洗漱的动作一顿,他垂下视线,见盛嘉乖乖地主动伸出舌头,沉默良久。


    最后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湿热的柔软,语气调笑道:“宝贝是想吃自己的东西吗,难不成喜欢这味道?”


    盛嘉脸一热,终于发现自己实在太过放浪,他臊得当即就要合上唇,却又因为周子斐的动作收不回舌头。


    “你……松手……”


    含含糊糊地开口,周子斐却单手卡着他下巴,手指探深,从舌到喉,都仔细把玩了一番才松手。


    “是我的疏忽,忘记了宝贝的这里才是最怕寂寞的,要时时刻刻地纠缠才能满足。”


    周子斐擦干净盛嘉淌了满下巴的口水,把人抱进卫生间,边笑边说。


    盛嘉又恼又羞,可空荡荡的内心,却确实因为早晨这一场亲密被填满几分。


    那种看不到尽头的奔波,似乎隐隐在前方有了可以憩息的居所-


    两个人没有任何一方明确地说要同居,但从这个遇见陆荷的周末开始,盛嘉家里属于周子斐的东西越来越多。


    洗手池镜子前摆放的牙具变成两份,卧室床上多了一个固定摆放的枕头,沙发靠枕出现了情侣款……


    一切变化,都是因为盛嘉变得更加黏周子斐。


    周子斐乐得留在盛嘉这里,也高兴盛嘉依赖自己。


    可当他发现盛嘉总频繁地半夜在睡梦中哭泣,并浮现出恐慌的神情时,这种快乐被迅速冲淡,他的心里只有数不清的担忧和焦急。


    又一个周末的上午,在周子斐看见盛嘉接到电话后,骤然抿起的唇和不自然垂下的眼睛,他知道,或许盛嘉从今以后会睡得好,或许盛嘉会很长一段时间内,更加消沉。


    “她说想和我聊聊。”


    盛嘉挂断电话,低着头坐在了周子斐身边,他的手紧紧握着手机。


    他没有说那个“她”是谁,但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是谁。


    “你想见她吗?”


    周子斐抱住盛嘉,轻声询问。


    盛嘉曾经简单地和周子斐说过陆荷的事,更多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关陆荷的一切在记忆里都因为那天的巧遇变得无法确定。


    盛嘉不知道陆荷是否还是他印象里的陆荷。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别人讲述他离开二十年的母亲。


    “我……”


    将脸埋在周子斐怀里,盛嘉想从那坚实温暖的胸膛汲取做出选择的勇气,却发现自己还是踌躇不定。


    他曾以为只要刻意回避陆荷离开的那一晚,他就可以永远活在“妈妈没有抛下他”的自我安慰里,但事实就是陆荷抛下了他。


    这么多年,盛嘉没有去试图思考陆荷离开的理由,如今“弟弟”的出现,让他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真相——


    陆荷在他们母子之间,选了另一个孩子。


    “我有点不甘心,也有点委屈。”


    盛嘉这样说。


    委屈这种情绪很奇怪,一旦打开了一个小口子,所有的委屈都会纷沓而至,逼迫你必须要说出来。


    “那就去吧,告诉她,你不甘心,你委屈。”


    “如果她……不愿意听我说怎么办?”


    “那老公帮你,她不听,我不让她走。”


    盛嘉一下子瞪大眼睛,他被“老公”这两个字吓到了,以至于那些本就复杂而难言的情绪被扰得更乱。


    “什、什么?”


    “放心,我有分寸。”


    周子斐认真地保证,而盛嘉急急打断:“不、不是说这个,是你刚刚——”


    那个称呼堵在嗓子眼,盛嘉怎么也说不出口。


    “刚刚?怎么了?”


    盛嘉被周子斐若无其事地反问,更加羞耻,干脆站起身,硬邦邦地说他要回房间换个衣服再出门。


    周子斐在身后追着问盛嘉要说什么,却被“碰”的一声关在了卧室外。


    ……


    ……


    老公。


    盛嘉背抵着房间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


    脸颊不知不觉发起热,又默念了一遍。


    周子斐说,老公帮你。


    连余向杭都没这么说过,他们在一起十年那么久,一直都是直呼对方的名字。


    但周子斐叫过他公主、宝贝、嘉嘉、宝宝,现在还自称“老公”。


    那他……岂不是……周子斐的老婆?


    盛嘉猛地摇起头,赶忙否认起来。


    不对,他是男的,怎么能是周子斐的老婆呢?


    可是、可是,周子斐说这句话时,表情那么平静,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帅。


    盛嘉捂住狂跳的心脏,又回想了一遍刚刚周子斐说这句话的神态、语气。


    老公帮你。


    他不自觉翘起唇角,竟有些傻乎乎地笑起来。


    第39章 坦白


    和陆荷的见面约在周末的下午, 周子斐本想像之前一样陪在盛嘉身边,却被盛嘉坚决地拒绝了。


    “我可以自己去的,再说了, 她是我妈啊, 又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盛嘉下车前,和周子斐再次强调了一遍, 让人放心。


    周子斐叹了一口气, 他将盛嘉掖在毛衣里的头发轻手拨出,手背无可奈何地在那柔软的脸颊蹭了下。


    “行,今天晚上降温,结束了我过来接你。”


    声音顿了顿, 周子斐又俯身啄吻了下盛嘉的唇,给那温凉的唇瓣添上了几分热度和湿润。


    “宝贝,记得别乱跑, 要乖乖等我。”


    周子斐眉眼含笑, 英俊的五官在阳光下晃了盛嘉满眼, 他抿了抿唇, 红着脸将周子斐在唇上留下的湿热触感含进去, 舌尖更是轻舔了一下, 嘴唇都在发麻。


    “知、知道了, 我走了——”


    盛嘉匆匆推开门下车, 周子斐还没说完的话直接被他甩在了身后-


    等站在咖啡厅门口吹了半天的风, 盛嘉才恢复平静地走了进去。


    在看见那个坐在座位上熟悉的背影时, 盛嘉原本因周子斐而轻飘飘的心又沉了下去, 直直坠在胃部,甚至让他有些想吐。


    是紧张,他太紧张了。


    一种混杂着期待、难过、委屈、愤怒的情绪, 在看见陆荷的一瞬间,齐齐冲上来。


    “嘉嘉……”


    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母子感应,陆荷在盛嘉还未走近时,便已经所有所感地转过了头。


    “妈”字哽在盛嘉喉头,半天都无法脱口而出,盛嘉只含糊地“嗯”了一声,低头坐在了陆荷面前。


    陆荷细细打量盛嘉,见人始终低着头,似乎不肯看自己,视线便转移到盛嘉搭在桌面的手。


    手指细伶,腕骨突出,手背苍白得透出纤细的青紫色血管。


    太瘦了。


    她的眼眶又开始发酸。


    “嘉嘉,上次见面之后,身体有好一点了吗?”


    陆荷推过桌面的热牛奶到盛嘉手边,语气关切地问。


    “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有没有去医院看过,要不明天妈妈陪你去趟医院吧?”


    盛嘉握住装着热牛奶的杯子,却没有喝,听到陆荷的问题,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轻声开口:“已经很久没出现这种情况了,没什么大事的,不用去医院。”


    陆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提这件事。


    她和盛嘉分开太久了,有关这个儿子,其实她自己也有一瞬觉得陌生。


    会禁不住恍惚地想,这还是那个小时候仰头眨着大眼睛看她,又爱笑又爱粘人的盛嘉吗?


    好像这些年过去,盛嘉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了。


    还是要和他多接触接触才会熟悉起来啊。


    陆荷打起精神,继续问:“嘉嘉,过几天来我这儿住一段时间吧,妈妈就住这附近,以后你就当那是自己的家。”


    盛嘉抬起眼,语气平静地回答:“我不和陈乐康住一起。”


    他只看了陆荷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可那眼里残留的排斥却被陆荷敏锐地捕捉到,就像一根细针,扎了一下陆荷的心脏。


    “嘉嘉,他是你——”


    陆荷还要继续开口,而盛嘉再一次将视线偏移过来,他直直看着陆荷。


    “我讨厌他。”


    盛嘉的脸庞如同蒙上寒霜的白玉,他直白地展露着对于陈乐康的抗拒。


    陆荷被这幅神情冻到,血色从脸上褪去,又想起那天盛嘉对陈乐康没有缘由的一拳。


    她坐近了一点,以一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他是你弟弟,和你是有相同血缘的弟弟,嘉嘉……你、你就当自己是多了一个家人好不好?”


    “不要怨他、恨他,当初是妈妈做得不对,可我希望你别迁怒他,你们兄弟两个人好好相处,好吗?”


    ……


    盛嘉一瞬间开始头晕目眩。


    像吃了一口劣质奶油,喉咙留有油腻不适的感觉。


    陆荷刚刚的关心和说过的话,如今在盛嘉听来,无非是想要他和陈乐康关系和睦的铺垫。


    这没有错。


    毕竟陆荷不仅是盛嘉的母亲,也是陈乐康的母亲。


    但盛嘉却觉得,自己再一次被抛下了,他的感受,他的想法,再一次被忽视。


    “妈,你这些年有想过我吗,你……你还爱我吗?”


    盛嘉哑声问,他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死死地抠紧,留下发红的掐痕。


    陆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当即便高声回答:“怎么会没想过你,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没有一天不想你,现在、现在也还是爱你的!”


    她的声音因为过于急促的语气,变得有些尖利,眼泪也顺着面颊滑落,砸在桌面上。


    ……


    ……


    可是,爱不是解决一切的良药。


    其实盛嘉知道陆荷还爱他,再怎么说他也是陆荷十月怀胎辛苦养育的孩子。


    但不是这样说服自己就够了,也不是这样就能从此内心安宁。


    这几天每当他试图去接受陆荷,记忆里二十年前孤单瑟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总会流着眼泪看他。


    十一岁仿若世界末日来临的盛嘉,正无声而委屈地用一双泪眼注视着他。


    如果爱是可以抚平伤痛的良药,那盛嘉在又一次发现余向杭出轨时不会选择离婚。


    正如现在,他无法原谅陆荷抛下他选择独自逃离的那些年。


    所以,爱不是解决一切的良药。


    伤害和痛苦永远都存在。


    盛嘉缓缓抬起头,他注视着陆荷相较于记忆里,多了不少皱纹的脸。


    忽而鼻酸,眼眶当即发红,想到陆荷温柔抚在自己额头的手,想到她面对盛千龙总护在自己面前的单薄背影,想到陆荷走之前掉下的泪那么烫。


    这是他的妈妈。


    他们是家人。


    他爱陆荷,他相信陆荷也爱他。


    但——


    盛嘉一字一句、果断地开口:“我不会去你那,那不是我的家。”


    这句话如同砸入水面的巨石,他们心底各自泛起波澜,两人之间却陷入沉默,无人说话。


    直到陆荷抬起手,随后将手心搭在盛嘉手背,那掌心冰冷潮湿,像一块冰覆盖了上来。


    她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发颤地问:“嘉嘉,你不要妈妈了吗?”


    一瞬间,盛嘉的神情变得迷茫无措起来。


    他垂下眼睫,看着陆荷和自己交握的手,觉得无所适从。


    陆荷的手竟然变得不再熟悉,触感格外陌生。


    “我……我不知道……”


    盛嘉动了动手指,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收回手,刚刚尖锐的态度又开始软化。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既不愿意和陆荷共同生活,却也不希望陆荷真的撤出他的生活,从此对他漠不关心。


    他是如此别扭而拧巴地试图表达自己的委屈、不甘,像通过闹脾气来博得关心的小朋友,可是他已经三十二岁了。


    他已经三十二岁了。


    那些年缺失的关爱,永远不会再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弥补也无济于事。


    陆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却笑起来,和盛嘉如出一辙的笑眼弯起,眼角泛起细纹,缀着泪珠。


    “不知道……不知道……那其他的事情放一放,让妈妈先陪着你好不好,这次妈妈不会再抛下你了。”


    “你现在在哪工作?住在哪里,妈妈周末去你家给你做饭好不好,你以前——”


    陆荷握紧盛嘉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而盛嘉手臂僵直着一动不动。


    他还是不习惯。


    他们是血缘同源的亲母子,现在却连握手都不习惯。


    最后还是盛嘉先一步收回了手,接下来的时间里变得更加寡言少语,陆荷也察觉出他不太愿意再聊,可怎么也说不出今天就先聊到这里的话。


    就在这时,外面卷起一阵大风,窗户都被吹得振振作响。


    盛嘉转过头,看向窗外。


    落叶纷纷飞舞坠至地面,路人都拉紧衣服,躬起身子,避着冻人的冷风,加快了脚步。


    “今天晚上降温,结束了我过来接你。”


    “宝贝,记得别乱跑,要乖乖等我。”


    周子斐在下车前笑吟吟对自己说话的模样浮现在记忆里。


    盛嘉略显黯然伤神的目光慢慢亮起来,他看向还在说话的陆荷,突然开口:“今天晚上要降温,你早点回家吧,我们下次再聊。”


    这柔软的语气和关心的话语,让陆荷眼神有一瞬惊喜。


    “好、好,嘉嘉,我们下次再见面,妈妈等你的电话。”


    他们在咖啡厅门口告别,陆荷走之前又一次落泪道歉,盛嘉面对她的眼泪,始终无言,却还是揽住陆荷的肩,轻拍了一下,随即很快松开。


    盛嘉站在原地,看着陆荷远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视线。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可随着天越来越冷,太阳像被冻到一样,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


    看着最后的光亮消失在地平线,周围逐渐昏暗,盛嘉心中突兀地倍觉失落。


    但忽然,身侧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


    “嘿——”


    头顶被人轻柔地揉了一下,路灯也在此时瞬间亮起,盛嘉转身去看,周子斐正站在他身旁。


    男人高挑的身形被一片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看起来如此温暖而明亮-


    秋夜晚风骤冷,盛嘉虽然穿着一件米白的厚毛衣,却是圆领,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脖颈。


    “下车前本来想叫你戴上围巾再走的,但盛老师实在跑得太快了。”


    周子斐臂弯搭了一条驼色围巾,他边说边将举手将围巾绕上了盛嘉后颈。


    “我摸摸你的手,是不是很冷?”


    盛嘉默不作声地走近一步,把手递给周子斐。


    周子斐触手满是冰凉,他皱了皱眉,直接将盛嘉拉到跟前,盛嘉的手被他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这么冰……手放里面吧。”


    来的路上,周子斐一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捂着,那里此时仍带着温暖的体温。


    盛嘉的掌心一暖,大衣的质地很好,摸起来柔软厚实,他不自觉往里探,好像被周子斐紧紧握着手。


    “聊得怎么样了?”


    周子斐动作很轻地给盛嘉系围巾,示意盛嘉抬下下巴。


    “就那样……她说,就当是我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家人。”


    盛嘉抬起下巴,说话间呼出浅淡的白色雾气,朦胧了一双垂下的眼眸,周子斐难以看清他的情绪,却也知道,盛嘉是不好受的。


    被母亲丢下二十年,最后竟要接受一个曾破坏自己家庭的人,一个享受了自己不曾拥有的母爱的人,成为自己的弟弟。


    周子斐的动作慢慢顿住,他手指抚摸盛嘉眼尾,那里没有眼泪,却叫周子斐比盛嘉落泪时更加心疼难过。


    “宝贝……不要听她说。”


    他低下头,和盛嘉额头相触,因为静电,红色的发丝和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使得两个人看起来如此密不可分。


    “为什么?”


    盛嘉睫毛颤抖,本要抬起双眼,却怯弱地偏移了视线。


    周子斐手掌抚摸盛嘉的头发,手指在那柔顺光滑的发间穿梭。


    盛嘉的头发很柔软,落入掌中,会如水般从指缝漏出,像他这个人,似乎软得没脾气,一点棱角都没有。


    “盛老师,试着自私一点好吗?”


    “多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周子斐将人拥进怀里,盛嘉单薄瘦弱的肩胛骨隔着一层厚厚的毛衣,都显得硌手,才不过几周,他又极快地消瘦下去。


    盛嘉窝在周子斐温暖的胸膛,被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笼罩,没忍住轻轻吸了吸。


    “嗯。”


    事实上,周子斐的话,对盛嘉来说,要做到很难。


    但现在周子斐的怀抱太暖和了,身上的味道也太过让他思绪松懈,以至于盛嘉只想答应周子斐所有的话。


    等盛嘉在周子斐怀里有些不受控制地眨眼睛,昏昏欲睡之际,周子斐又松开了双手。


    “来,抬下头,老公给你围围巾。”


    周子斐笑着开口,盛嘉一下子清醒了,他的脸倏然发烫,小声嘀咕一句:“又瞎说……”


    视线却再次飘到周子斐脸上,从这个人浓密的眉,到专注的眼睛,还有挺直的鼻梁,盛嘉忽然喃喃出声:“其实我不想要弟弟。”


    “那想要什么?”


    周子斐将围巾尾端拽了拽,替盛嘉整好衣领,才眼眸望向面前乖乖抬头的人。


    盛嘉揣在周子斐大衣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捏紧,头也垂着,等下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半晌才闷声开口:“想要一个哥哥。”


    想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哥哥,会把我的手揣进捂暖的口袋里,天冷了会给我围围巾,还会低头耐心地听我说话,会这样细心地照顾我。


    这些话盛嘉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起来,便脸颊发热。


    对小自己十岁的人说想要对方当自己的哥哥,这样的话只是想想都觉得太不好意思了。


    “想要一个哥哥啊?”


    周子斐笑起来,他食指曲起在盛嘉纤长睫毛上拨弄了一下,随后又看了看周围,直接反扣住盛嘉的手将人带进了一处小巷子。


    “干、干嘛呀……”


    盛嘉本要惊慌出声,但周子斐刚进巷子,直接顺着他的毛衣下摆摸了进去,于是那话还未说出口,便变成了软言软语、撒娇似的埋怨。


    带有薄茧的温热手掌从后腰缓缓向前滑动,最后按在肚脐上面柔软的腹部。


    周子斐动作很谨慎,大衣敞开将人裹好,确认不会漏风后,才撩开一条缝隙。


    “想要什么样的哥哥?”


    “跟我说说。”


    盛嘉腰肢细细颤抖,他两腮绯红,两手都握在周子斐手腕,试图将人的手拽出。


    他咬着唇开口:“你、你这样让我怎么说……”


    周子斐低头靠近,嘴唇吻在盛嘉鼻梁,贴着那处的骨头,问:“这样是怎样?”


    轻吮一下,留下湿热的触感,盛嘉整张脸朝后缩,却被周子斐一把按住后颈,那力度恰到好处地让他失去抵抗的心思。


    “宝贝,刚刚心里是不是想说,想要有个像我这样的哥哥?”


    宽大的手掌摩挲着,激得盛嘉泛起痒意,条件反射地吸起小腹试图躲闪,额头热得冒出细汗。


    “不、不是……你太坏了,不要你这样的哥哥……”


    盛嘉松开咬紧的唇,上面印着可爱的齿痕,和一点湿亮的水痕。


    周子斐眼神顿时沉了下去,他手臂用力,将人搂得更近,直到两人紧密相贴。


    “真的不要?”


    盛嘉头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而更显磁性的嗓音,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撞上周子斐正欲压下来的脸。


    唇越靠越近,湿润的呼吸彼此交换,盛嘉的脸更红了,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舌尖,却没注意到周子斐微妙勾起的唇角。


    偏过头,周子斐的唇错开盛嘉的唇,落在了滚烫的耳尖上。


    “呜……”


    没有得到预想之中抚慰的唇舌,含了个空,盛嘉一下子拽紧了周子斐胸前的衣服,眼里溢出泪光。


    “不是不要吗?”


    而没有吻他的人还在轻笑着开口问。


    盛嘉委屈起来,他已经被挑起了所有的感觉,当即便脱口而出:“我要!”


    “要什么?”


    坏蛋又问。


    “要你亲……”


    盛嘉踮起脚,拉住面前人的衣领主动靠近。


    “是不是少了个称呼?”


    周子斐抬起下巴,不让盛嘉亲。


    “子斐……要你亲……”


    盛嘉已经受不住了,眼神黏在周子斐唇上,眼尾飞起一片动人的红晕。


    “换个称呼。”


    周子斐拇指按在盛嘉还未被吻,就红到糜烂的唇,来回按压。


    盛嘉呼吸急促地张开唇,想周子斐用手指玩玩他的嘴巴也好。


    “宝贝,你不说那个称呼,我就不亲你……”


    周子斐指腹滑到盛嘉唇角,终于给出明确的指示。


    “哥哥……要你亲,快、快点亲——”


    盛嘉如愿被狠狠吻住。


    从齿列到上颚,从舌面到舌尖,盛嘉被“哥哥”精心照顾了一番。


    第40章 控制


    “宝贝, 再张开点……”


    周子斐含糊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


    盛嘉呼吸不稳,胸膛轻微起伏,脸颊更是通红, 他默默照着周子斐的话做。


    鼓起的被子动了动, 接着从后至前变平,是周子斐俯下了身。


    “哈——”


    盛嘉当即弓起腰, 不受控制地向上挺, 手掌也隔着一层被子搭在周子斐的头。


    很快,盛嘉感觉自己坐上了一匹难驯的野马,被那起伏颠得只能捏紧被子,疾驰的过程中, 响起了呜呜风声,他手掌收紧拽住缰绳,要求它慢下撒野的动作。


    但顷刻之间, 盛嘉便变了神情, 眼睛闪过泪光, 红唇微张, 如同被扔上岸的一条鱼, 艰难地喘气。


    不过捕鱼者远比他想象的善良, 对方很快掬了一捧清水浇过来, 滋润了发干的鱼鳞。


    于是再一次, 如鱼得水, 如花逢春, 秋季的午后渐渐吹来了潮热的夏风。


    很热, 很闷。


    意识沉浮又上升,先是像飘在云端,后又像坠入大地, 盛嘉逐渐放空自己。


    ……


    ……


    不知过去多久,一切终于结束。


    “宝贝等等,别睡,等会儿我给你擦擦,然后换件干净的衣服再睡,好不好?”


    见盛嘉疲惫地眼皮往下坠,周子斐连忙捏了捏怀里人柔软的脸颊,想让人别穿着湿衣服睡。


    前几天两人在小巷子里亲密了一会儿,结果回来当天,盛嘉就打起了喷嚏。


    本来他们接个吻就该回家的,但盛嘉被吻得舒服,又被周子斐摸肚子摸得来了感觉,当时就蹭着周子斐不想走。


    “哥哥……再摸摸……还想亲……”


    周子斐怕盛嘉着凉,起初想哄人先回家,但盛嘉以为是必须叫哥哥才能继续亲,继续摸。


    在这种误解下,盛嘉那天一个劲儿地小声叫周子斐哥哥,手指发软地拉着周子斐手腕往上面带,几声下来,倒是先叫得自己脸色发红,眼神都迷离起来,骨头缝里都溢出一股子渴。


    而周子斐看见怀里的人眼眸水润,还像春天的野猫一样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当即也是大脑不清醒,把人按在墙面,又将大衣脱下盖在盛嘉身上,便跪在地上钻了进去。


    好在天色昏暗,小巷也很偏僻,直到盛嘉结束,都没人发现他们在巷子里做了这些事。


    回家之后,盛嘉理智逐渐回笼,开始自觉羞耻,当天晚上把周子斐赶去了客卧睡。


    等周子斐第二天早上弄好早饭来敲门,看见来开门的盛嘉脸颊皮肤发红、嘴唇干燥,这才知道昨天虽然两人都舒服了,但盛嘉却病了。


    秋季流感频发,盛嘉也怕自己的病传染给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小孩子抵抗力都弱,生起病来可比他难受多了,于是他便向幼儿园请了假,想等痊愈了再去上班。


    “下次不能再带你这么胡闹了。”


    周子斐给盛嘉擦干净汗湿的身子,又换上舒适的棉质睡衣,才将人抱着放在收拾好的床上。


    他的语气带有几分认真和自责,看盛嘉刚刚亲密时脸上红润的气色,现在消退,再次恢复成病期的苍白,颇为心疼。


    盛嘉正坐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听到这话,他声音沙哑地低头说:“是我……的,你、你不用自责。”


    是我很想要的。


    这几个字被盛嘉糊弄了过去,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像是在说,他是个特别……特别渴男人的人似的……


    盛嘉掩在黑发下的耳尖发起烫。


    但这几天确实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是很想和周子斐待在一起,好像只要有周子斐在身边,内心就会很充实、很安心。


    这种情绪,让他尤其想和周子斐亲密,特别是在床上,那种没有一丝缝隙,身体紧贴在一切的亲密,如果没有这些,哪怕只是抓住周子斐的手、头发,都会让他感到安全。


    盛嘉不知道周子斐是否有所察觉,但他的变化从一周前演变到今天,已经变成了,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让周子斐亲吻并触碰他的身体。


    过于强烈的欲望,过于频繁的情事,让盛嘉几乎只和周子斐对视一眼,就要起反应,胸膛作痒,唾液也不自觉地分泌。


    今天午后的这一场亲密,便是因为两人正在阳台晒着太阳,而盛嘉想起身时,大腿意外碰到周子斐的手。


    当时周子斐抬头看了一眼盛嘉,盛嘉回望过去,没有任何语言,盛嘉便被周子斐抱进了卧室-


    “盛老师,等会儿睡醒了要不要出门逛逛?”


    周子斐接过盛嘉手中的杯子,试探着问。


    盛嘉其实病早已好得差不多了,但这几天周子斐每次想带盛嘉出去走一走,哪怕只是在小区楼下晒晒太阳,盛嘉都十分不情愿。


    “不要……”


    盛嘉又要去拉周子斐的手,想让人和自己一起上床午睡。


    周子斐心里叹了口气,顺着盛嘉躺上了床。


    “那你在家睡会儿,我出门去办点事,顺便再买点润喉糖,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他轻声开口,伸出手臂将往自己怀里靠的人抱住,手掌也一下下地拍着盛嘉的后背。


    盛嘉原本正眯着眼睛蹭周子斐胸膛,深嗅他身上的味道,听到这句话顿时停下了动作。


    他不想出门,也不想周子斐出门。


    在发高烧那天,周子斐带他去医院,他们在发热门诊看见一对情侣。


    “你生病了就自己先过来,干什么非要等我下班陪你来医院?”


    “我一个人不行啊,你就不能陪陪我?”


    男生忽然冲女生大吼:“你一个成年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做什么事都要我陪,我没有自己的事吗?”


    当时盛嘉正被周子斐楼抱着靠在肩头,看见这一幕,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点突兀的恐慌。


    高烧烧毁了他的理智防线,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一般钻入脑海:


    这对怨偶或许不是例外,而是爱情必将抵达的、丑陋的真相。


    那么,现在对他百般温柔的周子斐,在这个必然结局的路上,又能走得多久呢?


    那对情侣中的女生也开始吼起来,他们在医院走廊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各种恶言恶语都被他们投掷到彼此身上,直到有护士出现将他们拉开。


    “你个混蛋,我当初就不该和你在一起!”


    “那就分手啊,我早就忍不了你那副所有人都要宠着你的公主脾气了!”


    两人被拽开后,依旧转头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冲对方骂道。


    盛嘉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他身体发颤,就算被周子斐抱在怀里,也觉得好冷。


    “我、我不想看医生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好不好?”


    盛嘉紧紧抓住周子斐的手,指甲在上面留下泛红的划痕,也一无所知。


    他只盯着身旁恋人,眼尾发红,眼睛里面满是恳求。


    “怎么了宝贝,马上要到咱们了,再坚持一下,等会儿就不难受了。”


    周子斐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盛嘉身上,他一会儿摸摸盛嘉的额头,一会儿把人又往怀里搂紧,根本没关注那对情侣。


    “我要回去,你带我回去吧,我们一起待在家里……”


    在模糊的视野和刺耳的争吵声中,盛嘉惊恐地发现,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声音,似乎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竟长着周子斐的眼睛。


    他们都用一种厌恶不耐的目光,穿透了现在这个正在被周子斐耐心哄着的自己,望向了那个注定会彼此憎恶的未来。


    这让盛嘉几乎就要喊出抗拒的“不要”,他转头埋进周子斐怀里,身体发起抖,企图在熟悉的气息里放松下来,同时不断求周子斐带自己回去。


    ……


    他不可以失去周子斐,不可以和周子斐走入这样的境地。


    周子斐是他在情感的惊涛骇浪里,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只有周子斐在,他才可以快乐。


    要怎样才能让这份快乐平稳地、持续地留下来?


    陆荷走时,他还是个小孩子,无法去阻止,余向杭出轨时,他害怕失去对方的保护,选择了忍受。


    可周子斐是不同的,周子斐爱他,至少现在还很爱他。


    正因如此,他不让周子斐离开,周子斐就不会离开——


    这个念头像一道邪恶的咒语,既能带来片刻的安心,也让盛嘉为这种自私的控制欲而痛恨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这样会将恋人越推越远,但这是盛嘉相较于过去无法控制的伤害里,唯一可以“控制”的存在。


    陷入回忆的盛嘉久久无声,在被周子斐轻触了一下脸颊,才猛地回过神。


    “可不可以不要出门?”


    盛嘉手臂缠上周子斐的腰,像寻常一样,软言软语地问。


    周子斐一顿,他没有说话,而是抚摸了一下盛嘉的头发,手掌向下,托起掌心柔软的脸,和盛嘉对视。


    “宝贝,这几天你在担心什么?”


    他并非没有察觉出盛嘉的异常。


    从时时刻刻都要有的缠绵,到提及暂时离开就被拒绝的话语,周子斐知道盛嘉心里藏了事,顾忌到盛嘉的感受,一直故作没看出来。


    周子斐起初以为是盛嘉和陆荷聊完后心情不好,再加上生着病,才想要人陪。


    可直到今天,盛嘉依旧不愿意他出门一步,这让周子斐不得不主动挑起话题。


    盛嘉闻言,转过头轻声回答:“没什么……”


    那不停颤动的睫毛却将他真实的想法泄露得一干二净。


    “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我什么都能解决。”


    周子斐再次强调,他试图让盛嘉别躲开自己的视线。


    盛嘉不想说话,又主动往周子斐怀里挤,扬起下巴,企图用讨吻来回避周子斐的问题。


    “先不亲,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些天不想我出门。”


    周子斐捏住盛嘉的下巴,躲开那个要落上来的吻,岂料盛嘉的眼眶一下子泛起红。


    “为什么不亲?”


    “为什么要出门?”


    “我还在生病,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柔顺的发搭在盛嘉额头,他的头发这些日子一直没去剪,现在已经很长了,蜿蜒在浅色的床单,如同最漂亮的黑色绸缎。


    再配上清丽到显得女气的五官,以及正失落地眼尾下垂的笑眼,越发像个埋怨丈夫不陪自己的小妻子。


    看见此番情态,周子斐怎么能不心软,他低下头,在盛嘉鼻尖怜惜地啄吻了一下。


    “亲你了,那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好不好?”


    “不够……”


    盛嘉翻身,坐在周子斐有力的腰际,手掌按着蓬勃温热肌肉,拉下衣领,慢慢俯下身。


    “再亲亲这里……”


    他又一次脸颊发红,双眸浮上水色,长发发尾掉落在周子斐颈侧,带来微痒的触感。


    周子斐眼前是一片粉色和白色,其中两颗鲜红格外诱人。


    盛嘉身上浅淡的洗衣液香气和那不断压近的雪白,令周子斐有些狼狈地转过了头。


    他滚烫的掌心握住盛嘉肩头,止住面前人靠近的动作,推拒道:“现在不行……”


    这拒绝的态度,让盛嘉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难过起来。


    这是盛嘉第一次如此大胆主动地求欢,尽管是为了转移周子斐关注的重点,他依旧羞耻难当。


    于此同时,心中又暗自期待。


    周子斐会喜欢这样吗,会喜欢自己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给他亲吗?


    可,周子斐说不行。


    盛嘉身体内部因为这句话泛起更多的痒和空,他急切地将衣领又拉大一点,往周子斐脸上凑。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你不愿意吗,你不想和我亲热了吗?”


    说着说着,盛嘉冒出眼泪,他自认隐秘地哭起来,冰凉湿润的泪珠却一颗颗掉在周子斐脑后的枕头上,水痕晕开至周子斐脸侧。


    “是我、我没有魅力了吗,你嫌我没劲了?”


    “是不是我在床上不够讨人喜欢,所以你——啊!”


    盛嘉压抑的哭腔猛地转成一道破碎的高吟,他整个人歪倒,直直砸在周子斐脸上。


    周子斐死死勒住盛嘉的腰,手臂肌肉线条绷起,用力到手背青筋都凸显出来。


    湿热发沉的呼吸扑在盛嘉胸口,他被一股狠劲咬住,发出疼痛的抽气声。


    “砰”的一声巨响,盛嘉眼前一花,就仰躺在了床上,而周子斐正两手撑在他头旁。


    “没有魅力?”


    “没劲?”


    “在床上不讨人喜欢?”


    周子斐语气意味不明地重复这些话,又冷笑一声。


    窗外不知何时飘来一大片云,让原本明亮的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周子斐凌厉的眉眼黑沉沉地压着,似乎压抑着某种剧烈的情绪,使得盛嘉后知后觉地瑟缩了一下。


    “宝贝,你知不知道,每次我亲你的时候,都很想把你整个人都吞下去。”


    面前人带来的阴影笼罩了盛嘉的视线,他模模糊糊仿佛听到野兽磨牙似的声音,下一秒,喑哑低沉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


    “盛老师,既然你想先办事再聊天,那就做好吃苦的准备。”


    盛嘉睡裤的抽绳被拉开,随后,空荡房间里响起铁质拉链被拉开的清脆声响。


    周子斐一只手提起盛嘉脚腕,将人往面前一拽,引得盛嘉发出一声惊呼。


    轰隆——


    天边炸起一声惊雷,雷电瞬间照亮周子斐冷峻的侧脸,他眼眸深邃,暗处亮着一簇惊人的火焰。


    盛嘉就这样愣怔地看向周子斐,心脏更是飞速跳动,整个人热得不停流汗。


    周子斐此时正跪坐在床面上,和盛嘉对视后,他不紧不慢地偏头吻了一下肩头搭着的白皙的脚。


    “宝宝,这次合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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