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苏醒的花花 名为「饥饿」的污染之源。……
影狼的「首领候补」们很快找到了符合条件, 也愿意加入诺安军队的族人们。
安妮丝将战斗技巧方面的培训交给了骑士长山娜，雪獠作为战斗训练的副官帮忙。
这只完全由影狼组成的斥候小队被命名为「暗影之牙」，由雪獠担任队长，奇特与苍流作为副手从旁协助, 负责诺安领内所有情报系统的运作。
安妮丝对这只小队寄予厚望, 不光是魔力潮汐期间可能面对的战争, 未来还会有针对领地内部的情报安全事务, 让那些不太擅长正面战斗的影狼也能有用武之地。
被委以重任的雪獠似乎很是紧张, 这些天都勤勤恳恳地待在校场监督队员们训练, 为他们讲解自己的战斗经验, 以及使用隐匿天赋的技巧。
或许待会儿她可以去校场看看小队的训练情况, 雪獠毕竟还很年轻，安妮丝也不希望给影狼太大的压力。
正思考着，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了规整的敲门声。
安妮丝微微一怔，奥莉薇娅敲门的频率不是这样, 而能在领主城堡里自由出入的人满打满算也就只有那几位。
在得到她的肯定答复后, 门外的人才开门走了进来，果不其然是同住在城堡里的半精灵。
这个时间点，棘应该在农田那边才对, 他可不常会主动走进领主的书房。
安妮丝站起身来, 走向了对方，一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棘？”
半精灵的神情很是严肃, 他从身后拽出了某个东西, 对安妮丝说道：“殿下，花花好像……醒过来了。”
……
自从在裂颚魔蚁的巢穴，吞下了那个即将从液泡中孵化的未知生物后, 猩红睡莲就一直处在沉睡的状态。
棘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能叫醒花花，好在他本身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关于那未知之物的探讨就暂时搁置了下来，等到这朵花醒来再说。
苏醒的猩红睡莲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那股又怂又愣的劲头彻底消失不见，整朵花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即使荆棘藤被半精灵拽在手里，也不影响它一副世外高人大道得悟的模样。
安妮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一朵花身上看出这么多情绪，不得不说自从以这样的面貌寄宿在棘身上后，这朵花一直都过于活泼生动了，时常会摆出些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抽象神情。
两人来到了位于城堡底层的魔法实验室，这里设置了各种魔法禁制，能防止未知的魔力污染向外泄露，也是棘在发现花花苏醒后就匆忙赶回领主城堡的缘由。
确认所有禁制都已经生效后，安妮丝再次看向了猩红睡莲，凑近到花花身边微微眯细了眼睛。
“我怎么觉得这家伙是在故意装深沉呢……其实花花压根没什么变化吧？”
王女殿下说完，伸手戳了戳那肆意舒展开来的猩红花瓣。
花花并不存在的后脑勺仿佛落下了两滴看不见的冷汗。
棘也终于回过味来，拽起荆棘藤用力摇晃了一下，“……别装死。”
他阻隔了身体内部分魔力回路的流向，这是在魔力潮汐降临时，猩红睡莲失控之后，棘在安妮丝的建议下掌握的新技巧。
此前魔力失控的本质，在于棘为猩红睡莲设置的「魔力容器」发生短路现象，那么设置足够的阻断保险措施就能避免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花花仿佛被掐住了脖子，顿时猛烈挣扎起来，花蕊处的巨口发出了嘶嘶的悲鸣。
我这不是怕醒来之后被你们搞去切片研究，想搞得严肃一点嘛——
你们俩没良心的家伙，这种时候不应该庆幸可爱的小花花平安无事吗？别掐我魔力回路咳咳——
明明是一朵没有脸更没有表情的花，却因为扭动与悲鸣太过生动，愣是让安妮丝从中读出了猩红睡莲那有如实体的抱怨，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她也摆出了严肃认真的表情，对猩红睡莲说道：“花花没事当然最好了，你与棘是一体共生，只要你别老想着找事，我们当然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说起来当时的情况很紧急，如果没有花花你吞下那东西，可能所有人都已经遭受未知的魔力污染了，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感谢你才是。”
“我们来到这里并不是想抓你来切片研究，只是想了解被你吞下去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棘配合着王女殿下的话，适时地让体内的魔力回路流向恢复运转。
终于喘过气来的猩红睡莲顿时又精神了，将信将疑地探出头来，花瓣跟巨口处那一圈獠牙缓慢抖动了一下。
……真的？
“诺安的领主向来说一不二，我向你保证。”安妮丝用最郑重的表情点了点头。
花花仿佛相信了她的话，晃动着荆棘藤从半精灵手中挣脱，昂首挺胸地把花瓣全部张开了。
这表示它非常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诺安领主的感谢。
棘忍不住默默摇头，这又怂又欠的性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一株新生的植物意识上。
安妮丝微微笑了笑，循循善诱道：“所以花花为什么要吞掉那东西，你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吗？”
猩红睡莲微微摇晃了一下，花蕊处细密的獠牙一阵张合，而后朝向了自己的宿主。
它到底不是人类，没有可以发出声音开口说话的器官，平时还可以借由生动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这类准确的情报信息就只能靠棘来传达了。
半精灵感受到了通过魔力传导向意识中的回音，棘微微蹙眉，显然在消化猩红睡莲带来的信息。
他看向了安妮丝，说道：“花花说它吞下的是「深渊之种」……与它同源而生的深渊造物。”
安妮丝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虽然早就猜到裂颚魔蚁异变的根源来自深渊，但真相似乎比预计的情况更为严重。
“与花花……与「猩红睡莲」同源而生的意思，是那东西最后也会变成灾厄之花那样的存在，甚至引发枯萎的天灾吗？”
棘微微颔首，随即又摇了摇头：“花花说「深渊之种」会发育出跟它一样的东西，但具体形态取决于种子落在什么样的魔物身上，以及那一刻它们灵魂之中最深层的渴望。”
“花花是一株早已灭绝的异株品种「猩红睡莲」，它得到「深渊之种」那一刻，最强烈的渴望是「生长」。”
安妮丝顿时明白了过来，不如说「生长」是大部分植物最基础的本能，即使是植物型的高阶魔物，也逃不过本能的支配。
所以灾厄之花带来的「枯萎」现象，本质上是过度生长导致的提前衰亡。
“而裂颚魔蚁那边……花花的形容是「饥饿」以及随之产生的「进食」欲望。”棘继续分析道。
这也是大部分魔物的本能，异变的蚁群一直在寻找更高魔力浓度的食物，坚持不懈地进攻拥有魔力圣物的兽人聚落。
“深渊之种寄生的并不是裂颚魔蚁的蚁后，而是它还未产下的蚁卵。”
“未成形的蚁卵本能的需要更多魔力与营养完成孵化，其信息素影响蚁后，进而扩散到整个蚁群。”
“蚁后希望产出更强大的工蚁，带回魔力浓度更高的食物，来保证这颗蚁卵顺利孵化……”
“这就是裂颚魔蚁蚁群那超常进化能力的根源。”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棘心中也有些后怕，照这样看来，最后蚁卵的墓冢上，那仿佛有什么即将破壳而出的现象，正是那只带着「深渊之种」快要孵化的裂颚魔蚁。
深渊的造物竟然能从超位魔法的轰击下安然存活，如果不是花花最后将那东西吞了下去，终暮大森林里或许就要诞生第二个来自深渊的天灾了。
——名为「饥饿」的污染之源。
一朵灾厄之花已经让整个精灵一族与「维尔树庭」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时至今日也依然为枯萎之源所影响，棘难以想象新的深渊天灾如果真的成型，会给终暮大森林乃至诺安带来怎样的破坏。
或许所有人都会被「饥饿」的魔力污染，变成像裂颚魔蚁一样被本能支配的怪物，丧失理智只会机械寻找撕咬具有魔力的食物。
安妮丝回想起了莉芙恩与那些弱小魔物被污染的情况，所有个体都是在裂颚魔蚁出现捕食行为时才会遭受「饥饿之源」的魔力污染，单从这一点来分析，的确与灾厄之花带来的「枯萎之源」非常相似。
这完全符合目前对深渊造物的观测结论——某种基于认知概念而产生的魔力污染。
她看向了莫名有些得瑟的猩红睡莲：“吞下那枚深渊之种后，花花你体内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吗？”
花花挺直了荆棘藤，曲起两片叶子，像是高傲地叉着腰，发出自满的嘶嘶声。
负责翻译的棘微妙地沉默了一下，说道：“它说当然有影响，不然能睡这么多天没动静……”
半精灵咳了一声，用这朵花得瑟的语气跟王女殿下说话，让他很是不好意思。
“两种不同欲望的「深渊之种」会相互吞噬，花花说它肯定不会输给一个还没孵化的小种子，它不希望在自己的花园里出现别的深渊造物。”
“欣赏花园里所有生命肆意生长，最终走向枯萎的终点，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等那只蚂蚁孵化出来，万一把它的花花们全都变成只有食欲的傀儡怎么办……”
“嘶嘶！”花花扭动着荆棘藤，强烈要求宿主把最后那一句也说出来。
“……花花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就算是王女殿下，现在鲜嫩的样子也比只知道吃的饭桶好看一点。”
第82章 两人的研究 「深渊」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安妮丝挑了挑眉, 捏住一片猩红的花瓣用力拔了一下，这朵怂花立刻声嘶力竭地缩回宿主身后去了。
她敢肯定，花花原话里的代称肯定不是「王女殿下」。
不过关于「深渊之种」的信息都是初次听说的宝贵情报，安妮丝希望能了解得更详细一些。
根据花花的描述, 那像是一种伴随着魔力潮汐, 从「深渊」之中无序降临的魔力投影。
这股力量最初是一片空白的, 随着「深渊之种」根植的欲望而不断向外扩展, 形成类似魔力污染的现象。
花花并不记得自己作为「灾厄之花」那千余年的时光, 对于一枚发育良好, 差点将整个精灵血脉都污染同化的深渊之种来说, 记忆之中唯一残留的底色, 就只有那不断在灵魂深处回响的「生长」欲望。
更多关于深渊的情报，花花也不太记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深渊污染外泄的方式并不只有「深渊之种」。
降临初期不会带来任何灾难, 而是对特定个体的欲望进行提炼、融合、扩张, 这样的「深渊之种」甚至算得上是温和的外泄形式。
花花能感觉到深渊的气息在魔力潮汐中不断加深，类似的现象在近十几年来愈发严重，森林深处必然还蕴藏着比裂颚魔蚁更加危险的深渊造物。
光听一朵花描述从未见过的现象还是太抽象了, 安妮丝想了想, 看向了在半精灵身后探头探脑的猩红睡莲。
“花花你还能复现被吞噬的「深渊之种」吗？我们可以把那东西切片研究……”
“嘶嘶——”
花花的荆棘藤顿时扭曲在了一起，它就知道这个可怕的人类不安好心, 还没放弃把它这样纯良的深渊造物切片研究呢！
蚁卵形状的「饥饿之源」早已经消化干净了, 不过类似的气息倒还剩了点残渣。
花花的身躯在原地扭动了一下, 随后收拢了猩红的花瓣，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般发出断续的干呕声。
在两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之前，它又张开了花瓣, 花蕊处的巨口咕涌了一阵，冒出了阵阵不祥的黑烟。
“呕——”
一堆裹缠着黑雾的不明物质被吐到了桌面上的魔晶石容器里，花花用叶片擦了擦嘴，把容器往安妮丝跟前一推，挥挥花瓣表示不客气拿去用吧。
安妮丝：“……”
她果然还是对这朵怂花太宽容了是吧。
不过安妮丝很快感受到了从那堆不明物质中散发出的影响，带着莫名其妙扰乱感官认知的效果，与此前在裂颚魔蚁巢穴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殿下，这恐怕就是深渊之种的残渣。”棘也有同样的感触。
位于魔法实验室中央的魔力核心泛起澄澈的光芒，表明整套魔法防御矩阵中，有一部分法阵正在运行。
安妮丝感觉到自己动荡的神识很快稳定下来，高阶魔法师强大的精神力让她有了能直视这团不明物质，而不会被认知错位冲击，走向精神失常的危机。
深渊之种的残渣已经比当时快要孵化的本体弱小许多，扛过了那诡异的认知污染，安妮丝终于得以好好观测一番。
语言难以描述这团残渣的本质，看上去就像将时间、空间、所有的物质、甚至是构筑世界的法则一并揉成了团，混乱地交缠在一起。
饶是有魔法实验室里的精神锚存在，多看上一会儿安妮丝依旧感到头晕目眩。
她回想起「永曜圣廷」对深渊污染的种种判定，把这东西称之为黑魔法属实有些冤枉了，传统意义上的黑魔法，顶多是施法手段或是魔法素材用得比较邪门一点，根源上还是遵循环域魔法的理论。
而深渊的污染根本就是缠绕在「法则」之外，是完全不应存在于世的东西，所有的理性与认知，任何基于世界的存续而建立起来的感知，都会在看到一团混沌之时被强烈动摇。
安妮丝伸手将魔晶石的容器倒扣过来，在看不见那一团残渣之后，紧绷的精神与感官顿时齐齐一松，让她终于得以喘过气来。
棘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感觉到花花有些紧张地顺着他的手臂钻了出来，猩红的花瓣微微张合，像是在确认两人的状态。
你们最好不要输给深渊的气息。
棘听到魔力的回音在意识深处响起，那是来自猩红睡莲的低鸣。
我可不想回到那种脑子里被单纯的欲望占据，像个傻子一样被本能奴役的日子。
棘垂下目光，异色的双瞳看向了难得能说点正经话的花花，忽然伸出手，模仿安妮丝揉雪獠耳朵一样，用力抚摸了一下那片有点耸拉的猩红花瓣。
然后成功糊了自己一手的黏液。
棘微妙地移开了视线，干脆把花花整个搓吧搓吧塞回了袖口里。
他们当然不会输给深渊的气息，总有一天，他会与安妮丝一起，亲手揭开深渊的真相。
……
花花吐出来的残渣，是研究深渊之种的绝好样本。
这个规模大小的深渊污染物，勉强还能受到魔法实验室禁制的约束，让两位高阶魔法师有了近距离观测研究的余地。
可惜花花自己也说不上来，它跟棘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灾厄之花的意识能保留下来，承载深渊之种的欲望却无法再支配它。
花花现在依旧向往着茂盛的「生长」，甚至大言不惭将周围的人与物都视为自己的「后花园」，不过这只是一种情绪上的欣赏与喜爱，不再是过往千年中只剩下扩张本能的疯狂状态。
这几天安妮丝都跟棘一起泡在魔法实验室里，带有强烈意识污染的样本无法带到终暮法师塔去，只能由精神抗性相对更强的两位高阶魔法师来负责深渊污染物的研究。
棘翻出了此前在荆棘法师塔中对「深渊」长达百年的观测记录。
相关问题在来到临水镇后一直处在搁置的状态，现在却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深渊」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在最初体内被封入灾厄之花，从维尔树庭独自一人流放到终暮大森林之时，棘就无数次的询问过自己。
这个问题在针对深渊百年间的观测研究中，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答案。
「深渊」是个确切存在，却并非真的实质存在的地方。
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深渊」的概念就像是每日升起的太阳，没有人真正触碰过太阳，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阳光的存在，从温度与光芒的变化中感受到太阳所在的位置。
「深渊」也是同样，稍微具有魔力感知能力的生物，都会本能地知晓「深渊」的存在，能从魔力环境与特殊的气息中感受到深渊所在的位置。
但从未有人真正抵达过「深渊」，这与「元素界」，或是「死者的归墟」之类屹立于主世界之外的位面不同，深渊能被感知，却无法被观测，自然也找不到能实际丈量并抵达的距离。
非要形容的话，棘认为「深渊」的存在，与眼前这片残渣的特质很是相似，都给人一种不该存在于世，所有的构成都一团混乱，与构筑世界的法则全然相悖的感觉。
像是一道不应该存在，却非要出现在主世界之中的「悖论」。
因此他才会提出「深渊」本身就是一道「虚空之环」超位魔法的大胆猜想，唯有这个级别的力量，才有可能撼动世界的本源。
安妮丝倒是对类似的现象不陌生，在星际联邦时期的记忆里，人类文明的科技已经能跨越时空，在宇宙的尺度上进行迁跃折叠，追寻到感知的本源反向论证观测者效应的程度。
在这个世界遥不可及的太阳，对星际联邦的人类而言却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可以感知却无法观测有很多种情况，目前尚不能确定「深渊」到底是哪一种，但从深渊之种的外泄，以及此前对「终暮之城」的探索来看，深渊本身一定存在时空法则上的错位。
综合对这片残渣的研究，来自花花的体验信息，还有与裂颚魔蚁的对战情报来推断，可以猜测出深渊造物的几个特征。
其并不为主世界的法则所接纳，所以呈现出「混沌」的特质，因其存在的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论，因此极容易对观测者造成精神认知上的冲击，严重的情况会直接破坏理性思维的能力，沦为只剩生物本能的痴傻状态。
而「深渊」本身似乎从未放弃进入，或者说融入主世界的可能性，「深渊之种」就是一种尝试的方式。
植入主世界的生物，深入了解其生命意识中的欲望，就像是在学习了解主世界生命的本源由什么构成。
在「深渊之种」与这些生物完成融合，深渊的污染也的确顺利地扩张开来，以一种能被主世界接纳的形式对周围的事物进行同化，扩张深渊的影响。
目前还不好猜测深渊造物这种扩张行为的背后，真正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不过其另一类特性倒是非常鲜明，那就是比起主世界的物质，深渊造物的存在形式更容易受到精神域的影响。
不同立场观测者的认知，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深渊造物的扩张，就像那些受到蚁后信息素干涉的裂颚魔蚁，只有当它们将撕咬的东西视为猎物之时，才会受到饥饿之源的影响，让深渊的污染进一步扩散。
在实验之中确认了这一点后，安妮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永曜圣廷」的神术能净化深渊污染了。”
第83章 深渊黑潮 你相信我吗，雷诺？
要论精神域的坚韧性, 哪怕是资深的超凡施法者，也很难比得上拥有虔诚信仰的人。
尤其是常年面对深渊造物，奋战在抗争一线的圣堂骑士团，战士们的精神域宛如稳固的城墙, 任凭狂风暴雨浪潮侵袭, 也能稳如磐石绝不动摇。
而深渊造物更容易受到精神域影响这一特性, 也代表着在现实层面受到物理与能量层级的影响更小。
安妮丝回想起裂颚魔蚁巢穴深处的情况, 火系超位魔法的力量几乎将山体完全烧穿, 所过之处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无论是魔蚁护卫还是未孵化的蚁卵, 都被完全灼烧殆尽, 只剩下一些焦黑的痕迹。
唯有深渊之种所在的位置，那些黑液蜿蜒而下的地方，像是被无形的屏障笼罩，在高温烈焰之下保持了原状。
以常规的方式去攻击深渊造物, 或许会出现完全无法奏效的情况, 需要结合使用武器之人的精神域影响，才能产生作用。
所以「永曜圣廷」的神术在直接面对深渊造物的战场中效果非凡，手持武器的圣堂骑士可谓天然具备了消灭深渊造物的全部条件。
但所谓的神术却无法净化已经受到污染的人, 因为神术本身的「净化」法则, 在深渊造物上并不生效。
安妮丝对棘说明了自己的猜想，意外从花花那里得到了部分验证。
与「饥饿之源」的裂颚魔蚁, 要将对方视为猎物才能传播污染的情况一样, 灾厄之花也只能将「枯萎之源」向着拥有「生长」意愿的事物进行扩散。
因此被污染的土壤本身不会变多, 只会让种植在土地里的作物飞速生产而后枯萎，森林之中的植物也是这样。
安妮丝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遇到承载其他欲望的「深渊之种」，但毫无疑问, 坚韧的精神域是击败深渊造物的必要条件。
否则即使释放超位魔法，依然会有像「饥饿之源」的裂颚魔蚁那样游离在能量法则以外的漏网之鱼，在庞大魔力的轰击之中维持原状。
不过坚韧的精神域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快速达成的。
圣堂骑士团依靠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虔诚信仰与身心上千锤百炼，而临水镇军队的建立满打满算还不到四个月。
即使通过训练能让这支队伍拥有强大的纪律性，配合制式装备看上去很是唬人，但精神域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
两人讨论到这里，棘提出了另外一条可能达成的「捷径」。
在「翡翠之环」与「黄金之环」域内的魔法符文，有许多复合环域的法阵能形成影响精神域意识的效果，而在森林之中独自研究了百年的棘深谙其道。
此前在城市级魔法护盾的法阵结构中，棘就设计了对应环域的部分，通过施加隐形的精神域影响，让森林内的魔物自发远离魔法护盾覆盖的区域。
他可以利用自己擅长的反转法阵设计，将同样的精神域暗示效果对覆盖区域内的人产生特定的影响。
或许无法形成圣堂骑士那样身心无一的虔诚效果，但无形之中加深一些原本就有的念头，是完全可行的。
比如提升士兵们对新配发武器的信心，坚信自己一定能战胜深渊造物。
只要完成临水镇这边核心结构的改造，还能通过远距离魔力传输的技术让森林内部的魔能塔据点也带上同样的效果，增加驻守人员抗击深渊污染的安全性。
安妮丝仔细思索了一番，认为棘的提议是目前能实现技术范围内，最好的措施。
法阵结构上的改造变动并不复杂，却能补足诺安的军队现在最缺少的精神域稳固方面的力量。
她与半精灵就改动的细节继续商讨了许久，而后敲定了具体实施方案，准备尽快动工。
……
数日后，巡夜鸮从森林内的魔能塔据点带回了新的消息。
驻守在据点的探索队在安妮丝的指令下，定期清扫残留在地下通道里的裂颚魔蚁。
这些失去了蚁后信息素的普通工蚁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行动，相互之间没有配合一团乱麻，比之前的蚁群好对付多了，但偶然在森林中遇上时，仍然是个不小的威胁。
在这一轮的清扫行动中，探索队在地底某个洞穴中遭遇了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异象。
像是黏稠的黑液混杂着各种各样的物质，从虚空之中莫名涌出，而后极快地形成了不同魔物的样子，其中大部分都是终暮大森林里的物种。
这些从黑泥中诞生的魔物对外界的事物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且存在形式非常扭曲怪异，甚至会出现每一眼看过去状态都不一样的现象。
探索队中有半数的士兵使用的武器无法攻击魔物，无论是附魔长剑还是燃素结晶的手雷都失去了作用。
好在另外半数的士兵依旧能够战斗，在短暂击退了第一波黑泥魔物的进攻后，那莫名出现的黏稠黑液又像是浪潮一般原地退去，消失干净了。
士兵之中出现了两人伤亡，都是在受到精神冲击后失去意识，随后被那粘稠的黑液所吞噬。
从这场遭遇战中幸存的其他士兵，在回到魔能塔据点后，没有出现其他精神污染的状况。
根据驻守工程队的另一份报告，这期间魔能塔附近也出现了与此十分相似的现象，同样是莫名从虚空之中涌出的黏稠黑液，在黑液中诞生的扭曲魔物，以及最后毫无征兆的突然消失。
出现站在魔能塔据点的异象，造成了据点多人受伤，所幸在魔能塔的防御法阵中没有人被黑液吞噬死亡。
收到报告之后，安妮丝将雷诺跟棘叫来了自己的书房，询问他们对异象的看法。
这类像是黑色潮水的异象，显然是深渊污染向外蔓延的新形式。
在过往的观测记录中，棘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黑潮这样的污染形式，森林之中或许出现过承载不同欲望的「深渊之种」，但基本都是像裂颚魔蚁这类没能真正孵化的高危个体。
雷诺同样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
魔力潮汐带来的影响，大多集中在魔力环境的变化上，终暮大森林里会孕育出更多种类的魔物，原本已知的魔物品种，也会因为数量的激增而变得比平时更加危险。
提及深渊的影响，过去更多只是传闻般的概念，拥有魔力感知的人类可以像察觉星辰的位置一样感受到深渊的存在，魔物们似乎也有类似的反应，对于普通人而言则是遥不可及的传说。
直到大约十六年前，深渊的影响才逐步扩张到了现实，随着魔力潮汐出现了各种诡异的现象。
雷诺至今也很难回忆起前几轮魔力潮汐中，随着圣堂骑士团一起抗击深渊造物时的情景。
所有与「深渊」产生联系的造物，都不可避免的带上了某种精神认知上的错乱与污染，让所有亲历者都很难保留下准确的记忆。
这一次被污染的裂颚魔蚁也是一样，如果最后不是半精灵魔法师背后那朵神奇的花直接吞掉了蚁卵，随行的五十名士兵中，恐怕大部分都会陷入精神失常的惨状里。
雷诺知道深渊的污染在随着时间的递增愈发严重，圣堂骑士团选择提前收缩防线，放弃终暮大森林，也是因为深渊污染的威胁。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艰难战斗的准备，现实的情况却比预计之中更为严峻。
先是「深渊之种」，带来了几乎摧毁所有兽人聚落的蚁灾，现在又是从未见过的「深渊黑潮」……
如果不是安妮丝殿下带来的这些改变，雷诺很难想象临水镇会在这一轮魔力潮汐中变成什么样。
恐怕早已经被魔力的汪洋与巨浪淹没，化为一片无人在意的细小尘埃了吧。
灰豹兽人稳了稳神，雷诺明白自己被叫到这里来的目的，过往守卫临水镇的经验没能为王女殿下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希望能从其他方面贡献自己的看法。
“参考殿下此前对「深渊之种」的发现，这类黑潮的精神污染性似乎降低了许多，看上去像是在不同的地点随机出现并吞噬具有魔力的事物，再通过黑潮将这些事物都复现出来，成为新的扩张战力。”
雷诺思考道：“黑潮的本质似乎依旧符合我们对「深渊」的看法，在不断试图向外扩张污染，直至与主世界完全融合，得以真正存在于世。”
在整理好「深渊之种」的相关情报后，安妮丝确认过在覆盖城市级魔法护盾的范围内，这份情报不会造成与深渊相关的认知污染后，就将信息分享给了诺安目前的管理层。
尤其是军队负责人方面，必要的时候应该让所有士兵都了解相关情报，毕竟他们是最有可能直接面对深渊造物的人。
安妮丝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巡夜鸮带回的信上提到士兵们的攻击时灵时不灵的现象，也符合她此前与棘关于精神域影响特质的推断。
她看向了有些紧绷的雷诺，灰豹兽人斑点豹纹的尾巴在身后快要卷起来了，看上去是个忧心忡忡的形状。
雷诺沉稳靠谱，万事都以稳妥为先，在这一点上非常适合做军队将领的副手，不过也正是因为过于稳妥的性格，让他对外界事物的看法天然有些悲观。
早在最初决定留在临水镇的时候，雷诺就抱着与故乡共存亡的心情，安妮丝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灰豹兽人对接连出现的深渊污染感到压力巨大。
适当开导下属的压力也是领主的职责，安妮丝想了想，对他说道：“你相信我吗，雷诺？”
“当然。”灰豹兽人没有一丝疑虑，条件反射地向王女殿下行礼，随后才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那就没问题了。”安妮丝微笑道。
因为面对深渊造物的战场，是一个能将坚定的信念化为现实的地方。
第84章 焰能炮 防卫设施与新的观测记录。
关于城市级魔法护盾的法阵结构改造很快完工, 一同完成的，还有在四座新竣工的瞭望塔。
在裂颚魔蚁的灾难之前，安妮丝就在计划修建瞭望塔来补足临水镇的防卫力量，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并动工。
四座瞭望塔分散坐落在临水镇的四方, 与终暮法师塔, 以及两座魔能塔的位置形成魔法阵结构上的互补, 密度偏向与终暮大森林接壤的方向。
毕竟在魔力潮汐时期, 大部分威胁都来自森林内部, 而临水镇的另一侧毗邻灰沙河, 相当于一道天险用于防护, 暂时不需要倾注太多防卫资源。
四座瞭望塔上都装载了安妮丝亲自构筑后, 经由终暮法师塔完成演算的复合环域魔法阵，魔力源通过瞭望塔与「诺安魔能塔阵」紧密相连。
必要的时候，可以通过灵流输出功率的调整，将塔阵内部积攒的魔力源全数供给瞭望塔, 达成施展强力高阶魔法的条件。
想要在临水镇再一次复现超位魔法有点难, 技术上的瓶颈在于施法地点反而不能离魔力源太近了，否则强烈的魔素环境变化，与释放之后短时间形成极端元素环境, 都会反过来影响魔能塔阵的运转。
再加上想要打出一发超位魔法, 目前至少会消耗「诺安魔能塔阵」积攒三日左右的魔力量，意味着临水镇所有魔法工业都要强行停摆三日, 造成诸多额外的损失。
安妮丝始终还是觉得直接在地脉上构筑法阵, 用魔能塔的魔力源进行强灌的施法方式太过粗糙了。
此前是因为处理裂颚魔蚁的异变刻不容缓, 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掏出威力最大的武器，才不得已采用了这样的方式。
随着诺安的蓬勃发展，直接叫停领地内所有消耗魔力的单位, 来供给武器能源的做法会带来更多的损失，面对不能一击制胜的敌人也会增加很多风险。
多方考虑之下，安妮丝改造出的新技术，就是瞭望塔上装载的复合环域魔法阵。
这些法阵本质上依旧是高阶攻击型的魔法，安妮丝简化了其中部分回转结构，外接的魔力源无需考虑施法者本身的承受度，能够让大量聚集的魔力以惊人的速度完成释放。
其中复合环域的部分，安妮丝以燃素结晶为源，构筑了一个内置自循环的爆燃法阵，形成了像是炮筒一样的托举结构。
攻击魔法释放出的魔力，会在生效的瞬间通过爆燃法阵进行魔力上的二次「加速」，而后于命中目标的瞬间炸裂，让魔力碰撞的力量呈几何级增长。
这个结构参考了安妮丝星外记忆中的热能武器，虽然还无法触及同层级的能量领域，但魔力能够借用复现的原理是一致的，借助燃素结晶增加的内部结构让攻击魔法的威力大幅提升。
安妮丝将这类构成的魔力武器命名为「焰能炮」。
相同的魔力结构不光能用在瞭望塔上，只要能解决移动魔力源的问题，诺安完全有能力制作出真正的移动自走式高威力火炮，焰能炮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尝试。
有了新的武器，自然也需要配备新的操作人员。
诺安军队的扩张计划正在稳步进行，第二批准备入伍的一百人已经遴选完成，正在校场分批进行前期的纪律训练，其中超过一半人都是来自森林聚落内的兽人。
安妮丝从中挑选出了十二名感官敏锐，体格健壮，并具备一些基础魔法知识的士兵，组成了诺安军队中第一支特化兵种——炮兵。
魔法世界的炮兵与她记忆中的模样不太一样，但履行的职责从未变过，那就是根据指令让手中的武器准确命中目标。
固定在瞭望塔上的「焰能炮」操作并不复杂，拥有「战阵指令」的经验，士兵们很快就能上手，他们需要训练的反而是如何适应这尊魔力巨兽所发出的骇人咆哮。
炮兵们的训练如期开展，而军队中另一支特殊的小队也迎来了建立之后的第一次任务。
雪獠作为「暗影之牙」的队长，向安妮丝汇报了近期的情况。
第一批小队成员，加上三只「首领候补」的影狼，一共有十二人，都是非常善于隐匿，也从未在这一路颠沛流离之中失去抗争之心的年轻影狼。
据说森叶跟玛嘉也很想要报名参加，让公正无私的雪獠老大直接拒绝了。
安妮丝殿下再三强调过，雪獠自身的情况已经是特例，原则上诺安是绝对不允许未成年小家伙们上战场的。
包括雪獠在内，所有「暗影之牙」的队员们都已经完成了初期的基础培训，领取到了配置的装备武器。
钢铁厂与附魔工厂为影狼们打造了一批更加便于隐匿行动的短柄武器，虽说附魔效果依旧只有「锋锐术」，但配合影狼们的自身条件，以及燃素结晶的手雷，也是极大了增强了每只影狼的单兵作战能力。
安妮丝将探查深渊黑潮动向的任务，交给了这只新生的影狼小队。
诺安不打没有准备的战争，而情报毫无疑问是准备工作中重要的一项，安妮丝需要知道更多关于深渊黑潮现象的详尽信息。
这会是一项危险的任务，但安妮丝对「暗影之牙」充满了信心。
……
又过去了十数日，临水镇的天气开始逐渐转凉了。
还未来得及改造的领主城堡正式变成了阴冷又透风的石头房子，安妮丝给房间里加了不少皮毛挂毯也没能改善问题，只能给自己多加些衣服作罢。
王女殿下每天都有山一样多的公务需要处理，忙得脚不沾地，难得能注意到居住环境的不适，进而又想起已经正式开工的城市改造扩建计划来。
阿雅女士已经完成了对史莱姆族群的契约魔法，目前第一批上百只史莱姆都养在魔物牧场里，只待城市下水道完成施工就能入驻。
下水道工程从城郊规划的区域开始建设，希芙拉正带领着建筑队进行初期施工。
整个地下工程的建设能够这么快开始，也是因为有了莉芙恩这个强大的助力。
鹿形态的森林之子是大地的宠儿，其对土地形态的影响是镌刻进兽纹中的魔力天赋，莉芙恩的能力在正面战场上或许不如那些彪悍的兽人战士，但是在建筑队中绝对是无可替代的关键地位。
有了小鹿少女，原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平整地面，夯实地基的任务，只需要短短一两日就能完成。
甚至包括下水道工程的规划，莉芙恩可以轻松地移动地底的土石，挖出隧道与各种乱七八糟排水管的雏形，后续建筑队只需要用水泥与钢铁合金进行加固，就能完成大框架的施工了。
按照这个进度，差不多等到来年开春，临水镇就能完成大部分的房屋以及城市地下水道的改造，安妮丝的领主城堡也能排上改造名单了。
想到这里，王女殿下忍不住从书桌前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觉得忙碌的领主生活还是很有盼头的。
灵性直觉忽然传来了一丝异动，安妮丝看向了窗户的位置，而后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下一秒，一只巡夜鸮拍着翅膀落在了窗沿上，有些困倦地嘎嘎叫了几声。
能够劳烦这类夜行生物在白天活动的，只有与它们结下契约的兽语魔法师，安妮丝认得这不是爱拉家的巡夜鸮，好像是阿雅女士的。
巡夜鸮将一道信纸交给了王女殿下，安妮丝快速阅读之后，露出了些许凝重的神情。
她立刻放下公务，前往了终暮法师塔的位置。
阿雅女士早已在中控室等待，见到安妮丝后微微躬身行礼，随后就将出现异常的观测数据调转出来。
那是关于一条关于魔力异常涌现的观测数据。
整个过程记录十分诡异，最开始是流畅的定时观测记录中，突然出现了多串无法解析的乱码，随后记录恢复正常，却在那一瞬留下了高到难以解释的魔力数据。
单从观测数据的记录来看，那些乱码就像一把突然出现的尖刀，撬开了平静的水面，而后汇入其中。
安妮丝看到了观测记录的日期，微微蹙眉，回想起雪獠此前送回的情报。
「暗影之牙」在森林之中数次遭遇了深渊黑潮的降临，大部分情况都与探索队在地洞中遇到的黑潮相似，都是毫无征兆的出现与消失，并试图吞噬所有带有魔力的事物。
唯有两天前的一次深渊黑潮有些异样，其规模无比庞大，粘稠的黑液仿佛真的化为汪洋大海淹没了森林，而其中出现了独特的深渊造物，所有同行的影狼都确认，那像是人类骑在高马之上的形状。
黑潮之中出现了形似人类的「骑士」造物。
可惜遭遇黑潮的影狼受到了较为强烈的认知污染，难以回想起更多的情报，巡夜鸮只带回了这次大规模黑潮降临的目击记录。
“塔内观测报告出现异样的时间……是不是正好符合雪獠提到的那次黑潮降临？”安妮丝琢磨道。
阿雅女士微微颔首，说道：“我也持同样的看法，从大致推断出的观测区域，也与大规模黑潮降临的地点一致。”
终暮法师塔是源自「终暮之城」所在的古文明建立起来的观测塔，其观测数据一直围绕着魔力潮汐的周期性变化来进行记录，却始终对深渊的存在视若无睹，没有留下任何观测记录。
安妮丝看向了那串莫名的乱码，这或许是终暮法师塔内所有的观测记录里，第一次出现了与深渊相关的数据。
第85章 污染人形 那是圣堂骑士独有的标识。……
安妮丝难以猜测这现象到底意味着什么。
终暮法师塔变得能观测到与深渊相关的魔力, 让她联想到那些降临的「深渊之种」。
深渊的力量仿佛一直在尝试着进入主世界的位面，从一开始只存在于隐约感知中的传说，一点点向着现实渗透进来。
无论如何，如果这份观测记录真的代表着大规模黑潮的降临, 至少现在多了一种能察觉到黑潮动向的手段。
抛开心中短暂的忧虑, 安妮丝稳了稳神, 迅速思考起了今后的对策。
将精力浪费在一些无法解决的担忧上, 可不是一位优秀领主应该做的事情, 眼下最紧要的事务依旧是确保领地的安全, 让她庇护的领民们都能顺利度过这一轮魔力潮汐。
她让终暮法师塔密切关注观测数据的动静, 在出现异常的时候第一时间上报至领主府。
……
时间在略带紧张的气氛中悄然流逝。
临水镇的所有工业都在有条不紊地稳定运行中, 各类物资产量甚至超出了一部分安妮丝预定的生产计划。
城市下水道已经完成了初期的建设计划，覆盖居住区地下的小半区域，并将清道夫用途的史莱姆们放进去了一部分，尝试着用搜集的生活垃圾来“喂养”它们。
农田之中灰麦的长势良好, 魔物牧场送来了第一批由史莱姆消化分解后的魔力残晶。
棘在魔法实验室中确认过了这些魔力残晶的功效, 打算将之与残留了「枯萎之源」魔力污染的黑土进行混合，实地试验一下对灰麦的产量影响。
森林之中每天都有巡夜鸮送回的探索报告，「暗影之牙」的影狼与探索队的士兵都曾数次遭遇深渊黑潮降临, 却再没有遇到过那场出现过骑士人形造物的大规模黑潮。
终暮法师塔的观测数据中也没有出现过异常, 塔内的观测装置似乎对普通的黑潮，包括此前「深渊之种」的降临都视若无睹。
安妮丝与阿雅女士一起分析了许多次, 也搞不明白其中的差异, 唯一能解释的区别, 就是其中那串不知为何出现的乱码。
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炮兵队的士兵们已经能熟练操纵瞭望塔上的「焰能炮」了。
安妮丝还特地组织了一场实战演习，四座瞭望塔从不同的角度相互配合, 几乎能为临水镇织出半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
以「焰能炮」为主力，再加上普通士兵的战阵与提前设置的燃素结晶火药，哪怕是裂颚魔蚁的蚁群卷土重来，也会被这可怕的力量全部撕成碎片。
临水镇内燃素结晶的储备量，也随着水泥的大量生产而快速增长，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量，让王女殿下感到安心不少。
无论深渊黑潮之中孕育出了怎样可怕的魔物，只要它们是能被消灭的，那么持续增强火力就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管它最后出现的是什么东西，跟我的焰能炮说去吧！
在天气变得愈发寒冷的时候，安妮丝又一次见到了阿雅女士家只有紧急情况才会出来送信的巡夜鸮。
她若有所感般迅速来到了终暮法师塔，果然从等待于此的法师塔之主脸上看到了同样凝重的神情。
“异常观测记录再次出现了吗，阿雅女士？”
银发的魔女微微颔首，为安妮丝指出了异常数据出现的位置。
“与此前一样，出现「乱码」的观测数据并没有预警，法师塔的内部系统似乎并不认为这些数据是必须要提示的严重异常。”
阿雅女士延续了「乱码」的说法，这是王女殿下对那串无法解析的陌生符号做出的定义。
她继续说道，“之前在「乱码」出现两天之后，日常阅览的学徒才从中注意到了不对劲的数据，那之后每日都由我亲自对观测记录进行检测，今日果然发现了端倪。”
观测记录正在不断跳出新的读取数，目前才进行到「乱码」刚刚结束的部分，按照此前的经验，下一刻应该会出现数值远远高于常规记录的巨大魔力读数。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观测记录，在「乱码」之后果然出现了夸张到难以解释的读数。
安妮丝微微蹙眉，按照过往对这些观测记录的解析，自然环境下几乎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魔力读数，哪怕在魔力潮汐降临那一刻也不可能，这几乎已经是「元素界」与现实世界完全重合，甚至多界重合才有可能出现的数字。
魔力的读数像是达到了某个极限的阈值，而后开始缓慢下降。
安妮丝看向了阿雅女士：“能推断出森林之中大致的位置吗？”
终暮法师塔的观测系统中没有详尽的区域地图，这一次通过雪獠作为探索终端带回的记录，安妮丝让「维克托」辅助做了地图更新，现在已经能到森林内魔能塔据点附近了。
阿雅女士调出了对应的数据，显示的区域出乎预料的很近，甚至算不上是森林深处，从绝对距离上来看，反倒离临水镇这边更近一些。
在两人探讨地图的时间里，本该逐渐下降至普通水平的魔力读数依然维持在高点上，只比阈值低了一点点。
这一次深渊黑潮的「降临」过程似乎格外漫长，庞大的魔力读数像是要取代所有的常规记录，密密麻麻地占满了中控室内所有的显示投影。
……
等到太阳落山之时，巡夜鸮从森林中带回了新的信件。
同时回到临水镇的，还有被探索队士兵们一起带回来的影狼。
安妮丝在距离森林最近的这座瞭望塔里见到了这只受伤的影狼，是本该作为「暗影之牙」活动的苍流。
年轻的影狼看上去受了不轻的伤，一向挺立的狼耳也塌下来了一只，他身上最严重的那处伤口没有流血，泛着不祥的黑烟，与当初莉芙恩鹿身上的伤势非常相似，这是被深渊污染的特征。
巡逻队已经为他做了紧急处理，以「首领候补」的兽纹强度，普通的伤口早该愈合了，唯有被深渊气息污染的伤处无能为力。
安妮丝很快让人从终暮法师塔送来了净化药水，一半洒在苍流的伤处，另一半扶着他全数喂下去了。
在史莱姆身上获得「零值」的启发后，安妮丝通过自身精湛的魔力流掌控力，顺利治愈了受到污染的莉芙恩。
自那以后她就将施法的原理记录下来，经过终暮法师塔精简演算，制作出了对应的净化药水。
在裂颚魔蚁的战役中，部分受到魔力污染的兽人们已经证明了净化药水的效果，可惜药水的存放条件有些苛刻，必须保持稳定的魔力灵流循环，因此无法让外出的军队随身携带。
不过只要能及时将伤者送回临水镇，就不用担心会被深渊气息的污染吞噬。
在这一点上，探索队的士兵反而更有优势，他们之中大部分是不具备魔力天赋的普通人，反倒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被深渊气息污染体内魔力回路的可能性。
喝下净化药水的苍流终于喘过气来，挣扎着坐起身，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王女殿下。
“大规模的深渊黑潮又出现了……并且长时间没有消失，对吗？”安妮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苍流有些意外王女殿下已经知晓了最重要的情报，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湖泊后方的位置遭遇了黑潮降临……直到我离开那里之前，黑潮都还没有消失。”
此前的遭遇记录中，大部分黑潮都在短暂的时间内突兀消失，就像这些粘稠黑液突兀出现时一样。
最长的记录也没有超过半日，而这次的降临却已经维持接近一整个白天了。
苍流垂下了目光，“是雪獠先发现了异变的黑潮，那个最诡异的东西也出现了，我们想着机会难得，正好去探探对方虚实，结果错误预估了那东西的反应……”
影狼有些心虚地晃动了一下尾巴尖，基本上冲到最前面说要探探虚实的人只有苍流而已，禁止冲动行事是写在「暗影之牙」训练守则里最前面的条款，这回在行动里受伤的确是他自己的决策欠了考虑。
苍流习惯性地遵循了之前的经验，将黑潮中诞生的深渊造物看作了「魔物」的一种。
这些行动迟缓黑泥怪物们甚至还不如森林里的魔物，普通魔物尚且具有一定的本能与智力，能根据不同的情况做出不同的反应，而深渊造物却只是被单一欲望驾驭的东西。
它们只会朝着具有魔力的事物前行吞噬，全然不管其他事情。
除了第一眼造成的精神冲击与认知污染，这些深渊造物在苍流眼中还不如睡魔蜘蛛难对付，影狼的隐匿能力同样能遮蔽它们的感知，遛羊一样消灭掉其中的大部分。
只要自身的精神域足够坚韧，对手中的武器深信不疑，任何人都能消除这些从深渊外溢的污染源。
这之中只有一个例外，就是诞生自大规模深渊黑潮中，那个有着骑士人形的诡异造物。
初次遭遇的时间太短，影狼们没能带回最关键的情报，那就是这只深渊造物不仅模仿出了人类的外形，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人类的思考能力。
伴随着它一同从黑潮中涌现的深渊造物，不再是被吞噬本能驾驭的魔物，而是一支拥有指挥官的强大军队。
苍流在近距离的接触战中看清了那具人形的外貌，它穿着被深渊气息腐蚀的制式铠甲，手中握有大盾，盾面上依稀可见永恒灼日的徽记。
那是圣堂骑士独有的标识。
第86章 来袭 深渊的触角。
黑潮之中的深渊造物, 出现了带有圣堂骑士标识的强大个体，让安妮丝也有些意外。
根据探索队之前几次遭遇深渊黑潮的记录，其中的造物大多都是终暮大森林内魔物的形状，不难看出其模拟产生造物的来源, 应该就是那些被黑潮吞噬的魔力生物。
深渊的触角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 让模拟生成的污染造物适应主世界魔力生物的存在形式, 来维持其在主世界的存在状态与时间, 进而捕获更多的魔力来源。
这其中出现了疑似圣堂骑士的个体, 意味着什么？
难道此前被深渊黑潮吞噬的魔力生物中, 甚至有来自「永耀圣廷」的圣堂骑士吗？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众所周知圣堂骑士皆为信仰坚定的强大超凡骑士, 他们为对抗黑暗的深渊而生，向来以深渊的克星，驱散黑暗与邪恶的无上天光自居。
如果真的出现了被深渊黑潮吞噬的圣堂骑士，那是否代表着洛恩王国的西境战线, 由白龙骑士团与圣堂骑士团共同驻守的「坎拉维纳」, 在对抗深渊污染的战役中落了下风，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这可不算是个好消息，倘若西境战线在这个时候落败, 临水镇毫无疑问会承受更多压力。
安妮丝忍不住捏了捏紧皱的眉心, 让自己放松情绪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不好的消息已经发生了,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解决面对这些问题。
所幸影狼们提前传回了情报, 不至于让临水镇被打个措手不及。
详细了解过情况后, 安妮丝叮嘱苍流好好养伤，而后去往了终暮法师塔，希望能从观测数据上找到一些突破口。
法师塔的观测记录中, 指向终暮大森林的部分，区域魔素浓度依旧显示出远超平均数的超高数值，从那串乱码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降下来过。
这意味着此前降临的深渊黑潮，维持到了现在也还没有消失。
安妮丝的目光落在控制台中央搭建的实景地图上，苍流提起过遭遇深渊黑潮的位置，就在淡水湖泊的后方，那里距离临水镇的绝对距离比魔能塔据点还要更近一些。
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倘若那具圣堂骑士的污染人形真的保留了与人类一致的思考能力，那么深渊黑潮这一次大规模出现的位置就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深渊的触角在进行某种程度上的「狩猎」，从过往的遭遇记录来分析，深渊所追寻的猎物是具有强大魔力的事物，就如裂颚魔蚁在饥饿本能的影响下寻求的食物。
只不过裂颚魔蚁的狩猎尚且只是被欲望支配的本能行为，蚁后依旧遵循着作为蚂蚁之时的「魔物」特色，让工蚁们四散行动，无差别地啃食所有能吃的东西，尽可能多地带回各种具有魔力的猎物。
而这一次的敌人情况不同，假设其行为是经过「思考」与「判断」之后的结果……
在魔力潮汐能够淹没的地域范围内，魔力浓度最高的节点在什么位置？
在诺安的领主到来之前的时间，这个答案或许并不固定，无论是那些吸引裂颚魔蚁注意力的聚落圣物，还是森林深处修建在地脉之上，常年覆盖着巨大防御型法阵的荆棘法师塔，甚至是「终暮之城」的遗迹，都有可能成为这个节点。
然而现在的答案有且只会有一个，那就是「诺安魔能塔阵」的中心，被城市级魔法护盾所覆盖的临水镇。
每时每刻都有庞大的魔力流在这里汇聚、转化、储存，化作魔法工业的基石与血液，供给所有的耗能设施使用。
无论是魔力的浓度还是规模，都是此前的自然造物，或是单一法师塔的魔法阵结构所难以比拟的。
以这一点来推断的话，那具圣堂骑士的污染人形，说不定就是瞄准临水镇的位置而提前降临的。
……
数日之后，巡夜鸮带回的情报证实了安妮丝心中不祥的猜测。
深渊的黑潮，的确是在向着临水镇的方向不断移动。
「暗影之牙」的影狼们带回了黑潮的详细移动路线，从降临的地点开始针对性的向着同一个方向蔓延，涌动的黏稠黑液吞噬了沿途所有的魔物异族，在魔力潮汐的影响下完全没有力竭的征兆，甚至愈发茁壮。
目前黑潮的覆盖区域已经超过了目视的极限，影狼们带回的情报中进行了简单测量，总面积超过了三十个千方，大约是临水镇的五六倍。
考虑到影狼们接受培训的时间尚短，安妮丝特地进行了多次情报复核，结合终暮法师塔的观测数据，最终得出的结论依然一致。
所幸这个可怕的数据没有再继续增加，今日清晨传回的情报中，探索队已经目测到了降临地点附近的黑潮在缓慢地消失，全数涌向了未知的地方。
安妮丝为这个消息微微松了口气，这意味着污染人形所在的深渊黑潮，并非是从「深渊」直接降临现世的锚点，而后无限向外蔓延的模式。
将深渊黑潮视为一个体型无比巨大，面积超过三十个千方，并且会随时向外喷吐小型黑泥魔物的深渊造物更为准确。
前者意味着深渊黑潮会拥有近似无限的力量，除非让降临的锚点失效，否则根本不可能彻底消灭。
而后者更像是在面对一只巨大无匹的特殊魔物，只要深渊黑潮不能无限蔓延，那就总能找到妥善应对的办法。
因为这场巨大黑潮的出现，整个区域内的魔物生态已经完全被破坏，安妮丝调整了战术，将关注重心全部放在了缓慢移动的深渊黑潮之上。
「暗影之牙」与之进行了数次小规模对战，从中可以看出深渊黑潮的大致行动模式。
虽说安妮丝认为可以将黑潮视为一片巨大的整体，但其内部并没有真正能够操控感知全范围的力量，在黑潮的最末端进行攻击，前端不会知晓战况，只有被攻击的区域附近出现了大量的黑泥魔物。
圣堂骑士的污染人形毫无疑问是深渊黑潮的绝对核心，能够引导黑潮的整体移动方向，并号令所有从黏稠黑液之中诞生的污染魔物。
但其并不能直接控制蠕动的黏稠黑液，根据影狼们的形容，那东西更像是带着能不断孵化出同类的「巢穴」在行动。
好消息是，随着这一波深渊黑潮降临的时间延长，自身具有的精神污染性也在不断降低，再不复最初现界时看一眼就会让人心神震荡的力量，频繁与其接触的几只影狼甚至已经可以完全不受影响。
根据终暮法师塔的测算，即使是第一次面临深渊黑潮的士兵，只要身处施加了精神域防护结构的魔法护盾覆盖之下，就不会受到精神污染的影响，将黑潮当做特殊一些的巨大魔物来应对。
坏消息是，无论影狼们进行了什么样的措施，使用了什么样的诱饵，那只圣堂骑士的污染人形都完全不为所动。
黏稠黑液组成的高大骑士根本没有眼睛，但它的目光似乎只聚焦于临水镇……或者说「诺安魔能塔阵」的中心，翻涌着黑潮向着目的地前行，无论途中遇到什么也无法分走它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此前安妮丝设计了不少针对有智慧的污染魔物而使用的战术，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一个对污黑骑士生效。
按照黑潮移动的速度，最多再有两天的时间，前端就会蔓延出终暮大森林，到达临水镇的近郊。
对此，新生的城镇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多亏了影狼们的活跃表现，在深渊黑潮慢悠悠从降临地点向着临水镇移动的这几天里，安妮丝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情报，能够为这位神秘的污黑骑士，以及众多随着黑潮到来的污染魔物精心准备一个足以葬送一切的战场。
临水镇内所有的魔法工厂都在全力运转，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储备下足够的物资，燃素结晶加工线与附魔工厂更是通宵达旦工作，一刻不停地吐出最关键的附魔武器。
安妮丝并未向领民们隐瞒局势，反而在镇内的布告栏上每日更新深渊黑潮的动向，让所有人都知晓即将到来的灾难，以及临水镇该如何面对深渊黑潮的威胁。
凝重的气氛与领主的讲话让临水镇所有的住民们都生出了的同仇敌忾的决心，没有人能在这场战争中置身事外，哪怕只是做好自己能做到的事，为即将登上战场的士兵们做出一点贡献，在这样的时刻也很有意义。
安妮丝重新调整了魔能塔阵的魔力流向，以及城市级魔法护盾的防御结构，将重心向着靠近终暮大森林的方向偏移了一些，与四座瞭望塔形成更紧密快捷，方便魔力共鸣的状态。
这是最后一层，也是威力最大的一层魔法武器构成的火力网。
再往前的位置，安妮丝设置了大量的燃素结晶火药，全部预埋在地底，通过简化后的火系魔法阵作为节点连接，构筑出一道隐形大规模「焰能炮」。
从预估爆炸的威力来看，应该称之为「焰能炸药」更为准确。
这片「地雷区」的四周都用水泥铺设了禁制设施，防止大爆炸之后出现的环境极端元素化现象向外扩散，更容易能将踏入陷阱的目标围困在原地，被燃爆之后的高温环境二次破坏。
安妮丝站在瞭望塔上，看向了风雨欲来前平静的终暮大森林。
无论到来的是什么，她都会在这里将其拦截击杀，哪怕是深渊探向主世界的触角也一样。
第87章 临水镇守卫战 涌动的黑潮。
等到地雷场建设完毕, 「暗影之牙」从森林内传回了消息，深渊黑潮的前端还有目测不到半日的距离，就会出现在临水镇的可视范围之内。
整个领地内已然进入了特殊战时状态，作为领主的安妮丝亲自带队驻扎在距离森林最近的瞭望塔, 登高之后看向了郁郁葱葱的林木之间。
诺安守护军的战士们严阵以待, 预设的主战场紧靠着背后的城镇, 各方面补给都很及时, 临水镇可以真正意义上拼尽全力, 与这诡异的深渊黑潮进行一场生死决战。
在太阳缓缓从云层之间升起的时刻, 安妮丝感受到了一阵黑水般冰冷而粘稠的气息。
她释放出低阶探查魔法「鹰眼」, 而后便看到了森林之中隐约涌动的黑潮, 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临水镇蔓延过来。
深渊黑潮的目标非常明确，没有受到沿途任何事物的干扰，这些涌动的黏稠黑液仿佛化作了森林中的汪洋，从树枝林木之间呼啸而过, 誓要吞没临水镇这块聚集了高浓度魔力的宝藏之地。
这是整个魔力潮汐的期间, 诺安第一次与深渊污染的直接交锋。
安妮丝解除了「鹰眼」，一声绵长的鸣笛声同时响起，那是最前方的斥候送来的信号。
——强敌已至！
大量黏稠的黑液从树干与灌木之间溢出, 像是森林里汩汩冒出的黑血, 紧接着无数魔物自黑潮中诞生，眨眼间就形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这是深渊黑潮的先遣部队。
所有在后方等待的士兵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眼看着从黑潮中冲出的大群魔物向着临水镇的方向奔腾而来, 然后毫无防备地撞进了遍布燃素结晶的地雷区。
事先预埋的「战阵指令」适时启动, 激活了燃素结晶的火药，大爆炸的嗡鸣声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将所有踏入雷区的深渊污染物原地掀飞, 撕成了碎片。
捂着耳朵的士兵们沉默地目睹了这一面倒的交锋，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识燃素结晶火药的威力，却依然为这震耳欲聋的大爆炸所震撼。
轰鸣的火光倒映在每个人的眼中，映照出一片片兴奋而神往的色彩，这就是诺安所拥有的武器，能让普通人拥有匹敌高阶超凡施法者的力量，他们绝不可能输给这些看不清面目的深渊污染物！
振奋而坚韧的情绪，随着魔法护盾的精神域防卫效果，在人群之中快速扩散开来，确保与深渊黑潮产生接触的士兵们，不会在一个照面就受到严重的精神认知污染。
涌来的深渊污染物没有一只冲过了地雷区，剧烈大爆炸之后，区域环境内开始出现极端元素化的现象，几乎将大地化为一片燃烧的高温岩浆，把后续涌来的深渊污染物也全数吞没下去。
燃素白石构筑的水泥墙将致命的高温挡在了阵地的前方，隔绝了火焰向后蔓延的可能性。
这么巨量的燃素结晶火药爆炸，形成的岩浆地在临水镇的城郊汇聚成了大半条高温的护城河，倒是为临水镇增添了一道意外的天险，无论之后深渊黑潮从哪个方向蔓延，势必都要经过高温岩浆的阻拦。
初次交锋看上去是由临水镇这边大获全胜，驻扎的士兵们也都为此欢欣雀跃，但诺安的领主眼中却不见一丝轻松。
原因无他，这只是深渊黑潮的「先遣队」……或者说连先遣队都算不上的试探而已。
燃素结晶本身并不具备高浓度的魔力，在被「战阵指令」中的高温魔力引燃前的状态，都不会被魔力的感知所察觉到，这也是地雷阵能够成功生效的前因。
然而深渊黑潮却依然谨慎地先行派出了先遣队，第一轮交锋看似占据上风，实则诺安的底牌已经被对面翻出来了一张。
短暂的平静之后，见高温的岩浆完全没有消散的征兆，森林间的深渊黑潮再次汹涌起来。
在派出第一波污染物进行试探的同时，这些黏稠的黑液依旧没有停止前行，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深渊黑潮向着临水镇的魔力中枢蔓延。
距离变得更近之后，安妮丝亲眼目睹了第二波深渊污染物从黑潮之中诞生的场景。
黏稠的黑液是个非常笼统的称呼，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见过黑潮的人，能用语言概括这东西的存在状态。
那更像是一堆糅合在一起的……混沌，是不该存世之物的集合体，强行撕开了这个世界的边境与界限，从未知的虚空流入下来。
安妮丝在深渊黑潮跃起的边缘看到了非常细微的「乱码」，像是精细的大场景中无法被加载出来的建模，只能以难以理解的混乱状态被显示出来。
而深渊污染物的诞生，就是将这些混乱无序的乱码，通过某种可以参照的规则，顺利融入现实的过程。
这些自黏稠黑液中诞生的污染物，外形会与森林中的魔物相似，并非是巧合或是惯性，而是深渊黑潮对主世界法则的学习与适应。
必须将造物捏就成什么形状，具备什么功能，其内部的魔力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才能让它们从黑潮之中脱离后，作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与这里的其他造物产生交互影响。
看到这一步，安妮丝忽然明白了终暮法师塔为什么一直对「近在咫尺」的深渊视若无物。
抛开其对魔力生物的未知影响，在高精度观测装置的感知中，深渊或许一直就是「不存在」的状态，直到以深渊黑潮的方式向主世界探出触角，真正对这个世界发生交互影响的那一瞬。
很快，涌动的深渊黑潮中出现了新的造物，身披铠甲般坚硬外皮的巨型四足生物从黑液之中走出，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了高温的岩浆之中。
“安妮丝殿下，那是已经在过去的魔力潮汐中消失的魔物种类「煌炎猛犸」。”来自终暮法师塔的学徒爱拉在安妮丝耳边说道。
阿雅女士需要坐镇法师塔的中控室，负责随行汇报魔物情报的专员就由法师塔最优秀的学徒之一爱拉来担任了。
爱拉担忧地说道：“那是非常少见具有火属性的森林魔物，或许能穿过燃素结晶制造的岩浆层。”
安妮丝了然，森林之中大多是自然属性与大地属性的魔物，天生就被火属性克制，燃素结晶制造的各类武器可谓是森林魔物的克星。
没想到深渊黑潮甚至能调出过往几轮魔力潮汐中吞噬的「魔物数据库」，制造出抗火性的魔物种类。
这意味着深渊的触角或许不是第一次伸入现世，只是此前从未有人能发现端倪，而其触角的规模也还没能庞大到形成黑潮的地步。
数头煌炎猛犸形状的黑泥污染物高高踏步向前，而后迅速陷入了岩浆包裹的地面。
黏稠的黑液在高温下被烧得滋滋作响，却没有被蒸发消散的迹象，煌炎猛犸的火抗性在黑潮的加持下似乎撑过了致命的岩浆。
短时间内形成的岩浆并不足以淹没煌炎猛犸的高度，这些黑泥巨兽在高温之中挣扎片刻后，竟缓慢地向前爬起，眼看就要突入第二圈防护层。
越来越多的煌炎猛犸在深渊黑潮之中诞生，一群一群地聚集起来，从四面八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临水镇进攻。
不过诺安的军队可不会坐以待毙。
担任军队最高指挥官的山娜高高举起了手，这是让瞭望塔准备射击的信号。
相关的战术与执行已经在实战演习中进行过了很多次，安妮丝相信山娜对战局的判断，转头看向了瞭望塔上装载焰能炮的位置。
每一座瞭望塔上的焰能炮都配备了三名炮兵进行协作，一人负责以「战阵指令」确保所有的魔力符文都在正确运转，并配合开炮指令进行释放。
另外两人负责跟随指令瞄准，以及法阵激活释放之后的维护工作。
担任这一组焰能炮射击手的炮兵是第一批加入军队的米克。
此前他就是优秀的森林猎人出身，对使用长弓的技术有着绝对的自信，加入军队后也一直表现良好，在裂颚魔蚁一役中多次杀灭巨型蚂蚁，因此受到关注被调集成为了第一批炮兵。
米克握紧了手中的瞄准器，在他身前与脚下是大片停滞的魔法阵，魔力符文散发着明明灭灭的火彩，拼组成他完全看不懂的结构。
他的搭档已经确定了射击指令的位置，正按照训练的流程检查魔法符文的状态是否完好，他能听到对方紧张的呼吸声。
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使用焰能炮面对真正的敌人，再加上王女殿下就坐镇在这座瞭望塔中，任何人都不希望在那位领主大人跟前失败出丑。
米克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手中瞄准器沉甸甸的分量令人安心，他亲身感受过扣动扳机，释放焰能炮的瞬间会产生多么庞大的动静，这是他过往从未想象过的，堪比高阶攻击魔法的力量。
无论是这神奇的「瞄准器」还是「扳机」，都是王女殿下带来临水镇的技术，是她赐予一个普通人的奇迹。
一些久远而模糊的回忆漫上了心头，米克曾在过去的魔力潮汐中遭遇过深渊的污染物，强大的精神认知污染影响了他的记忆与灵魂，让一个原本开朗可靠的猎人变得沉默阴郁。
连经常与他一起活动的萨尔也不知道，他是此前森林深渊遭遇战中，临水镇一方唯一的幸存者。
米克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斗中失去了所有的熟人与故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从那以后，猎人活着的目标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亲手为旧友们复仇，彻底消灭那些不该存在于世的脏污之物。
然而连圣堂骑士都不是那些东西的对手，一个不具备魔力天赋的普通猎人，又要拿什么去与深渊战斗？
他被心中的仇恨日夜煎熬，必须要消灭敌人的想法变成了灵魂的执念，在精神域中留下鲜明而醒目的烙印，却依旧无法给予他手刃深渊污染物的力量。
直到他加入了诺安的军队，亲手接过了为士兵配置的附魔长剑与燃素结晶火药，直到他握紧了手中的瞄准器的时候，他终于找寻到了原本无望的答案。
米克并不感到紧张，没有什么比在「瞄准器」中看到这些恶心的深渊污染物时，更令人心情愉悦的画面了。
这意味着它们即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砰——
伴随着同伴的校准指令，米克扣动了扳机。
第88章 对视 对抗污染的「特效药」。
伴随着几座瞭望塔陆续开火, 冲在最前方，即将跃出熔岩区域的煌炎猛犸身上炸开无数火花，被高温的冲击瞬间撕扯成了碎片。
黏稠黑液中诞生的污染物不像普通的魔物般具有基本的神智，普通的伤害根本不会让它们停止前进, 唯有直接攻击要害, 或是让它们的身躯丧失行动能力才能阻止。
好在焰能炮最不缺的就是对目标的打击力量, 安妮丝设计的法阵与瞄准器结构, 参考了星外记忆中炮管内层加速的原理, 即使将普通的石头当做炮弹放进去, 也能在高速之下产生巨大的穿透力。
焰能炮用作子弹的是经过附魔加工的「燃素结晶」。
在加速之中已经积攒起了庞大的魔力动能, 在命中目标那一刻的巨力点燃高温, 能够瞬间让这颗炮弹的内部能量，以数倍于火药结构的效率大爆发，产生惊人的破坏力。
即使是煌炎猛犸这类巨大的魔物体型，在中距离内直接挨上一发焰能炮, 也只有当场四分五裂后被烧成灰烬的份。
撕裂的煌炎猛犸化为燃烧的残骸落在地上, 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上去十分瘆人。
更多的深渊污染物从黑潮之中诞生，毫无畏惧地踏入高温的岩浆区域, 一路踩着同胞的残躯前进。
焰能炮巨大的轰鸣不断响起, 伴随着燃素结晶火药的爆炸声，整个战场都陷入了一片震耳欲聋的混乱之中。
驻守在最前方的士兵们结起了防御战阵, 抵挡住一些从焰能炮洗礼之中出现的漏网之鱼。
防卫的战线尚且稳定, 这些从黑潮之中诞生的深渊污染物并非刀枪不入, 焰能炮能彻底撕碎它们的身躯，在持有武器者信念坚定的情况下，附魔长剑与燃素结晶的武器也能造成有效的伤害。
棘手的地方在于这些深渊污染物几乎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它们没有任何畏惧与犹豫，哪怕被击穿头颅也依旧在往前冲，仿佛漫天的炮火与结阵的士兵都不存在似的。
诺安的军队背靠临水镇大本营，身后就是「诺安魔能塔阵」的核心，四座瞭望塔几乎能维持无限充能，燃素结晶的储量与生产效率也还够得上这激烈的消耗速度。
倘若深渊黑潮的入侵最终变为一场漫长的消耗战，那么诺安也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瞭望塔上，安妮丝的目光扫过愈发激烈与胶着的战场，看向了依然在不断向前延伸的深渊黑潮。
黏稠的黑液已经快要触及最外围的地雷区，这里化作了一片高温的岩浆，任何靠近的事物都会被火焰点燃。
但黑潮的移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边缘上那些驳杂的「乱码」像是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隔离带，高温的火焰无法触及其分毫。
黏稠的黑液也对岩浆没有任何交互与影响，仿佛两张独立的图层各自移动，连视觉上都未曾融合在一起。
安妮丝微微蹙眉，抬起目光之时再度释放了「鹰眼」魔法，她的视界陡然加深，穿过层层涌动的黑潮，看向了站在深渊污染物背后的引导者。
污黑的骑士身穿漆黑斑驳的铠甲，骑在看不出物种，完全由黏稠黑液覆盖的“马”上，手持圣堂骑士标志性的长剑与大盾。
无论是□□的坐骑还是武器与盾牌，都以一种毫无必要的姿势跟人形连接在一起，与其说是污黑骑士手持武器，倒更像是这些元素本就是属于污染人形的一部分。
被黑潮吞噬的魔力生物中出现了能够被解析的个体，甚至带来了思考与学习的能力，于是深渊黑潮十分小心而精细地用黑泥复现了对方的形状，包括那些与人形融为一体的铠甲、坐骑与盾牌。
安妮丝看到了隐藏在头盔之下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是无尽的黑洞，将所有触及的一切都吸引了进去，化作深渊的漩涡缓缓沉底。
“殿下。”一道温和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瞬间拽回了安妮丝摇摇欲坠的意识。
她骤然清醒了过来，看向了身旁正在释放出稳固精神域高阶魔法的半精灵。
“即使您的精神域非常稳固，也不要贸然用探测魔法直接面对深渊污染物为好。”棘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他看到了安妮丝释放「鹰眼」的痕迹。
方才看向敌方大本营的时刻，王女殿下湖蓝色的眼睛忽然失去了焦距，棘果断出手，避免了她遭受认知污染的可能性。
“抱歉，是我大意了。”安妮丝捏了捏眉心。
虽说是有史莱姆药水在，可以净化魔力回路的污染，但她依旧不该直接用「鹰眼」去直视深渊最危险的造物。
看向那双空洞之眼的瞬间，安妮丝分明也感受到了一层抚过灵魂的颤栗感，她仿佛在那一刻与真正的「深渊」进行了对视。
不过也多亏了那惊鸿一瞥，安妮丝终于明白了那污黑骑士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此前的黑潮都只是深渊胡乱伸出的触角，只是在广撒网吞噬各种不同的魔力生物，希望能从中学会存在所必须具备的条件与规则，获得进入主世界的力量。
那么这具圣堂骑士的污染人形，就是其在吞噬过程中最大的收获，盲目的深渊触角有了中枢控制系统，得以规划黑潮向外蔓延的所有行为，有计划性地制造出需要的魔物外形。
难怪此前战场上无论消灭多少深渊的污染物，安妮丝始终感受不到占据上风的心情。
黑潮之中诞生的魔物根本无关紧要，指望从这上面消耗黑潮的力量，就像从森林边缘缓慢砍伐树木一样，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而普通人之躯的诺安士兵们一定会是先撑不住的那一方。
作为控制中枢的污黑骑士从一开始就确定了目标，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都必须让黑潮向着临水镇的魔力中心蔓延，直至将这里完全吞没。
届时，这片深渊的触角或许就能积攒起足够的力量，呈现出真正的降临现象。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安妮丝轻轻吐了口气，乍一看临水镇的反抗仿佛毫无意义，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消灭多少深渊的污染物，都不会影响最后被黑潮吞没的命运。
但这具污染人形显然还没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思考与学习是在不断变化，而非停滞不变的。
它构思出了对魔物而言堪称精湛的战术，用不重要的炮灰来消耗临水镇这边看上去有些危险的魔力武器，借由混乱的战场来掩盖黑潮向着临水镇持续蔓延的真实情况。
若非这场意外的对视，安妮丝或许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找到突破口。
然而在深渊凝视她之时，安妮丝也看清了这触角般黑潮的本质。
在污黑骑士成为黑潮控制中枢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
安妮丝闭上眼睛稳了稳神，随后看向了身边目光关切的半精灵，对他说道：“虽说有点冒险，不过我在刚才的探查中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线索，花花在你身边吗，棘？”
棘拉扯了一下袖口露出来的荆棘藤，有些无奈地说道：“随殿下进入瞭望塔开始，这家伙就一直躲着不肯出来了，但也不肯回到原处去……”
看那微微颤抖的荆棘藤，颇有一种怕得要命又非要看的怂感。
安妮丝若有所思道：“花花能吞噬同为「深渊之种」的裂颚魔蚁卵，却对深渊的黑潮毫无想法，这并非因为你没有能力吞噬对方，而是黑潮的本质……并不存在于世，对吧？”
半精灵法袍袖口的形状咕涌了一下，随后一片猩红的花瓣探了出来，花花缩着半张巨口，发出了好奇又怀疑的嘶嘶声。
“但是你却这么害怕那具污黑骑士……不过多亏了这一点，我已经找到反击的突破口了。”
花花终于忍不住彻底冒出头，晃动着花蕊处细密的獠牙，想知道这个可怕的女人又准备做什么，才能干掉那浑身不祥的谜之污染人形。
“我们可是找到了对抗深渊污染的特效药来着。”安妮丝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回答道：“用史莱姆。”
“嘶嘶——”花花顿时卷起了所有的花瓣，缩回棘的袖子里不动了。
这女人果然是在骗花好玩的——
安妮丝的脸上依旧留着微笑，顺口逗逗这朵怂花有助于保持心态情绪的健康，她在战场上会不自觉地紧绷，所以才做出了直接用「鹰眼」进行探查的莽撞举动。
棘沉思了片刻，意识到王女殿下并非只是单纯在逗笑，临水镇内的确拥有依据史莱姆做出的特效药。
“殿下，您是想……”
安妮丝点了点头，让隐匿在身边的雪獠去往终暮法师塔，将保存在那里的净化药水全数带到瞭望塔来。
黑潮是深渊探向主世界的触角，还无法突破世界规则的层级直接降临，而其拟造魔物产生的深渊污染物就是这个过渡的桥梁。
安妮丝还未解明黑潮出现的根源，但她已经明白了污黑骑士的状态，对方的首领，或者说影响黑潮的控制中枢，就是通过那粘稠黑液向外传递的特殊魔力回路。
这种影响呈现出了强烈的同化性，在裂颚魔蚁与猩红睡莲这样的「深渊之种」上同样如此，而此前安妮丝已经从史莱姆身上获得了魔力的零值，顺利制作出了能够抵消魔力回路污染的净化药水。
既然污黑骑士也是一种特殊的魔力回路，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了。
对敌方的首领使用临水镇研发出的净化药水，尝试着用魔力零值的原理，去彻底「净化」它的存在。
第89章 鏖战 贯穿黑潮的战火。
雪獠的行动效率很高, 不多时就从终暮法师塔带回了大量的净化药水。
这些净化药水的生产工序相当麻烦，保存条件更是苛刻，临水镇内积攒了这些时日，也就只有不到二十瓶的数量。
净化药水大部分是为了像苍流那样意外遭受污染的士兵们使用的, 实在不行还有安妮丝亲自操刀的净化手术作为兜底, 因此没有耗费太多魔力的产能在这上面。
安妮丝拿起了一瓶净化药水, 从魔力感知的反馈上来看, 内部的波动与史莱姆体内的黏液颇为相似, 几乎感觉不到魔力回路的存在。
她陷入了思索之中, 「特效药」是已经到手了, 但如何让深渊黑潮之中的污黑骑士顺从服下, 还得寻找一个稳妥可行的方法。
单瓶的净化力度或许还不足以撼动深渊黑潮的控制中枢，安妮丝计划在现场构筑起新的法阵，将所有的净化药水汇聚到一起，进行深度的凝练收缩, 形成接近固体的「净化之石」。
如此一来, 想要将净化之石置入污黑骑士的体内，能采取的手段就十分有限了。
从实地距离靠近对方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无论是经过训练的士兵, 还是爱拉的契约飞禽, 甚至是「暗影之牙」的影狼们也难以做到。
因为现身之际一定会被拥有智慧的污黑骑士注意到，而这瞬间的破绽会直接导致计划的败北, 必须要将凝练之后的「净化之石」完全置入污染人形内部的魔力回路中才行。
最好是能找到让对方躲无可躲的办法。
安妮丝一边思考着, 目光辗转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焰能炮」的炮台区域上。
她亲自操刀了整个炮台的符文法阵设计，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其中的构造。
焰能炮法阵的核心是针对燃素结晶的二次加速设计，考虑到后续的拓展性, 安妮丝特意将这部分进行了拆分，确保未来也能设计出新的「炮弹」，而不单只局限于燃素结晶一个种类。
稍微更改一些「炮管」位置的法阵结构，让焰能炮来发射「净化之石」也不是不可能。
唯有炮火燃爆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发射速度，才能让污黑骑士无暇他顾，在察觉的瞬间已然被致命的「特效药」直接命中。
想到这里，安妮丝叫来了这座瞭望塔的指挥官，简单说明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要将这唯一的「炮弹」精准命中污黑骑士的体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需要绝对精准的射术，以及不会为巨大的压力而影响发挥的稳定心态。
机会只有一次，虽说临水镇不会因为这次失败而彻底失陷，但会失去消灭深渊黑潮最有效的办法，进而付出更多的牺牲与代价，才能在深渊污染的侵袭之下守住家园。
在没有信标指引的情况下，像安妮丝与棘这样的高阶魔法师也难以对特定目标远距离释放魔法，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一批从军队中精心遴选出来的炮手们。
听完这场临时召开的简会后，一位驻守炮台的士兵站起身，对诺安的领主主动请命。
“殿下，请务必将这个任务交给我。”
安妮丝看向了这位士兵，她记得对方的名字，叫做米克。
这是最早响应她的征召令，加入诺安守护军的临水镇本地人之一，参与过荆棘法师塔的探索队，在对抗裂颚魔蚁的战役中也表现亮眼，由雷诺推荐入选第一批炮兵。
米克曾经亲历过深渊污染物的侵袭，是当初最后的幸存者，安妮丝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那阴郁的眼神，不过在历经多场战斗后，米克的状态反而稳定了许多。
炮兵的神色沉稳，目光灼灼，看向安妮丝说道：“在加入殿下的军队之前，我曾是临水镇的猎人，有百步之外轻松射穿移动魔物之眼的射术。”
“让唯一致命的武器击中对魔物的首领，亲手杀死这些污染魔物，击退深渊黑潮的机会……”
“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安妮丝凝视了对方的眼睛片刻，随后微微弯起了唇角，这是一位合格的狙击手应该有的眼神。
她微微颔首道：“那就交给你了，米克士兵。”
在诺安领主的命令下，新的作战计划很快开始执行，安妮丝就近在瞭望塔上构筑出深度凝练的魔法阵，借由接入瞭望塔的魔力源迅速进行施法吟唱。
汇聚在一处的净化药水散发出阵阵魔力的光辉，在法阵的运转中明明灭灭，从药水的状态逐渐变为浓稠的黏液，进而不断向着固态塌陷凝缩。
在此期间，深渊污染物的进攻依旧猛烈。
不断向前蔓延的黑潮几乎淹没了高温的岩浆，并释放出更多的煌炎猛犸，组成头部的冲锋阵型，义无反顾地撞上了士兵们结起的防御战阵。
在巨大污染魔物的后方，是体型更小一些的魔物群，流水般汇入了混乱的战场，从各个细小的地方突破渗入。
即使有瞭望塔的支援，守护军整个防卫阵型也被迫变成了与污染魔物的白刃交击战。
骑士长山娜挥舞着大剑，如同一堵坚实的城墙抵在战线的最前方，一边消灭涌来的污染魔物，一边指挥身后的士兵架起战阵阻挡魔物进攻的浪潮。
士兵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伤亡，但没有任何人为此恐惧或者后退，哪怕是刚刚加入军队，还没有接受几天训练的新兵。
在此前的训练中，王女殿下早已向他们昭示了这场灾难的根源，在深渊的黑潮跟前，任何不够坚定的心智都将受到污染，想要赢下战斗，成为活到最后的人，就决不能畏惧退缩。
他们必须相信自己要守卫的家园，同样具有让他们战斗的力量。
释放自己全部的意志与决心去抗争，哪怕是深渊的黑潮也能被彻底击退。
爆炸的火光不断亮起，巨响震得地面隐隐颤动，安妮丝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手中的辅助魔法已经顺利完成，二十多份净化药水全数被魔力凝练，变成了一块散发着盈盈光芒的浓缩「净化之石」。
要是给被深渊气息污染的普通种族使用这颗净化之石，恐怕会把对方受到的污染与天赋魔力也一并抹削，像是过度「格式化」一样将人体内的魔力回路变成与史莱姆相似的「零值」空白状态。
但对于作为深渊黑潮控制中枢的污黑骑士而言，这净化的力度倒是刚刚好。
安妮丝将这颗特殊的「炮弹」交给了全程都在保持开火的米克。
面色沉静的炮手接过了这关键的制胜之物，而后端起了瞄准器，按照王女殿下的吩咐再次进行调校。
身边的搭档已经将「燃素结晶」更换为了「净化之石」，米克感到瞄准器指向的重量发生了一些变化，换了个姿势架起了这个沉甸甸的魔力造物。
经过这一轮鏖战，深渊黑潮向着临水镇的方向又蔓延出了一大片，现在不需要使用特地「鹰眼」魔法，视力好一些的普通士兵也能在瞭望塔上隐约看到森林之中那个骑马持盾的模糊人形。
炮手再度调整瞄准器，用那带着移动准星的魔法视界锁定了自己必须要命中的目标。
米克感受到焰能炮的魔法阵又一次开始运转，魔力带来的可怕加速会将这颗「炮弹」用难以置信地速度发射出去，在命中目标之时产生二次爆发伤害。
只是这一次发射的不再是产生高温爆炎的燃素结晶，而是专门针对污黑骑士的净化之石。
米克握紧了手中的瞄准器，轻轻吐了口气，有意识地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他是个无法凭借自身能力感知魔力的普通人，但作为人类的五感依旧敏锐，能清晰地感觉到组成世界的一切。
就像此时此刻吹过皮肤表层，带着硝烟味道的热风，在不断爆炸的燃素结晶中变得格外炙热的温度，以及行速缓慢，却依然在不断变化的深渊黑潮。
这些都是会影响瞄准器运转的重要因素。
作为一个优秀的猎手，米克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像本能一样快速处理这些外界信息，然后在所有条件的平衡点上，找到一个最大概率能命中目标的绝佳时机。
他慢慢移动手中的瞄准器，从内部投射的魔法视界中看到了那满身黑泥的污染人形。
这些深渊造物的本质从来没有变化，一时间米克好像回到了数年前在终暮大森林中那场噩梦般的遭遇战。
他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哭叫奔逃，眼睁睁看着重要的同伴们一个个被深渊的污染所吞噬，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在那个无限绝望的时刻，他甚至愿意将灵魂献给任何一位神魔，却不曾得到一丝垂怜与回应。
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再一次直面了深渊的污染，但不曾转身逃跑，更不会在绝望中无能为力，他手握有足以扭转战局，结束一切的关键。
他要亲手磨灭这扭曲的污染人形，守护身后重要的家园，为诺安献上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炮手扣动了扳机，一如此前无数次发动焰能炮的时刻。
人类的眼睛追不上激射而出的炮火，但米克知道，他已然命中了目标。
砰——
混乱的战场上甚至很少有人注意到了这次与众不同的开火，凝缩的「净化之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污黑骑士的所在，深深嵌入了那被黑泥包裹的身形。
起初它似乎并未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被命中的位置四周黑液涌动，像是要将嵌入内部的异物给推出体外，然而很快这些粘稠的黑液就全都不听使唤了。
像是在浓稠的黑墨中滴入了净化的中和剂，以污黑骑士为中心，翻涌的黑潮开始缓慢褪色，变得清澈透明，而后逐渐向着外围扩散开去。
污黑骑士完全僵直在了原地，再难行动分毫，「净化之石」没入的位置仿佛卷起了一道汹涌的漩涡，搅缠着所有混乱的黑液重新变回本来的模样。
随着控制中枢停摆，深渊黑潮也停止了诞生新的污染魔物，而那些闯入战场的先遣部队也失去了指挥，变成了全凭本能横冲直撞，甚至与同类自相残杀的普通魔物。
驻守的士兵们在山娜的带领下，开始一鼓作气向前反攻，而汹涌的深渊黑潮却在节节败退。
清澈的颜色化作一道巨大的裂痕，伴随着污黑骑士的异状，迅速席卷了整个黑潮覆盖的范围，从中段贯穿到末尾，像是一座无形的高墙从中间劈开了漆黑的浪潮。
深渊黑潮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缓缓「退潮」。
那具污染的人形像是年久失修的土石人偶，僵硬地扳动脖颈，转向了那致命一击到来的方向。
深渊的黑潮在它身后逐渐消退，距离临水镇的魔力中枢只有最后一段很短的距离了。
然而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成为了再难逾越的鸿沟。
污黑的头盔向上抬起，空洞的眼部越过战场的硝烟，看向了瞭望塔的位置。
安妮丝再次感受到了宛如深渊般的注视，污黑骑士竟然没有找到米克，而是看向了诺安的领主。
污染人形也在逐渐消散，从「净化之石」命中的那处位置开始，一点点向外变得清澈透明。
它的头盔中发出了沉重的嗡鸣声，安妮丝微微蹙眉，竟然从中听出了像是人类语言般的音节。
在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瞬，所有人都听到了污黑骑士发出了那僵硬而扭曲的回音。
“我们……”
“终将……回归……”
第90章 胜利 临水镇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
炮手米克出色的完成了只针对污黑骑士的狙击任务。
净化之石的效果比安妮丝预期之中更好, 以污黑骑士为基点，彻底摧毁了深渊伸向主世界，试图融入存在规则的触角，让深渊黑潮从内部开始了无可挽回的寸寸崩坏。
失去了最重要的控制中枢, 黑潮之中诞生的污染魔物就只是一群纯靠本能行动的乌合之众。
士兵们趁此机会掀起反攻, 一鼓作气将战线推到了地雷阵地之外, 极限靠近真正消失的深渊黑潮的位置。
黏稠的黑液像是化为了高温灼烧后的灰烬, 随着裂痕的扩散纷纷扬扬洒向了天际, 净化之石带来的清澈之色一直向外扩散, 直到视线之中漫无边际的庞大黑潮被全数吞噬消失。
那些透明的清澈之色并未留下任何实物, 深渊的黑潮就像此前无数次突然出现那样, 突兀地消散在了原地。
直到整场战役已经进入了尾声，安妮丝都还未能回过神来。
她还在回想污黑骑士消失之前那震颤的回音，那并非是她受到精神污染或是意识深处在对视之后产生的幻觉。
战场上所有人都听到了来自深渊的靡靡之音，借由污黑骑士之口转化为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 宣告着「我们终将回归」。
一时间安妮丝脑中充斥着莫名的疑问, 「我们」是谁？「回归」又是指什么？
如果终将回归的地方就是主世界所在，从存在根源就被世界规则所排斥，根本不该存在于世的「深渊」造物……为什么要用「回归」来定义自己的行为？
诺安的领主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从得到影狼们的消息, 进入战役准备阶段开始，安妮丝就一直处在高度集中的状态, 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场大型凝练魔法, 紧绷的程度一点不比战线上的士兵们更低。
这场守卫战的胜负, 在米克用「净化之石」命中敌方首领之时就已经落下了帷幕，剩下的就只是清扫杂兵的任务了。
安妮丝看向了硝烟尚未散尽的战场，深渊黑潮解构的灰烬像是化作了黑色的雪, 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却又在触地之前变成袅袅黑烟彻底消散。
她忽然怔了怔，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身边的半精灵与法师塔学徒都做出了同样的反应，在临水镇守卫战终于落幕的这一刻，所有拥有魔力天赋的人都感觉到了四周自然环境的变化。
那深海一般淹没了整个世界的魔力浪潮正在悄然褪去，哪怕身处城市级魔法护盾覆盖范围之外，区域魔素浓度也在迅速下降，即将恢复到众人所熟悉舒适的状态。
安妮丝向着塔外伸出手，纷飞消散的黑雪之中，出现了星点白色的冰迹，落在指间之时已然化作了细小冰凉的水滴。
魔力潮汐结束了。
临水镇迎来了冬季第一场落下的雪。
守卫战胜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临水镇，迎接诺安的领主以及所有英勇士兵们的，是全镇领民们的欢呼声。
众人虽然没有直面战场，但郊外响了一天一夜的爆炸声足以表明战役的激烈。
临水镇的本地住民对这样的经历并不陌生，每一轮魔力潮汐来临之际，他们都是这样心惊胆战地听着镇外激烈交战的动静，祈祷圣堂骑士团能够胜利，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只是惴惴不安的祈祷，他们进入各个魔法工厂，为前线的士兵们送去足够的武器与物资，让临水镇的一切都在战争时期如常运转。
哪怕只是待在家里安抚受惊孩子们的普通妇女，也是维系这一切安定的重要基石。
在所有返程的士兵们身后，奥莉薇娅见到了一直挂念的王女殿下，即使她从未怀疑过这场守卫战一定会胜利，但唯有亲眼见到安妮丝平安归来，驻守在大后方的执政官才真正放下心来。
“我们做到了，奥莉薇娅。”
安妮丝对她露出了微笑，“我们守住了临水镇的安全，平安度过了魔力潮汐。”
奥莉薇娅回应给王女殿下的，是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拥抱。
安妮丝回抱住了自己最信任的大管家，虽然后续需要处理的善后工作还像山一样多，但不管怎样，她的领地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而这值得所有领民为此欢呼喝彩。
……
顺利熬过了魔力潮汐，安妮丝终于能放松心情睡个好觉，缓和一下三个多月来一直紧绷的神经。
领地内的管理层班底组建已经颇具成效，很快各种任务的相关后续汇报就都出现在了领主的书桌上。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战场的善后工作。
深渊黑潮已经完全消失，没有留下一丝踪迹，仿佛那涌动的黏稠黑液从未存在过一般，连同深渊的污染物一起化为黑烟，消散得干干净净。
根据雷诺的汇报，这样的情景与此前遭遇小型深渊黑潮的记录中，莫名消失的情况非常相似，推测为深渊黑潮独有的特性，也是目前唯一能够「消灭」黑潮的方式。
安妮丝心下了然，在「净化之石」产生如此巨大成效的时候，她就有了一定的想法，深渊黑潮果然很接近她对其探向主世界「触角」的推测。
说是净化，不如说以史莱姆体内「零值」魔力回路的特性，对深渊黑潮通过吞噬同化本地魔物后，构筑起来的「触角」进行了破坏，让其变回了被主世界存在规则所排斥的状态。
深渊伸出「触角」的尝试，是必须建立在魔力潮汐时期的特殊异象，终暮大森林平日里的魔素浓度，应该是不足以支撑黑潮降临的。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却也收获了足够多宝贵的情报，从结果上来看，也算是成功击退了深渊污染的入侵，保住了领地内最重要的城镇。
安妮丝轻轻松了口气，不再耗费心神为污黑骑士最后的回音所担忧。
即使深渊的黑潮在这之后又产生了什么诡异的异变，想要将「触角」探入主世界，再怎么也得等到下一轮魔力潮汐的时候了。
那起码也得是三四年后的事情，深渊在不断变化，诺安当然也不会停留在原地踏步，到时候安妮丝手中的底牌怎么想也不会比现在这一穷二白的荒凉领地更加窘迫了。
深渊黑潮几乎没有残留下任何影响，反倒是大量殉爆的燃素结晶给城郊地域造成了破坏，极端高温的元素环境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才逐渐散去，将附近的泥土都全数烘熟了。
如果燃素结晶的火药在农田之类的地方大量爆炸，田地或许就直接荒废了，落到关键设施附近也会挺麻烦，之后最好能尽量避免让战火波及到城镇与农耕的区域。
镇内的重要设施，都必须以水泥做好全面防护，不能因为魔法护盾的覆盖而掉以轻心。
安妮丝对战后恢复工作做好了计划，随后看向了书桌上另一份报告。
这是奥莉薇娅送来的领地内情况汇总，包括几个正在开展的工程项目进度，本地居民生活务工情况，以及森林兽人们的融入状况。
目前看来大家相处得还算融洽，兽人们无论是在军队还是日常的建设上都表现得很可靠，安妮丝思索了一番，决定借着守卫战胜利，顺利度过魔力潮汐的机会，在临水镇举办一场庆祝的祭典。
她一向很重视领民们的精神建设，在大家刚刚一起并肩战斗，赢下一场艰难而漂亮的胜利之时，举办一场共同度过的祭典，无疑会增加领民们对诺安的归属感与认同感。
祭典上可以对这段时间各领域表现突出，做出功绩的代表人物进行嘉奖，提升一番大家对荣誉的积极性，并为那些不幸在魔力潮汐中逝去的人们祭祀祈祷。
诺安不会忘记每一个人的牺牲，而幸存下来的人们会带着希望继续走向未来。
做好了基本的计划后，安妮丝用力伸了个懒腰，叫来了奥莉薇娅，让她负责具体的执行安排，以及部分领域的表彰人选。
执政官非常重视王女殿下的提议，特地询问了表彰的性质。
在洛恩王国的传统中，王族成员对下属的表彰与嘉奖，通常也与贵族爵位的分封直接相关。
作为诺安的领主，安妮丝当然有权力分封新的贵族，即使是设立新的亲卫骑士，传统标准上也会得到几座村庄的土地作为自己的领地。
不过奥莉薇娅认为这份嘉奖并非是安妮丝想要分封新贵族的意思，她提出的人选如此之多，几乎所有人都是普通平民出身，完全没有必要在领地高速发展的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
闻言安妮丝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她都快忘记这茬了。
她不会分封新的贵族，应该说诺安根本不会存在传统意义上的土地贵族了。
这是阻碍技术进步与生产力发展的顽疾，最初来到诺安的时候，安妮丝还庆幸过自己的封地足够偏僻荒凉，没有这些封建社会制度的残留，让她能够大刀阔斧的改革技术，让领地直接步入魔法工业的时代。
如果开局是「坎拉维纳」那样的地方，她免不了还得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处理那堆顽固又势力的本地贵族们。
否则就很容易变成「焰心」氏族在卡扎德罗的遭遇，让希芙拉这样的技术人才流亡于旧势力的权力争夺中。
安妮丝看向了身边的大管家，她会为诺安带来一个连奥莉薇娅也未曾想象过的新时代。
而迈入未来的第一步，就从诺安领主这场特殊的表彰仪式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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