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水守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运气。
之前他天天盼着建功立业, 一朝光荣回归打了所有人的脸,结果现在他都没这想法了,却接二连三的撞上了案发现场。
天色太暗, 他只能看见西条警官在和一个疑似是路易斯的人打斗。
额……这情况他要怎么办来着?开枪示警?不,他枪里只有一发子弹。直接上去制服对方?但是, 现在在和犯人搏斗的是西条真,那什么路易斯手里有武器, 才把仲泊惠给捅了, 他不去帮忙, 假装没看见也是可以的吧?
还没等他想通要不要上去帮忙,西条警官已经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他。
他也没想到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警察居然是水守彻, 不到半秒的呆滞,差点让对方的手捅穿他的眼睛。
西条真内心一凛, 也顾不得来的是谁了,冲着水守彻大吼道:“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逮捕他!!!”
“好, 好的。”水守彻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但还未靠近, 便对上了那一双非人的眼眸。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 看他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反倒像在打量送上门的猎物。
一时间,刚刚还在往前走的水守彻竟然被那个眼神吓得停在了原地, 不敢再上前。
这家伙,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水守彻并非没抓过凶案的犯人, 却是第一次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怔住了。
回过神的时候,手枪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上。
眼看西条警官体力不支, 而对方的注意力却压根不在西条警官身上,反而频繁地想往他这边走, 幸好被西条警官拖住了。
水守彻被吓得哇哇大叫,大喊着你不要过来,然后,为了自己的安全,近距离地按下了扳机。
子弹被射出的那一刻,一切都迈向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水守彻看到了西条警官回看时还带着几分震惊的表情,看到对方的身体缓缓滑落,最终倒地。
带着威慑力的凶手静静的站在那里,水守彻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不是路易斯,但他此时只能吓得大喊道:“你别过来!”
“我们是一伙的!我都杀了他了!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到处乱说的!!!你千万别过来啊!!!”
胡言乱语得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那个人还真的就没有过来。他站在原地,围巾裹住了他大半张脸,在水守彻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蹲下身,在西条警官伤口的位置闻了闻,然后取下了一点围巾,趴了下去。
水守彻此时又恨自己没晕过去,又怕自己真的晕过去了。
他快吓死了,因为那个人居然在舔舐西条警官身上流下来的血。
这是他从警生涯里见过的最恐怖的场面,没有之一,吓得他双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崩溃地用屁股在地上疯狂挪动着,恨不得现在就变成一条趴在地上蠕动的毛毛虫,逃之夭夭。
“不对……”
他听见对方说。
语气非常烦躁的样子,“这样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要找到她……”
不对什么?
要找谁?
水守彻心里想着,看着那道身影从西条警官身上爬起时,他吓到僵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脑子里疯狂刷屏‘吾命休矣’。
好在凶手听到动静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拿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就走掉了,再没看过他一眼。
水守彻抖着腿拿着没有子弹的枪来到了西条警官面前,想确定他死没死。
手刚刚探到西条警官鼻间时,裤腿突然被人拉住了。
他吓得一个机灵,手里的枪就此落地,对着地上的人就是飞踹一脚,全然不顾对方张张合合的口型,想都没想就直接往反方向开始跑。
这里太危险了,他要赶紧离开!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到过这里。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见,另一个人施施然从附近的建筑物后面走了出来,飞快地捡起了那把枪,然后便离开了。
※※※※※※
当听到枪声时,高贝宽人其实并没有跑多远。
他被吓得嚎啕大哭,又马上用手死死地把哭声捂回了嘴边,躲到了灌木丛后面,对着发信器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知道的名字全喊了,不管是金田一让他叫的赤井先生还是诸伏警官,还是他自己加的爸爸妈妈奈奈姐姐:“……我就在小区后门这里,拜托,求求你们快点来救救西条警官吧,快点!”
触发关键词,附近警署和远在东京的公安都接到了这一宗单方面的求救电话。
此时,听到枪响的警察已经在赶往现场的路上了。
而风见裕也拿着这宗从长野发来,莫名其妙投放到降谷先生工作手机上的录音和定位,犹豫片刻后,还是做出了决定:“通知长野那边的公安人员,乔装去现场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降谷先生今天晚上有个大行动,他没办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那个组织的试探。
可是,不管怎么说,长野都是降谷先生死去同伴的哥哥所在的地方,录音里,那个小孩又叫着赤井秀一的名字又叫着诸伏高明的名字,他实在没办法无视这通莫名其妙的来电。
※※※※※※
“宽人!”
金田一三看着发送到她手机里的求救信号,想也没想便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匆匆忙忙跑了下去。
枪响的声音在黑暗中实在是太惊人了。
水守彻他们并不是专门与犯罪分子搏斗的刑警,警署平常的用枪有严格的管制,并且在平时,警示作用是大于实际作用的。
所以,他们手里的警枪声音比一般枪支声音要大得多,要的就是能彻底压过现场所有的人声鼎沸。
于是,在水守彻射出那枚子弹时,几乎附近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动静。
而在这之前的十分钟里,仲泊惠才拨打了报警电话。在这一分钟后,他们又接到了高贝宽人的求助。
两批警力迅速出动,等金田一三赶到现场附近时,看到的就是这附近忍不住出来看情况的住户,以及被警察抱在怀里因为太激动而晕过去的高贝宽人。
不久后,另外一群医生黯然地从更里面出来了,四个警察红着眼眶抬着一副被白布盖住的担架,鲜血还在不断的从担架上滴落,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原本还在吵闹的居民也都默然了。
金田一三悄悄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在更多的警察赶到现场之前,回到了家中。
几乎是一进门,她就察觉到了自己家有生人闯入的迹象,但已经晚了。
一只手枪抵住了她的后脑勺,男人嘶哑着声音说道:“别动。”
“不然我也不知道子弹会不会从你眼眶里飞出来。”
※※※※※※
在教堂的大和敢助没有听到那声枪响。
因为他已经带着人进到了地道里。
水守彻钻进去时,连盖都没盖上,轻易地让本来只是想进入清洁工房间探查一番的大和敢助逮了个正着。
“这,这……”带领他们过来的神父快要吓晕了,“我们不知道啊!我们真不知道这里还被修了个地道。”
大和敢助没有苛责他们的意思,而是蹲下身,戴上手套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砖块,“这个应该不是最近才修的。”
没等对方放下心,又来了一句:“是一开始就有了。”
这种大喘气的叙述表达害得神父刚刚直起来的腰杆一下子又塌了下去:“我们没有!我们教堂清清白白,真的没做过这种事情!警官你要相信我啊!”
“你们自己修的教堂,你们不知道?”
“这不是我们自己修的。”对方连连喊冤,“这间房原本就是捐助人自用的,后来他失踪了,我们也没人敢住里面,直到岩宫先生来……”
“那个捐助人是谁?”大和敢助打断了他长篇大论的辩解。
“是路易斯先生……”
“那个声名狼藉的大骗子?”
大和敢助愣了一下,又看向那条深不见底的地道:“刚刚你们说的岩宫先生的那些事情,是你们自己打听的,还是他告诉你们的?”
“他有没有问你们要过钱?”
“您是怀疑……”神父也不是个傻的,很快就明白了大和敢助在想什么,他先是否认的:“不,岩宫先生都六十多岁了,而且他为人那么谦和……”
“神父先生,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年龄是他报给你的,至于人品呢,看着怎么样不重要,每一个骗子在骗到你之前,都是一副热心肠。”
神父被大和敢助直接的发言梗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回忆着:“……他为人谦和,教会很多信徒捐款给他,但都被他散出去了,包括他的工资……金钱交易好像也就这些……哦,对了,水守警官好像在昨天还是前天半夜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岩宫先生信徒给他推荐的虚拟货币让他亏了。”
“亏了多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听说,他之前投得还挺多的,岩宫先生都劝了他让他不要投进去全部家当,可他就是不听。”他不确定的问道:“岩宫先生应该不是坏人吧?”
“但他房间里有个地道。你们打扫了那么久都没发现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是他发现了,还不告诉你们一点?”
经手的那两宗凶杀案的嫌疑人侧写和清洁工的形象愈发吻合了起来,大和敢助直接摇来了一批人,让鉴识科加快速度搜集这间屋子里,特别是密道入口的指纹,而他自己,则带着一批人下到了地道里,分成两批去了两边。
从密道爬进小区里时,鉴识科的电话也打来了:“对方的双手都有烧伤,但余下部分和路易斯的指纹是吻合的,另外,我们在入口那里发现了水守警官的指纹。”
“啧。”大和敢助无语的叹了口气,“我就说嘛,一个大骗子,还不至于在这方面疏忽。”
“喂?高明,岩宫很可能就是路易斯……嗯?你已经知道了?”
“仲泊惠受伤了。”诸伏高明在电话那头说道:“她指认犯人是水守彻和路易斯。”
“另外,西条警官遇袭,犯人用的是警方的枪。有两个孩子是间接的目击证人,有可能看到现场的那个孩子在等到我们之后就因为受刺激过度晕过去了,暂时没办法提供证词,另一个比他先跑到安全区域的孩子也是惊吓过度,怕被犯人报复,他父母拒绝他为我们提供任何证词。”
“……那?枪呢?”别的不说,这个问题最为重要。
“枪支不在现场,我们在附近抓到了水守彻,可他不承认枪是他的,不承认攻击了西条警官,也不承认袭击了仲泊惠,他说这一系列的主谋都是路易斯,还有仲泊惠,这两个人一起设局欺骗他,他有录音为证。”
第262章
“这话说得真有趣。”大和敢助直接被气笑了, 见过离谱的,但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等回头我们抓到那个路易斯,他是不是也要举报说仲泊惠和水守彻两个人联手对付他, 他才是被卷进去最无辜的那个?”
“我还真没想到,抓个连环杀人犯没抓到, 倒是先办了一桩闭环案件。”讽刺到此为止,大和敢助烦躁地点了一根烟, 猛吸了一口, 才问:“西条警官怎么样了?”
“出血过多, 救治无效,当场去世了。”
尽管已经从诸伏高明的口吻里猜到了是这个结局, 但得到确切答案后,大和敢助心里还是闷得慌, “那个老头……说好了过完这个月正式退休就要去享受人生的,结果……”
“负责那片区域的人是谁?”他又抽了一口, 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吓人了, 恶狠狠的说道:“两个小孩一个老人还有一到两个疑似凶手的成年人, 那么大的四个人眼瞎看不见吗?还是耳朵聋了听不见呼救?肩上的呼叫器都是做什么用的?别的不说, 枪响了之后的百米冲刺都做不到,硬生生让凶手跑了!到底干什么吃的!”
整件事发生的过程其实非常短暂,可是, 但凡在那里的警察能够在听到动静后立即赶到现场, 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我的岗位安排出了岔子, 具体之后和你细说。”诸伏高明挂断电话,看着眼前近乎崩溃的重山警官, 实在是没办法说第三次安慰的话了。
由于现场布置不力,仲泊惠受伤, 西条真死亡,得到消息的黑田警视第一时间打电话让诸伏高明将现场指挥权让渡给其他人。
诸伏高明对此无话可说。毕竟这个案子,哪怕找再多借口,作为最高长官的他没能好好御下,就是直接责任了。
“为什么?”忙碌的总部,背景是跑来跑去的其他警察,他现在也只有这点精力问出这个简简单单的问题。
“因为我想挽回……我没注意看你的布置,也没想到放老师过去会变成这样……我没想过那样是不对的。”几乎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看见西条警官死亡的重山精神恍惚。
“到现在你还不打算和我从头坦白吗?”黑发警部忍无可忍的上前猛地双手拽起了对方的衣领,“那支杀死西条警官的枪是哪来的?你的枪呢?!我已经让人确认过了,保管室里水守彻的枪没有丢失,反倒是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归还枪□□么,那支枪是谁的!你丢了多久了!”
他会这么问也是有证据的。西条警官遇害时,在现场的警察都在听见枪响后第一时间掏出了枪支,只有重山手里什么都没有。
“……”后者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嗫嚅着说道:“水守彻把我的枪偷走了。”
“什么时候?”
“……昨天,我和水守彻见面之后,他灌醉了我,然后枪就不见了。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只是……”
“只是觉得事情闹大了,他会跌得更惨吗?”
重山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诸伏高明。
“你的酒量我知道。而且,之前水守彻想整你的时候,也是一味的套近乎,企图把你灌醉。但那时候,你从没中过招。”
“……我只是觉得,他对我,对老……对西条警官,对整个警署的人都不好,所以……我以为我在做正确的事情。”
诸伏高明反问:“既然是正确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后者哑口无言。
“自己都觉得不正确了,你要怎么做正确的事呢?”
他放开了他的衣领,“其他的细节,我不想再问了,你自己去和检方解释吧。”
※※※※※※
没有开灯的玄关门口,临时报警器的声音响个不停,借着透过落地窗的白色月光,路易斯盯着脚下正努力捂着腹部的女人,伸手粗暴的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真是抱歉啊。”他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根本听不出什么负罪感。
“门外有警笛的声音。”金田一三苍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的告诉他:“警察已经来了。”
“啧,那群警察,该到的时候到的慢,不该到的时候倒是到得够快的。居然这么快就到了这里。”男人烦躁地拿着枪在金田一三眼前挥了挥,“抱歉了,奈奈小姐,麻烦你配合一下我的行动。”
说罢,他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情,将金田一三严严实实地抵在自己身体前面,用手里的枪抵住了她的太阳穴:“奈奈小姐,拜托你开一下房门。”
门一打开,就有无数只枪口对准了他。
“喂喂喂,你们可要小心一点。我手里抓着的,可是诸伏警部的恋人。”路易斯狡猾地躲在女人身后说道。
“我和诸伏高明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即使身体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但金田一三还是更正了一句。
“奈奈小姐,不该说话的时候还是别开口了。”路易斯用枪轻佻地在她脸上拍了拍,完全无视了对他怒目而视的一群警察。
“岩宫,不,路易斯,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你最好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门口的人群里,有一名警察拿着扩音器大声说道。
路易斯并不吃这套:“这位警部,枪我会放下的,但前提是警方得看在人质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比如现在,你们先把手里的枪放下,我们好好谈谈怎么样?”
“你先把你手里的枪放了!”
“那可不行,你们人多,随便往哪里射出一发子弹都够我受的了。”他笑盈盈的说道,“不过,我可以保证在谈好协议之前,我不会随便伤害我手里的人质。”
“你的话当真吗?”对方将信将疑的问道。
“当然。”
“……好。”对面一挥手,黑洞洞的枪口几乎都被放下了。
只有警部手里的那只枪的枪口,仍旧对着他:“我们公平起见,你只有一只枪,我也只有一只枪。”
“还真是够公平的。”路易斯哈哈大笑起来,被他当成人质的金田一三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只能无力地往后倒在他的身上了。
但是,没等笑几秒,他的笑容忽然凝固了,“警部大人,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
“没有骗我,你们在对面偷偷装狙击?”
他不顾对方大变的脸色,冷笑着说道:“我可是诚心诚意想和你们谈谈的,你们居然耍我?”
“咳咳……”
金田一三虚弱地咳了起来,用力捂着腹部,鲜血从她的手上流到了地面,这么大的出血量,如果还不救治,恐怕真的要出问题了。
“我现在就让他们撤走。有话好好说,你不要伤害人质。”这位警部紧张的说道,赶紧当着他的面通过无线电给对面楼的狙击手谈话,要求他们马上撤离。
“这下你满意了吧?”
路易斯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默不作声的将怀里快要晕过去的人质往自己身上揽了揽,“我能不能满意,就要看警部你的承诺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一辆没有安装任何定位的车,你们愿意放我走,我就愿意把我手里的这位小姐还给你们。”
“别开玩笑了!”那名警部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这也太荒谬了!你涉嫌谋杀多人,还想让我们给你一辆车逃跑!”
“你们不如多考虑一下?”他笑盈盈的说道:“死去的人虽然不能复活,但活人想走向死亡也是很快的。”
“可怜的奈奈小姐,你到了地下,记得好好感谢这些白白让你去送死的警察。”
“你!”
那名警部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躲去人群后面打电话请示上级。
没过多久,他沉着脸回来了。
“人质最重要,我们同意给你一辆车。”
路易斯满意的笑了:“是诸伏警部下的决定吗?看来他还是很担心他女朋友安危的。我选择躲到奈奈小姐的家,算是个不错的决定。”
那名警部板着脸冷冰冰的说道:“不好意思,他和我是平级,决定不了这些事情,我请示的是黑田警视。”
“是吗?”路易斯不甚在意这些,对他而言,无论是黑田还是诸伏都没什么区别。
“麻烦你们把车开到这里,我要带着人质上车,别担心,等到了大门口,我自然会把人质还给你们的。”
“你别得寸进尺!”
“那就让我们走过去好了。可怜的奈奈小姐,人都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还能扛多久。”
“……”对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便叫下属将车辆开了过来。
路易斯一路挟持着人质上了车,启动车辆时,都不忘和近乎昏阙的金田一三调侃:“他们还真是在乎你,我都有点想毁约了。”
话虽这么说,但这个骗子难得有一次契约精神,车开出大门口时,车门被弹开,一道身影被无情地推了下去,随后,车辆便一路加速,再也不见了踪影。
“该死的!”
后续感到的警部愤怒归愤怒,也只能冷静下来先安排:“赶紧把救护车叫来!留两到三人去逮捕人质,剩下的人,都和我一起追上去!今天之内,务必要将嫌犯逮捕归案!”
“是!”
第263章
当大和敢助知道这个消息时, 金田一三已经被送进手术室做完手术了。
“手术前拍的x光片和伤口照片都在这里了,有关患者伤情方面的问题可以直接询问我们。”
“好的,谢谢。” 大和敢助简单的看过一遍后就将拍好的x光片和照片一并装进了袋子里, 拿在手上。
“人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
医生说她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但万幸没大碍。那把刀虽然捅得深, 却并没有伤到任何脏器和要命的血管。
“接下来就是静养了。她身体太差了,术后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恢复。如果你们有问题需要问她的话, 我也建议往后推几天。”夜班急诊的医生都和警察混熟了, 关于金田一三是被绑匪劫持入院的事情也听了一耳朵, 因此才会这么说。
大和敢助哭笑不得:“您误会了,我倒也没这么心急, 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了。”高明现在有事赶不过来,他理所当然的需要帮他照顾一下家属。
听他这么说, 医生的表情温和了许多,“那就好。”
※※※※※※
“你这运气, 真是有点背。”临时会议上, 主理会议议程的是快要退休的片冈警部, 大概在年底就能晋升到警视的位置, 然后光荣退休,无论资历还是功劳都碾压在场所有人,是被黑田警视早早安排过来协调工作的。
对于诸伏高明, 他还挺同情的, 会前特地找他安慰了几句。重山他也见过, 有水守彻比着,记忆里非常的眉清目秀, 办事也挺靠谱的。万万没想到还能出这种岔子。
是我用人的问题。”黑发警部没有推卸责任,一双眼睛漆黑如墨, 暗沉沉的,“如果我当时命令的语气更加强烈一点,如果能及时的劝住西条警官,就不会有这种悲剧了。”
“强硬也没用,枪早就在水守彻手里了,他既然抱了这个心思,没有这把枪,也会有另外的枪。西条警官没事,也可能会有其他人出事,这不是你的责任。”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有心在安慰这位年轻警部几句,就被下属提醒道:“警部,开会的时间马上要到了。”
“人都来了吗?”
“有几个人在外面工作,已经报备过了由他人代为参加或者会后代为转告,只有五十岚警官那,说他那边有点东西需要时间汇总,请我们先开会,他稍后再来。”
“他是我派出去的。”诸伏高明简单解释了一下早川的事情,“因为他之前有进入过朝田夫妇家,以防万一,我就又派了五十岚去了解情况。”
“他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看来,情况比我们想的更多。”片冈警部这么说着,也就没计较五十岚迟到的事情了。
有重要线索当然是先跟重要线索。
大会进展的速度还算快的。
前期的工作已经做过总结了,没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眼下需要研究的,第一个是可能涉嫌持枪杀害西条警官的路易斯,第二个则是要怎么抓到那个连环凶手。目前,警方对他本人的信息一无所知。
“请大家看一下这份资料。”诸伏高明将自己整理好的资料拿了起来,站在了讲台前,“根据鉴识科的认定,地下牢房的修建时间,要追溯到上浦夫妇买下房屋的时间点,甚至更早。”
“而最早拥有这块地产权的,是这一对母子。岩立香和岩立恭平。”
“上浦夫妇购买的房屋,也是他们家被火烧后重建的房屋。上浦夫妇可能不清楚,但盖房的岩立母子未必不清楚这桩事。”
“……可是。”下面有人举手提问:“我看资料上写,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诸伏高明回答道:“有关这件事,我问过小区相关的当事人,岩立香死的时候,大家都见过她的遗体,但她儿子被大火烧死,尸骨是她自己收敛的,从头到尾,都没人看过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
“更切实的证据呢?高明。”片冈警部问:“光凭这点,你说服不了在座的人。”
“我这里有一份精神科医生的医疗记录,上面详细记载了他对岩立恭平的诊断。你们可以往后翻阅。”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纸张翻动的声音,他们在台下查看,诸伏高明站在台上娓娓道来:“我在调查小区里一宗命案时,意外找到了一宗失踪案件,又由这宗失踪案,找到了这份引人注意的文件记录。”
他先从大中太郎的死说起,“亲母弑子的新闻,我想各大媒体都已经将细节报道过了,我就不多做赘述。当初,有人暗地里向我提供了可信的情报,认为大中太郎的死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由此,我同警署的大家展开了一系列调查,最终靠着本案死者大中太郎留下的视频为佐证,将犯人锁定在了他的亲生母亲仲泊惠身上。”
他转身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了这对母子的名字。大中太郎在上,仲泊惠在下。在这两个名字之间写上了视频。
“事实上,大中太郎单独留下来的遗物里并不止是视频,还有一把钥匙。”
“一开始,鉴识科的人并没有找到那把锁,所以我们只能封存在档案里,暂时搁置。但后来,水守彻的某些行为引起了我们的怀疑。”
有人插嘴不解的问道:“这件事又和他有关?”
诸伏高明点了点头:“仲泊惠被逮捕之前,曾经做主把大中太郎屋子里的东西分给了小区里的邻居。后来,她在法庭上看到了那把混在证物里的钥匙,大概是认出了它的由来,才会派人去找拿走了音乐盒的那个孩子。当时,水守彻受别人所托,对小孩施加暴力,威逼恐吓,幸亏这一幕被西条警官看到了,西条警官救下了那个孩子,音乐盒则在之后几经辗转到了我的手里。”
“我找到了藏在音乐盒里的影像,找到了在十年前失踪的文木理沙小姐,但是很可惜,她被关在精神病院太久,身心都受到了严重摧残,人已经去世了。”
诸伏高明用u盘播放了部分片段,“大中太郎在死之前把这个证据和他母亲下药的视频放在一起,指向性很明显,我也由此开始怀疑起了仲泊惠杀害自己孩子的真正动机。”
“根据我的调查,文木理沙小姐在失踪前是业委会的档案管理员,为人非常低调,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从不参加任何邀约,大部分人对她的记忆都很模糊,但都没有反应过她有不正常的举动。我也调查了她的家族,文木家没有人患有精神类疾病,也就是说,文木理沙突然患病的概率非常低。”
“但她是被人送进精神病院的,在精神病院里,以一个黑户的身份存在着,无人知晓。”
“这样的人,得罪他人的概率非常的低,但很可能是知晓了某些秘密,才会被人如此残忍的对待。我因此调查了大中太郎生前去过的医院,得知,在文木理沙生前,负责照顾她的,除了院长外,就只有仲泊惠了。”
“她为什么要对付这个人?”下面有人发问,“难道是她老公出轨了对方?”原谅他,除了这种原因外,再也没想到其他理由了。
“这个可能性很低,没有任何人提过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反倒是有零星的几个人告诉我,文木理沙在当时,和一位实习的牧师走得很近。有少数人注意到他们之间似乎存在某些暧昧。”
“那个牧师现在在哪里?”
诸伏高明说:“他已经死了。十年前,这个小区发生过一起耸人听闻的案件,这个案子,又和发生的东京的某个案子有关,我想,在座的各位,无论当时是已经在工作了,还是在警校,都会对这桩惨案有印象。”
“你说的是那个邪教案?”马上就有人回忆起来了。
“没错,就是那起案子。”诸伏高明回头在黑板上把刚才说的人名一一列出,停顿了一秒,才在空出来的最中间,写上了一个名字。
——月桥。
“这是当年案件的一些照片。”
大片大片的血腥被放大,在场不少看管了现场的警察都蹙起了眉头。
“这个邪教认为献祭的孩子拥有魔力,许多孩子被他们拐卖,然后残忍杀害。”
“远在东京的月桥教授夫妇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案子,之后,随着警方的深入调查,长野这边的分支,也就是这个小区里的一对夫妇,也被逮捕归案。但在他们投案时,曾经说过外面还有人继承了他们的理想。”
“当时的警方将信将疑,随即便有人匿名举报小区的某个实习牧师就是他们的同伙,之后,警方就在对方家里挖出尸体。尽管牧师一直都在喊冤,但他还是被关进了监狱。而和文木理沙有暧昧的,正是这位年轻牧师——文月瞬。”
会议室里立马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
“我去问了曾经多次去看望文月牧师的藤木老牧师,根据他的证词,文月牧师一直强调,会有人帮他伸冤。”
“但他的自信没能等到最后一刻。我这里有藤木牧师十年前的日记。”
手写的日记内容被放大投射到在场每个警察的眼眸中。
‘11月9日,晴。’
‘我又去看了那个孩子。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这是他做的,并请求我替他向警局,法院起诉。’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模样,我觉得很愧疚。如果我一开始就严厉喝止他和那对罪恶的夫妇来往,这些事情,也不会落到他身上,更不会到今天这样百口莫辩的地步。但文月说,他在外面,有一个帮手,是会帮他的。’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这次,听说了远在东京的月桥夫妇的噩耗,我不得不打破他的幻想,我从未听说过有人在帮他寻找什么线索,也许答应他的人,是在耍他,但文月却信以为真了。’
‘那么厉害的一对侦探都因为调查这件事而死于非命,又怎么还有人有这个胆量去调查这些呢。最近,小区里又开始人心惶惶了,我告诉文月,我最近都不能再来看他。’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最近,小区有人失踪了,是看管档案的文木小姐。小区里的人,因为我和你走得近,怀疑到了我头上。’’
‘他愣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我直白的话语伤透了他的心时,他突然开口了。’
‘‘别来了。’他说,‘老师,你以后都不用来了。’’
“藤木牧师以为他在生闷气,但万万没想到,在这之后不久,他的学生就在监狱里选择了自杀。”
“他一直以为是他过于直白的话让学生再也没有了希望。但我们用旁观者的视线,再度看这些事情,就会发现,这些并不是什么巧合。”
“文月瞬拜托他的恋人文木理沙帮忙寻找证据,反倒害了文木理沙。当他从自己老师口中得到消息后,原本觉得自己一定会清白出狱的年轻牧师,最终选择了自杀结局。”
“在证据确凿之前,我不能妄言这件事就一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请你们看一下这两张对比图。”
诸伏高明调出了两幅图片,左边的一张有明显的年代感,“这是从文月牧师家中挖出的残骸,这是出现在地牢里的残骸。”
“大家都是刑侦这一方面的高手,其中的异同点,想必不需要我赘述了。”
片冈警部第一个点头:“骨头上的伤口的确很像。”
接着,陆续有人赞成:“我听我老师说过,当年的这个案件,一直没有找到凶器。”
“当年的尸骨还在吗?应该请鉴识科重新鉴定一下骨头上的伤痕。如果能判定出两边痕迹一致的话,那个文月牧师无疑是被人陷害的,而他的恋人也是因为发现了这点,才被人关进了精神病院里。”
也有人想得更多:“但是……仲泊惠是个女的,她的力气,应该无法造成这样的伤口。而她的家属……我之前看过她的有关报道,媒体都说,她家除了她和她儿子以外,其他人都死于之后的投毒案里。可现在在地下牢房找到的那些尸骨,可不止有十年前的残骸。”
“她能把文木理沙送进精神病院,我不否认她是知情人,可她这样是为了袒护谁呢?大中家,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啊……”
诸伏高明听到了这个议论,“大中家没有,不代表她身边没有。那个精神病院接待的客人也不止是文木理沙。还有一开始的那个人,岩立恭平。”
“他的性格特点,非常符合真凶的侧写。”
“……高明,不是我说,你这样还是太牵强了。你刚刚一直在说给我们看证据,但到了现在,证据还没出现啊。”
“抱歉。这个故事太长,我必须分段讲解我的推理。”
黑发警部点开了桌面上的另一份文件,“既然你们都说到了投毒案,就不得不说近期发生的两个案子了。”
“当年的小区投毒的前本刚,以及仲泊惠的司机二松雄大匠,都死在了同一个地方,根据他们生前所受的折磨和伤害来看,他们死在了同一个人手里。”
“这个连环杀人案里,引人注意的有几点,第一,前本刚是自愿出门的,说明他对邀请他出门的人很熟悉,他们之间很有可能是旧相识。第二,二松雄大和前本刚之间恰好有仇怨,他的弟弟二松匠曾经威胁过前本刚,但在之后神秘失踪了。”
又听到了失踪这个词,在座不少人的耳朵都跟着动了一下。
“第三点,则是我们在二松雄大的身上发现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亲爱的惠,我还活着。很期待与你的再度会面。”
名片一出来,仲泊惠这个名字,又一次在众人心中闪现。
诸伏高明换了一份文件,继续往下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尸检报告,多的我就不做赘述了,凶手反复的在他们身上制造细微的烧伤,但又拿走了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打火机和烟头。”
“这个新出现的人物很害怕火。”
“所以……”
“水守彻刚刚已经提交了一份录音,录音里,仲泊惠管小区教堂新来的那个全身烧伤的清洁工叫做路易斯。这个名字,恰好和当年让整个长野为之震动的那个诈骗犯的名字一模一样。”
“巧合的是,他当年也是失踪的。虽然大家都认为他已经跑了。”
片冈警部疲惫地捏了捏鼻头,“杀了那个司机和前本刚的人,就是路易斯吗?”
“水守彻是这样供述的,”不仅如此,他还举报这两人都给他下套,强行取走了他的所有资产。
“他的话,不能百分百信任。”片冈警部说,“这种事情,还是得把那个路易斯抓住,同时审问仲泊惠,才能得出结论。”
话虽如此,但他其实已经相信了。
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巧合的事情。
诸伏高明点头表示自己听清楚了,又继续往下说:“录音里,路易斯提到了仲泊惠的司机手里有足以威胁她的证据,现在那个证据在他手里。同时,他也提到了,路易斯并没有拿到他诈骗到的那些巨额资金,他去找仲泊惠就是想向她讨要的。”
“但仲泊惠却说,她没有拿这笔钱,要他去棺材里找,并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路易斯当年,并不是骗到了钱就跑了,而是被一对母子囚禁了。”
“她对这件事相当清楚,对话内容并不存在伪装的痕迹,也就是说,她相当清楚路易斯被囚禁的事情,甚至很可能是主谋。”
“那么,路易斯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因为……”
“是的,囚禁他的地方,发生了火灾。这件事情,新闻里有所报道,小区的人也记得很清楚。就在投毒案发生后的不久,岩立母子所住的房屋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儿子死在了火灾里,母亲虽然被救出来,但也在之后确诊癌症,最后撒手人寰。”
“重建后的屋子,就是上浦夫妇的家,在那之后,上浦太太便在自己家中离奇失踪了,和在这个小区发生的众多的失踪案一样,她的失踪也从未有过任何结果。同时,自始至终,被烧死的岩立恭平的尸体都没有被任何人目睹过。”
诸伏高明在身后的白板上刷刷刷的写出了好几点:
“岩立恭平的尸体从未有人亲眼证实。”
“他家房屋旧址下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牢,并堆满了尸骨。”
“路易斯曾遭母子囚禁,脱险归来后,身上布满烧伤。岩立母子的别墅恰好有过一场大火。”
“精神科医生给出的判断符合我们对于地牢凶手的侧写。”
以及最后一点:“当时的那对邪教夫妇供述,他们在小区里还有志同道合的同伴。”
写到这里,诸伏高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对着在场所有人,长长的鞠了一躬。
“我必须要先向大家道歉。”
“一直以来,我隐瞒了一件事实。”
“之所以我会来到这个小区,是因为我一直在私下调查一宗案件。”
“什么案件?”
一阵沉默后,片冈警部代替大家问出了这个问题。
“东京辖区的旧案,月桥夫妇死亡事件。”
在他身后,被刻意放大来写的月桥两个字周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索链条。
长野县这个小区里发生的所有案件都汇集在了一起,指向了一个已经死亡多年的人。
而诸伏高明则转身,划下重重的一笔,将这个名字同月桥这个名字连在了一起。
“这个会议室里,有很多人都知道,我现在在交往的女朋友,名叫奈奈,在这个小区的业委会当档案管理员。但实际上,她不叫奈奈,东京那边的警察,习惯叫她金田一三。”
“可她也并不叫金田一三。”
“她的真名,叫月桥槿,是月桥夫妇的亲生女儿,也是她父母被杀案件的第一个发现者。”
“岩立母子,最早是被她锁定的。”
第264章
诸伏高明突然的坦白, 宛如一颗重磅炸弹,炸得整个会议室都无法安静了。
“等等,我没听明白,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月桥夫妇?月桥夫妇死亡案件的凶手不是早就被抓了吗?”
“东京的案件,和我们长野的案件有关系?凶手还跑到东京去杀人了吗?”
“你女朋友又是怎么回事?高明, 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就连片冈警部,也诧异地张大了嘴, 丝毫没有任何形象。但在他脑海中, 就忽然浮现出了他来之前, 接到的黑田兵卫电话的事情。
本来他是不想来的,快要退休的人, 对名利也都淡了,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最后工作的日子, 并不想再沾上什么连环杀人犯的事情。
这个功劳,不妨让给那些想表现的小年轻, 皆大欢喜。
可是, 一直很好说话的黑田兵卫在这件事上, 却表现得异常的坚定。
“片冈警部, 你曾经在东京就职过吧?”
“……是?”虽然如此,但这个事情和连环杀人犯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你有一对很想报答, 却没有机会报答的恩人。”
听到黑田兵卫居然敢提起这个, 片冈生气的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没错!我当年被冤枉的时候,是月桥夫妇出面救了我, 但没等我回报他们一二,他们夫妇就惨死了。这件事情在警界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所以从东京回到了老家长野。”
“黑田警视, 你想劝我去的话,我去就好了,但请你不要拿这件事当理由或者什么例子来劝我!!!这是对我恩人的不尊重!!!”
他咆哮得整栋楼都听见了,但电话那头的黑田兵卫居然没有生气,而是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是吗?那就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片冈警部简直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可以说,他完全是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受黑田兵卫的嘱咐过来主持大局的,要不是诸伏高明是他看好的后辈,这个担子,他其实很想甩给别人。
可是,在会议的过程中,当诸伏高明写出‘月桥’这个姓氏时,他心里就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异样感。
也许,黑田兵卫把他安排在这里,就是故意的。
当诸伏高明念出月桥槿这个名字时,片冈直接在心里骂了句世上最难听的脏话。
黑田兵卫那家伙!他就是故意的!
他派他来这里,根本不是指望他怎么指挥这群年轻人破案,而是想借他的手,力排众议的去支持诸伏高明。
他知道他没办法拒绝。
因为……
他还欠了一个永远都还不了的人情。
努力把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压下去,片冈警部再看诸伏高明的时候,眼神里就带上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激动,还有某种打量和挑剔。
高明……什么都好,但是年纪好像大了点。他来长野的时候这家伙都已经开始工作了吧,好像工作很久了,小槿那时候连连跳级都还没跳上大学呢。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大家先安静!让我来问!”
吵闹的会议室,再度变得静悄悄的。
“高明,月桥夫妇的案件我很清楚。他们夫妇被人残忍的分尸,杀害在家里,最后,是他们未成年的女儿在冬令营结束后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这件事当年闹得很大,之后,警方找到了闯入的犯人,他是其中一个被害孩童的家长,偏执的觉得如果侦探能再早一点侦破这个案件,他的孩子就不会死。”
“他承认了一切,并且在这之后自杀了。这件事自此算是圆满解决。但现在,你说月桥夫妇的案子犯人另有其人?”
“你的证据呢?”
“月桥夫妇惨死时,现场和朝田夫妇的现场非常相似。”
诸伏高明打开了新的文件,画面比之前更加限制级。
下面的警察也是强行逼着自己去看,的确,即使诸伏高明不提,这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也非常的相似。
十年前,十年后,有经验的老警察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相似点。
“如果凶手是一个人,那么,他变得更直接,更暴力了……”片冈看着照片,喃喃自语。
十年前,手法还有生涩的地方,十年后,在朝田夫妇的犯罪现场,他下手非常的麻利。
没有一丝犹豫,却让旁观者愈发触目惊心。
下面,不知道谁轻轻的说了一句:“因为他已经不拿他们当人看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底都是一沉。
※※※※※※
“金田一,也就是月桥槿,在最初一直不断的向警方申诉,造成她父母死亡的凶手,另有其人。但由于她提供不了任何证据,只能给出现场丢失了一只木槿花的证词,警方直接忽略了这个线索。”
“但在这之后,她并没有放弃过寻找。”
“我也是跟在她身后,从她父母生前接触过的人那里逐渐了解到了木槿花背后的含义。”
诸伏高明将两份按了指纹签了字的证词放大,“这里有两份证人的证词,均已签字画押。一份是大作家工藤优作的材料,另外一份是铃木家顾问铃木次郎吉的材料。”
“欸?那个大作家工藤优作?”
“是的。”诸伏高明点头。
“铃木次郎吉……是电视上报纸上经常出现的,那个喜欢和怪盗基德作对的土豪铃木次郎吉?”问话的人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跟不上时代的土包子。
“没错。”诸伏高明还是点头。
“我很感谢有一些朋友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主动帮我联系到了他们,特别是远在海外的工藤作家。”诸伏高明脑海里闪过了江户川柯南的脸,“在工藤优作的这份证词里,他提到,金田一的父亲月桥琉生跟着妻子改了名字,他原名叫金田一琉生。由于月桥夫妇的有意隐瞒,这个事情,只有少数和月桥夫妇非常亲密的旧友才会知道。”
“这个证词,不仅能对上月桥槿的化名,也能恰好对上岩立香死后,在墓碑上改的名字。”
诸伏高明点开了一张照片,上面显而易见的‘金田一夫人’直接把不少人都干沉默了。
“而根据铃木顾问的说法,木槿,应该是金田一家的标志。前段时间炒得沸沸扬扬的木槿花古董,就是金田一三拜托他造势的。而根据他汇总的数据,大部分卖给他的木槿花古董,追根溯源,都能指向长野,严格来说,是这个小区附近的几家古董行。这么多年,哪怕是那对母子的房子被烧毁,两个人接连去世,也还是有人一直在贩卖,直到几个月前才终于停止。”
“所以,他们之间是亲戚关系?”
“这个很难讲。但总归是有关系的。”
“我的女朋友跟着这批古董来到了这附近,我想,一开始让她停下脚步的,一定是一直没停过的古董贩卖。”
“而之后让她决定驻扎在这个小区里的,应该是铃木次郎吉先生九年前遇到的事情。”
“九年前?”
“九年前发生了什么?”
大家把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大屏幕,诸伏高明也将铃木次郎吉的证词放大了些,方便他们阅读,同时解释道:“九年前,在大家眼里,岩立恭平已经是个死人了。可铃木次郎吉却作证说,他见过这对母子,他们来他这里卖过木槿花古董。”
“我找了一位擅长画人像的警官根据铃木先生的语言描述画出相应的人物,岩立香的脸,是完全可以对上的,而岩立恭平的面容,和他实际的照片相比,却发生了一些小改变。”
诸伏高明拿出了画像和照片。
“铃木先生坚称自己的记性不会那么差劲,而他对于母亲的描述的确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那么,剩下的差异部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一个人不可能又是活着,又是死去。”
“我认为,想让一个人的身份彻底消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变成别人的样子。”
“整容?!”
会议室又开始嘈杂了。
“他整容成了谁?”
“十年前指纹还没那么发达,现在要怎么找?我们连个目标指纹都没有。”
“要不先把全小区人都验证一下,有整过容的,先挑出来再说!”
正议论着,突然,大门被人直接撞开了。
五十岚警官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甚至没来得及道歉,便急急忙忙的说道:“我这边有重大线索要马上汇报,失踪的早川海家里有很多的血迹!”
片冈警部站了起来,“五十岚,你说清楚点!血迹是谁的?”
“应该不是早川海的。”五十岚警官直接跑上了讲台,和诸伏高明说了声短促的对不起后,就把自己手里的u盘插到了电脑里,“我受诸伏警官命令,去了早川先生的家中。”
“和重山警官听到的消息一样,早川先生在这段时间搬走了,但是,我们还是闯了进去。紧接着就在嫌犯早川海的出租屋里地垫下方发现了大量残留的血迹。不止是地垫下,浴室的瓷砖也被检测出了之前洗掉的血迹。”
他忙碌地播放着现场检查出的残留血迹以及通过试剂检测出的各种痕迹。
“他的邻居供述说早川海平时是个很热心的人,经常会下去帮助那些流浪者,但我们去街上找了其他流浪的人,得到的消息是,但凡是被早川海找上的人,大多失踪了。”
“此外,根据他的邻居供述,之前,似乎有一个退休的警官在偷偷对早川海进行盯梢,邻居告诉他这一点后,他就马上搬家了。我想,那名退休警官也许是知情人,不如先找到那位……”
“不用找了。”一听退休警官,诸伏高明就已经知道了对方到底是谁,而在场开会的人也猜到了,“那个退休警官是西条警官,已经去世了。”
五十岚的嘴开开合合,最后僵硬地换了个话题,“在房间里,不止有血,还有一些药片。”
“在打扫的时候滚到了地垫下面,被我们发现了。”
“什么药?”
“全部都是退烧药。根据他邻居的讲述,早川搬过来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发热头痛是基本,体重也是一天比一天轻,她有时候都觉得衣服是挂在他身上的。”
“另外,好像还得了一点皮肤病,又经常会胃痛,头发也比之前稀疏了。看着像是得了大病的样子,她还特地建议过对方去医院看看,但对方似乎很怕生人,一直没有去看过,只是时不时的出去,买点药回来,治标不治本。”
“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所以特地问了她还有周围所有人有关于早川去找流浪汉的日子,和早川去看医生买药的日子的事情,最后,得出了一个让我感到很震惊的结论。”
他点开u盘里最后一个文件,是他自己手写的表格,看病吃药的日期和找流浪汉的日期如严密缝合的齿轮般交织在一起。
“反复发烧,反复生病,反复买药,反复找人……大概就是这个规律。”
“只要药没有效果,他就会选择杀人。”
满座哗然。
“这是什么道理!”喊出来的警官气都快被气死了,“人难道还能治病吗!”
“但如果他打从心底里觉得,杀人吃人就能治病呢?”诸伏高明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
满室皆静。
“相同的证据,我这里也有一份。”
诸伏高明点开了自己的文档。
“这是我做的Excel表。”
上面,是从精神病院医生笔记那里截下来的日期和发言,
下面,则是这附近所有失踪或是不明原因死亡人员的失踪或是死亡日期。
“……经观察发现其暴力症状加重,但其家属声称未出现刺激源。”
——阪中碧,小区附近流浪人口,近日失踪。
“……出院后病情忽然加重。”
——起田洋子,离家出走,最后能找到的地方是在小区附近,近日失踪。
“……暴力行为明显增多,但查不出原因。”
——二松匠,威胁前本刚未果后失踪。
……
……
……
“……住院治疗一周后,症状明显好转,但出院后两周后,病情加重,听说他去了东京,不知道在东京遇到了什么。”
——月桥夫妇,于东京自己家中死亡。
“……暴力问题无解,现在甚至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了。”
——小区发生投毒事件,大批居民同时死亡。
……
……
……
名单太长,鼠标无论怎么下拉都仿佛没有任何尽头。
在场的所有警察,都对此表现出了一致的沉默,有些人,已经开始往回翻找当年的病历了。
以前没注意到的字眼,现在看,完全就是细思极恐。
“偏方”“鸡血鸭血”“仪式”……
这样的词汇在病历里比比皆是。
一开始,他们只觉得这是一个母亲因为过于迷信,耽误了儿子的治疗而已。
可现在再看,这些东西,指代的,是一条条人命。
月桥夫妇破坏的那个邪教,是以血骨肉求得一切不可求的东西。
而这对母子用血治病,和他们压根没有任何差别。
片冈警部用力地薅了一把脸,下达了命令:“早川海,不,嫌犯岩立恭平极有可能整成了早川海的模样,请各组注意,尽快将嫌犯逮捕归案。”
“立即提审仲泊惠和水守彻。”
“还有那个路易斯,告诉还在外面追击的人,要尽快把他抓回来!务必活捉!如果他真的被那对母子囚禁过的话,他就是我们剩下的唯一活着的证人,非常重要!”
“是!”
会议室里,大家回答得非常洪亮,之后,便各自就位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片冈叫住了诸伏高明:“高明,你也累了一天了,还没休息吧,快点去休息一下,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你来做呢。”
但黑发警部却难得的没有听从他的安排:“片冈警部,请让我去医院一趟。”
“嗯?医院?你哪里受伤了吗?”
“不,是刚刚大和给我发了消息,金田一被路易斯绑架,受伤了。”
“啊?!!”片冈大吃一惊,“她还好吧?”
“因为刀伤的缘故,她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不过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
“那你快去吧。需要我多给你点时间吗?别累着了。”
黑发警部朝他感激的笑了笑。“没关系的。陪护的时候也可以小睡一下。”
“那你快点去吧。”片冈其实自己也很想去,但转念一想,月桥槿也不认识他,难免尴尬,他在这里稳住大局比较重要,就不凑这种小年轻的热闹了。
“你的女朋友正好是最没安全感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见你,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
有关这点,诸伏高明保持了沉默。
金田一三看到自己真的会很高兴吗?
他觉得不会。
※※※※※※
“路易斯!你跑不掉了!赶紧束手就擒!!!”
尖利的警笛和吵闹的喇叭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宽敞的马路上,一辆SUV后面跟着一堆的警车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追击战。
“这群警察,还真是够烦的。”
清洁工黑着被烧伤的脸,烦躁地来了个大型飘逸。
靠着精湛的车技,一下子就甩掉了好几辆车。
但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便又有新的警车加入了追击他的行列。
“这群疯子……”
他心里骂骂咧咧的,只能继续逃跑,倒是稍微有点后悔没有把奈奈小姐继续带上路了。
如果人质在身边,那群无能的警察也不可能一直搞这种没有意义的追击战。
然而,此时此刻后悔也没用了。随着这个追击游戏的深入,路易斯的车最终被他们逼到了路口。
后面的警察还在拿着喇叭大喊:“路易斯!请你马上投降!主动自首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群混蛋!
路易斯烦躁地锤了一下方向盘,看了眼车子里的时钟。
时间才过了两个小时。
比他想得要更快些。
最终,他不情不愿地举着双手下了车:“警官先生,我要自首。”
“还有,我要举报。”
“你要举报什么?”
“我要举报仲泊惠是一切事情的起因还有幕后主使。”
“至于水守彻,我要举报,是他杀了西条警官,不关我的事。”
“枪呢?”警察将他狠狠的扣在了冰冷的车盖上,“被你拿走的枪去哪了?”
“在车里。枪里面就一发子弹,水守彻已经把它用完了,我这里可没有其他子弹了。”
他信誓旦旦的说着。
但对方压根不相信,还是照样搜遍了他全身,除了一串钥匙,别的,倒是什么都没搜到了。
“钥匙别丢我的。”见那个警官似乎是想把钥匙随便放个地方,他连忙出言提醒道:“这串钥匙,可是关系到了很重要的物证。”
“是吗?锁呢?你的物证藏在哪里?”
路易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被压上了车,看到了前排的时钟。
“再等等吧,警官。”他嬉皮笑脸的说道,“我把它放在了一个银行的保险柜里,但这个保险柜并不是用我的名字开启的。”
“要等到早上9点,银行才会开门。”
“在这之前,我是不会透露任何信息的。”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早上9点?”
“因为我喜欢啊!我这个人,超级喜欢准时准点的做事情。”
他笑眯眯的回答道。
第265章
麻药的效果, 一般三小时后就能过去了。
用在金田一三身上,就更早了些。
当她从朦胧的意识中苏醒过来时,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医院的消毒水味。
麻药的效果虽然还在, 但也开始不那么有用了,腰腹部的伤口上已经传来了些微疼痛, 闭着眼的金田一三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手,想去摸一摸伤口的情况, 但手还没伸过去多少, 就被另一只干燥温暖略有薄茧的大手稳稳当当的握住了。
来人连忙替她按响了床头的护士铃, “医生,13号床醒了, 现在点滴在回血,请您尽快来一趟。”
声音很熟悉。
熟悉得让人心烦意乱。
金田一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诸伏高明那张神色疲惫的脸。
“别动。”他牢牢的握着她想要挣脱的手,“你的手上还连着吊瓶。”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但再怎么生气, 回头痊愈了骂我一千次也没关系, 眼下的治疗最要紧。”
话说得真好听。
金田一三想。
她虚弱归虚弱, 但还是缓缓从被单里伸出另一只手,朝他比了个中指。
然后,不等对方反应过来, 就用那只手面无表情的拽掉了手上的输液管。
手背一痛, 紧接着, 鲜血和药液顺着手背流到了洁白的被单上还有地上。
“不用这么麻烦。”金田一三不顾还没好的伤口,动作粗暴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从床头柜上扯了几张纸来擦手擦床单,又扯掉输液管上起固定作用的胶布贴在手背的伤口处, 终于说出了他们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回血了就拔掉。”
“你也是一样。”
“让我不爽的人,请直接消失在我眼前。”
说话时,她甚至没看他一眼,全程当他是透明人。
匆匆赶来的护士小姐恰好看到这一幕,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
但职业素养还是战胜了继续旁观的八卦心,看见金田一三似乎打算直接下地,护士小姐直接发出一声尖锐暴鸣。
“等等,13号床,你才做完手术,还需要静养,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不要乱来!!!”
她的赶来结束了两人之间隐隐约约剑拔弩张的氛围,但也没好到哪去。
金田一三用被子把自己的身体遮了起来,提醒道:“护士小姐,无关人员非得在我检查伤口的时候待在这里吗?”
“……”
值班护士为难的看了眼诸伏高明,后者眼底各种情绪来回翻涌,最终选择了沉默与妥协:“护士小姐,我就在走廊,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叫我。”
“贵医院是想放任一个陌生男人在我的病房里一直待着吗?”金田一三根本不理会诸伏高明的动作,在他离开之后,仍旧追着护士询问。
“……”你们根本就是认识的关系吧。
护士小姐一边在心里哀嚎自己运气真不好,居然遇上了一对吵架的情侣,一边也只能顺着这个问句诚实的摇头说道:“陌生人不能在病房里久待。”
“但是,奈奈小姐,你住院的这几天,还是需要有人陪护的。你有其他亲属或者朋友吗?”
“我可以花钱请护工。”金田一三想都没想就回答道,看出护士还想劝,她一句话打消了对方的想法:“我知道住院期间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请一个同性难道不比找一个异性方便吗?”
那倒也是。住院的女患者一般更倾向于找女性陪护者。
护士被她反问得哑口无言,沉默着查看了患者的伤口,帮她重新打点滴上药之后,还是本着良心说了一句:“其实,你男朋友挺好的。”
“刚才一直都是他在陪你。”
“大半夜的赶来,可不容易。”
“很多男人,别说是自己女朋友住院了,就是父母妻子儿女住院,都不愿意过来帮衬一下。”
“你男朋友先是拜托了他同为警察的朋友先看护你,之后结束了工作又马上赶到了,虽然来得很急,但并没有忘记给你带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你住的病房也是他拜托他朋友事先垫付升级的单人间,刚刚你睡着的时候,他还问了来查房的医生相关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一点不耐烦的地方都没有。”
坐在床上的女人长睫微动,敛下了眼底所有的情绪,语气淡漠的说了一句:“不是他对我好,我就必须要接受。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就不要乱劝。”
“既然这么热心,就帮我转告他,别待在走廊,也不要待在医院,光想着会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我都觉得恶心。”
这句话重得不能再重了,护士小姐也只能闭嘴,默默帮她检查伤口。
“我入院前的个人物品在哪里?”金田一三问道,“我需要我的手机。”
护士打开抽屉将她的手机递给了她。
金田一三看了眼上面的时间,轻轻说了一句:“原来已经三点了。”
“凌晨三点,还早着呢。你清醒得太早了,本来我还以为打了麻药的人都要到早上五六点才会慢慢醒过来。”
“我不喜欢一直睡着。”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又问道:“麻烦你告诉我一下要怎么缴费,打哪个电话找护工,把外面那个男人出的那些钱原路返回给他吧。”
“这个点大家都睡了。现成的护工很难找的。”第一件事还好说,第二件事让护士有些为难。
“那这家医院其他半夜入院的人就这么白白躺着等你们来照顾吗?”金田一三问道,然后又大方的说出了一个数:“这笔钱够不够现在找人来照顾?”
护士沉默三秒:“你可以请十个了。”
※※※※※※
诸伏高明站在医院走廊上,看着紧闭的病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晨的走廊静悄悄的,即使是最忙碌的医院,在这时候也没有生意。
护士小姐在此时打开了门,和一直等待的男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的怎么样?”
“还算不错,毕竟没伤到什么要害的地方。”护士先简单说了一下金田一三的情况,才有些为难的说道:“奈奈小姐已经找我要了医院护工的电话,她让我转告你,她不想暂时不想见到你。”
可想而知,这条略显温和的转告后,经过了多少艺术加工。金田一三是绝对不会用这么婉转的语气说话的。
她做事向来决绝,像是要把自己的生路都堵死似的。
“抱歉……”护士小姐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比较好。
“不,是我应该和你说对不起才对。”黑发警部朝她笑了笑,“我们之间的事情,让你难做了吧。”
“暂时就按她说的来吧。之后还要麻烦医院方面对她多加照顾,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护士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诸伏高明还想再说点什么,一通电话便在此时打了过来,是他认识的警员。
“诸伏警部,我们抓到路易斯了。”电话刚刚接通,那边已经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但是,他死活不愿意说任何东西,还指名要你去陪他。”
“……我知道了。”
“如果你要陪女友的话……”他在会议上说的事情可谓是石破天惊,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女朋友,化名奈奈,是月桥夫妇的女儿了。
“没事了。”诸伏高明打断他的话,“既然他想见我的话,我现在就过去。”
“好的。”本人都这么说了,警员也没有再坚持,还忍不住和上司抱怨了一小下:“那个路易斯,真是太狡猾了。”
“当着我们的面说要自首,可到了警局,无论怎么问,回答都是在模棱两可,拖了这么久也没对我们的问题给出任何有用的答案,态度倒是好得不得了,有问必答,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
警署里,路易斯坐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抓住难得的空闲时间闭目养神。
撒谎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和心力的事情,他现在可不比从前二三十岁的时候了,那时候彻夜玩通宵都无所谓,现在熬夜太久,就有些容易晃神。
所以,下一次要不要先丢出点有用的东西给外面那群警察?罪犯也是有人权的,等问出了点东西,他们就没理由把自己一直关在这里熬通宵了吧?
还没等路易斯在心里盘算好,只听滴滴两声,审讯室的门又被外人开了。
路易斯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来人时,原本疲乏的神经都在瞬间变得兴奋无比。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面露微笑地看着进来的人,沙哑的声音如同在陆地上悄然滑行的毒蛇:“诸伏警部。”
“在小区当清洁工的时候,我经常会看到你。”
“大家都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和外面那群警察一点也不一样。”
“路易斯,听说你想见我?”诸伏高明并没有顺着他的节奏走,开门见山的问道。“为什么?”
“你抓住了大中惠那个女人的马脚,成功把她送进了监狱。”
“光凭这点,我就对你充满了好奇。”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点的私心。”他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沙哑粗粝的嗓子难听极了。
黑发警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对你的女朋友一见钟情了,所以,非常想近距离的看看她的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样。”
捏住材料的手指下意识愤怒的想要缩紧,但被诸伏高明强行控制住了。
他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你看到了,结论呢?”
路易斯轻笑着下了结论,“不过如此。”
第266章
就像路易斯承诺的那样, 在把诸伏高明叫过来之后,他终于愿意主动开口说点什么了,虽然没像他承诺的那样, 把全部事情都交代清楚。
“有关你涉嫌杀害西条警官和仲泊惠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
“是大中惠。”
路易斯强调道。
似乎看出了对方心里的那点不解, 他轻轻笑着说:“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我喜欢给她添堵。”
“这能添什么赌?”诸伏高明翻看着手里的卷宗, “她前夫家就姓大中, 她也从未避讳过这件事。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就能惹怒她?”
路易斯将身体往后一靠, 舒舒服服的说道:“因为大中惠无比憎恨大中家的每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神秘一笑,语气嘲讽的说:“如果那个女人对故人有一点点怀念, 就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误杀?哈哈,亏她想得出来, 你们居然也行。”
“我们警察只讲究证物说话。”黑发警部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交叉, 同样以悠闲的姿势看向对面的罪犯, “如果你有别的证据, 可以提供给我们, 证据属实的话,我们可以根据新的证物来提起诉讼。”
路易斯眯了眯眼睛:“诸伏警部,你这是在套我话吗?”
“不是你让他们把我从外面找了回来吗?警方履行了承诺, 你也应该说话算话才对。”
“这算什么?”路易斯噗嗤一声笑了, “道德制约?”
“你们如果够了解我的话, 就能知道,我这个人, 是很没有契约精神的,随时可能背叛。”
“那我们两个人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谈的了。”诸伏高明利落起身, “接下来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忙,你就在这里等待另一位警官的到来吧。”
黑发警部的动作让路易斯为之一愣,这好像和他设想的有点不同。
眼见对方要走出这间审讯室,路易斯终于有点慌神了,“不,你等等……”
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要遭。
果然,只见黑发警部抓着门把手,优雅地侧头回望他:“你想好了吗?接下来打算交代什么问题?如果还和刚才那样东拉西扯的话,我就直接走了。”
“……”
该死。
路易斯在心里暗骂。
他非常不情愿地扯了扯嘴角,强笑道:“诸伏警部,你得体谅一下我。”
“我的底牌可不能在一开始就亮出来,如果可以,我还指望我能在监狱里戴罪立功呢。”
“外面的调查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很多十多年前的案件都会被重新翻出来。你当然可以选择隐瞒一部分,这出自你的意愿,而我没办法控制你的大脑。但我也要提醒你,时间拖得越久,你肚子里藏着的那些事情,就越会变成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到那时候,即使你补充再多细节给我们,也没用了。”
他终于走了回来,拉开椅子潇洒坐下,“我还可以给你提个醒。目前仲泊惠和水守彻指认你的速度,可比你指认他们两人的速度要快得多。”
水守彻……
大中惠……
路易斯暗自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抛出了自己的第一张牌:“大中惠的儿子大中太郎是被他的亲生母亲下毒毒死的。”
“这个我知道。”
“但你一定不知道她对他痛下杀手的原因。”路易斯自信一笑,“我想,阿惠那家伙,一定和你们说了,前本刚的死和我有关吧。”
“可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儿子的死,又与前本刚脱不了干系呢?”
“这个我知道。”诸伏高明淡淡的说道,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当时我们已经查到这一步了,大中太郎在给前本刚写信。”
“……”牌面被打乱,路易斯虽然慌张了一瞬,但还是把惊讶咽到了肚子里,“是啊。”
他说:“你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查到了什么。他可是直接查到了他的母亲和多年前那场投毒案有关系。”
“所以,他写信给前本刚,表面上是问对方当时是用什么药把自己亲人毒死的,但实际上,是在用那些复杂的化学符号,偷偷向对方传达一个讯息:‘我已经请了律师,很快就能把你放出来了。’”
这倒是没听说过的事情。诸伏高明心想。
“前本刚是药学专业的,破译那些暗号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本来,事情到这就应该告一段落,他在监狱乖乖的等着大中太郎救他出去就好。”
“可偏偏那家伙贪得无厌,居然壮着胆子把这封信寄回给大中惠了。”
“阿惠是个什么人?诸伏警部,你办过她的案子,应该都很清楚了。”路易斯不屑的笑了笑,“那个女人费尽心思才摆脱掉大中的姓氏嫁到仲泊家,就凭她对大中家的厌恶,怎么可能容许入狱的前本再拿这种前尘往事来威胁她。”
“所以,那个女人,干脆就用起了自己的关系帮前本刚去疏通。”
“哦?”诸伏高明适时发声:“这对她而言,似乎没什么好处。”
“怎么会没有呢?”
路易斯看出诸伏高明并不是真心发问的,心底的忌惮又多了几分,嘴上却回答道:“有她主动帮前本刚疏通关系,前本刚当然不会真的去搭理大中太郎那个只对事情一知半解的小屁孩。这就达到了她的第一个目的,隔绝两个人的来往。”
“之后,她费尽心思的去试探自己儿子到底知道了多少,又给前本刚营造出了一种仿佛她的把柄被抓的感觉。前本刚那个蠢货信以为真,殊不知让他出来只是大中惠计划的第二步。”
“监狱人多眼杂,即使拜托别人帮忙杀人,也终归是不方便的,万一计划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她在这点上倒是很聪明,所以从来没透露出一星半点的杀意,却早在大中太郎还没和前本刚联系时,就找了二松雄大给她当御用司机。”
“抱着的,就是想用她手里的这把有自主意识的刀子,不费吹灰之力杀掉前本刚的目的。这些,二松雄大和前本刚在生前,可是一一的告诉我了。”
诸伏高明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这是主动承认你杀了他们两个吗?”
路易斯摇摇头,“我倒也很想不承认。但没办法,我现在在你们手里,该调查的,你们应该调查得差不多了。先不提阿惠那个女人恨我入骨,她疑心病又那么重,向来奉行疑罪从有的信条,连亲儿子都敢杀,对我,当然不会嘴下留德。不管有没有我杀人,最终都会被她指认我杀了人。”
“第二呢,是你们那个脸部带刀疤看起来不像好人的警部实在很厉害。我这个人看人还算准,他在教堂的时候就一直在拐外抹角的问着我的事情,想必已经发现了什么,那我也没必要再隐瞒真相了,不是吗?”
“反正骗了那么多钱,我这辈子也只能在监狱里过了。”
路易斯一副心态乐观,看得很开的样子。
诸伏高明敲了敲桌子,“继续往下说。”
但这回,对方却不配合了。
“警部,请问现在几点了?”审讯室里,可没有所谓的时间。
路易斯笑眯眯的回答道:“我身上的烧伤开始渗血了,需要站起来,也需要换药,能请一个人来帮我上药吗?或者,你帮我一把也行。”
“我现在叫人。”诸伏高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路易斯随便他看。反正不管怎么说,他身上的伤疤都是现实。他并没有在这方面骗人。
诸伏高明打内线叫来了专业医生,又询问了这段审讯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上的大面积烧伤,是怎么造成的?”
“当然是有人放火,把我烧了个半死。”
“谁?”
“还能有谁,你们眼里人畜无害的阿惠啊~虽然我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做的,但我觉得这就是她做的。”
“如果是她放的火,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杀了你?”
“这个啊,”路易斯随意的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拍了她的luo照,并把那些照片卖给了大中会长吧。”
审讯室里,一片静默。
“怎么?被吓着了?”路易斯打破了这股沉默,诸伏高明越是反常,他越忍不住炫耀更多,“诸伏警部你从警那么多年,应该听过更加劲爆的东西才对啊。”
“不,我只是惊讶于你能这么轻松的说出这件事。说得你就像个局外人。”
“卖了那些照片,我当然就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他们公媳内部怎么斗法可不关我事。”
“但我听小区的人说,大中会长是个好人。”
“被所有人信奉的圣人一定有其大跌眼镜的一面,这不是铁律吗?”路易斯不屑的说道:“更何况还是小区里那些人说的。”
“他们被我骗了一次财产后,各个都恨不得要抽我筋扒我皮,结果呢?转头就相信来历不明的我真的是天生的好人,各个都想向我学习,求我指点迷津。”
“那群人的智商,你们警察怎么能这么信任啊?”
“我都不信。”
第267章
医生拿着药箱推开了门:“诸伏警部, 听说这里有个烧伤病人需要上药?”
“没错。”诸伏高明给他让开了点距离。
“就在这里上药吗?”环顾四周,路易斯只看见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所以, 他有点不满的问道。
诸伏高明接话问:“你想去哪里?牢房?”
“算了。还是在这里吧。”路易斯有些意动,但不知想起了什么, 又改变了主意。
“对了,诸伏警部你可得在这里看着我, 免得我跑掉了。”
他时刻不忘向诸伏高明挑衅。
“你大可以试试。”黑发警部轻描淡写的说道, 整理着手上的白手套, 连个眼神都奉欠。
倒是正在帮路易斯脱衣服的医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妙。
“喂, 你这眼神怎么回事?”路易斯马上捕捉到了,不满的说道。
“没什么。”医生火速低下了头, 去干自己的事,目光触及路易斯身上伤疤时, 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你这伤……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问得相当真诚, 这样的伤势, 他已经能想像得到当初的火灾有多么严重了, 被救活的病人也许能够抢救成功,但更多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抢救回来的人,会死在后续各种凶险的后遗症中, 也有人终生被生还后的痛苦不断折磨, 最终死于病痛带来的抑郁。
而路易斯身上的这个伤疤, 一看就是烧伤严重,当初又没有好好医治, 后续的治疗也是一般般。所以,他身上的许多伤口还有液体渗出, 但他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对此问题,路易斯淡淡的回答道:“当你心里有恨的时候,活着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这回答……一点医学参考价值都没有,完全是靠玄学和个人意志力嘛。
医生也就没再多问了,毕竟他的主要职责还是帮忙疗伤,不是审讯。
但是,尽管不再问问题,可对于一个医学生来说,碰到这种案例,还是忍不住多观察观察。
医生一边给路易斯上药,一边仔细观察着路易斯身上的伤口,试图从这些伤疤里,拼拼凑凑出一篇和烧伤有关的论文。
因此,他观察得无比仔细,也正因为如此,他发现了隐藏在这些伤疤下的秘密。
“你这个伤口怎么这么奇怪?”
目光扫到一处奇怪的伤口时,医生下意识的想要去触碰。
“你干什么!”哪怕对方在自己的背后,可是,当对方问出这个问题时,路易斯立马就想把衣服拉下来。
但双手都被拷的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反倒是直接把更多的伤口撞到了对方手里,方便对方能更加仔细的观察。
“刀伤?”医生看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伤疤。
“不,刀伤怎么会是这样的?虽然平滑,但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的样子。”
听到挖这个动词,诸伏高明立马看了过来。
“抱歉。”他向医生表达歉意,“请让我看一看。”
“……请便吧。”这个伤口一看就是很有故事的样子,医生听话的让开了,同时又忍不住在脑海里模拟,到底要什么样的操作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想来想去,他都只能想到用一把小刀,平滑地在肉里旋转一圈,就大概是这个伤口的模样了。但是,路易斯身上,这样的伤口也太多了,而且,伤口处的不平整,很明显就是由于他本人一直在挣扎却未果的缘故。
想到这个画面,医生心里涌上了一股反胃的情绪。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重犯,不值得同情,可是,被那样的对待,也太残忍了。
根本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忍不住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随着他的叙述,路易斯的身体也跟着僵硬了。
而这边,诸伏高明经过仔细的观察,已经基本确认了某个事实:“路易斯,火灾的时候,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
路易斯没有回答。
他的脸颊肉猛烈地抽搐着,却唯独没回答这个问题,表现得就像是一根木头,在问题出现的那一刻,不,是在伤口被发现的那一刻,就被人用法术变成了一根木头,同时还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舌头,连要怎么打岔都给忘了。
诸伏高明继续逼问:“你不说,不代表我查不到。”
“当年,你们小区只有一栋房子起了火,那栋房屋的主人……”
“够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闭口不言的路易斯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打断了诸伏高明未尽的话语。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上个药!!!一个两个的这么叽叽歪歪干什么!”
他表现的咬牙切齿,张牙舞爪,可诸伏高明却看见他瞳孔猛烈放大,浑身冒汗,连牙齿都在不由自主的打颤。
路易斯在害怕。
并且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抗拒。
当年被火烧的对象只有一家,是岩立母子。
但他之前说是仲泊惠放的火。
也就是说,仲泊惠不止是希望路易斯死在火场里。
推理虽然简单,但结果却很残酷。
诸伏高明并不是不能趁机追问,但路易斯的表现实在很差劲,从他问出刚才那个问题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怖回忆里,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抽走了一半的精气。诸伏高明不得不让医生赶紧给对方做一个基础的体检。
结果自然不大好。
“……应该是惊吓过度。”医生有些咋舌,“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害怕成这样。”再追问下去,古书上写的肝胆俱裂恐怕不是梦了。
“……你帮他上完后续的药,我们延后再审吧。”
诸伏高明也没办法,只好又拨通了内线,报告了有关情况。
路易斯起先没反应,木呆呆的,但在听到诸伏高明要放弃这次审讯时,他突然就不干了:“不行!你不是说了要审问我吗?”
“……你要不要先看一下你的脸色?”
诸伏高明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脸色很差,但反正现在还死不了。”
路易斯却异常的倔强,冷着脸说道,“你不是要问吗?等我换了药,继续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引来了男人狐疑的目光:“你一直在绕圈子,就算说了那么多话,提供给我的东西也并不多,既然这么讨厌审讯,为什么还执意要我审你?”
“……”刚经历完一轮不堪回首的回忆之旅的路易斯,脑袋里居然一时间没能想出这个问题要怎么答。
最后,他也只能憋出一句:“我喜欢。我就是想让你陪我聊。”
“至于你要的那些证据和故事,到了时间我自然会提供给你,在这之前,你急什么?”
“你不困吗?”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天,诸伏高明哪怕习惯熬夜,超负荷的身体也已经在发出警报了。
他大可以继续喝咖啡,但路易斯又是为什么?
“你似乎千方百计的想把我留在这里。你在等什么?”
他的问题问得路易斯大脑一僵,但最终,他只是朝他笑了笑,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诸伏警部,说实话,当初如果不是你在中间插了一手,让大中惠进了监狱,那个女人,早就被我杀掉了。”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多管闲事……不,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我就不叫它多管闲事了,我觉得你的推理能力很不错,居然能一个自杀案中窥出大中太郎是他杀而非自杀的真相,坦白来说,我虽然讨厌你破坏了我的全部计划,但又忍不住有点佩服你的推理能力。不管怎么样,你能把大中惠合法的送进去,如果换成是以前的我,说不定会很感谢你。”
“刚才那些只是前菜。我的确想拖住你拖延时间,但也只是想多观察一下你,确认你有参加我出的谜题的资格。”
“说实话,你还不错。”
“那么,现在,第一局已经结束了,天亮之前,何不来第二局呢?”
“如果你赢了,我就把我得到的证据送给你,如果你输了,它们就会出现在某个新闻记者的邮箱里。”
“媒体先于警方破案,你知道这会导致多少奇怪的舆论吧?”
“你想出什么谜语?”诸伏高明望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并没有任何激动,有的,只是深深的探究之情。
他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路易斯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他还是微笑着,在医生帮他把衣服穿好后,慢慢的走到了桌前。
“我的财产很多都被大中惠拿走了。但也有少数赃款,在我那里,那些赃款虽然没办法比拟我当初骗来的全部财产,但也是一笔巨大的天文数字,有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
“我也是靠着这笔钱,保住了我这条命,还能顺利实施我的复仇计划。”
“现在,反正我坐牢了,东西也拿不出了,我可以出一个谜语,把这份功劳白送给你。”
“但你要遵守我的游戏规则。”
“只准命令下属去帮你调查,你要和我一起待在这件审讯室里,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我要亲自来检测一下你的推理能力,看当初你能抓到阿惠,到底是出于运气,还是实力。”
“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的把我的底牌亮给你。”
“诸伏警部,你敢应战吗?”他又恢复了那个笑眯眯的样子。
后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似乎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第268章
“但是, ”诸伏高明话锋一转,路易斯的心脏也忍不住跟着提了提。
“据我所知,你那份资料要早上9点才能取出。”
路易斯想也没想的回答道:“如果你能提前解出来, 我自然可以把那份资料提前给你。反正让银行提前开门对于警方来说,并没有难度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笑出了声:“警部大人,虽然赚到的时间都是你的, 但是, 你也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我想, 我出的这个谜题,可是很难解读的。只靠你一个人的脑力, 我还真怕它变成永恒的谜语。”
说罢,他问对方要了一点水, 在桌面上画出了一个复杂的图案,“我的谜语就是这个, 警部, 你猜吧。”
医生就在旁边帮忙描图案, 要不是路易斯画得慢, 他差点就临摹错了,也是被这个人带沟里去了,画完之后他才想起其实可以用手机拍照, 但刚才路易斯的语气, 眼神以及动作的暗示性都太强, 他一时间居然没能想起可以动用高科技。
等图案被完整的呈现在眼前,他更是两眼一黑, “你把这叫做谜语?”
“不然还叫什么?”路易斯斜瞄了他一眼。
医生不服气的说道:“这根本就是你画的一团乱麻吧!哪里有什么规律啊?你是不是在骗人?还是精神错乱了?”
路易斯认真回答道:“我可是很认真的画出来的。我的手不抖,眼睛也不瞎, 记忆力更是没有任何问题。不信你可以去隔壁牢房问一问阿惠,我的假画临摹,只需要看那个作品一眼,就能百分百模仿出来。”
“你觉得我水平差?我倒觉得是你的智商太低。”
医生被他嫌弃的话语气得火冒三丈,心里发誓待会如果眼前这个人还要上药,他一定要无伤大雅的拖一会时间,让他多痛几分钟,同时,他的视线又忍不住转向了把路易斯重新拷在椅子上之后就开始专心解题的诸伏高明。
“诸伏警部,你觉得这个谜题是他胡编的还是……”
话还没问完,就见黑发警部熟稔地拨打了内线电话,“帮我联系三个警察,去以下我说的这几个地点。”
“……”
不是吧,还真有啊!
医生长大了嘴,下意识瞄了路易斯一眼,却见他也死死的盯着诸伏高明,表情非常的古怪。
“你能猜出来这个?”
“不是你让我猜的吗?”诸伏高明抬头看了他一眼。
路易斯就又闭嘴了。
医生不敢打扰诸伏高明解题,就悄悄挪到了路易斯旁边,试图听点场外讲解:“请问,刚刚那些线条里,哪部分能看出那几个地名啊?”
“我怎么知道。”路易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出题的,他还在解题,你居然还想让我漏题?”
“别问我!”
凶巴巴的,医生一下子就被喝住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有点舍不得走。
那三个警察到的非常快,大概他们都是从指定地点附近抽选出来的。
电话打来时,诸伏高明的第二个谜语也在这时被解出来了。
“让第一个人去大桥上从左往右数的第三十二个路灯下面,告诉我路灯上的广告语是什么。第二个人需要去大街上左拐的第二个巷子,从右往左数的第五家店叫什么?麻烦告诉我,还有,第三个人,需要帮我联系商场的负责人,需要告诉我他们在商场第一楼提前安排好的那颗圣诞树上,最顶端的那颗大星星周围到底有多少个小星星……”
医生已经听晕了。
诸伏高明挂断电话,再度意味不明的看了路易斯一眼:“这是你想的谜语?”
“当然。”路易斯强笑道。“我的谜语,出得很不错吧?”
“你真有空,居然还在商场一个个的数星星。”
“……这些事情,雇人完成就行了。我不必亲自到现场。”
路易斯说:“一个完美的罪犯,当然要有完美的犯罪计划,不然,怎么能称得上是一场让人惊叹的华丽表演呢。”
“我已经解开了开头的部分,后续就不远了。”
“那你尽管解吧。”路易斯表现得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
好在在第三段时,诸伏高明终于卡住了。
他紧蹙着眉头,迟迟未能下笔。
“看来,这场游戏,终归会是我赢。”
路易斯朝在场唯一的吃瓜群众医生笑得云淡风轻,谁也不知道,他在心里偷偷捏了一把汗。
第三次解谜过程,几乎浪费了诸伏高明半个小时的时间,第四次解谜过程,又浪费了他一个小时。
期间,医生还帮路易斯重新上了一次药。
尽管一直在顺利推进着这个游戏,但肉眼可见的,黑发警部解答得并不轻松。和他愈发认真的神色相比,随着时间的推移,路易斯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急躁了,他甚至还小睡了半个钟,并不担心诸伏高明会直接走人。
“解不出谜语就没什么要紧的。”
他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会倒是信心十足。
这一睁眼一闭眼,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早上七点时,也不知道到了第几关,诸伏高明终于解开了全部的谜语,并顺利拿到了路易斯藏起来的银行账户。
他的确没有说慌,这是一张海外的银行卡,上面还有路易斯的指纹,里面的钱也都在里头。并没有缺失一分一毫。
可看着不但不难过,反而兴奋至极的路易斯,诸伏高明心下忍不住划下了一个疑问号。
“你在高兴什么?”
他询问对方,“你因为钱,捅伤了仲泊惠。可我冻结了你的银行账户,你却开心得不像话。”
“钱真是你的吗?”
“钱当然是我的。你如果感兴趣,我甚至可以告诉你里面每一笔资金的汇入都是怎么来的。”路易斯吹了个口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也许,是看见警部你狼狈的模样觉得很高兴吧。”
诸伏高明此时的形象的确不算好的。他只是在金田一三那小睡了几个钟,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解谜时也小睡过,但加起来不超过四十分钟。
他熬得连眼睛都是红的了,但路易斯犹嫌他破解谜语的时间太快了,“这么早,银行都还要两小时之后再开门。”
“诸伏警部,你不如休息一会,再叫人去银行开门?”
“不。”诸伏高明冷冷的回复他:“你现在告诉我,银行在哪里。”
“欸……你还真是无情啊。”
说是这么说,但路易斯很爽快的给了他地址,和之前的拖延,更加不像是一个人所为了。
因为这样,诸伏高明心里的疑云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攒越多。
失眠的脑袋让他无法再思考片刻,只能闭目养神,可是,即使已经把开锁的事情交给了得力的下属去办理,他的心脏却仍旧跳得很快。
潜意识里,总感觉有个很重要的地方被他忽略掉了。
但他却无法找到那个答案。
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安极了,连浅睡都并不安稳。
“警部!”电话打了过来,“我们找到了有关大中会长和仲泊惠一起篡改业委会账本的记录,这些钱,经过我们的调查,几经周折全部流入了岩立家的账户!”
随着电话一起发过来的,还有证物的图片。
诸伏高明只是看了短短几页,就终于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违和感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猛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路易斯。
“这是文木理沙冒死留下来的东西。”
“嗯,没错啊。她被阿惠送去精神病院了,真是个可怜的女孩。不过,我这样也算是为她报仇了,对吧。”路易斯笑眯眯的说道。他说话一叹三折,像是在唱歌剧似的。
诸伏高明却压根没心思欣赏:“这个东西不应该在你手里。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教堂,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文木理沙藏起来的东西,甚至抽空把它放到银行保险柜里。”
“别说得那么武断嘛,警部大人。你也太小看我的能力了。”
医生在旁边听着,已经像是在听天书了。
路易斯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诸伏高明根本不相信事情就有这么巧合,“唯一完完全全接触到文木理沙这条线的只有一个人,她最有可能拿到这份东西,也最有可能设计那种谜题。”
“哎呀,你说的我都听不懂了。你在说谁啊?谁有这么大本事在幕后操纵这一切啊?”
路易斯还在装傻,可诸伏高明却没有继续和他耗下去的想法了,他猛的站起身,近乎失态地想要冲出这间审讯室。
医生被素来文雅的诸伏警部犹如魔神转世的模样吓了一跳,但他身边造成这个结果的始作俑者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12个小时。”他说。
并成功的用这一个词就将诸伏高明钉在了原地。
“这12个小时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诸伏警部?我不太懂。”
“教我这些的人一开始让我帮她争取24小时,也就是整整一天,后来又改口说,只需要让我帮她争取12个小时的时间。”
“其实我很想问她,12个小时,真的够了吗?”
诸伏高明猛地转身,在医生惊恐的视线中,猛地揪住了路易斯的衣领,“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即使呼吸困难,路易斯仍旧挤出了他的招牌笑脸,“谁知道呢?反正不可能乖乖待在原地吧。”
“奈奈小姐……她真的很棒……如果我还是我年轻时的样子,也没有被你们发现的话,我现在已经在追求她了。”
黑发警部脸上青筋毕露,但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等我回来,再和你算账。”
“咳咳咳……”倒回座位上,即使咳个不停,但路易斯眼底也还是充满了疯狂的笑意。
谁能想到呢,他不过是想威胁对方交出手里的证据罢了,却意外的遇到了一个比他更疯的女人。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即使诸伏高明已经走远了,他的笑声也没能停止。
同一时间,在某辆疾驰的新干线上,金田一三已经驶出了长野。
第269章
时间拨回前一天晚上, 金田一被劫持的时候。
“抱歉啊,小姐,虽然我平时不爱杀女人, 但是关键的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路易斯在偷偷潜入这栋住宅后就一直埋伏着,等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就从后面进攻,用枪抵住了金田一三的脑袋。
他状似亲昵地贴近了她的耳朵, 轻声说道:“把你那天从雕像上拿走的东西还给我。我劝你不要装傻, 我知道那是什么。是文木理沙的东西吧?”
“我曾经见过那两个人在花园里接吻, 也偷听他们说过书本和他们名字的关联,如果那个恋爱脑的黄毛丫头想要藏东西, 还是在大中会长的眼皮底下,就绝对没有比那里更加安全的地方。”
“现任档案管理员兼侦探小姐, 你能在阿惠眼皮底下发现理莎留下的暗号,找到那对公媳联手都没找出来的东西, 我愿意为你的智商鼓掌, ”
“但是, 事情到此为止, 不管你是别人雇来的,还是自己想要多管闲事,我都劝你别再掺和了, ”
“……”
路易斯自以为一把手枪的威力已经足以让一个普通人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可被他用枪抵住头的女人迟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更没有哭喊求饶,而是慢条斯理的弯腰从鞋柜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把钥匙, 递给他:“那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有人会来我这里偷东西了。这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东西我放在那里。”
平静得有点不正常。
路易斯发愣的当口,金田一三再度开口:“把手枪放下吧,一直举着不累吗?”
“……”
确定了,这个女人是真的神经有病不正常。
“你开什么玩笑?”路易斯压根不听她的话,猛地把枪压得更近了些,按住她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威胁道:“奈奈小姐,我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被他挟持的金田一三看不见表情,声音倒是带了几分调侃:“前提难道不是你的枪里有子弹吗?”
“你!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也不用一再威胁我,有本事就扣动扳机,有没有子弹,马上就能印证。”
“……”
路易斯沉默了。
他气愤地盯着女人的后脑勺,却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毫无办法。
因为被她说对了,手枪里早就没了子弹。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
“我?我是来帮你的。”
女人拉开了他的手,优雅转身,屋外隐约的亮光落在她美丽的脸庞,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别这么警惕的看着我,路易斯先生。如果我是警方或其他人的陷阱,早在刚才,我就能想办法暗中报警,让警方把你抓走了。”
她当着他的面动了动五根手指,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变的,眨眼间,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掌中,就多了一个待开启紧急模式的手机。
上面询问机主是否要开启sos求救的提示还在,但金田一三轻轻松松的把它取消了:“这下,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合作的事了吧。路易斯先生。”
“合作?”男人将没有子弹的枪收起,复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带血的刀,在她眼前挥了挥,不屑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和不认识的人合作?”
“你现在就算当着我的面报警也没关系,我已经报复了我想报复的人,就算被关监狱也无所谓了。”
金田一三却反问了一句:“真的无所谓吗?”
“我出去的时候看见惠女士的别墅方向去了很多警察,刀上的血迹就是她的吧?”
“杀人加巨额诈骗,你本可以潇洒的余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却放任拿了你钱财的凶手在外头逍遥法外,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以德报怨的性格。”
“……你在胡说什么?”路易斯底气不足的反驳了一句,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嗓音忍不住高了起来,“少啰嗦!只要你把文木理沙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就能揭露大中一家伪善的真面目!”
“然后把害你变成这样的真凶手放归山林?”
“……”
“你到底是谁?”远处的警笛已然接近了,路易斯实在看不透眼前的女人代表的是危险还是出路,脚上却犹如生根了般,无法动弹一步。
金田一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宽人,也就是今天晚上差点被抓的那个胖小孩,我在他身上装了一个信号发射器,方便他遇到危险时可以报警。但同时,那个装置也是一个窃听器。”
“虽然我平时没那么无聊,会去听一个小孩子的一举一动,不过,之前我在东京遇到的一个小鬼喜欢到处装窃听器的行为还是让我受益匪浅。把那个元件拆掉之后,我觉得那个制作特别符合我的需要,但又一直苦于没什么机会能用到它,所以,干脆在这次改装信号发射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用上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路易斯一个字都没听懂。只知道她在高贝宽人身上装了窃听器,然后呢?
“不好意思。我刚吃了点药,一兴奋就忍不住东拉西扯的停不下来。你只要知道一点就行了,我听到了那个被追赶的孩子的求救,也知道了后续发生的事情。”
“你手里的枪,是水守彻的吧?这是制式的警察专用手枪,为了防止被盗用和事后追查,子弹和枪膛都是特制的,所以合适的子弹在黑市上也很难寻找。水守彻那个家伙向来胆怯,虽然不知道他手里的枪是怎么来的,但是以那家伙的性格,如果遇到危险,只会第一时间慌乱的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射空,权衡利弊对他那个脑子是不可能的任务。可我只听见了一声枪响。”
所以,显而易见。
“子弹只有一颗。你手里的枪已经没有任何子弹了。”
她微笑着,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所以,即使和仇敌见面,你也没办法冲上去杀了他,我说的对吗?”
“你懂什么!”路易斯瞳孔猛缩,被她话语里的不屑刺中了,路易斯气得大喊道:“你这家伙,不要仗着自己会点推理就在我面前嚣张!”
“小声点,你是想把已经开始遍地巡逻的警察都招过来吗?”金田一□□而反过来开始教训起他了。
“让整个小区变得惶恐不安的凶手的真实身份,对你而言,不是应该很好猜吗?路易斯先生。但凡警方对携款潜逃的你再上点心,不,应该说,他们对那些年来在这个小区附近无缘无故失踪的人再上点心,也不至于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就算前面的痕迹都被人为销毁了,也还有一个人,在你被囚禁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没有被你骗钱,家底颇为丰厚的缘故,被盯上了。”
“……”
“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他和你的失踪,是一前一后,时间距离并不长,你既然活着,大概率是在被囚禁的时候见过他的。但你那么看中钱,为了那些钱甚至愿意冒着被警方抓获的风险重新回到这个小区,大概九死一生也拼着命没有让他们得逞,而早川先生就不同了,我找过他以前的照片,也了解过他的一些事情,那么瘦那么文弱内秀的一个人,大概被折腾几次就吓得没命了,是不是?”
“……”
路易斯不愿意说话,金田一三也不勉强让他说点什么,只是浅笑着表示:“我如果是绑架你的人,就会用死人的尸体来吓唬你。而且,如果不是当年的那场大火,你们作为早晚会死的人,看见对方的脸,知道对方的身份,对凶手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对吧?所以,路易斯先生,你回小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那个死而复生的人不是他而是凶手了吧?”
“……”路易斯咬紧了嘴唇。
“不然,你被烧成这个样子,我很难想象比你脆弱的早川先生会毫发无损,事后不但不报警还性情大变。连最虔诚的教会活动都不再参加了,一天到晚捂着脸,还染上了盗窃的恶习。”
“我也没有报警啊。”
他气弱地反驳着,却引来了金田一三的嘲笑:“你能报警吗?你身上有案底,你敢报警,那些受害者就能把你片成骨架。”
“但他不一样,他是德高望重的音乐大师,人品良好,遇到这种情况,为什么不去报警?”
“这个逻辑是个人都能想到,所以,你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对不对?现在的早川先生不是真的早川先生,他的名字是……”
“闭嘴!!!”
路易斯忍无可忍地用手里的刀在金田一三眼前晃动威胁着,“我为什么不敢杀了他!我会杀了他的!”
女人却只是更加不屑地笑了起来,“但是,如果你想杀了他的话,刚刚就拿着这把刀动手了。敢对仲泊惠动手,却不敢对他动手,是因为你在害怕吧。比如,你发现了被你拿走的枪里并没有子弹,根本没办法远距离射击,再比如,近距离的时候,你看见他就会浑身发愣,压根不敢一个人面对那个杀人狂。”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想逼疯我吗?!!”
第270章
“不, 我是想帮你。”她一把抓住了他到处乱晃的手,牢牢挟持住了他手里的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提醒道:“小声点,那些警察还在外面呢, 你也不想马上把他们吸引到这里来吧。”
“……”
他如她所愿地放低了音量,心里却仍旧布满了犹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利用我做什么?”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帮我引开那些警察的注意力就行了。”
“而我, 可以帮你杀掉你想杀的那个人哦。”
她话说得很轻松,但里头透露出的信息却让路易斯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你要帮我杀人?”
“我可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人这么热心肠。我帮你,自然要付出点什么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报酬?我之前骗走的那些钱?”路易斯第一个想到的, 就是自己的那些钱。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身上的大部分钱财, 都已经被人拿走了, 我勉强保留下来的那部分钱, 除去这些年不断做手术所需要的巨额花销, 剩下的部分……”他想起了上次见过的那个镶嵌糟糕的发饰,略带讽刺的勾起了嘴角:“恐怕想买你平时随便丢的发饰都有些困难,再说了, 那些钱是我未来在监狱里能不能过好的底牌, 可不能这么轻易的交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
“哦?这就奇怪了。除了钱财方面的事情, 我还真想不到你执意要和我合作的理由。”
金田一三短促的笑了一下,“你不是还会骗吗?”
“奈奈小姐, 你未免把我这个骗子想得太高段了。”路易斯摊了摊手,语气遗憾:“我只是个被他们妖魔化的普通骗子。说起骗人程度, 也许你找阿惠都比找我骗人更好。”
“那个女人只要一见到人就能放肆掉眼泪,到处哭诉自己的无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看她故意杀了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在法庭上把黑的说成白的,赢得舆论的一致同情就知道了,她可不简单啊。”
“而我?一个过时的骗子,大家心目中的大肥羊,钱刚骗到手就被人在背后下闷棍,直接绑架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能全身而退。”
“现在,我是被警方通缉的犯人,现在以他们严防死守的架势,我想逃脱出这里是很难的一件事,你既然不想要钱,那别的我更加没办法帮你了。”
“你觉得我随便一张口就能把外面那群精英警察全部骗倒吗?真这样的话,我也不用束手就擒,直接靠着一根舌头花言巧语的蒙骗他们,正大光明的从正门出去就行了。”
他语重心长地总结道:“奈奈小姐,我骗人也是要做背调的,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
但金田一三却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重要。”
“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找你,不找她吗?”
“为什么?”路易斯很识趣的顺着她问道。
“因为,我很清楚,惠女士和那个人就算不是一伙的,也是一根绳上的人,她不可能为了帮我,把自己送进去。”
他被她天真的话语逗笑了,“哈哈,你这话说得有趣极了。但我也不想因为帮你,把我本来就重的刑罚再加重一杯。就算都是无期,监狱和监狱之间的不同,也会让我下半生的安稳日子大打折扣。”
“这怎么能叫帮我呢?我都说了,这叫合作。”
“还是说,你决定对把你变成这样的那个人放手?你连惠女士都捅了,真的甘心吗?”
“甘心又怎么样?不甘心又怎么样?”路易斯嗤笑,“反正我今天晚上被警察逮捕之后,没多久,那个人也会归案吧。”
“可是,他不会死。”
金田一三一语道破了其中最为关键的地方。
“现行的法律制度能让他入住单人牢房,享受标准的一日三餐,以他的智商和危险性,估计你下半辈子要做的苦力,他一个都不用沾吧?”
她明显的挑拨话语,让路易斯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帮你预测未来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你见过他,近距离接触过他,也许还受过他不少伤害……”
路易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侧腰。
金田一三假装没有看见这一幕,继续往下说:“那你也应该清楚,多年前,他丧心病狂杀了那么多人却不至于漏马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多聪明。相反,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因为,正常人根本不会想着吃人这件事。”
“他之所以能躲过警方的追查,很大程度上,靠的是他那个已经入土的母亲,还有大中会长他们不遗余力的帮忙。”
“现在,始作俑者差不多都死了,剩下一个清醒时智力都达不到一般人水准的傻子,警方抓了他有用吗?”
“那么多连环案件的凶手都没有判死刑,你觉得他会判死刑吗?”
“说句不好听的,放他在外面自生自灭,他说不定死得更快,把神志不清的他抓进监狱。我倒不知道这是在惩罚他,还是帮助他安度余生了。”
“算了,想来,你也不在乎。那就麻烦你现在就出去,自首的话,监狱说不定能给你安排一个轻松一点的。”
“……”
她大方的让开了玄关的道路,请对方赶紧走。
而路易斯,却因为她的一番话,没办法动弹了。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痛点。
他为什么要动手杀人?因为,不杀他们实在没办法平息自己被暗算之后那些颠沛流离的痛苦。他为什么要冒着被抓的风险回来?因为,他非常不想看到大中惠过上那么幸福的生活,那个女人就应该和他一样,作为阴沟里人人喊打,根本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辈子落魄地活着或者悲惨的死去。
那他是真的不在乎岩立恭平吗?
不。
比起被他杀死的前本刚还有那个压根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二松雄大,比起背地里使坏让他沦落至此的大中惠和她死去的公公,他最憎恶的,就是那对母子了。
地牢里发生过的一切,每天晚上都会伴随着伤口的疼痛,折磨着他的□□和精神。
路易斯恨啊,恨得牙痒痒,但被眼前的女人说中了一点,他的确不敢动手。
即使他复仇的心再怎么坚定,可当他再度看到那个男人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吮吸西条警官身上涌出来的大量鲜血时,水守彻被吓得哇哇鬼叫的同时,他也只是在不远处无力地扶着墙,被死神之镰笼罩的那种濒死的感觉又来了,让他呼吸困难,光是看到那个背影,就下意识消灭了自己内心深处所有复仇的想法,最后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警察设下的天罗地网。
哪怕他被抓了都没关系,只要把大中惠和岩立恭平送进去就可以了。
路易斯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却轻而易举地被金田一三打破了他的那些幻想和侥幸。
他承认他被蛊惑到了。
毕竟,她说的都是百分百会发生的事实。
那么,凭什么?
事情明明都是岩立恭平犯下的,他只是察觉到那个警部可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所以赶紧趁乱对大中惠下了手而已。
凭什么他就要锒铛入狱,而那个人,即使入狱了,也还是会被好吃好喝的对待?
就算会给危险人物上镣铐,上脚链,或者上口,枷,但又怎么可能抵得上他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受到的非人待遇!他被当做家禽一样的关在那里,要不是他身上还有利用的价值,恐怕早就已经死了。可即使是这样,那对母子也没让他好过一点。
放血,割肉……这些都是常规操作。早川先生甚至是当着他被杀掉的,他引以为豪的那双灵巧的双手,在第一天就被砍下来了。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路易斯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去回想半点,他到现在都不能吃任何红肉,就算在人前吃了,人后也会跑到卫生间里大吐特吐,前不久看见大中惠伤口流出来的血的时候,手都在抖,根本没有多余力气继续补刀,这些都是谁害的!
回想起曾经受过的那些苦楚,路易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保证你会杀了他吗?”
“我保证。”
她直视着他,语气坚定,眼神没有一丝躲闪。
“那好,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他终于松口了。“时间不多,我刚才来的时候很匆忙,相比痕迹也留了不少。那些警察大概很快就会搜查到这个片区,你有什么机会,就赶紧说吧。”
“我不需要你帮骗所有警察,只要用你精湛的演技,帮我拖住一个人就行了。”
“谁?”
“诸伏高明。”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路易斯的眼睛有一瞬间放大,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也对……我都扮成清洁工了,你为了达成目的,扮成他的女朋友套取内部机密倒也没什么。”
他似乎误会了,但金田一三也懒得解释,现在她和诸伏高明还就是敌人的状态,“他太了解我了,所以,在我准备的这段时间里,我不能给他任何反应过来的时间。”
“你希望我帮你拖多久?一天?两天?”
“你拖不了他两天时间。24小时……不,12个小时的时间就够了。”到了最后,她改口说道。
“12个小时?”路易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以在12个小时里,找到到处乱窜的岩立恭平吗?”
“这是我想问你的,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后面那些被封闭的房子底下,是不是有警方不知道的暗道?到底通向哪里?”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
路易斯甚至都不意外金田一三调出了一张电子地图,图上已经标注出了可能的点。
他没看多久就指着其中一个被标记的下水道说道:“虽然里面很复杂,但考虑到那些无人打理的地道年久失修的程度,还有里面堆积的尸体的数量,我觉得应该只有这条路能用了。”
“……”
金田一三为此沉默了一瞬。
“不过,”路易斯有些不信任的说:“警方的天罗地网这么严密,他又跑了那么久,你确定你能找到他吗?”
“他那个智商,不会跑远的。我会安排人护送他去他想要去的地方。”
“呵……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你怎么知道他想去哪里?他会乖乖跟你去吗?那个家伙,平时沉默寡言,发疯的时候偏执得要命,和他那个神经病老太婆一样,根本就是不能沟通的疯子。要不是我手里的钱他们还没拿到,那老太婆甚至想要割了我的脑袋拿去给他儿子做补汤补脑子。”
“他会的。”金田一三平静的说道,“他知道自己生了病,既然普通的药没有用,他就一定会去找最有效的那剂药。”
“……”
“对了,因为我的财产已经事先做好了分配,暂时没有规划你的这一部分,我能不能拜托你把你账户里的钱拿出来,当一个诱导警方转移注意的工具?”
“我可以拿出一个账户里的钱,里面的金额数字一定会是警方想要得到的。”他没有说自己还有没有其他账户,但看来,一定是有的了。
金田一三并不惊讶这点,也没问账户里有多少钱,只是问了他账户的开户行和名字,想了想,她从鞋柜上拿了一张纸,将路易斯告诉她的所有信息编在了那张纸上,让他尽快记下来,实在不行就只能抄一遍,贴身放着,但很可能会在搜身的时候被搜出来。
而原纸张因为是她的字迹,所以必须销毁。
路易斯懒洋洋的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是靠画假画发家的。你不用担心我的记忆,这点东西,我还是能记住的。”
“但是,这有用吗?这些线条,我可不知道它们分别代表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它们都代表了什么,只要知道最后的正确答案,中间的过程一点也不重要。”金田一三说。
“所以,这些线条都是假的?”路易斯蹙眉,
“不,是真的,只是谜语比较难罢了。如果都是假的,绝对会让人一眼看穿。”金田一三深知撒谎必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能顺利骗过所有人的道路,并不打算随便糊弄。
“这上面的东西,顺利的话,大概可以拖诸伏高明6个小时。你可以先拿我交给你的钥匙糊弄他们拖延时间,如果不顺利,就把这张纸抛出来,逼着他解谜。”
“……这种东西,真的会有用吗?”
尽管语气里满是疑问,但他还是努力记住了这张纸的每一个细节。
屋外,警笛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听到这个声音,路易斯玩味地看向金田一三,“奈奈小姐,我想,他们应该马上就要搜到你这里了。”
“你需要我就现在偷偷出去吗?”
“不。”
她摇头,握住他拿刀的那只手,缓缓将刀移到了自己腰间。
“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步,是我要百分百和进入我房间的你撇清关系。”
“没什么比受伤的人质更好的身份了。”
话音刚落,她便直接拉着他的手把刀子刺进自己的腹部。
路易斯就算有心理预期,仍旧被金田一三毫不犹豫的自残吓到了,握住刀的手差点松开,却被她死死按住,甚至还逼着他往里头再深入了一厘米。
“没关系,”金田一三并非感受不到痛感,刀尖刺入时,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身体本能地想要避开这种疼痛,但她硬生生忍住了,甚至还有闲心来安慰吓傻了的路易斯:“这个地方没有什么重要的器官,一点皮肉伤而已。不这样做,警方一定会怀疑我们两个人有关系。待几个小时的医院总比一直待在戒备森严的警局要好。”
她可不想再被诸伏高明以莫名其妙的理由关上24小时。
刀子被拔出的那一刻,金田一三用力捂着出血的腹部,已经开始有些站不稳了。
路易斯上前,牢牢的扶住了她。
“本来还有点担心,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想要杀了他。”苦肉计也不是这么个不要命的演法。
“我可以在出门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什么?”
“岩立恭平的特效药,是什么?”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我。”
怀里的她语气冰冷的回答道:“十年前,他杀了我的父母之后,对于他们母子而言,最后的药就只有我了。”
“所以,他一定会主动去那个地方找我。”
恰好,这十年来,一直苟且偷生的她,唯一的目标也只有一个。
“岩立恭平,只能死在我手里。”
第271章
时间回到现在, 看着不顾形象跑出去的诸伏高明,路易斯脸上扬起了一个堪称愉悦的笑容。
“没用的。”
“你就算提前一个小时也压根解决不了问题啊,警部大人。”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高声喊道, 毫不介意这些话能不能被诸伏高明听见。
“你少啰嗦!”听到声音赶来的其他警察里,就有脾气火爆的, “别以为这里有摄像头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快点说!犯人到底去了哪里!”
“你们警察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路易斯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再说了, 为了计划能顺利执行, 我根本就不会去问这么蠢的问题。”
最终计划,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诸伏高明以最快的速度开启了自己的座驾, 并第一时间给医院那边打了电话,甚至来不及说自己是谁:“13号床的病人, 现在在哪里?”
被他问到的值班护士愣了愣,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你是昨天晚上的那个警部吧。”
“13号床的奈奈小姐已经请了专业护工帮忙照顾, 我现在去帮你看一下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不太能理解诸伏高明语气里的急切, 但她还是很好脾气的跑到了那间单人病房, 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那打盹的护工。
“阿姨,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拿着手机的护士吓了一跳, “点滴都快打完了, 你应该要叫我们啊。”
“啊……”被唤醒的护工有点蒙, 下意识为自己辩护道:“不,奈奈小姐非要拉着我试什么网上学来的催眠术, 她拿一个绑着重物的绳子一摇晃,我就有点想睡觉了, 可不是我在偷懒……”
护士小姐都顾不得搭理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奈奈小姐,快醒醒,你的药……”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垂落在床沿的针,以及下面接水的盆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护士小姐顾不得礼貌与否,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被子下面,哪有什么人呢,鼓起的人形压根就是用被褥伪装的。
“完了!”她一把捂住了嘴,这才想起手里还有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警部先生!我没看看见奈奈小姐!护工睡着了!我马上去查监控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重需要修养的犯人忽然离开医院,护士小姐被吓了个半死,来不及说那个不负责任的护工,就急忙冲出去找护士长说明情况了。
她这边刚冲出去,那边就来了个戴着棕色眼镜头发盘起,一只手捧着鲜花,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纸袋的黑发女子,“你好,我想找一下奈奈小姐。”
她袋子里装着的,都是新买好的换洗衣物,感谢这世上有烘干机这个东西,不然,她没办法一大早就给金田一三及时送衣服过来。
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女人隔着墨镜和护士面面相觑。
“……”后者沉默了两秒,无奈说出真相:“她不见了。”
“诶?”
“诶诶诶!!!”
这时候来看望金田一三的不是别人,是受竹马拜托的上原由衣,她被这个忽如其来的雷吓了一跳,丢了手里的鲜花和购物袋就手忙脚乱的想打电话给诸伏高明,可惜,打了两次都是忙音,她又连忙给在医院另一个病房的大和敢助打电话:“金田一失踪了!”
“什么!!!”
脸上有刀疤的可怕警部立马就从小孩病床前站了起来,他今天本来是想找孩子还有孩子家长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的袭击经过的。毕竟目前唯一的人证水守彻口口声声说这是路易斯干的好事。
“金田一怎么会突然失踪?”大和敢助皱起了眉头,“她到底……”这个女人不是昨天才被捅了一刀进了急救室吗?怎么突然不见了。
高贝夫妇听到金田一这个陌生的名字都没什么想法,反倒是刚才一直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的高贝宽人,偷偷的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眼见大和敢助急冲冲的就要出去隔壁病房看是什么情况,心急的高贝宽人连忙下床一把拉住了这位警部叔叔。
这好像是诸伏警部的好朋友。
所以,如果诸伏警部不在的话,应该也是可以说的,特别是在金田一姐姐失踪的情况下。
高贝宽人的动作,让在场的大人都愣了一下。高贝太太连忙上前想拉住他:“宽人,你不要光脚踩在地板上!”
高贝先生也连忙说:“宽人,你不要拉着警察叔叔的手,他要去办案的!”其实比起怨恨警察的疏忽,高贝夫妇更懊悔自己没能看好孩子,让宽人偷偷的溜了出去。
“叔叔,麻烦你等一下。我们单独聊一下,就一下,好吗?”高贝宽人都快急死了,却偏偏不能当着父母的面说出实情。
因为他答应金田一姐姐不说她的身份的,金田一姐姐做出来的小东西救了他一命,他不能恩将仇报。但这个警察叔叔很明显和金田一姐姐很熟悉,也听过她的真名,所以高贝宽人想也不想就拉住了对方。
“……好吧,我单独和你聊一下。”小孩眼底的急切是做不了假的。而失踪的金田一三那边至少现在还有由衣在找人,所以,在大脑里做了一个简单的权衡后,大和发语言告诉由衣让她先找人还有马上联系高明,自己则留在了这间病房里,将略显担忧的家长请了出去。
病房门被关上后,大和敢助走到了他的面前,“你想和我说什么?”
大人的接近让高贝宽人下意识抖了一下,意识到这点的大和敢助连忙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而看着他胸口的樱花标记,想起西条警官,高贝宽人心安少许的同时,又有点想流眼泪。
“我装睡的时候听见妈妈对爸爸说的话了。”
“如果那个什么路易斯是那个烧伤的清洁工的话,人不是他杀的。他不在场。”
“……西条警官叫我快跑,然后水守彻出现了,当时在场的人是西条警官,水守彻……还有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早川先生。”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早川先生?”
大和敢助愣了一下,立马追问道。
“他好可怕,眼睛红红的,瞳孔很小很小,身上有一股很恶心的味道,像是伤口化脓的臭味,还一上来就要抓我们。”高贝宽人想到当时的惊险,又想掉眼泪了,“本来他都已经抓到了我,要杀我了,情急之下,我下意识叫了奈奈姐姐的真名。”
“奈……你是说,你叫了金田一这个名字?”
“没错。”高贝宽人看着大和敢助,疯狂点头,“我一喊金田一这个名字,他就停下来了,他还问我金田一现在在哪里。”
“他还说了什么?”大和敢助急切地追问道。
“他说得乱七八糟的,说他要补脑子,金田一在哪里之类的,我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高贝宽人皱起了眉头,努力回想也想不出什么了,“反正,他整个人像是病了,精神不正常,语无伦次。”
“奈奈姐姐是不是被他抓走了啊?”
一回忆完,高贝宽人的眼睛里就缀满了泪水,“叔叔,你们一定要救奈奈姐姐!要不是西条警官,要不是她给我做的发信器,我根本活不到你们来救我。”
“现在西条警官已经去世了,奈奈姐姐……”
眼见小孩又要哭出声,大和敢助连忙从旁边抽了一大堆纸塞进了他的怀里,“你先别急着哭,你奈奈姐姐给你的发信器在哪里?”
“因为要照片,所以妈妈帮我放到床头柜里了。我刚刚才问过妈妈。”
大和敢助连忙打开床头柜,果不其然找到了里面的项链。高贝宽人开始说这个项链的各种功能,但大和敢助根本没心思听这么多:“不好意思,我现在需要找到你的奈奈姐姐,所以我可以把它拆开吗?”
“可以!”高贝宽人想也不想的说道,“找奈奈姐姐最要紧了!”
大和敢助用力一掰就拆开了这个装置,太过复杂的东西他认不出,但这里面有个小元件倒是有点眼熟。
他记得,似乎在某个小孩子的身上看到过。
好像是窃听器。
回头看了眼还在眼巴巴等他发现什么的高贝宽人,大和敢助到底没说你金田一姐姐在你身上装发信器的时候还顺便装了个窃听器的事情,而是用不符合他粗犷外表的语气安抚道:“没事的,你的金田一姐姐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不要害怕。”
“我现在要拿这个东西去警署那边,看能不能反向追踪出她的下落,可以让我把它带走吗?”
“没问题!”高贝宽人重重点头。
“好孩子。”大和敢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有关水守彻的事情,应该还有些细枝末节,他们会派其他警察来问你,你记得要诚实的回答。”
“金田一姐姐的事情,我可不可以不说了。”高贝宽人想到这里,就有点为难。虽然他知道被审问的人一定要保持诚实,但他已经不想对第二个人说这个事了。
“你不是已经告诉了我吗?”大和敢助笑着说,“所以,这件事如果你不想说出口,不想破坏你和你奈奈姐姐约定的话,可以不提,但其他东西,必须诚实作答,好吗?”
“嗯!”
高贝宽人重重点头,刚刚因为沮丧黯淡下去的眼眸,终于又亮了起来。
一出病房,大和敢助就赶紧去找了上原由衣。
在他询问高贝宽人的当口,上原由衣也终于打通了诸伏高明的电话,后者现在正在赶赴医院的路上,简单和她讲述了金田一三设计绊住他的事情。
“这可怎么办啊?”上原由衣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在房间里来回不停的走动着,“这种情况,一点线索都没有,还白耽误了十二个小时,我们要怎么找到金田一三这个人?”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冷静一下。”大和敢助拉着她坐下,“现在还没有12个小时,而且,昨天晚上推进去做手术的金田一三不是假的,和高明发脾气的金田一三也不是假的。”
“也就是说,她没有跑那么远?”
上原由衣这才反应过来。
“身上带着伤,医生都说了她需要静养,她能跑到哪里去?”大和敢助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反而更能冷静的分析,“那一刀虽然不是要害,但也够深的,我要是她,就不可能选择很可能发生意外的自驾。公共交通是更加保险的选择,特别是远路。”
“你怎么知道她会跑很远?”上原由衣傻傻的问道。
“不然,她为什么一定要让路易斯给她争取12个小时?”大和敢助反问。
“那你快点给高明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推理!”上原由衣急了,催着对方快点打电话通知高明,“他昨天就没休息好,现在又没线索的在到处找。”她就怕他心急之下会出什么事。
“我知道了。”大和敢助也不敢耽搁,马上给诸伏高明打了电话。
这回,电话终于不是不能接通的状态了。
“喂?”
短短的一个字,大和敢助已经听出了高明此时此刻的心浮气躁。
他也不废话了,“我刚刚从宽人小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个和金田一有关的重要线索。”
“是什么?”诸伏高明连忙问道。
大和敢助说:“他说,凶手抓到他的时候,他不小心喊了金田一这个名字,然后凶手反过来问他:‘金田一在哪里?’”
“那个小孩身上的发信器不但能报警,还被金田一三安装了窃听装置,我想,这个事情,很可能已经被金田一三听到了。所以她才会当机立断的决定和路易斯合作,试图骗过我们。”
“所以,你知道他最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找她吗?金田一在找凶手,凶手也在找金田一,只要找到那个地方,我们就……”
“我知道了!”那头,黑发警部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语气激动。
“是东京!金田一也好,凶手也好,他们绝对是往那个地方去了!”
“……嗯?”
大和敢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旋即,他反应了过来,几乎是一个激灵,喃喃自语道:“十年前,月桥夫妇在家被杀……”
诸伏高明笃定地接了下去:“所以,十年后,想要为父母报仇的金田一也一定会在那里等待当年的凶手!”
毕竟,报仇两个字,是刻进金田一三血肉里的词汇。
如果有能力复原当年的场景,他想,以她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要达成这一目标的。
第272章
“我现在就去东京。”
雪铁龙在下一个路口迅速变换了方向。
“高明!你报个位置, 在原地等一下我!我们一起去!金田一身上有伤,要想去东京,她应该只能坐公共交通, 最早的列车也才出发,我们还来得及!”
大和敢助连忙说道。
“是啊!你一个人去太勉强了!我们就算不能帮你什么忙, 但去东京的路上帮你开个车还是可以的!”
见电话那头沉默,像是无声的拒绝, 不等大和敢助开口, 上原由衣就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发火道:“你这个白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入职警队的时候,我们三个不就发过誓要同进退吗?”
“你都一晚上没睡了!状态不好还能阻止她吗!别自己先倒下了!”
“乖乖在原地等我们!我们两个负责把你安全快速的运到东京去, 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爱怎么解决怎么解决!我和敢助才不要掺和这么麻烦的事情呢!”
“……好。”电话那头, 黑发警部似乎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报了个地名, “路上有个加油站, 记得先把油箱加满。”
“这是当然。你不要太小看我们了!”
听他这么说, 上原由衣瞬间就高兴了起来, 开开心心的拉着同样高兴的大和敢助,“敢酱,走快点, 我们现在就出发!!!”
※※※※※※
车辆在十分钟后就飞奔到了诸伏高明身边。
“坐后座。”开车的上原由衣不忘拉下车窗提醒他。
“我们三个坐一起的时候, 只要没什么事情, 我都是坐后座。”
上车的黑发警部调侃了一句。
但看他的表情,显然并不是如语气那样轻松的。
“给, 先给手机充电,保持好联络。”大和敢助丢了个充电宝给他。警察的车上, 什么东西都不多,充电宝是真的很多,因为随时会面临蹲点蹲几天,手机没电的情况。
“你不要一直盯着手机了。长野到东京,需要换乘,中间也会在其他站点停靠,没办法一站抵达,所以,她没有办法做到这么快。”上原由衣一边开车一边很肯定的说道,“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闭目养神,有什么最新消息,我和敢助会马上通知你。”
“就是。”大和敢助也在副驾驶位上接话道:“高明,金田一玩这一手除了把你卡在审讯室以外,不就是想无底限的消耗你的精力吗?你可不要关心则乱,上当受骗。”
“快点睡觉,手机给我,不要看了。”
手机和充电器被强制没收,诸伏高明混乱的思绪也终于得以停止,车辆飞快又安稳地开在高速路上,耳畔边是大和帮他们三人给警视那边道歉和请假的声音,一下子又是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对着电话开始安排后续交接的小剧场。忙得不得了,声音其实也没刻意放低。但诸伏高明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吵闹的氛围,在熟悉的环境下,睡意袭来,他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前排的声音也在此时默契地停住了,上原由衣和大和敢助听着身后的动静,对视一眼,终于满意的笑了。
※※※※※※
因为答应了小兰要去看庙会的事情,赖在阿笠博士家,想要求着灰原哀帮忙制作临时药片的柯南拿着手机嘀咕了一句,“长野县的大和警部怎么给我发信息了?”
他们好像也不太熟的样子。上次和那个警部交换了电话号码后,这段时间,除了年节的问候,他们之间就没有其他交流了。
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长野县三人组的推理能力都很强,基本不需要靠他做点什么,因此,柯南非常疑惑。
听到长野这个地名,刚刚还在发火的灰原哀耳朵动了动,开始了暗搓搓的侧耳倾听。
“新一,他说了什么?”阿笠博士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唔……”江户川柯南有点疑惑的说道:“他发了一个元件的照片给我,问我这个是不是窃听器。”
“是窃听器吗?我看看?”
对机械这一块颇有研究的阿笠博士拿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东西:“这不就是我给你做的窃听器吗?”
“诶?是这样吗?”
灰原哀也看了过来。
“绝对没错!”阿笠博士肯定的说道,“这个设计就是我的设计。”
但旋即,他又很纳闷:“但怎么会在他手里?新一啊,你是不是有窃听器没有回收啊?”
“不,最近的窃听器我都回收了,而且,这个东西怎么会在长野呢?”江户川柯南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也觉得东京和长野距离那么远,他的窃听器不可能跑到长野去。
“不是有没回收的吗?”灰原哀状似不经意的提醒道。
“啊?有吗?”
柯南呆萌地抬起了头,看着她。
“金田一小姐那里的。”
灰原哀提醒道:“你好像放了几次,都被人家没收了。”
还真是。
柯南立马开始瞳孔地震起来。没错,和长野有关的,还真有可能是金田一三。
他连忙打电话过去,“大和警部!”
“嘘……”
“高明现在在睡觉,你小声点。”
“……”柯南听话的压低了声音。“大和警部,这个东西应该是我的,没错。是在金田一姐姐手上吗?”
“你给她的?”
“……我拿着玩,被她没收的。”江户川同学动用了春秋笔法,收获了灰原哀的一对大白眼。
“……好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纠结这些好像也没用了。
大和敢助只是想再度确认一下这个东西是不是就是他想的窃听器,知道答案后,他就打着哈哈挂了电话,“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个是不是窃听器,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啊,柯南。”
江户川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一阵黑线。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他觉得奇怪极了。
“他说什么了?”
灰原哀问。
“额……也没说什么,就问我这个是不是窃听器,然后说高明警部在睡觉,所以要我小声一点。我还听见了车的声音和风声,他们可能在高速路上。”
“我不是问这个,为什么会提到金田一小姐身上?”
“……我不知道啊。他又没告诉我。”
话音刚落,对面的女孩背后已经开始冒起了浓浓的黑气:“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大侦探,你不是最喜欢推理了吗?”
柯南连连倒退,替自己辩解道:“……不……即使我再怎么喜欢推理,你说的这个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但对方已经不想搭理他了,反而朝他伸出了手:“把那个警官的电话告诉我。”
“诶?你要给大和警官打电话吗?”柯南不理解。
栗发女孩扬起了讥讽的唇角,“不,我想入侵一下系统,看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在场的其他两人:“!!!”
“喂,你这个也太夸张了吧。”柯南急忙想要阻止她:“这可是犯罪啊!”
“哈,犯罪?”灰原哀看着他,开始冷笑了,“严格来说,我给你做的那些药没有任何机构的审批,也是非法的呢。所以,你去报警把我抓起来或者等我按部就班的读完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一直读到博士,入职医疗机构,再慢慢的开发合法药物,可以吗?”
“……”
男孩默默交出了自己的手机,“灰原,你不要太过火。”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救命恩人遇到了什么事,现在在哪里而已。没你想的那么邪恶。”
轻飘飘丢下这句话,她便拿着江户川柯南的手机进了她的实验室。
那里的电脑配置最高。
阿笠博士悄悄来到柯南身边,担心的说道:“哀酱……救了她的那位金田一小姐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也不知道。”柯南心情复杂极了,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更担心,万一警方和金田一三的目的是冲突的,要怎么办。
看灰原哀的表现,他知道,对方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救命恩人。
但是,万一金田一三想做的是坏事呢?
还没等他这边纠结完,灰原哀就已经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灰原,你查完了?”
怎么这么快?
“不。是你的手机响了。”她一脸烦躁地把手机丢给他,转头又进去了。
江户川柯南疑惑地拿起了电话,上面是一个未知的号码。
但这个号码,他经常会见到。
“喂……”
他接起电话,果然是金发青年爽朗的声音,“柯南吗?我现在有点事情走不开,有件事,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办一下?”
“什么事啊?”
“……”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江户川柯南的脸上忽然就变了,“陌生人给你的包裹里写了金田一会在今天杀人?”
旁边阿笠博士也跟着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完蛋了,还真被新一乌鸦嘴说中了。
他下意识往实验室那边望去,却看见灰原哀站在门口,面露惊讶,显然已经听到了一切。
完了。
阿笠博士的心里,只有这一句在哀嚎。
第273章
“你刚刚在和谁通电话?杀人是什么意思?这么私密的事情为什么那个人会知道?”
问题从栗发女孩嘴里一个一个的蹦了出来, 饶是知道灰原这个人看问题的点有时候和大众的不太一样,江户川柯南还是被最后一个问题问蒙了。
“是安室先生给我打的电话,至于给他通风报信的人, 我想,应该是怪盗基德吧。”有铃木次郎吉的倒戈, 金田一曾经找过基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而现在她人明明在长野,却一直在给迹部家的人寄海外的照片也很能说明问题。
江户川柯南更是通过宝石这条线索, 在和基德1v1的时候, 主动询问过对方:“你知道金田一在做什么吧!”
对方倒是大方承认了, 甚至嬉皮笑脸的说道:“我知道。”
“但是,如果不找我, 她就会去找其他人哦。”
“相比之下,还是我好一点吧。”
“……”
他说得还真的很对。
怪盗基德好歹还有点良知, 在得知金田一计划的时候立马来通风报信了,如果换成他们不认识的其他人, 估计没那么好心。
对此, 灰原的反应是:“果然, 怪盗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如果我是金田一姐姐的话, 我才不把这么重要的计划交给他去做,什么秘密都被泄露出去了。”
“……”
她话语刚落,江户川柯南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就知道!自从上次被金田一三救了之后, 灰原哀一直都觉得自己欠了金田一三良多。这个人护短是真的护得挺厉害的, 虽然她本人并不承认。
他无语的纠正道:“灰原……麻烦你不要把预谋杀人这么严重的事情讲得像是无权侵犯的个人隐私。”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听懂他的潜台词, 灰原哀只是冷笑:“大侦探,这一条性命背后, 可是负担着其他两条人命以及一个人最宝贵的十年青春。”
“借用你最爱的福尔摩斯的一句话:‘当法律无法给受害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
闻言, 一年级小学生立马反驳道:“书里也同样说过:‘被害人的罪恶并不能抵消凶手的罪。’”
啊啊啊,他们两个果然吵起来了。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提心吊胆的阿笠博士赶紧用身体隔开两人冒着火花的视线,试图人为扑灭这刚刚起来的战火,站在中间打着哈哈说道:“你们别吵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但博士的用心良苦并没有什么用。
江户川柯南仍旧在非常没眼力见的输出自己的观点:“所谓的谋杀,无非就是两方的观念不一,利害不同,以至于到了无法挽回的立场。没有人能直接去断言谁对谁错。”
“比如你现在会指责我,是因为金田一救了你,如果她没救你,没有和你有什么交集,你根本不会管我到底接了什么案子,甚至会觉得很麻烦。”
“呵,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我偏心,我偏心又怎么了?反正我做不到像某位以前经常上报纸的大侦探那样公平公正。”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户川柯南绕过想要拦住他的博士,直接走到灰原哀面前,抓着对方的手强迫对方看向自己。
他盯着对方一字一句的强调道:“偏心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是要责备你。”
“神明创造人类时把心脏放在了左边的位置,就已经预示了人的心永远无法变成不偏不倚的理性天平。”
“设身处地的假象,如果我变成了你,如果犯错的是小兰,也许我会比你以为的要更加极端,陷入两难境地的我或许还做不到高明警部那么坚定不移。我无法想象和兰站在天然的对立面的痛苦感觉,也许到了那一天,我真的会为了所爱之人放弃一直以来的所有信念也说不定。”
他语气有些颓圮,灰原哀注视着他脸上因为过度的想象从而变得无比困顿的神色,憋了半天,还是憋出了一句不算宽慰的宽慰之词:“江……工藤新一,你不会。”
“这种事情,没发生的时候大家都说得很轻松,真发生了,谁知道呢?”江户川柯南扯着嘴角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了。”
“无论前因后果,现代法治社会,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就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即使显得冷酷,即使不是绝对的正义,那也至少做到了相对的公平。”
“金田一现在的确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经历值得同情,可一旦她动手杀人,她就是必须逮捕的人犯,一辈子见不到光,想要苟活下来只能放弃原来的身份东躲西藏。”
“……就像现在的你和我一样。”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顿了顿,他终于放出了这句狠话。
“灰原,难道你和我真的犯了很大的罪吗?”
此话一出,别说是博士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栗发女孩脸上的习惯性的冷漠也终于被打破了。
“你在胡说什么……”
“朋友,亲人,爱人!”他却趁这个时候加大了音量,“不管是谁,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都会被连累,我们没办法在人前面前正大光明的行走,就算恢复了也要被迫东躲西藏,一直一直被迫生活在这份谎言里。我每次欺骗小兰的时候都在心里和她说,‘很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了。’但是,下次,我还是没办法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那么,你呢?”他问她。
“我不了解你在变成灰原哀以前的社交,可是,你也想以宫野志保的名字正大光明的纪念你的姐姐吧?每次被迫用这个小孩子身体做事情的时候,你难道没有一刻怀念过大人时的生活?”
“……”
回答江户川柯南的,是灰原哀长久的沉默。
但就是这份沉默,已经足以给出答案了。
江户川柯南趁热打铁,最后给出了一记必胜直球,“灰原,你真的想让金田一小姐也过上这种生活吗?”
语气轻微,效果却是绝佳。
闻言,灰原哀无比生气的瞪着他,用力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她的整张脸都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从而变得绯红一片。可江户川柯南却能感受到她的气势正在一点点的变弱。
“你永远有理由。”她恨恨的,别过了脸:“我永远都说不过你。”
她最恨的就是这一点。
“没错,立场不同,心永远是偏的。”
站在金田一三的立场,所有阻碍她的人都是反派死敌。所以,灰原哀才想帮她,就像对方上次偷偷救了自己那样,刚才的她,的确想帮金田一三结束这些复仇路上的部分困扰。
比如江户川柯南,比如报信的基德,比如正在赶来的长野县县警,还有那个给他打电话的组织卧底波本。
即使没办法解决全部,但她至少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却又被江户川说服了。
以所谓的‘我这是在为她着想’的名义。
明明前十分钟,她还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但是,江户川说得没错,甚至直接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仇恨她不是没有,所以她无比能理解金田一三想要为家人报仇的想法。
但同样的隐姓埋名的痛苦,一直被人追杀的痛苦,灰原哀都知道。由于她的仇人力量太过强大,所以她复仇的几率其实很低。于是,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无法给姐姐报仇,还会连累身边其他人,不断给周围人带来危险的时候,万念俱灰的灰原哀也无数次痛苦的想过要自杀。
因此,她也更不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落到这个境地。
她是没得选,但金田一如果没了这桩复仇,却能堂堂正正的活着。
“你赢了……”尽管妥协,但灰原哀暂时不想看到江户川柯南那张显得有点可恶的脸,所以坚持别过头,背对着他说道:“我不会帮她。”
“但也别指望我帮你。”
“其实你不插手就是好事一桩了。”刚放松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小学生侦探成功赢得了对方记仇式回眸。
江户川这时候再想捂嘴或者撤回已经没有用了。
“你最近都别来找我说话。”灰原哀决定单方面和江户川柯南进行短期绝交。
她又对在旁边虽然没说话,但一直露着担心神色的阿笠博士说:“博士,我头脑有点乱,想出去走走,”
这回,语气就温和多了。
“午饭麻烦你自己解决一下,我会在晚餐前回来的。”
“哦哦……”见他们没吵架,灰原哀也放弃了离谱想法,阿笠博士就已经在心里求神拜佛的表示感谢了。灰原哀说她现在想出去,他一点拒绝的想法都没有,忙不迭的点头,但又在她出门前,不放心的叫住了她:“哀酱,你等一下。”
换好衣服的女孩不解地回头。
老人其实有很多想说的,但看着已经差不多变成他亲孙女的女孩子,心里的千言万语最后都汇成了一句话:“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句话戳了一下,尽管心情还是不好,可女孩还是下意识朝对方扬起了一个明亮的笑,“谢谢你,博士。”
“不用担心我,我会早点回来的。”
“还有。”博士的呼唤终于让女孩找回了点理智,头脑一旦平静,关注度从来都不与侦探重合的女孩就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我建议你还是尽快给目暮警部他们打电话了解情况吧。现在在东京的人里,只有你一个人能阻止金田一小姐了。”
“?”江户川柯南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
熟悉的嘲弄终于又出现在了灰原哀的脸上,“你以为,那位安室先生是什么无私的大好人吗?”
“如果他想阻止这件事,他会想办法告诉毛利侦探,告诉目暮警部,告诉他暗地里的那些同僚,也许会告诉你,但绝对不会是专程打电话来告诉你。”
“……你的意思是?”
“他可是从来不掩饰他对于金田一的讨厌。”灰原哀嗤笑道。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对金田一的事情那么关注,但这并不是他对她充满了好感。”
“一个差点被组织招募的人才,一个本就游走于灰色地带即将正式染黑的预备罪犯,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你有见过他对我手下留情吗?”
“刚刚不是你告诉我的吗?立场不同,坚守的正义就截然不同。”
看着江户川柯南逐渐裂开的表情,灰原哀终于能一吐心头郁气,“也许,选择把这件事告诉你,已经是他最后的良知了。”
“所以,你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点良心上了,”她轻轻巧巧的说着,“会输得很惨哦。”
第274章
安室透并不知道, 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被一个一年级的小女孩用尖利的言语扒拉得一干二净。
此时的他,难得没在咖啡店打工。在和梓小姐还有店长说了自己身体不舒服要请假后, 很容易就得到了对方的谅解,得以从咖啡店脱身, 回到家里度过这闲暇的一天时间。
尽管,在接到那张看不出字迹的纸条后, 他心里没有半点轻松。
而安室透会选择给江户川柯南打电话, 的确就如灰原哀说的那样, 是在堵最后的那点良心。
被她说中了,他一点也不喜欢金田一三。
从第一次在贝尔摩德那里见到那个女人的照片开始, 他就知道了,这家伙会是个大麻烦。
之后和她的相处过程里, 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加深着他的刻板印象。
金田一三就是个为了复仇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能够抛弃的疯子。
她棘手到让原本对任何人才都势在必得的组织都放弃了她, 这种不管不顾的疯子, 谁沾上她都不会好过。
安室透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永远都别来沾边最好。
但偏偏她的事情就因为种种原因, 一直传入他的耳边,想不知道都不行。
尽管由于诸伏高明的暗中告诫,也因为上司的询问, 安室透放弃了有关赤井秀一的情报, 放弃了利用金田一三, 也不再对长野的事情进行阻挠,但骨子里, 内心里,安室透也还是没有觉得这两个人能好好的过下去。
毕竟, 内心满是仇恨的金田一三,哪怕诸伏高明对她再好,是过不了这种安稳日子的。
事情也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长野那边刚出事,金田一三就被人捅了一刀,他当时就觉得不对了,金田一三那个人,精明得可怕。她之前在什么都不知道都能算准赤井秀一是他的宿敌,硬生生把对方的资料压到最后才放出。也能未雨绸缪的给一个普通小孩安上求救的信号直通他手机,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在自己家被人捅伤?
安室透没有诸伏高明那么多感情,单凭他对金田一三的厌恶,反而让他在这方面脑子更好使了。所以,当他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后,出现在脑海里的词语就是离谱。
第二个反应是:这不会又是那个女人的圈套吧?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还真不是什么反应过度。金田一三那个女人,就是有这么离谱。
等那位神秘的送货人上门,偷偷给他送上了关键信息后,安室透都不带惊讶的,只觉得,果然如此。
心底还多了分尘埃落定的诡异感觉。
在东京杀人?
他其实一开始也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在长野杀不行吗?非要这么多跑一趟是为什么?
和诸伏高明一样,安室透立马就想到了金田一三父母的死。
在父母死亡的场所杀死杀害她父母的人,这个想法不得不说,还是挺带感的。
安室透心里起码有七八百次想着要在景光死的那个地方,用枪杀了赤井秀一那个小人。
知道这一点,又得知了长野三人组已经开车赶来了东京后,他独自思考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给江户川柯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有关金田一的事情。
毕竟,那个正义感十足的小孩是一定会管这件事的。
在安室透看来,江户川柯南这个人身上带有一股邪运,能把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他不想救金田一三,对那个杀人很多人的杀人犯更是全无好感。这两个人如果死在一块,倒算是好事一桩。所以,他不想用警方的力量,更不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她。
可他偏偏又因为景光,对景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诸伏高明充满了愧疚感。
两相权衡,安室透选择把消息透露给了柯南。
小孩破案一绝,但平常再怎么说真相都没人信。
这样就够了。
柯南马上就会猜到金田一三从长野跑回东京是想在哪里杀人,虽然靠一个小孩子说服目暮警部他们会比较困难,可他如果真的能说动目暮警部他们出手,他也不会阻止的。
这样就够了。
安室透心想。
※※※※※※
而另一边,尽管灰原哀已经顺走了他的滑板头也不回的出门了,但她的话语还反复回荡在江户川柯南的脑海里。
“立场不同,坚守的正义就截然不同。”
女孩清清冷冷的声线让江户川柯南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虽然很想否认对方提出来的观点,但又悲哀的发现,对方说的这个可能性大概率是真的。
以安室透的性格,他的确很讨厌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还有那些为所欲为的疯子。因为他们都代表了这个国家不稳定的因素。
金田一三恰好属于后者,貌似还给安室透带来过许多麻烦,以至于他每次提到相关的人和事,都显得非常咬牙切齿。以安室透那种性格,金田一三如果想要送死,他不帮着她加快进程就不错了,根本就不会浪费人力物力阻止她。
来不及想太多,江户川柯南赶紧调整成工藤新一的声线,用自己原来的那部手机,先拨通了目暮警部的电话。
安室透不会出手帮忙,毛利侦探根本就不屑于听他讲话,这时候,必须要借助目暮警部的力量才行!
“喂?新一啊,你找我什么事?”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目暮警部,我找你,是想了解一下金田一三的事情。”工藤新一直接开口说自己知道金田一三要杀人也很奇怪。江户川柯南想的是借助警方的力量阻止金田一三,但也并没有真的想把她以谋杀未遂的罪名送进去,因此,借口必须要找得迂回一点,不能马上说这件事。
“金田一三?”目暮警部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道:“是不是你爸爸不放心,所以,托你打电话来询问金田一的近况?”
“额……差不多是这样吧。”江户川柯南含糊的说道,同时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水。
诸伏高明想要找月桥夫妇死亡真相时,曾经找过他父亲。
江户川柯南本就对这件事比较关注,更何况身边还有个灰原哀时时刻刻盯着,跟做任务似的督促他尽快帮忙搭桥牵线,江户川柯南也就被动的了解到了自己的父母和金田一三父母的种种故事,也顺带帮忙把工藤优作的证明材料在警方那过了明路。
这个事情,目暮警官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这么问。
他的含糊被目暮警官理解成了另一种含义:“金田一最近过得很好,依我看,那孩子现在也看开了。虽然她现在一直在国外,但她对国内朋友的关心也是一点没少的。”
“哦?这怎么说?”就算心里着急,但江户川柯南还是顺着目暮警部的话问了下来。
“你知道上次那个黑曜馆的事情吧。”
“是的,我知道。”
“那个幸存者里面,就有凶手时田错的儿子时田术,她还挺关心对方的,受人之托,总是三天两头的打电话拜托我多照顾一下在监狱里的凶手雨山莲,说是时田术由于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对雨山莲感到非常愧疚,她没办法减轻他的愧疚,能帮他做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不过,可惜后面雨山莲还是自杀了,诶……”目暮警部叹了口气,“时田术去领的尸体,听狱警那边说,他整个人都快哭晕了,完全是强撑着。”
“……”目暮警部显然还有话要讲,江户川柯南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但在这之后,金田一也没有完全放弃时田术这个事情。时田术因为时田错的财产来路不正,做主捐了一大半,之后就一直在还钱给那些被时田错害了的苦主,他身上剩下的那点钱,哪里够啊。所以,我听迹部家的人说,金田一那边从黑曜馆回来之后,好像就断断续续借了他好些钱,让他安心帮忙还父亲欠下的债。在雨山莲死后,某个福利基金会也得到了金田一三以雨山莲名义捐出的一笔钱,用来资助孤苦儿童。”
“这是好事。”江户川柯南忍不住说了一句,他没想到金田一三会为自己的老同学做到这份上。
但也不难理解。
她当时明明可以不暴露行踪,却仍然愿意去救灰原哀,就足以说明她的好心肠了。
“是啊。”目暮警部无不感慨的说道,“她太好心了,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说了这么久,也该进入正题了。
江户川柯南正要开口,另一个电话忽然响起。
他吓了一跳,又怕目暮警部从手机铃声里听出什么,连忙挂断了电话。
手忙脚乱的拿起另一个手机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还是安室透的陌生号码。
怎么回事啊?
江户川柯南大为惊讶。
他还以为安室先生在给他打了那一通电话之后,就不会给他打第二次电话了。
他连忙把电话接了起来。
刚接通,就听对面冷冰冰的说道:“你推理出的,金田一三回东京后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
“……她家?”
没办法,金田一三这个人的社交面极窄,如果换成铃木园子那种一天二十四小时能跑四十八个地方的外向型人才,他还真没办法马上锁定地点。
但金田一三嘛,太好猜了。
这么多年她就守着那间屋子过活,在噩梦开始的地方按下终止符,是太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呵……我就知道。”
电话那头,安室透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没等江户川柯南大脑里做完阅读理解,分析他这声冷笑都有什么含义,就听对方冷冷的说道:“我们都猜错了。”
“什么?”
“能被预测到的地点怎么可能是金田一三那个心眼比蜂窝还多的女人会去的地方。”
“她的确要回东京,但她不回家。”
“那是去……”
“给我报信的人刚刚又给了我一个讯息。”
“金田一三的车,往他不清楚的市郊方向去了。”
“那个地方……”
一道闪电劈向江户川柯南的大脑。
他脑袋里立马浮现出了目暮警部刚才和他说的那些内容。
“是郊外的别墅!”
他几乎对着电话里的人吼道:“金田一三一直和时田术有联系,她私下把地址换成了黑曜馆!!!”
“……也对。”
他听安室透在电话那头冷冰冰的说道:“荒郊野岭杀人才不会被抓到。”
“我现在去……”
“你现在回毛利侦探事务所。”他打断了他的发言,“我开车带你一起过去。”
那个女人,居然凭一己之力戏耍了他们所有人,真是不能忍!
※※※※※※
早些时候,疾驰的列车上。
“妈妈,你看我的魔术!”
坐在金田一三对面的小孩操纵着白嫩的小手,学着电视里的那些大师,用扑克牌试图变魔术给自己的母亲看,但连续试了好几次都因为手指太短没成功,牌不是漏了就是撒了,魔术氛围没拉满,搞笑程度倒是拉到了满分。
小孩的哥哥因此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起来,听到嘲笑,孩子眼睛里面就蓄满了泪水。
这时候,哪怕孩子的妈妈喝止住了不懂事的大儿子,试图哄难过的小儿子,也已经晚了。她被小孩用力推开。
小孩嘴一瘪,眼看无穷无尽的眼泪和哭声都要出来了,实在想要个安静点环境好好休息一下的金田一三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不就是魔术嘛,姐姐变给你看好了。”
靠着一把残缺不齐的扑克牌,金田一三把能玩的小把戏都玩了。不仅小孩子的目光被吸引过来,那边的大孩子也有点忍不住跃跃欲试的心。两个人把扑克牌要了回来,在妈妈的调配下一人一把扑克牌玩得不亦乐乎,金田一三耳边终于清净了。
“姐姐,你是怎么把魔术玩得这么好的?”临下车前,那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她这个问题,“为什么你能猜到我心里想的每一张牌?是什么读心魔法吗?”
真是可爱。
金田一三被小孩天真的问话逗乐了,“不是魔法哦,只是简单的魔术罢了。”
“至于为什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教我的那个人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魔术的本质就是把观众变成魔术师手里的傀儡。”
“用一点想当然的小戏法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这个魔术,也就成功一大半了。”
“……好难啊。我完全不懂。”小孩有些沮丧的说道。
“没事,现在不理解也没关系,你首先要先学会的,是控制住你手里所有的牌。”
“牌有什么好控制的?”小孩不理解的问道。
金田一三笑了笑,“你可不要小看这些牌,每张牌,都有自己的特征呢。”
“你必须勤加练习,把它们摸到手熟,闭上眼凭借触感都能分辨出它们的位置,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听上去好难啊。”小孩小小的抱怨了一句,“牌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是在不熟悉它们的人眼里。”
金田一三说:“你想要骗过观众,就得做到随便摸出一张牌,都能直接猜到那张牌的牌面。”
※※※※※※
比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更加震惊的,大概就是怪盗基德了。
他还以为金田一三非常相信他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暗地里还留了一手。
咳咳,虽然他阳奉阴违的确有点不对,但这也是怕她真的杀人啊。
但谁能想到,车开到加油站的时候,就有人敲窗户让他下来,说是金田一三说了,这一段不再需要他了。
虽然车辆还是往东京的方向驶去,并没有折返的迹象,但基德留了个心眼,特地操控着滑翔翼一路跟在他们身后,然后就看到了让他惊讶的场景,那个方向,居然不是向他想的那样开往市区,而是开往郊外。
这来回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呢,等警方找到人,估计尸体都凉了。
基德赶紧打电话让助手帮忙给之前联系过的安室透再来一次剧透,这次传得太匆忙,他也不说那么含蓄的句子了,直接就是:金田一的车带着凶手往这个方向的郊外去了,你们快来啊!!!
在等待援兵到达的时间里,他只能苦逼的操纵着滑翔翼,吹着冷风跟着那辆车往山区方向走。还差点引来了警察,这个过程一点也不美好,充分让前一阵子利用金田一三出国的机会,带着青梅竹马的青子在外地游玩得不亦乐乎的黑羽快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吃了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的。
他在这边苦逼的跟踪,而那头,窗户被敲了两下,在窗户上得到了怪盗第二次通风报信的安室透,也没有那么平静。
他看清楚纸上内容时,人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金田一三放弃市区转而跑到市郊的操作,简直让金发青年头皮发麻。
他估计不止他一个人觉得离谱,就是最了解金田一三的诸伏高明,估计也不会猜到这个人居然在那么久之前就利用身边的命案的布棋了。
转念一想,他倒觉得金田一三这个操作并不让人意外。如果不是怪盗基德够机警,估计他们所有人都会被金田一三的小花招给骗了。
他就说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人人都能猜到金田一三在东京的落脚点,所以,她反而会以此为诱饵,带着凶手去另一个地方。
时隔多日,安室透又一次体会到了金田一三的阴险狡诈,还有和她虚空对线之后的那股该死的憋屈感。
他还真想不管她,就这么算了!
但他必须要管,因为,也有人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不得不去。
“降谷先生,那个……黑田警视打电话来了。”风见裕也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他让你帮忙协助长野的那三位警方,阻止此次事件。”
“毕竟,月桥夫妇生前对警方贡献很大,警视厅和公安厅里,和他们有交情的警官不止一点。不管是情理还是法理,都……”
“……我知道了。”
看在金田一三父母的份上,那对夫妇,的确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安室透心情复杂地启动了自己的车辆,动身去接柯南前往黑曜馆。
而正在路上,马上要达到东京的长野县三人组,也接到了来自长野的电话。
是由黑田兵卫亲自打来的。
※※※※※※
“诶?真是稀奇。”
路易斯盯着黑田兵卫的警服看了半晌,“警视,不是吧?”
“警视大人为什么要来审我?”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他还以为能被警部接待已经是无上荣光了,没想到,诸伏高明前脚刚走,后脚居然来了一个警视。
这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长野县这么太平吗?”路易斯觉得好笑,就当着男人的面笑了,“警视这个级别不坐在办公室里调度,反而跑到这间普普通通的审讯室里来审讯我这个小小的犯人,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有那么重要吗?”
“不,你没有。”
瞎了一只眼的警视头也不抬的回答说。
语气过于的斩钉截铁,倒让路易斯一下子就噎住了。
“既然我不重要,为什么还要来审我?”
“你是不重要,但你身上牵扯的案件值得我亲自跑这一趟。”
“现在,请回答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你一五一十的把整个故事说出来,一个字都不准漏。”
“诶?那个小姑娘这么让你们如临大敌吗?”
路易斯实在看不出奈奈小姐那么娇娇小小的,有什么杀伤力,虽然她的确够疯。
可惜,对面那张扑克脸,任凭他怎么看,也实在是看不出一丝破绽。
路易斯只好认命的摊了摊手:“放心吧,反正我和诸伏警部打赌赌输了,愿赌服输,不管谁问,我都是要说的,而且,能在这个牢房里欣赏一下你们惊讶的表情也不错。”等正式进了监狱,估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让他发挥自己恶劣的性格了。
“那么,我就从头说起好了。”
“那个女人,真的很特别……”路易斯陷入了回忆里。
※※※※※※
“我还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其实,那天,在最后,他又多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打算怎么杀了他?我进监狱反正听不到了,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我至少能幻想一二。”
金田一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她没废话,“我要一刀一刀的片了他。”
“哈哈哈哈,不错的想法。”他为此哈哈大笑起来。
“你呢?”她出乎意料的问了他一句。
他觉得很奇特,“你是在考虑我的想法吗?”
“你帮了我,所以,不过分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你。”
“那我希望是火烧,铺天盖地的火焰。”
他身上的烧伤还在隐隐作痛,那个男人给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所以,他希望他也能体会一下全身上下被烧焦的感觉。
“火烧啊……”她略一沉吟,“我想一下吧。”
“没事,只要他死了,我就很开心了。”路易斯大度的说道。
“东京的郊外,我有个同学在那里有一片地。”之后,在警方提供的车里,也许是为了宽慰他,她主动提了起来
“当你的同学真倒霉,他不会恨你吗?”路易斯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道,“没人喜欢自己的地盘沾染上太多的死人。”
“东京每天发生那么多案件,无所谓了。而且,那块地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那他愿意借给你吗?”
“当然。”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毕竟,我在这之前帮了他很多。是时候让他回报我了。”
第275章
外面闹得兵荒马乱, 毛利侦探事务所里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毛利侦探照惯例坐在他的老板椅上,一只眼睛看着报纸一只眼睛盯着电视广告,完全停滞下来的大脑居然还能操控着那张嘴随口抱怨一句:“真是的, 柯南那个小鬼,又不知道上哪玩了。”
“爸爸你才是吧!”在做家务的女儿毛利兰没好气的说道:“明明在家却一直坐在这里, 如果柯南在,他还会帮我整理。再说了, 他很早就和我说过要去阿笠博士家了。真是的!爸爸!你自己喝完的啤酒瓶至少要自己做好垃圾回收吧!!!”
被凶巴巴的女儿一点也不温柔的丢了几个垃圾袋放在桌面, 迫于对方的武力值, 毛利侦探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狼藉。报纸是没法看了,电视被打扫卫生的女儿的身影时不时的挡着, 也没法看了,他只好一边收拾, 一边把视线投向窗外,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然后就看见自己认下的弟子的车火急火燎的停在侦探社门口, 柯南那个小鬼, 居然从侦探事务所底下跑出来了。
那小鬼不会一直在一楼待着吧!早知道就让他上来做家务了!
怀着一肚子怨气, 毛利小五郎转头就跟女儿告状:“柯南一直待在楼下, 我看见他上安室透的车了!”
“安室先生愿意带柯南出去玩是好事啊。回头要好好感谢他才行。做个蛋糕……不,他的蛋糕和咖啡都做得比我好。还是去书店买些书签送给他吧,正好也送住在新一家的那位冲矢昴先生一些, 印象里他好像很爱看书, 柯南也很爱看书呢, 去书店的时候带着他一起去,给他买点故事书, 就当是上次他帮我一起做了一周晚饭的谢礼好了……”
他的抱怨都被毛利兰直接忽略了,少女心情愉快的决定了一堆事情, 但这些事情里并没有他这个老父亲的影子。
“小兰……你能不能看看我啊。我也想有人给我买酒买烟。”
但轮到他时,是女儿神似英理的冷面:“爸爸,地下的烟灰记得打扫干净,我是不会帮你扫的。”
毛利侦探:QAQ
这还不如不喊她呢。
※※※※※※
坐在安室透的车上,江户川柯南极度懊恼。
他大脑里,满是灰原哀之前说的话:“如果我是金田一姐姐的话,我才不把这么重要的计划交给他去做,什么秘密都被泄露出去了。”
还有对方之前说的:“为什么那么私密的事情那个人会知道?”
和基德的对决已经常态化了,对方神出鬼没的计谋让他有时也难以招架,智力巅峰的对决给人的感觉酣畅淋漓,以至于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就觉得基德提供的信息就是靠谱的。
完全忘了金田一三可是智商从小就被测出178的天才,要不是怪盗基德性格谨慎,恐怕他在金田一三家门口蹲守一天都不会有一个人过来。
差点就翻车了。
光是想想,江户川柯南都是一身冷汗。
坐在后座上,他看不出安室透的心情如何,但从疾驰的车速和对方迄今为止的一言不发来看,安室透的心情无疑是不大好的。
“……好像没什么路障。”江户川柯南这时才注意到,他们这一路过来,连个红绿灯都没撞见。
东京市区应该很堵车才对,现在为止也没有发生任何堵车的情况。
“主干道被临时管制了。”
安室透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暗自咂舌。为了追金田一三,居然有这么大排场,真是厉害。
“……这样不会被骂吗?”他忍不住多嘴的问了一句,“其实也就节约了半小时不到。”
“不是我做的。”见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安室透又解释了一句。
他怎么可能脑子犯抽为了金田一三做这种事情!!!
被车上的小鬼误会他都恨不得马上撇清干系。
江户川柯南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你。”
但是,能这么大手笔,至少得是警视厅的高官才能做到。
江户川柯南看向窗外,再度对工藤优作当时和他视频时说的那段话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警方并不是不重视一直待在医院里的小槿,只是拿她没办法。当初她自己不乐意去往任何一个家庭,非要选择自己一个人住,谁也没办法强迫她。”
“如果不是她一直待在医院,不接受任何人探视,之后又有迹部家突然认亲,她也许会被警界的某一位高层收养。即使是现在,我敢保证,还有一些人始终惦记着她的安危。”
“月桥夫妇生前做了很多好事,结缘众多,甚至在他们去世了这么多年之后的今天,他们很多隐藏的人脉还是会让我大吃一惊。我想,当初那个组织想要吸纳金田一三,大概也不止是觉得她人很聪明。”
“所以,你其实不用太担心诸伏警部的那篇稿子会不会通过。涉及到月桥夫妇,就算有人想要把它压下来,也会有更高级别的人物在那篇文章上写下同意两个字。”
“你以为只有一个安室先生在暗中帮助诸伏高明?实在是太天真了。”
江户川柯南很久没被自己父亲说过天真两个字的评语了,当时还有点小小的不服气,但看这阵仗,他心里那点不服气也没了。
他很聪明的没去问安室透是不是有人让你去捞人这种话。
因为,他感觉就是了。
但是……
黑曜馆……
那么早,金田一三就已经在布置了吗?
她到底怎么想的?
江户川实在是好奇极了。
“你给长野县的人打了电话吗?”安室透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走神的小孩反应了半秒才说道:“放心,我打了电话,他们那边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长野那边好像比我们还要更早知道这件事。”
“据说是犯人输给了高明警部,所以在牢房里直接招供了。”
“哈?”每个字安室透都知道怎么写,但作为句子连在一起实在让他理解无能。
※※※※※※
柯南不知道的是,他的电话打过去后,长野三人组闹起了分歧。
他们在这之前,接到了另外的电话。
“高明,快醒醒。”
因为事关重大,大和敢助急忙摇醒了睡在后座的诸伏高明。
“我们搞错了!”
“什么?”刚睡醒的黑发警部大脑还有点懵,然后就看着大和敢助的嘴一张一合,飞快的说道:“你的推理出错了!在牢里的路易斯被黑田警视亲自提审,金田一早就猜到了我们会去她家里,所以,她压根没回家。”
“没回家?”
“没错!”大和敢助肯定的说道:“犯人交代,金田一去了她同学在东京郊外的房子。”
“哪个同学?”诸伏高明一下就坐直了。
“我也不知道,说是那块土地死了很多人什么的,警视说他们已经查到了,叫……”
“黑曜馆。”
大和还没说,诸伏高明已经把这个名字给念了出来。
他想起了金田一三那时候在他的办公室里,当面告诉他雨山莲死讯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意味深长的告诉他,“有很多事情,都不会因为谁谁死了,就那么轻易的结束,特别是复仇。”
他以为她在说那对母子的事情。
没想到,她在那时候就已经起了利用时田术的心思。
或许,还要更早。
他早就该想到的,以金田一的性子,能被她记在心里并时时刻刻加以关心的,当然只有能被她所利用的人。
诸伏高明烦躁地闭上了双眼。
“那么,再走三个路口,我们就变更方向,往郊外方向开吧。”开车的上原由衣说:“这样,就能提前更早的到达目的地了。”虽然和原计划有点偏移,但万幸是在东京,万幸还能补救一二。
“就这样吧。”诸伏高明暂时没说话,大和敢助干脆替他回答了。
他掏出手机,正打算再看一下地图,结果手机又响了。
“今天还真是太多人找我了。”大和敢助嘀咕了一声,便接通了电话,“柯南,你有什么事吗?”
“大和警部,你们千万不要来市区!他们把车往郊外开了!”
“柯南,你怎么也知道这个事情?”
“额……这个就……”要怎么说呢。不管是怪盗基德还是安室透,好像都不能随便喝别人提。
江户川柯南大概的用春秋笔法说了一下,反正就是,金田一三信任的那个人,其实是东京警方这边的线人,他带了凶手一路,之后在加油站被别人叫下了车,再之后,他就跟着那辆车一路追赶,发现车没有进入市区方向,而是往郊外去了。
“原来是这样。”大和敢助并不在意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么细节的东西的,既然柯南说是警方的线人那就当对方是警方的线人吧,有些东西太深究了也不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过了一个路口。
他挂断电话,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由衣,下下个路口,我们往……”
“往原定方向开,进入市区。”
“诶?”
车内两道声音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唯一一样的,是他们语气里的惊讶。
“高明,你在开什么玩笑!”大和敢助瞬间急了。
“黑田警视和柯南的电话,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这个情报的真实性吗?”
“你好好动你的脑子想一下,金田一三在东京那里只有她家那一个住址,市区里又那么多警察,她疯了往那里钻?甩掉其他人,去到郊外才是对的思路!”
“不。我觉得不对。如果随便一个地方都可以的话,她为什么要回来东京?”
“当然是为了甩掉你!还能有其他吗?”大和敢助忍不住高声了点,“你三番五次破坏她的计划,她当然不愿意待在长野。”
“黑曜馆的地形复杂,上山困难,废弃的别墅里说不定还有时田错留下来的那些诡异的杀人机关。她在那里被关了好几天,地形机关都熟得不能再熟,又有老同学帮忙,想要挟制住一个人可以说是轻轻松松,还不会引人注意,是我,我也会选那里。”
“不,我觉得不对。以金田一的性格,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弄不好,黑曜馆反而是陷阱。”
大和敢助还想再说,开车的上原由衣先急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到底要走哪条路!!!”
“按原计划去市区。”诸伏高明仍旧坚持。
“敢酱……”上原由衣偷瞄大和敢助。
“……照他说的做,我记得前面有个休息站,那里可以租车,你在那里把我放下来。”
她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后者反而笑了起来,“我们有三个人。只是两个地点而已,都去一下就知道了。”
“你继续带高明去米花町,我去市郊。”
上原由衣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夸奖道:“这是个好办法!我刚刚听见你们吵架,都差点钻牛角尖了。这下,再来一个地点我也不怕。”
“……那还是别了吧。”大和敢助嘴角抽搐,诸伏高明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两个地点都这么折腾,还是别蹦出来第三个了。
“高明,虽然这个情况不合时,但我还是打算和你赌一把,输了的人,放弃今年年假,帮对方值班,怎么样?”
“喂,这个节骨眼你和他赌这个?”上原由衣给了他一个白眼。
“轻松一点总没坏处,你说呢?高明?”
“可以。”
黑发警部笑了笑,经过短时间的补眠,他终于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意气风发。
“我也相信我的判断不会有错。”
“我了解她。”
他笃定的说道。
“那我还是更信任黑田警部和线人的情报。金田一三再怎么聪明,总不会把我们大家都骗了吧哈哈哈。”
想到这点,大和敢助忍不住笑出了声。
等金田一三辛辛苦苦把犯人押送到山顶,回头看见他们警方的人时,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
“江户川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去了郊外救人?”
在外面漫无边际踩着滑板的灰原哀也有自己的线报——阿笠博士。
得到这个消息,她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无语。
“不是吧,一群人,被耍得团团转。”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不知道,应该可以吧?”阿笠博士自己也不太确定。
“他已经走了,哀酱,你要不要回来吃午饭?”原本阿笠博士是习惯自己一个人吃饭的,但是,自从柯南变小,灰原哀又住进了他家里,少年侦探团的小孩子来来回回,阿笠博士就开始逐渐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日子了。
就连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听着静悄悄的声音,也会有点寂寞。
“……我再逛一下吧,午饭前回来。”
听着电话那头老人有点可怜的声音,灰原哀沉默了一会,还是妥协了,“博士你先洗好菜。”
“好!”那边的声音立马高兴了起来。
“先说话,我已经把蔬菜切丝放进冰箱里了,你拿出来就好了,午餐要用的肉我也已经腌制好了,你拿出来就好了。不需要做多的东西。”
“……哀酱,你准备的肉也太少了吧。”博士打开冰箱,拒绝承认冰箱里那一点点是肉。
旁边那一堆蔬菜他也不想承认是今天中午要吃的蔬菜。
“博士,你的各项指标都已经亮红灯了!绝对绝对不能过度饮食!!!知道吗?”医学生的本能开始上线,灰原哀拿着手机,以不同于外表的老成语气开始教训对面像个小孩子一样挑食的阿笠博士。
“QWQ我知道了……”阿笠博士后悔极了,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给小哀打电话的。
“博士,你不会在心里想,早知道就不给我打电话了吧?”灰原哀的语气凉凉的。
阿笠博士瞬间一个激灵,讪笑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完全不存在这回事。”
“那麻烦你现在就把蔬菜和肉类从冰箱里拿出来,我马上回来。”
灰原哀一听他心虚的笑就觉得不妙,果断决定结束今天的外出行程,回家监督阿笠博士吃蔬菜。
那头,阿笠博士还打算挣扎一下,她正要训斥,忽然,身体冒上来一阵寒意。
“……”
“?哀酱?你怎么不说话了?”
电话忽然没了声音,阿笠博士一下子急了。
“……”
“……”
“……”
回答他的,是灰原哀过了大概一分钟才回答的莫名其妙的话语:“博士,柯南刚刚说他去了哪里?”
“郊外的黑曜馆。”
“呵呵……”
“哀酱,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那个笨蛋!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金田一,根本就不在那里!
第276章 已经重新改过
灰原哀曾经非常憎恨自己无时无刻都能感知到组织成员的能力。
理性在大部分时间都能战胜感性的她, 难得赞成一句话:与其清醒的活着,不如糊涂的死去。
过度敏锐的感知能力让她永远都活得像只惊弓之鸟,每每觉得幸福美满的时候, 她的能力就会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连同灰原哀这个身份也一样。
只要组织还存在着, 她就永远都是宫野志保,不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但此时, 她却由衷的感念起了自己的这个能力, 当缓缓行驶的汽车经过她身边时, 她分明的感觉到了什么。
那是一股和组织正式成员带来的恶寒感相似又不太一样的感觉,灰原哀曾经因为相似的恐惧感被冻结在座位上, 大气不敢喘,但后来, 经过长野那一遭绑架案后,再次和金田一三擦肩而过时, 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惧怕。
没有犹豫, 她急忙踩着滑板, 偷偷跟在了那辆车后面, 同时拨打了江户川柯南的电话。
但不断的忙音在这种时候显得非比寻常。
信号不会是被屏蔽了吧?
灰原哀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后,看着前面缓缓行驶,不着急开到目的地的车辆, 倒是立马肯定了这一点。
江户川柯南他们绝对是被人调虎离山了。
只是……
看着前方缓速行驶的车辆, 灰原哀非但不觉得庆幸, 越是跟踪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明明这里离金田一的家已经很近了,但她却迟迟不肯进去。而是固执地走着让人看不懂的路线, 甚至时不时有心情在原地停留。
是笃定了妨碍她谋杀的因素都已经被限制,所以可以磨磨蹭蹭的在路上消磨时间吗?
还是经过这么漫长的时间之后她突然发现复仇的滋味不像她想的那么甘甜可口, 在做那个无法挽回的最终决定之前,开始犹豫了?
但比起这些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猜测,最后出现在灰原哀脑海里的,是一双匀称秀美的手。
组织里稍微细心一点的人都能发现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每次有重大任务前,只要条件允许,贝尔摩德都会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的手部做一个充分的清洁护理。
从最基础的清洗到磨砂,去死皮,上精油……一直打磨到双手白嫩无比,连无色的指甲都会用指甲锉一点点调整成最贴合手形的形状,仿佛最珍贵的玉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润光泽,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手腕处香水散发的芬芳。
这是贝尔摩德即将大开杀戒之前,特有的仪式感。但花哨华丽得太过了。
这种事前举行的仪式洗不掉任何事后的血腥味,组织里彻彻底底的杀手如Gin之类的人对此嗤之以鼻,但贝尔摩德本人却乐此不疲。
“你们不觉得这样的手,才和冷硬的手枪最搭吗?”拥有魔女之称的女人把玩着自己柔软的手指,笑得有些残忍,“在人生的最后一刻,除了黑洞洞的枪口,透着血腥味的现场,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也只有这份和腐朽死亡完全不搭的美丽了。”
“我可是难得的发善心想给他们留下最后的美好回忆。”
听众之一的灰原哀不觉得那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归根到底也不过是贝尔摩德个人的恶趣味罢了。虽然她不太相信人有来生这种事情,但在人生最后一秒带着那种糟糕记忆投胎转世的人,下辈子大概会变成极端厌手党吧。
而现在,她又面临着似曾相识的场景。
杀手从贝尔摩德换成了金田一三,但这种行为的本质并没有任何变化。
贝尔摩德说她希望死在她手里的人能对她印象深刻,金田一三大概也是这样吧。
那么,她希望死在她手里的人,在死前抱着怎样的深刻印象呢?
※※※※※※
金田一三已经忘记了她曾经在长野救过的小女孩,更不知道对方居然神通广大地用玄学一般的方式,锁定了这辆玻璃上贴满了防窥膜的普通车辆。
被捅了一刀的伤口由于她的任性妄为,缝合好的地方渐渐的又渗出了血迹。
应该很痛才对,但通过后视镜看到身后裹得严严实实的乘客时,复仇的快感便成功压倒了一切。
“记得这条路吗?”她操纵着车子缓慢行驶在陌生的街道上,“这里面有一家很好吃的食堂,那对老夫妇将店铺设在自己家里,一顿定食只需要2000日元,我小时候,常常会和父母一起来这里用餐。”
“不过,那对老夫妇中的丈夫在八年前腰椎盘突出动了手术,他的儿女又不擅长经营餐厅,店铺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亏损倒闭了。稍微有点可惜。”
“……”
后座的岩立恭平裹着厚厚的大衣,在车内开着暖气的情况下,也还是觉得很冷。
他迟钝的脑子里,只听到了“……定食……可惜……”之类的字样,然后,仿佛被惊醒一般,吃力的睁开了他的眼睛。
这个司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岩立恭平不喜欢对方这样,甚至觉得很烦躁。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苍蝇不断在你耳边嗡嗡嗡。
他不是个聪明人,也没有用心理解的耐心,唯一能马上做出反应的,往往是那些人想要逃跑或者跪在他面前不断祈求的模样。
他们不断喊着救命,挣扎得就像是菜市场上那些脱水的鱼,一开始会很激烈,甚至能逃脱鱼铺老板的手,但这种挣扎往往是掉进泥泞的地面,徒劳地消耗掉最后一点力气,等再次面对屠刀时,他们就能安静下来了。
种种反应他都看腻了,每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他有时就会想起琉生和他的妻子死前的表现。
那时候,他和他的妻子躺在地板上,鲜血已经浪费了一地,仓皇跑出去的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样的美味佳肴。他有试图把两夫妻的血分开,但被妈妈骂了。
“恭平!别做蠢事!”
粗粝的嗓音喝止住了他的行动,他只能委屈地按照母亲的指示,将小刀插进他们夫妇二人的胸口,看着他们断了最后一口气。
被插进去应该很痛吧。
他杀的每个人在最后都会死不瞑目的看着他,似乎想把他深深刻在眼瞳里。
只有琉生和他的妻子,一个人在死前一直看着门口,另一个人在最后的最后,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居然露出了类似于欣慰的表情。
为什么?
岩立恭平不能理解,但也不想理解。
可能是因为金田一琉生一直是他药引的缘故,他的血肉总是能对他起到一定的作用。
学校测试的时候,他记得他第一次拿到了60分的成绩,老师破天荒的表扬了他,而激动不已的母亲抱着他喜极而涕,之后,她看向琉生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冰冷。
他一开始是有点愧疚的。
但是,很快,这种愧疚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琉生和他一点都不一样,即使是他这样的庸才,也能轻易感受到对方的优秀。对方不需要努力也能考到一百分。他拼尽了全力都拿不到及格分。同样是看一本书,他看一整天都记不得半点,琉生只是粗浅的看十分钟,就能猜到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还能仿造作者的文笔编写另一个结局。明明他的读后感是认真写出来的,但老师只会在作业本上写:‘恭平同学,建议你再多看几遍,努力理解哦。’然后在家长会上大夸特夸琉生的作文,当场朗诵,还要夸赞母亲养了一个好儿子。
他虽然迟钝,但也是不高兴的。母亲一开始会很生气的责问他,后来,责骂就变成一碗碗带着血腥味的药。
她笃定他只要喝了那些药,就能变聪明,变得和琉生一样好。他也觉得,每次考试多出来的那一两分就是铁证。如果比以前要少,那只是药吃得不够多。
生物老师说过,抗体。
同一种药吃多了,体内的病毒就会渐渐产生抵抗力,到时候,就会需要更多的药物才能治疗这种病,或者干脆治不好。
他的情况……和老师说的好像是一样的……
琉生死后,他就再也没好过,医生开的药都是骗人的,那些人的血,也渐渐不能满足他了。
特别是最近,他看东西也有点看不清了,脑袋比以前更迟钝。
好奇怪……
但是,没关系。
琉生有个女儿。
他昨天才知道。
然后就跟着好心的司机上了这辆开往东京的车。
找到琉生的女儿就好了。
琉生那么聪明,他的孩子,应该也很聪明吧?
“还有……多久……才到?”
藏在围巾下面的发言含糊不清,好在前面的司机听懂了他的意思。
“预估还要半小时吧。”金田一三回答道。
虽然大脑仍旧浑浑噩噩,但岩立恭平还是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这么久?”
“我以前……来的时候,公交……不需要……这么久。”
他努力搜寻着大脑里为数不多的印象,“从广场下车,然后……”
“高田大厦站,对吗?”前方的司机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回忆,“以前每隔30分钟就会有一辆公交车经过那个站,从外市来的旅行巴士更多。你当时来这里的时候,坐的不是公交,是旅行巴士吧?”
“……”
被人打断思路的感觉很不爽,岩立恭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是,这辆车隔绝前后座的铁栏杆让他无法触碰到司机本人,而且,这里不是母亲要求的场所。
意识到这点后,他闷闷不乐地将伸出来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神经质般来来回回的摸着袋子里的水果刀,盯着前面让人烦躁的头颅看个不停。
“是旅行巴士吗?”烦人的司机还在继续问。
明明一开始让他上车的时候,是个非常安静的人来着。
“是旅行巴士吗?”
司机又问了第三遍。
“是!是!是!”被激怒的岩立恭平气急败坏地踢了一下前方的栏杆,“闭嘴!!!”
他最好乖乖闭嘴,不然,下车就把他杀了。
这个阴暗的想法并没有好好传达到司机耳边,因此,只停顿了一秒,对方又开始继续喋喋不休。
“十年前,你们从旅行巴士上下来,过完人行道,再沿着绿道走三分钟,就会经过我们一开始经过的那栋白色建筑物,以前它是黄色的屋顶,年久失修,背阴的那一面,墙上都是爬山虎。”
“那里有一个十字路口,左边的一家,住着一个性格非常古怪的老婆婆,她总是疑心有陌生人会来偷她东西,所以,无论谁从她家经过,都会被她骂一顿……”
好像……真的有这一回事……
岩立恭平仿佛蒙了一层纱的脑海里逐渐有了一副画面。
母亲带着他,从公交车上下来,走过了人行道,满墙的爬山虎随风拂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他烦躁地看着那些够不到的植物,差点没有跟上母亲的脚步。等绕过那个房子,沿着道路走的时候,就遇到了房屋主人无缘无故的谩骂。他们因此耽误了一点时间,等找到琉生时,他已经被人捅了几刀,倒在了地上。
然后……就是司机嘴里的花店,补习学校,定食店他并没有进去,但路过的时候,闻到了好闻的食物的味道,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母亲以为他饿了,就让他忍着点。
“然后,是一个长长的坡道。”
冬天的阳光虽然不热,但是很刺眼,他抬头仰望着那条长长的坡道,终于看见了琉生所在的高级公寓的一角。
那些白色瓷砖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在他眼里如金子一样闪烁着诱人光芒。
琉生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吧。
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来不及思考心头涌上的情绪到底是妒忌还是欣慰,就被母亲的叫骂声打断了。
母亲骂得很难听,她说琉生居然一个人住那么好的地方,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这些,理应是他的待遇才对。
是这样吗?
第277章
岩立恭平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有点不理解,又好像隐隐约约能明白母亲愤怒的点在哪里。
从出生有记忆开始,琉生就是他的弟弟了。但从小到大,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绝对不会认为他们两个是有血缘的兄弟。
路人认错的时候会有很多, 每到他们以为琉生是另外一户人家的孩子时,母亲就会很生气, 一路上都会说些难听诅咒的话语, 神经兮兮。
岩立恭平不太喜欢她这样, 但琉生会很开心。他会悄悄和他说:“原来妈妈是喜欢我的!”
琉生在日常生活中得到的母爱太少了,不自觉就将这些反常的事情当成了母亲深藏不露的爱, 并在感到委屈的时候拿出来回味。
而岩立恭平则一点也不开心,他拥有母亲完整的爱, 但除了她无条件甚至是扭曲的爱意以外,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小时候, 岩立恭平什么都记不住, 却唯独学到了‘不公平’这几个字要怎么写。
上天把聚光灯都打在了同胞弟弟的头上, 他这个同父同母所生的哥哥, 却只得到了最差的部分。
他的长相和母亲差不多,样貌普通,头脑差劲, 丢在人群里, 就是普通甚至略显笨拙的一员, 灰扑扑的,没有任何特色。
琉生却像是变异了一样, 华美的外观让他走到哪都会引人注目。哪怕他穿的是整个班级乃至整个学校的人都穿不起的名牌,琉生穿的只是普通的从箱子里翻出来的泛黄的盗版衣物, 大家还是抢着要和琉生做同桌,要和琉生一起玩。
而他,却被所有人嫌弃着,下课期间每每都要等到他光彩动人的弟弟向他伸出手,他才能加入这些孩子中间。
可即使是这样,大家的抱怨也还是常常有的。
“真讨厌,恭平干嘛总是一直黏着琉生。”
“玩个游戏都玩不好,也不知道恭平还能做什么。”
“他们两个真的是兄弟吗?长得一点都不像,性格也是。恭平是捡来的吧?”
听到这,岩立恭平憋红了脸,“不是这样的!我和我母亲长得很像!!!上次家长会她也来了,琉生才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呢!!!”
他大吼着,没有错过弟弟眼睛里的受伤,母亲偏心他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如果在外面琉生是人气王,那么,在家里,琉生就是他们母子的佣人,最低下的那种,用什么理由都可以被母亲责骂一顿。
“……”人群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所以,琉生是从竹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吗?”
话题彻底歪了。
“仙鹤送的?”
“桃子里出生的?”
“好酷啊!难怪他长得这么好看!琉生连出生都和我们不一样呢!”
“……不,我不是神话故事出生的人物啦。”解释也没用,孩子们又一次热情的把琉生围住了,刚刚的话题彻底歪成了‘月亮上好不好玩?’‘被仙鹤叼着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你真正的家人?’这种话题。岩立恭平又被无视了个彻底。
他恨极了,却又无能为力。知识浅薄的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这些观点。
小孩子的世界观简单而粗暴,岩立恭平在家是的耀武扬威在这里是行不通的。他们天真无邪的同时,凭借着未曾教化过的本能,按照实力与外貌,性格这样的因素确切地在孩子们中间排列出了一二三等。岩立恭平纵使可以炫耀自己的吃穿用度,但老花的经典标志在孩子眼中尚不如塑料的宝剑和皇冠好看,即使前者真的弄来了宝剑和皇冠,物靠人搭的名言也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有的人,踩着一双就要掉跟的白色运动鞋,都能闪闪发光,引起全年级小孩无脑的追捧模仿,而有的人,就算东西再好看,不能找到适合穿搭的话,也会变得平平无奇,更过分一点,能直接达成“拔草”的反效果。
岩立恭平在这方面在怎么努力也都无济于事,后来,他学乖了,不再在孩子们面前散播有关于琉生的坏话,而是笨拙地尝试着用他们是血缘兄弟的名义想要加入他们。但这点反而更遭人嫌弃。
“是兄弟的话,为什么你之前对琉生那么不客气?”
之后,那些孩子还会给出最后一击:“你和琉生的姓氏,一点也不一样。”
这点,岩立恭平没法反驳。他甚至会下意识的恐惧去知道这个谜题的答案,生怕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下意识的觉得不能和任何人说。
他们家大门上写着岩立两个字,但有一次他贪玩的时候,不小心把挂着的木牌碰掉了。
木牌的背面,写的是金田一三个字。
笔划比好不容易会写的‘岩立’容易了那么多,但在他眼里,那些字逐渐扭曲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他下意识的逃避了最接近真相的这个时候,在之后的日子里,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冷眼看着母亲对琉生苛刻至极,看着琉生因为母亲无时无刻的贬低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内心在产生了一丝明悟时,还有随之而来的很多窃喜。
原来,我和他,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不用和琉生作比较了,他注定会被我压着翻不了身的。
但就像那块不小心被他碰下来的木牌一样,意外总是会发生。
他以为琉生会一直乐意待在院子里,但琉生却不负责任的逃跑了。
因为琉生的任性,他们母子,不得不搬到了长野,岩立恭平恨害怕,他就算智商不好,也没有真的觉得他们母子俩做的真的都是完全正确的事情。
再加上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真相,他这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穿的,一直用的,包括他从小到大习惯待的这间屋子,都不是母亲的,也不是他的。
这些东西属于琉生。
他们母子俩,只是卑劣的小偷。
“那个贱人一定是知道真相了!”母亲斩钉截铁的说道,在微弱的灯光下,她黝黑而苍老的面孔变得极为狰狞。“他居然还敢放火!!!等我找到了他,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但这些狠话也是暂时的,交不出画,那些买画的人就会活生生吞吃了他们母子,狼狈的两人只能出逃去长野。
一路上,岩立恭平都觉得很不安。撒气的琉生不在,母亲终于把指责的声音对准了他这个亲生儿子,不停的骂他:“你当初要是争气一点……”“要不是为了凑你的学费……”
本就感到不安和害怕的岩立恭平,在这无尽的指责声中,终于开始觉得烦躁了。
他掩耳盗铃的觉得,这一切都是琉生的错,是琉生抢走了他安稳的生活。可是,母亲也有错,她太烦了。
他开始发脾气,逐渐变得叛逆。但这只会招来母亲新一轮嫌弃。
从学校学到的知识尽管不多,但有一条岩立恭平还是知道的,他不能对自己的生母下手。
所以,一开始只是一只不小心飞到车里的苍蝇,他抓住了它,心情不好的肢,,解了它,被看到之后当然是少不了一顿骂的。
所以,他因为烦躁,就又抓了一只偶遇的野猫,在猫惊惧的尖叫声中,重重的砸死了它。
这回,母亲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停了停。
岩立恭平满意地看着她眼里的那点惊魂不定,短短的一路上,抓了,也买了很多只动物当做发泄源,渐渐从中得到了发泄的乐趣。
他的手段在不停的解刨后,愈发进化了,一开始还有些潦草,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应该用什么工具,用什么力道可能少弄脏一点衣服,让母亲骂少一点。毕竟洗衣服善后的人是她。
而经过这些天,母亲好像也逐渐习以为常了。这些动物在她眼里本就不算什么同等的生命体,所以,她又开始骂他,像往常一样。
可岩立恭平却不能和往常比。
短短几天的嗜血生涯已经让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果断了,内心的冲动有些难以抑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抑制,但好在,他知道应该怎么去发泄。
看着骂骂咧咧的母亲,他沉默地起身,拉开了门。
“你去干什么?”母亲停住了嘴。
“散步,找消遣。”
他拉了拉领口的拉链,闷闷的说。
岩立香以为儿子所谓的消遣就是再去虐,,杀一只动物,虽然血淋淋的画面有点恶心,但那到底也只是几只不算什么的小畜,,生。
于是,她很快就释怀了,现在他们是在逃难,手里的很多东西都还没变现,手上的钱也紧,儿子的这点小嗜好只要不花钱就无伤大雅。
而且每次抓完回来,他都会比平时听话,岩立香也就爽快的随他去了。
但这次,面对儿子带回来的猎物,她实在是淡定不起来了。
因为,他抓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回来。
“路上捡的。”面对母亲难看的脸色,岩立恭平多解释了一句。“他直接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抱着报纸睡。”
所以,是没有家也是没有主人的人。
他还记得母亲说的,看着有人养的动物不能抓,避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心情平和的时候,岩立恭平很乖。他知道自己笨,所以不介意听母亲的话。
他拖着破破烂烂的人,走进这个他们临时租来的房间,看见笼子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问:“笼子太小了,怎么办?”
迎接他的,是母亲躲闪的目光,和惨白的脸色。
她第一次没有给建议给他,但他也不需要,装不下的话,就把猎物缩小成能装的一部分就行了。
到了后面,他就有点困了,第一次没经验,浪费了他不少时间,屋子里变得乱糟糟的,他挠了挠头,又看着屋子里和手上的血迹皱起了眉头。
人和动物稍微有点不同,第一次,他有点没经验,到处弄得乱七八糟。
“怎么办?”
他找母亲拿主意。
这回,母亲没有第一时间回他。而是在他又问了一遍之后,才迟钝的回过神,下意识凭着一直以来的习惯说:“你放那吧,我来收。”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糟糕,眼神闪烁不定。
岩立恭平没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只觉得今天的母亲比平时安静了不少。
看来人的效果要比动物更好。
他这样想着,看着手里黏糊糊的液体,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吃的药。
下意识的,他对着手心舔了一口。
岩立香浑身一颤,看向他的目光愈发惊惧。这并不是一点演技就能遮盖过去的。就连他,也察觉出了母亲的不对劲。
他疑惑地望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他和琉生有什么不同吗?”
他指着地上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物体问道。
“……”
女人艰难地移开了目光,强行笑了笑:“没有。”
“那就是一样的。”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妈妈,没有琉生也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而且刚刚他的血溅到我脸上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力气变得很大很大,说不定,大家的血都是一样的。”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妈妈,你清理吧。”
“待会上床的时候,不要开灯打扰到我。”
说罢,他便回了卧室,关上了灯,好好的睡了一觉。
但第二天早上醒来,隔壁的床仍旧是空无一人。
他疑惑地苏醒,打开了房门。
地上的人还在,但其他血迹什么的,都被打扫干净了。
躺在沙发上的母亲听声音下意识起身,在看见他时,瞳孔猛的缩了一下。
“妈,你怎么睡在这里啊?”他奇怪的问道。
但人生第一次,这个因为不放心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必须要和他睡一个房间的女人,强笑着说道:“恭平,你长大了。”
“以后还是一个人睡吧。”
岩立恭平因为这句认可的话语,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成就感。
第278章
我长大了, 我能掌握一切了。
岩立恭平的人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很久以前开始,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又或者是交友方面, 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按照岩立恭平的心意达成。
老天爷仿佛就铆足了劲想和他作对似的。
他满怀希望的去上学, 却只能拿着不理想的成绩单灰溜溜的回来;想交朋友却反被那群人戏弄;一群人逃课,只有他一个人被老师抓住, 还要被叫家长;考了这么多年, 同龄人都已经大学毕业了, 他却还在读高中……这些不理想事情的背后,是岩立香那张板起的脸, 她会把他臭骂一顿,然后, 在家用更长的篇幅疯狂辱骂周围的一切,琉生是肯定要骂的, 其他老师, 同学, 周围邻居, 就连地下的死人,也逃不过岩立香的愤恨。
她就是这样盲目的一个人,将一切的不顺利因素全部怪在其他人活着物的身上, 略有些不如意就会怨天尤人。
岩立恭平避无可避地继承了这一点, 内在剖析自我, 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总归是痛苦的,但将所有事情怪在别人身上, 就容易多了。
只是他口条没有岩立香伶俐,一口气说不了太长的句子。这也丝毫影响不了他心底日益增加的黑暗面。
终于, 这些怨气找到了正确的发泄口。
岩立恭平发现,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能将对方牢牢的抓在手里,他就会变成这个人唯一的神。
而当神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在学校和家里必须要接受的条条框框,在这样的关系里完全不存在。人和神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人永远只能是无能为力的人,但神却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将自己的心意强加在人类的身上。
他口拙不会说话没关系,他脚下的猎物会用世界上最甜蜜的语言恭维他,向他奉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岩立恭平开始真的觉得自己是神了。他搬到了长野,照样一发脾气就要泄愤,一路上,无论他做什么,母亲都不曾阻止,甚至还会帮他加以遮拦。当他们有了新的房子后,母亲就开始帮他亲自物色对象,他在此期间去了教堂,看到了那些人对着一座冷冰冰的雕像是怎样的毕恭毕敬。
这算什么。
岩立恭平在心底里傲慢的想道。
他暗自发笑,笑世人愚昧,假神拜得毕恭毕敬,却不知道真正的神明就在他们旁边。
如果我在这里展露真面目的话,现在跪在雕像前祈祷的这些人,就都要对着我祈祷了。
可惜,这也只是他美好的幻想。在现实中,完全没有人拥有这样的慧眼。
岩立母子俩即使花钱买下了小区不错的地段,盖起了不错的房子,在小区那些人的眼里,也还是和透明人差不多,甚至人缘还有点差。毕竟,岩立香的坏脾气即使到了新地方也不知收敛。她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家是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大贵族,要不是金田一琉生跑了,导致他们母子不得不背井离乡,跑来长野这种乡下地方,她仍旧能坐在那栋第一次见就颇为震撼的古旧大宅里当她的金田一夫人,和小区里那些攒了多年积蓄还要向银行贷款才能买下豪华别墅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尽管不曾明说,但她的傲慢也没有加以掩饰,别人从她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出来。
能花钱住进这个小区的人,再怎么样也是家底丰厚的中产阶级,岩立香假模假式的京都腔和她故作矫情的态度都让这些已经见过世面的人一边生气一边好笑。在他们眼里,岩立母子才是这个小区里最有可能马上搬走的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对母子没有任何工作,也没有任何稳定的经济来源,虽然有钱,但也有限,不会运作,钱终究是死的,根本撑不住他们母子的巨大开销。
岩立香在社交场上备受冷落,她觉得很不适应。以前琉生还在的时候,去学校时,尽管暗地打量和八卦的眼神也不少,但老师和学生家长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很好地让她平息了因为恭平糟糕成绩丢的脸面。后来。随着恭平和琉生的成绩差距越来越大,她略施手段把琉生关在了家里,让恭平顶着琉生的名字去上学,但这也不妨碍她榨取金田一琉生身上的价值。他画画画得很好,所以,她就让他天天画,画出来的东西就被她拿去卖掉。岩立香并不懂画作,但也觉得金田一琉生的作品好看。而她找到的那些买家,则开出了高昂的润笔费和封口费,靠这个,她不但补齐了这些年因为她的不善经营导致的亏空,还倒赚了很大一笔,财富上的富裕以及那些买家的恭维,也常常让岩立香觉得飘飘然。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本来要躲避那些人已经够让她担惊受怕的了。岩立恭平的情况更是让她心惊肉跳。但岩立香不敢报警,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儿子智力没有那么高,一报警,万一他把以前的事情扯出来了怎么办?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母子俩早就成了利益共同体,光是简单的一句母爱如山,代表不了全部。
小区里那些人想的东西,岩立香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猜到。她一面恨得咬牙切齿,一面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人是对的。他们家必须尽快找到赚钱的法子。而岩立恭平越来越暴躁的性格,也需要尽快找到出口。她现在是一个人睡,房门是她自己配的锁,有三层,但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会感到害怕,常常在睡梦中惊醒。
岩立恭平看人的眼神,已经不带什么感情了。
那是纯粹在掂量猎物的危险眼神。
也许,他们母子真的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就在岩立香思考着出路时,小区里,那个开药店的前本刚找上了门,他无意间撞到了岩立恭平的杀人现场。当时他没声张,除了害怕以外,还有自己另外的想法。
于是,他上门了。他要拜托这对母子帮他杀一个人,金额不菲。
岩立香没有多少犹豫,立马答应了。
反正恭平现在心情不好就要杀人,既然如此,能赚钱的当然更好。
他们商量好了细节,前本刚伪造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而岩立母子负责把他的仇人大卸八块。
一单生意结束后,另一个人大中会长也上门了,还带上了自己的朋友,一对虔诚信教的夫妇。
大中会长是秘密拜访的,但一进门,就指使着那对夫妇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
“到处都是血迹。虽然有清理,可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我前两天还收到投诉,有人说你们家的别墅总是有股很大的臭味。为了帮你们遮掩,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这位和善的会长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一面。他是上门来收封口费的,再顺便问岩立母子要点好处。“你既然喜欢杀人的话,小区附近的流浪汉,就都帮我干掉吧。只要做得好,我会给点钱的。”
流浪汉的价格可以用廉价来形容,但被抓了个正着的岩立母子别无他法。那对信教的夫妇倒不像大中会长那么奸诈,他们看岩立恭平的眼神可以用欣赏来形容,甚至对岩立香之前喂血的做法也大加赞扬,认为岩立恭平现在能这么厉害,完全就是因为那些血,让他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杀的人越多,神明就越会青睐他们。
他们甚至还向岩立母子推荐了他们教会更高阶的洗礼,各种各样的理论让岩立香本就不太正确的三观,又一次得到了重塑。
“这些仪式,还有血,真的能让他变正常吗?”她将信将疑的问道。
“当然,你看他的表情。”
杀完人的岩立恭平按照这对夫妇的指示做完了全部的洗礼,睁开眼时,他看见自己认识的新朋友正开心的看着他,用力的鼓着掌,他们真诚不作伪的态度感染了岩立恭平,他学着他们的样子,露出了一个笑,又在他们的鼓励下,带着一身的血,在搬来这里之后,第一次拥抱了岩立香。
“妈妈,我觉得很好。”他信誓旦旦的说道:“有神明的保佑,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就像琉生一样。”
岩立香激动地抱住了他,呜咽出声。
经过这么多事之后,让她欣慰的这个儿子,终于回来了。
事情本该到这就告一段落。
对于岩立恭平而言,他现在有家人,有朋友,有收入,尽管会长的一再威胁总是让他不爽,但整体来说,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直到那天,他的乐园又一次被琉生摧毁了。
※※※※※※
在岩立恭平的两位挚友被抓的那天,“月桥夫妇协助警方破获特大案件。”这个新闻,也登上了各地的头版头条。
纷乱的闪光灯下,即使琉生再想躲,也还是被拍到了露脸的照片。
然后,随着人们对这起案件的好奇心,颜值超高的侦探夫妇也进入了人们的视野里。
有赞誉,有诋毁,狂热的粉丝和黑粉一度想要开挖侦探们更多的隐私,顺势而为的新闻媒体当然会乐意满足。
个人隐私这种事情在这场骚乱中一文不值。
“是他……我就知道会是他!!!”岩立香尖叫出声。这段时间为了封口,她不得不抵给了会长不少家当,一想到那些钱,她就整夜整夜的抓心挠肺,终于,在看到报纸上那个始作俑者的时候,她找到了这段时间不顺的一切源头。
琉生当年跑了还不算,居然又来害他们母子。
第279章
之后发生了什么……
一阵头晕袭来, 岩立恭平用力晃了晃脑袋,企图将大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通过晃动整理清楚,但脑子里的记忆仍旧变得支离破碎。
最近他常常这样, 伴随着频繁发烧,视线模糊等症状一起。
他只记得那个时候很混乱。他好像杀了很多人, 但每次听到警笛声,都会应激。
岩立香不得不将他锁在屋子里, 连喂饭都是从门口的小洞里塞进去的。她从不在他面前露面。
这样的举动, 让岩立恭平觉得备受侮辱, 好不容易过上了当说一不二神明的日子,现在却要过上狗一般的生活, 甚至比狗过得还不如,至少那些宠物狗还能在外面遛弯。
不过, 他与日俱增的脾气和周围被破坏殆尽的家具只会让岩立香觉得他病得更厉害了。
她难得的起了要带他去看正经医生的冲动,起先岩立恭平还是配合的, 能出家门, 不管什么理由都不错。
但后来, 他就不愿意配合了。
医生给的药, 让他昏昏沉沉,丧失了很多战斗力。那些抑制激动情绪的药,害得他没办法在生活中感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便想要加倍在另一件事上寻求刺激。
面对他的要求, 岩立香连片刻都没有犹豫, 做都做了和想寻求安稳的心占了上风。
早期那套理论又开始被她放到嘴边:“果然,还是要血才有用。”甚至更加坚信了。
岩立恭平不太聪明的大脑难得的想出了一条聪明的计谋。他每次杀人前, 都会险些对岩立香动手,但每次杀人后, 就对岩立香好点,态度上的反差让岩立香彻底站到了他那边,不再拉他去医院了。
也可能是医院那个医生在让她不要隐瞒病情,必须要如实供述出刺激源时,对此无话可说的岩立香发现,到了这一步,再去医院,除了露馅外,没有任何用途。
所以,发现琉生的蛛丝马迹后,为了能让他恢复正常,她比谁都热切的想要找到这个养子,像是多年前窃取金田一家财产时她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是他们对不起我”,现在,这句话变成了“是琉生对不起我们。”
※※※※※※
大中会长对他们所谓寻找失踪亲人的说法并不相信,但还是给他们介绍了一名在东京任职的警察。
“平野先生和我打过几次交道,他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勉强算是东京的地头蛇吧。”
想了想,他又从抽屉里找出了另外一张名片:“如果你们弄到了什么好东西,不管能不能马上变现,都可以卖给时田先生。”
“不过,”顿了顿,他语气诡谲,“他这人有个毛病,对于有隐患的东西,敢收是一回事,他压价可是压得比谁都狠。你们最好不要让他发现什么端倪。”
岩立香的眼皮狠狠抽搐了两下,但也只能在大中会长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接过这两张名片,轻飘飘的纸张,落在手里却沉重极了,换取这两张名片的代价,是大中会长让他们写下了两份合同,一份是借款合同,一份是抵押合同。
如果他们母子不能按时回来,合同生效后,小区的房子以及房子里的东西就会统统属于大中会长,但会按时回来后,他们也会背上巨大的债务。
可是,能怎么办呢。
岩立香不敢对大中会长说一个不字。她会在背后恶狠狠的咒骂他,却在现实里对这种大恶人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母子的屠刀,从来都是对比他们弱势的人举起的。
这次,其实不止是要去找琉生,能要回一点钱当然是好的,但是不能的话,岩立香手里还握着一个设在东京银行的秘密账户,严格来说并不是她设立的,而是金田一家的东西,因为是秘密资金,所以,不需要任何证明,只要有特定的印章就能去拿。因为不熟悉东京的情况,这么多年,岩立香都不敢去取,现在风头应该也过去了,而且他们母子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于情于理都必须要去一趟了。
……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岩立恭平的思绪又一次停滞了。大脑在他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进入了放空状态,直到前面那个吵吵嚷嚷的司机再度讲话。
“这个世界上的际遇也挺奇妙的。就算是顶级公司的大老板也免不了破产清算。”
什么?
汽车还是开得那么慢,司机似乎非要拉着他回忆完这条他压根不熟悉的街道整整十年的光景变化。
岩立恭平下意识往窗口看了一眼。
路边,一个穿着破旧西装的醉鬼正在摇摇晃晃的走着,纵使听不到声音,也能看出他嘴里骂的,都是一些难听的脏话。
不感兴趣。
他木然将头转了回去。
司机雌雄莫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别看他这样,这位以前是一家大报社的社长哦,他最爱的事情,就是把一桩根本不要紧的小事通过报道渲染成惊动整个社会的大新闻……因为这样比较能显得他这个人慧眼识珠,证明他这个人无论眼光还是品味都是一流。”
“这种行径该说是不自信还是自信过度呢。总之,因为这种虚荣心,这位社长不仅经常在报道上编辑造假,四处收集猎奇新闻,还特别喜欢收集一些未成名画家的画作,比起平常富豪爱用的追捧方式,他喜欢在他们走投无路时,低价购入他们的画作,然后继续变本加厉的动用媒体去打压这些被他看好的不出名画家。”
“等那些财力和社会地位的画家以及画家家属承受不住压力死亡时,他的报社就会站出来澄清真相,再通过举办悼念画展的方式,将逝者惊人的才华展示在大家面前。”
“物以稀为贵,死人的画作永远比活人的更值钱,靠这招,他无论是本职的媒体还是爱好的艺术上,都赚得不少呢。”
“……”岩立恭平没有说话。
他重新扭头盯着车外的醉汉,刚刚停滞的记忆因为司机的话语奇迹般的再次转动了起来。
印象里,好像有个人也是这么说。
在他们动身去找琉生之前。
“比起我,铃木顾问才是收集古董画作的好手。有时候我还真是妒忌他的财力。”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挠了挠下巴,示意手下将他刚刚砍价得来的金判抬下去,难得和颜悦色的和他们聊起了家常,“平野豪在这之前联系了我,听说你们在打听月桥夫妇的下落?”
“哈哈,看看你们的脸色,不要紧张嘛。这又没什么。其实你们大可以不必花那个冤枉钱,直接来找我多好啊。在这之前,我还免费告诉过一个人月桥夫妇的住址呢。他们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正好是同学关系,很凑巧不是?找一下当初学校登记的家庭住址就知道了,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月桥先生虽然不怎么出来,但他画画画得可真好啊。铃木先生有一次举办了一个展,把那副画作放上去了。有个报社的大老板当时就要花钱把它买下来,还一直在追问铃木先生作者的下落。”
“那老头可能是后悔吧,不但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之后再也没展出过这幅作品,每次问起来就开始装傻。但好的画,只是看了一眼就不会被忘记。我凑巧也在那次被邀请的名单里,之后,那位大老板就拜托我还有当时在场的行业里的其他人追溯画作的来源。”
“好笑的是,他们都没找到。只有我,出于巧合,在我孩子羞答答带回来的班级画展照片上,在一副稚嫩的作品中,看到了那副画作者的影子。”
他意味深长的笑着:“你们觉得,现在这些沸沸扬扬的新闻是怎么来的?”
“月桥先生的来历实在神秘,月桥女士又是从国外回来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的家属。哎呀哎呀,本来指望他家那个女孩能做点什么的,但那孩子太沉得住气了,天天被泼油漆骂作是杀人凶手的杀人犯女儿也没见她崩溃过一次。报道来报道去,倒是我的雇主先坐不住了。”
“我这个人虽然混蛋,但是接下来的高额委托是一定要完成的。所以说———”
他拉长了尾调。
“多个人去找他挺好的。毕竟,花重金委托我的那位社长和我说了,比起活人的画,还是死人的更值钱。”
“比起活人的画,死人的画更值钱”
岩立恭平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望着窗外那个落魄潦倒的男人,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是你做的吗?”
“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问出来,他有如明悟,迄今为止的不对劲一下子全有了解释,看着窗户外面那个男人,岩立恭平并不觉得害怕,而是兴奋,一种从血脉深处飞速膨胀起的兴奋,琉生死时的惨状再度浮现在他眼前,他猛地扑向前方座位,迫不及待要抓住近在咫尺的猎物,重复着那句肯定的问话。
“你,到底是谁!”
第280章
岩立恭平像是行走在沙漠的饥渴旅人, 一瞬间发现绿洲其实就在他眼前,迫不及待地伸手想去确认。
但还没等他碰到司机半分,一阵剧痛便从手部袭来。
“啊!”
他惨叫了一声, 连忙收回触碰到栏杆的手,但已经迟了, 手背擦到栏杆的那一刻便发出滋滋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让他在逃离的过程中又不甚撞到了栏杆, 被电了好几回, 受伤的部位立马起了一大排水泡。
“很痛吗?”
前方的始作俑者毫无悔意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也不等他回答,便自言自语说:“应该在承受范围之内才对。我在对你用之前已经自己试过了, 比起刀伤和大量失血,这些不算什么。”
“你……”岩立恭平双目腥红, 咬牙切齿的望着前排座位。他习惯被自己盯上的猎物低声下气的请求,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这种畸形的关系已经持续了多年, 他哪里受过这种罪,
“我是不是还没做自我介绍?”汽车停在了路边, 前排的司机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缓缓摘下头顶的帽子,恍如慢镜头般缓缓转头,一路上藏在阴影里的容貌终于出现在岩立恭平面前。和记忆里那张俊美脸庞带着七八分的相似程度。
他差点就叫出了琉生的名字。
但是, 到底是不同的。哪怕是对他们父女两个不熟悉的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两者的不同。
金田一琉生拥有一双温和的眼睛, 像包容一切的大海, 纵使经历再多磨难,大海仍旧蔚蓝广阔, 这样的心性自年少起就不曾改变过。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瞳孔却是黑沉的,像是海平面下蔓延数千里的坚固冰山, 冰冷无机质,任何一缕光线都无法投进沉默的海底。
她面无表情,看向岩立恭平的眼神里没有仇恨,淡漠得像是在看一样和她毫无关系的死物。
“金田一三,我叫金田一三。三,是一家三口的三。”
※※※※※※
“小心!”
一左一右两道声音响起,江户川柯南被身后的两道力道拖着领子粗暴的拽到了地上。
来不及哀叹自己再度受伤的尾椎骨,破空声几乎贴着耳朵闪过,一只短箭越过他原来的站位,牢牢第钉在了旁边的大树中。
额……
用眼睛测量了一下箭枝没入树木的长度,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啧了啧舌。
如果刚刚只有他一个人,他很怀疑自己的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住。
“哈哈……看来,金田一姐姐很不希望我们上山。”
憋了半天,高情商如柯南也很难憋出别的挽尊词。
大和敢助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对又一个陷阱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安室透则是眉头紧锁,盯着那只箭,从兜里掏出无信号的手机拍下了照片。
咔嚓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见其他两人都吃惊的看着他,金发青年拿出了招牌人畜无害微笑:“不管怎么说,在东京的范围内对几个无辜的陌生人玩这种危险游戏还是有点过了。等这事结束之后,我会把证据给到目暮警部他们来处理。”
“但是,山下从一开始就有警告牌了。”江户川柯南忍不住提醒道。
‘人领域,内有危险,请勿擅闯。’
旁边还有一圈铁丝网,他们三个,是找了一处被野兽撞烂的铁丝网,由他这个小孩先爬进去,再开门放两个大人进来的。
真要论起来。跑到私人领地的他们,好像罪过更大一些。
“所以,我是交给目暮警部。”安室透笑得更加亲和了。“法理之外,应该还有人情可以商量一下吧。”
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想让金田一三这么容易的混过去吧。
江户川柯南重新变回了死鱼眼。他有时会因为自己太过敏锐而感到一点点心塞。
安室透平等讨厌组织的任何人,不在组织内但比一般成员都要戳他伤疤的金田一三更是他的头号黑名单。
“好了,这些讨论下山之后再说。”大和敢助估算了一下他们距离山顶的距离,“我们就快到了,更加不能放松警惕。”从刚刚开始,原本零零散散的陷阱就开始增多。
能直接通往山顶的路早已被炸毁,他们不得已沿着还能走的小路爬了上来,一路上陷阱不断,虽然没有很严重的伤,但每个人的身上都不免挂了彩。
又是能直接屏蔽整座山的信号屏蔽仪,又是接连不断愈发不似小打小闹的陷阱,这让他们更加笃定这座山上正在发生一些他们所担心的事情。
柯南抬头望了一眼一望无云的天空,镜片闪过深沉的光:“基德不见了。”
从他们上山开始,那道白色的身影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替他们带路,但在刚才,他们在陷阱里挣扎的时候,理应早他们一步去往山顶的白色滑翔翼悄无声息的没了影子。
“他也遇袭了?”
“这有没有可能是陷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结论却完全相反。
柯南更赞成大和敢助的观点,以他过往和基德交手的经历来看,“基德不是那种人。”
纵然是怪盗,但他也是有自己准则的。
“那就是遇到麻烦了。”大和敢助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天空,有些纳罕,“待在天上也能中陷阱吗?”这陷阱的成本是不是有点高。
“基德是人,不可能一直在天上。有心的话,谁都可以把他引下来。”
插话的安室透瞥了眼手机,虽然没信号,但还是可以看时间的。离他们上山,已经有四十分钟了。
在进入这里之前,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给手下发了信息,如果两个小时后他没有回复任何信息的话,他们就要想办法上山营救。
说实话,发这种短信有点泄气,安室透几乎能幻视出金田一缓缓勾起的唇角。虽然现实中的金田一三现在应该没时间管他这边的情况,但安室透还是觉得被嘲了一脸。
当然,不管他内心如何感触,当下还是阻止金田一杀人更要紧。
三人目标一致,也没人拖后腿,难走的山路和难过的陷阱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大概又走了十来分钟,陷阱逐渐减少,泥泞的小道终于汇入平坦的水泥道。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道分明是重新修好的木桥。桥下是湍急的水流。
大和敢助调高了眉毛。“我记得这座桥前段时间才被烧毁。”
“好不容易修好的桥,除非他们也想下不去,不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故技重施吧。毕竟这里只有这一个通道。”江户川柯南随口应了一句。
五分钟不到,再回看那座滚滚燃烧的桥,他只想扇死五分钟前乌鸦嘴的自己。
不断塌陷掉入河中的木块,就像他那颗不断下坠的心。
安室透抿紧了嘴,看了眼手里因为没信号几乎变成了废铁的手机。
他虽然通知了人,但另外调用直升机又需要一定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被金田一三结结实实的困在这里了。
现场唯一高兴的,也许是被一个类似于透明纱罩困在里面出不来的怪盗基德,他终于见到能救他出来的人了。
大和敢助走上前,试图帮他把机关解开,但是无果。
“这是怎么回事?”他蹙眉问道,“金田一在哪里?”
基德才张嘴,他们身后便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如果你们想问月桥同学下落的话,她并不在这里。”
三人猛地回头,便看见一个他们不认识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那排新修的小木屋里有吃的喝的,床和厕所也有,你们可以先进里头休息。等到晚上,救援直升机应该也到了。”
他的语气很淡定,说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其他人却不能接受这一点。
安室透一个箭步冲上去,率先制服了他,后者也并没有多做反抗就被双手反剪压在了地上。
“时田先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控制住他的金发青年表情严肃,“故意给我们错误的信息,把我们困在这里,替金田一三的杀人行为争取时间,如果她是凶手的话,你也是这起案件的帮凶!”
时田
大和敢助和江户川柯南立马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时田术,时田错的儿子。
“你是时田术?”长相凶悍的警部语气沉沉的问了一句。
“没错。”
“金田一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接到的任务只是把你们困在这里而已。”
“那你知道她在做什么事吗?”
“”
这次,他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两三秒后,才缓缓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帮她?”大和敢助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戳你心窝,但是,我已经从报纸上了解了你们家的故事。整件事都只是为了满足一个死人的报复心,最后谁也没落下好处。”他悄然打量着青年消瘦的双颊和阴郁的脸色,“如果你和金田一三关系要好,就不该让你和她再度陷入那个无助的境地。”
柯南也劝道:“时田哥哥,这位大叔是警察。杀害金田一姐姐父母的犯人警方已经在逮捕了,正义会以最合理的方式得到伸张,这次的事情没人有恶意,我们都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金田一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她,但请你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安室透没说话,但见对方陷入了沉默,也默默放松了手里的力道,将人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抱歉。”
犹豫片刻后,脸上闪过挣扎之色的青年最终选择了摇头。
他拒绝了合作。
“这一切都是月桥同学的选择。”
“从她联系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复仇计划并不是她一时起意提出来的。”
“你们说的都对,但我不能背叛她,哪怕这条路是错的,我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