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第 301 章


    家里人多, 一马车坐不下,蒋小一昨儿另租了一马车,到了清河书院, 白子慕登记一番,没理会那书童一副呆了的样子,直径领着蒋小一众人往书院去。


    往年蹴鞠比赛都会在清河书院举行, 平日书院是闲人免进, 但今儿却是广开大门。


    书院场地大,怕来客和书生家属寻不着地, 清河书院还派了好些书童负责指引。


    白子慕一行人刚进书院,见他腰间挂的秀才令, 一书童赶忙跑过来,态度恭敬, 问是来看大赛的吗?需不需要引路?


    当然需要, 这书院白子慕又没来过, 之前也没来看过比赛,清河书院那球场搁他哪他都不知道。


    那书童恭恭敬敬的在旁头指路, 眼神时不时往蒋小一众人身上瞟。


    他在书院里呆了十来年, 头次见带这么多家属的,其他书生最多就是爹娘小弟小妹和爷奶,大户人家的妾室正经场合除非特别受宠的才能跟着来,如此顶了天也七/八个。


    这人不得了,怕是七大姑八大姨都喊来了。


    书童一路嘴不停,路过一小花圃, 他立马十分积极的说这是啥花了, 是院里陆夫子亲自种的,这花旁的书院可都没有, 这凉亭更不得了,知府大人在里头喝过茶呢。


    一副引以为傲的样子,白子慕就看不得他那样,语气淡淡:“是嘛!上次知府大人来我家撒尿,没准撒的就是你这儿喝的茶呢。”


    蒋小一:“……”


    赵云澜几人:“……”


    这个牛吹得也太大了点。


    到达骑射场时,大多数家属已经来了,整个骑射场观众席上是差点人满为患,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蒋小二几个扭着脑袋东看西看,嘴里还一直哇哇哇,蒋小一拍了他们一下,让他们别这样,这样显得他们像个土包子。


    这次除了书生家属,能进来的,不是城里的达官显贵,便是外头的富商


    这年头除了榜下抓婿,想相看乘龙快婿,便是这种大型比赛了


    这也是妇人夫郎和待嫁的哥儿姑娘唯一能进入书院的机会。


    大多长辈都会趁此机会,领着孩子来,看看书生郎,让孩子挑挑人,往年就不少蹴鞠踢得好,或是诗词做的妙的,在场上大放光彩的书生被达官显贵瞧上了眼,从此‘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巅峰。


    来的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个个一身富贵,打扮漂亮,参与比赛的学子正在一旁临时搭建的休息场地里讨论战术,个个青春洋溢,一身朝气。


    蒋小一众人啥时候见过这种热闹场面,一路是左右张望。


    楼宇杰和王俨然三人看见他们进场了,跑过来,说座位他们已经帮占了,绝佳位置,视野极好。


    他们额上绑着一红绳,一身暗红劲装,干净利落,是清文书院的蹴鞠服。


    蒋小一看他们,说:“听夫君说你们就练了半个多月,虽是仓促了点,但是你们可要加油啊!赢了我送你们每人两只炸鸡吃。”


    还有这种好事?


    炸鸡楼宇杰几人是吃过的,先前蒋小一还客气,他们一上门问想吃啥?吃啥都包个饱,可熟了之后,蒋小一不包了,留着卖还能赚银子,这三吃啥不是吃,家里那么多吃的呢!


    这会他这么慷慨,王俨然和傅君豪可都激动了。


    “我的娘,真的假的?难得啊!你自己说的可不许反悔!”楼宇杰高兴不已:“蒋伯,赵叔,还有两个外公,你们可得帮我作证!”


    赵富民好笑不已:“晓得了,真赢了回头我让竹哥儿他们立马给你们做。”


    王俨然爹娘远在外洲,王俨然并未同家里说,怕爹娘跑一趟操劳,毕竟不是啥大事儿,楼县令公务繁忙,也没能来,只傅家爹娘和季夫子来了,傅君豪还指了指。


    王俨然看着几个小的,他去过赵府几趟,已经和蒋小二几个小的混熟了,这会挨个脑袋摸一遍说:“小二,等会你们记得给我和你们傅哥楼哥加油啊!”


    他也不晓得加油是什么,还是之前白子慕去看他们训练,喊了两嘴,楼宇杰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努力的意思。


    “必须的必须的。”蒋小二几个拍着胸脯说。


    看客陆陆续续进场,正巧的有书生喊,比赛已经快开始了,楼宇杰几人只得回去准备,等会儿就要比赛了。


    白子慕几人被书童引到位置坐了下来。


    观众席是阶梯式,一层层上升,楼宇杰帮他们占的是中间的位置,不至于离球场太远,也不至于太近,老话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话是有道理的,要是离得近,反而看不全,太远了又看不清,中间位置正正好。


    坐下了白子慕才纳闷蒋小一咋的突然那么大方。


    蒋小一振振有词,说他都听说过了。


    清文书院万年老二。


    文比不过人,‘武’同样也比不过,年年都是被清河书院压的份,所以他也就是说说而已。


    说说嘛,又不去银子。


    白子慕:“……”


    场上有人敲了下铜锣,示意看客们赶紧坐好,不要大声喧哗了。


    在全场肃静后,先是知府讲话,其次是清河书院的院长。


    清河书院的院长是个六十来的老爷子,大概是有经验,站在球场上说了几句开场白,这些开场白白子慕都听腻了,无外乎就是介绍参塞的书院,然后再啰嗦两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六校联合,重点是交流感情,共同进步云云。


    场面话说完,其他几书院院长各自也讲了两句,便交由主持比赛的夫子介绍一番参塞人员,人比赛的,总不能只露脸不露名,不露名,要是一不小心表现过头了,咋的扬名立万?


    而且要是被哪个哥儿姑娘看上了,名儿都不懂,也不方便人打听啊!


    介绍完,便开始让各书院蹴鞠队队长代表,上场抽签。


    一夫子陈词激昂,说着规矩,话语文绉绉,来看过比赛的都懂,只蒋小一几个听得云里雾里,看不太懂啥个意思。


    “夫君,那夫子说的啥呀?”蒋小一问。


    白子慕指着场上:“他的意思是,先一对一的比赛,抽到哪个书院就和哪个书院比,像我们书院,王兄是队长,刚那夫子说了,他抽到的是清理书森*晚*整*理院,那么等下我们书院就得和清理书院比,要是比赢了,就可留下。”


    前头三场,去三校,留三校。


    赢的三所书院,继续抽签,继续比。


    “要是第一场我们书院赢了,就能留下来,参加下一场,要是下一场抽到清礼书院,又赢了,就和最后一书院比,这时候谁赢了,谁就是冠军。”


    “哦,原来是这样。”蒋小一点点头:“那这蹴鞠怎么玩啊?”


    历朝历代蹴鞠比赛啥个规矩白子慕不懂,但他看王俨然几人训练过几次,大概也晓得。


    就是只能拿脚踢,对方若是想夺‘球’,也只能用脚,阻拦和抢球时,不可动手抢、推、拉,但可以用肩膀撞,射门网则是立在球场中央,也是一人守着,一场分四个小场,一场二十分钟。


    听说以前是一场四十五分钟,也就是半个多时辰,不过书生是手无缚鸡之力,咋的可能跑那么久,那没‘改革’那时候,听说有人硬生生累晕在场上,十二个队员,第一场就被抬走大半。


    于是规则就改了。


    四个小场,每个书院守门员各守两场,队员共计十二人。


    进个球‘两’分,哪家书院分多哪家书院赢。


    白子慕说的清楚,蒋小一众人听得认真,都听懂了,只老六,一出门,好色之心立刻膨胀起来,他小脑瓜子里不是漂亮美人,就是漂亮哥哥,一双眼睛四处瞟,压根没听白子慕在说什么。


    抽签完,夫子在场上读了一遍。


    清文书院抽到的是清理书院。


    清河书院则是和万达书院比。


    第一场是清文书院和清理书院。


    两方人马各自上场,虎视眈眈站在一夫子左右,那夫子举着蹴鞠,随着铜锣一声响,他猛的将蹴鞠抛到空中。


    两方人命立马挣抢了起来。


    你推我我推你,你拦我我拦你,推推搡搡,追追跑跑的,蒋小二几个还记得楼宇杰的话,比赛刚开始,他们六个就吊着杀猪一般的嗓子,哭爹喊娘的嗷呜嗷呜的喊。


    “楼哥哥,干掉他干掉他。”


    “哇塞,王哥这一记无影脚踢得不错哦,弟弟们,表扬一下啊!”


    “……加油、努力,加油、努力。”


    赵鸟鸟几个起身拍着手,喊得十分大声,也十分有集体荣誉感,似乎已经完全入戏了,看见清文书院的书生带球走,他们就立马喊快跑啊快跑啊!球被抢了,他们大腿拍得啪啪响,又可惜了,见着进球了,他们就跳起来,高兴得直笑。


    来看比赛的,妇人夫郎、哥儿姑娘占了大半,小汉子也有,都是规矩人家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肆意喧哗,整个观众台上,回荡着的全是蒋小二几个的叫声。


    白子慕帅气得让人心惊,同蒋小一说话时脸上的浅笑引诱人一般,让周边不少人忍不住偷偷瞄着他,这会儿蒋小二几人再一通喊,几乎是把周边大多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


    几个小的脸皮跟屁股厚,还囔着,叫蒋小一和蒋父他们也给楼哥王哥傅哥加油。


    蒋小一脸皮薄,实在喊不出来。


    赵云澜几个也叫不出声,还感觉几个小的这么整,有点尴尬,可孩子高兴就行。


    有些来看赛的孩子没忍住,见蒋小二他们那么喊似乎很好玩,也跟着叫起来。


    往年来比赛,观众席都是静悄悄,好像没看客,不往观众席看的时候,书生们总觉踢了个寂寞,在唱独角戏。


    可现在不用抬头,就听见远处那清脆脆的激昂的叫喊声,大家心头突然澎湃了起来,生出一种‘原来真的有人在看,那一定得好好表现了,不然这么多双眼看着’的感觉。


    傅君豪体力不好,前头两场没上,第三场换人,书生体力不太好,跑四十分已经是极限了。


    眼看着和清理书院的比分差得太远,贾夫子几个半道出师的教练商讨半天,还是决定让傅君豪和楼宇杰上场。


    楼宇杰第一场上了,第二场被贾夫子换了下来。


    这小子射门准,他是打算后面一场由他来进行控分的。


    可现在比分差太远,要是不赶紧上,最后一场他即使能踢进球,比分怕是也拉不回来。


    贾夫子问他能不能跑两场,楼宇杰点点头。


    能。


    可太能了。


    他以前读书躲懒或是考不好被他爹收拾时,他是上蹿下跳满府跑,跑一下午都不带含糊的,这么半个时辰,于他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压根不足挂齿。


    种子选手上场了,比分慢慢被拉了回来。


    最后一场,两书院直接是三十二比三十二。


    还有最后两分钟,不论哪个书院,要是能再进一个球,那就能赢了。


    场上的书生们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因此最后这几分钟大家‘抢’得格外激烈,个个卵足了劲。


    紧张,刺激……


    观众台上的看客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激动得不得了。


    傅君豪跑了两场,累得腰杆差点直不起来,看见清理书院一书生踢蹴鞠朝他这边过来,他想拦的心思都没了,实在是太累。


    可观众席上突然爆出一声喊。


    “傅兄,拦他,拦他,截球传给楼兄,快啊,再来两分就能赢了……”


    “傅哥哥,加油啊!”接着是一顿啪啪啪的巨响声。


    蒋小二几个用力过度,第一小场刚结束,他们小手儿就拍麻了,掌心红彤彤,问大哥怎么办啊?他们还想给楼哥哥他们加油。


    蒋小一挠头想了想,这几个孩子每天下了课,总要搁院子里玩,跑来跑去的,屁股长针眼了一样,坐都坐不住,鞋子穿没两月那鞋底就裂了两半,赵主君见这样不是办法,干脆给他们纳了好几双鞋底,厚得很。


    蒋小一让他们脱了鞋拿来拍,鞋底被拍得啪啪啪的响,可比鼓掌响得多了。


    清理书院那边家属听见蒋小二几个喊得大声,心里不得劲儿。


    凭啥他们清文书院的书生有人喊努力,给鼓励,他们家娃儿就没有?


    不行。


    不能让他们家娃儿低人一跟头。


    人家有的,他们家娃儿也得有。


    于是又有人喊起来了:“儿啊!快跑啊!”


    “老大,从左边跑,快,快……”


    有人带了头,跟着喊的就多了。


    有些纯属是凑热闹,给看好的书院呐喊助威。


    不过片刻,整个观众台都喊了起来。


    最后一分钟,眼看漏斗里的沙子即将流近,比分还是三十二比三十二,白子慕都紧张完了,心也跳到了喉咙口:“傅兄……”


    蒋小一额头上都快冒了汗,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他站起来跟着喊:“快点啊!赢了吃炸鸡啊!”


    大家喊得厉害,贾夫子也被激得喊了一声。


    傅君豪扭头看去,白子慕拳头紧握,蒋小一抹着汗,几个小的胡乱喊着加油,再看其他人,纷纷喊着让他快截球。


    他身子不知哪里涌来一股气,在那书生要从跟旁过时,傅君豪一个肩膀撞了过去,对方大概也是强弩之末,累得厉害了,就吊着一口气在支撑着,动作缓慢了许多,想躲开没来得及,被傅君豪一撞,差点飞出去。


    球被抢了,那书生立马就要追过去。


    清理书院的其他队员见着了,也赶忙过来,想阻拦傅君豪。


    球一抢到,傅君豪立马带着走,看见楼宇杰就在前头,他看了一眼,对上楼宇杰的视线后,傅君豪如狼般杀出重围,拼尽最后一把力把球往楼宇杰那边一踢。


    在漏斗和香即将燃尽流尽时,楼宇杰接住球,在最后一刻一脚就将球提到了网门里。


    三十四比三十二。


    全场沸腾了。


    白子慕激动得喊出了声。


    其他看客,有人叹气拍大腿,有人直呼好险最后那一球踢得好漂亮,只觉得这一场比赛,真是让他们胆战心惊,不过……好像今年比去年热闹啊!感觉好刺激。


    第一场清文书院险胜。


    白子慕去看他们训练时,总觉他们不太得行,没跑两圈就差点口吐白沫,还暗暗担心他们上场会被人秒了,可如今一看,清理书院和他们书院,真真是半价对八两。


    第二场轮到清河书院和万达书院。


    赵云澜喊了白子慕一声,然后指了指,说:“那人便是傅君然。”


    看见穿着浅蓝色劲服的傅君然,白子慕都愣了一下。


    他竟然也上场了。


    白子慕还以为人不会浪费时间来干这种事儿呢!可转念一想,咋的不可能,今儿看客这么多,谁不想炫一番出个名?


    要是名声够大,以后的路还能好走些。


    清河书院不愧是第一书院,只一开始,白子慕就看出来了,这帮谈不上练家子,但体力远胜万达书院那帮书生。


    万达书院对上清河书院,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这蹴鞠比的不仅是团队的默契和合作能力,同时比的也是体力。


    一场二十分钟,光是啥都不干在上头跑来跑去就够呛的了,后头若是累得厉害,那蹴鞠从跟前过,怕是都没力气抢。


    书生多是以学习为主。


    各大书院也就九月开课那会儿提了这事儿后才开始训练起来。


    练两个来月,体能能上一点,但短时间内,上涨有限。


    不出所料,万达书院惨败。


    早上比了三场,晌午歇息半个时辰,蒋小一拿了吃食出来,又让白子慕去喊一下季夫子三人,叫他们一同过来吃,他们没带包袱,那吃食想来是没备有。


    季夫子几人没推辞,过来了。


    傅夫人没少听季夫子和傅君豪提起蒋小二几个,但之前未曾得见,如今总算是难得见着了,旁的不说,就冲他们方才那般为傅君豪助威,傅夫人对他们的印象就好得不得了。


    几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下午比赛就又开始了。


    清文书院有些倒霉,和清礼书院比了第一场。


    如此便意味着,不管哪家书院,要是比赢了,歇小半时辰,就得和清河书院比。


    到底是有些不公,毕竟人多踢了一场。


    可就六所书院,没得法子。


    清文书院不愧是万年老二,又是险胜。


    最后一场,清河书院和清文书院对上了。


    这相当有看头,毕竟是平洲两大巨头当场对决,想想就刺激。


    “前几年清河书院和清文书院比了一场,清文书院惨的哦……”


    “有多惨?”


    观众们嘀嘀咕咕。


    “六十二比十八,你说惨不惨?”


    “这……这确实是有点惨。”


    “不是有点,是相当。”


    “不知道今年清文书院能不能输得好看点。”


    “说不准,今年清文书院那个书生,方才好像听说叫什么楼,这人踢得很好。”


    “是不错,可和清河那帮比,到底还是差了点。”


    第一小场结束,二十二比二。


    只一小场,清文书院便被清河书院甩了足足二十分,可以说全程都是被清河书院压着打了。


    白子慕身为清文书院的一份子,看到这个成绩,脸都隐隐有些发烫。


    再看一身白色劲服,正和同窗笑得份外得意的傅君然,白子慕挑了挑眉,又往离球场最近的观众台看去。


    大概是较为重视,张舒越这知府竟然还没有走,这会儿各大院长正在旁边作陪,不过坐的离他都稍远,只一人坐的离他稍近,而且还一身官服,不用多想,那人八成是二把手严信章。


    白子慕眼珠子转幽幽,片刻后突然站了起来。


    蒋小一随他动作抬头:“夫君?”


    “你们继续看,我去救个场,顺道报下仇。”白子慕说。


    第302章 第 302 章


    救场蒋小一听明白了, 可报啥仇?


    报啥仇,哦,报傅君然的仇, 可咋的报啊?


    人多眼杂,蒋小一没细问,让他赶紧去, 不然按照这趋势, 清文书院输得太惨了。


    蹴鞠咋的玩,什么规矩白子慕都清楚, 听到他要上场,王俨然几人十分高兴, 只贾夫子和另外几个书生有些担忧。


    毕竟白子慕没练过,大家不知道他什么能力。


    楼宇杰道:“夫子, 你让我兄弟上吧, 我兄弟跑得比狗快, 只要他带球,对方肯定追都追不上他。”


    白子慕:“……”


    这么说也没错。


    不过听着不太好啊!


    楼宇杰这话一出, 几个书生想起来了, 白兄那体力确实是杠杠的,虽然不知他踢球能力如何,但和清河书院比……


    不是他们没志气,而是敌我实力实在悬殊过大,怎么都是输,那人想上就上呗, 没准白兄踢蹴鞠的本事就跟他射箭的本事一样也说不定啊。


    贾夫子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那你赶紧去换身衣裳, 马上就要上场了,不过你这个头, 这衣裳……”


    “夫子,可以穿我的。”一书生举手说。他个头没有白子慕高,但也不算矮,今儿穿的这衣裳,不知绣娘咋的给他量,还长了好些,白子慕要是穿,虽会短一点点,但也勉强算合身。


    看台上的观众本就时刻关注着场上的景情,看见白子慕往清文书院那休息地去,大家还纳闷,直到白子慕进了临时搭的屋里换了身衣裳出来,大家懂了。


    这是要换人。


    可是,这人竟然是清文书院的?哦,对,不是清文书院的,刚人喊那么厉害干什么?


    不过这模样……


    “那书生是谁啊?那衣裳穿他身上,当真是好看得很。”


    “不知,不过这书生个头真是高,瞧着真如清风明月般,也不知是否弱冠,是否已有良配。”


    不说观众,就是张舒越几人都不由朝白子慕那边看去。


    白子慕一身劲装,无论是锋利的眉眼,还是挺拔的鼻梁,亦或是那肩宽窄腰,都堪称完美。


    清河书院院长瞧见了,笑着同黎院长客套:“这是你们书院今年刚收的?老夫之前可从未见过,此子瞧着,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不知他姓甚名谁?”


    黎院长:“姓白,名子慕,是我院今年刚收的秀才。”


    “果真是英年……”才俊,严信章在官场混了多年,惯会说场面话,这会嘴巴快过脑子,本能的夸赞一句,刚说了半句,脑子一缓,竟然是白子慕,那这能夸吗?


    他嘴巴立马闭上。


    张舒越憋着笑,喝了口茶才说:“这小子,也就长得像个人。”


    这话不中听,好像对方除了像个人外就一无是处了,但要是搭着无奈的模样和语气,那就是谦虚和恨铁不成钢了。


    黎院长先头晓得白子慕和楼宇杰是张舒越师侄,还想那关系估摸着不简单。


    可后头张舒越来了信,只寥寥几句,说他想把两个师侄安排到书院里,然后说有空了一起喝个茶,旁的没在说,要是关系亲厚,怎么的都得来一句,多多照顾啥的,可张舒越没说,黎院长就以为他们三关系不咋的。


    但现在听张舒越这么说,他顿时晓得张舒越其实是看重这人的了。


    张舒越确实是看重,毕竟怎么说白子慕都是自个师侄,至于为啥不在信上多言,是他晓得白子慕和楼宇杰这两压根就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要是夫子真特殊照顾了,这两怕是还要烦。


    至于怕不怕他们在书院里受旁人欺负,那不至于,一个在村里连杀猪的屠夫都敢追着打,一个在他师弟手下活了二十年还四肢健全,这两怎么看都是个有能耐的,不是寻常人,这两不搁书院里头欺负人,他都阿弥陀佛了,哪里还用得着他开口让黎院长照顾他们。


    清河书院院长听他那语气有些亲昵,晓得八成是有关系的,暗暗有些后悔。


    要是他收了此人,那便是和知府大人搭上关系了,知府大人定是会多关注关注他们书院,这样书院名声也能大些。


    他目光落在白子慕身上。


    可既然这人和知府大人相识,那咋的没进他书院来求学呢?


    可惜了啊!


    不过,院长又看了傅君然一眼。


    年轻一代中,此人乃是翘楚,也是他得意门生,这人是他清河书院的……


    这么一想,院长心里宽慰许多。


    观众席上的看客也是心花怒放,目光紧紧跟随着白子慕,蒋小一也看呆了,白子慕个头高,换了身劲装后,更显肩宽腿长,格外耀眼。


    不知察觉到什么,白子慕突然抬头朝观众席上看了眼,对上蒋小一那毫不掩饰的双眸,他无奈的笑了笑。


    蒋小一呼吸一窒。


    对方朝他仰望那一刻,让他既觉安全感满满,又压迫感十足。


    他视线流有如实质,从白子慕的脸上,再到他弧度完美的下颚,胸膛,还有笔直精壮的双腿,目光流连忘返,又心跳加速。


    白子慕不懂张舒越几人所想,心思也压根不在他们那儿,刚换好衣裳,和楼宇杰几人商讨战术不过片刻,铜锣就响了。


    第二场比赛开始。


    两方照旧的要抢球。


    傅君然随着同窗上场,不知为啥,从方才起他心里突然就觉惶惶不安,直到站到准备抛球的夫子身边,他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眸看去,是个此未见过的书生,对方目光如炬,嘴边带着浅笑,可却满脸蔑视,不管是那极为出众的模样还是身材,无疑都是吸引人的,简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傅君然双手不由攥紧。


    这不是抢他风头了吗?


    傅君然长得不赖,五官刀削般,往年这种时候,他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可这会儿……


    “娘,那穿着暗红色衣裳,长得高高的那个书生好俊啊!以后我也长那样。”


    “这小后生确实是俊,你以后能长得有人一半娘就谢天谢地了。”


    又有人在‘嘀咕’:


    “姐,你之前说清河书院的傅秀才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是谁啊?是那穿红色衣裳的吗?”


    “不是,红色衣裳的是清文书院的。”


    “啊?那傅君然是哪个?”


    “管他是哪个,弟啊!那穿红色衣裳的好俊俏啊!”


    “姐,你小点声,被姐夫听见了不好。”


    傅君然:“……”


    他整个人瞬间怒火中烧。


    ……


    铜锣声再次响起,夫子把球往空中一扔。


    楼宇杰、王俨然、傅君豪分散开来,而后迅速向后跑去。


    清河书院:“……”


    看客们:“……”


    这三傻了?不去抢球竟往后跑?


    清河书院的搞不明白,也没空去多想,正想着等球落低一点就跳上去抢,就见眼前一黑,一人已经往上跳了。


    白子慕以前可是灌篮高手,三步上篮他是溜得不能再溜了,加上身高腿长,噌的一下就跃得老高,一巴掌就把球往王俨然那边打,而后稳稳的落在草坪上,看客们诧异他蓄力跳跃时那一瞬间恐怖的爆发力,迟迟缓不过神。


    耳边传来一声惊呵:“好,好……”


    大家立马回神朝场上看。


    球一飞过来,王俨然胸膛一档,球刚落地,他立马又踢给前头的傅君豪,傅君豪又立马的传给楼宇杰。


    清河书院的书生嘴都张大了,瞪着白子慕。


    这人不讲武德啊!


    球都没落下来你就去抢,你青蛙附体了吗?还一跳那么老高。


    大家从错愕中回神,立马想去拦球。


    清文书院的其他队员拦住了他们。


    没人阻拦,守门的不足为惧,楼宇杰一脚就将球踢进了网门里。


    全程没出二十秒。


    蒋小二几个欢呼不断。


    这一球,让清文书院的众人看见了希望,重拾信心,王俨然几个看着白子慕,更是想跪下叫大佬。


    蒋小一嗷的叫起来:“夫君好厉害。”真是帅得他眼前一亮又一亮。


    旁边一老夫郎扭过头来:“那是你夫君?”


    “嗯。”蒋小一说。


    那老夫郎想起白子慕还没下场那会儿挨着蒋小一坐,耐心的同他说着大赛的规则,又时不时扭头问他饿不饿,渴不渴,看得懂吗?顿时羡慕:“那书生可真是一表人才。”


    这句夸奖实在中听,蒋小一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嘴上还要矜持一下:“哪里哪里,哇,夫君又抢到球了,父亲,夫君厉害不厉害?”


    蒋父按耐着激动嗯嗯点头。


    赵云澜:“方才这两分,真真是跟白捡的一样。”


    赵主君:“可不是。”


    赵富民:“接下来怕是要精彩绝伦啊!”


    蒋小二几个小的看见哥夫一出手就这么牛逼哄哄,喊得更起劲,鞋子都要被他们拍烂了。


    白子慕个头高,速度快,清河书院的要传球,离得远,可再远,只要一使劲,球用力一踢,不过半秒那球也能滚到队友脚底下了。


    寻常这么短时间,大家是来不及抢球的,除非反应特别灵敏迅速的。


    这会儿球刚滚到一半,一只脚横空出现,一把踩在蹴球上,接着脚尖调转方向,将蹴球踢往了另一个方向。


    蹴球被人截胡了。


    清河书院的人那个气啊!想要追上去,不行,人已经‘带’着蹴球跑对面去了。


    他娘的。


    这人怕不是长了四条马腿。


    其他人想拦,拦不住,白子慕虚晃一朝,看着像是要踢给左侧的楼宇杰,清河书院的人立马调转方向想阻拦,可刚一动,白子慕竟是毫不费力就把蹴球踢给了离得最远,没人防守着的另一个书生。


    清河书院:这是……声东击西??


    又进了一球。


    有白子慕带头,这一场局势瞬间反转,第一场清河书院压着清文书院打,可第二局,清河书院一球都没能进。


    白子慕抢球实在是太过厉害了,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对手想往哪儿传,他似乎都能预料到似的,总是拦路截胡,而且闪避的动作又灵敏又迅速。


    他奶奶个腿的。


    四十二比二十二。


    不过一小场下来,清文书院便进了将近二十个球。


    白子慕傲得不得了。


    足球赛看了那么多年,不是白看的。


    清河书院这帮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真‘打’起来,实在是不够看,也完全不够打。


    场上观众是目瞪口呆又热血沸腾,只觉精彩极了,比往届的都要好看。


    这人,怕不是清文书院的种子选手,厉害得,都不知该咋的说了。


    周边人啧啧称奇,猛的一顿夸,蒋小一听得了十分高兴。


    旁人夸白子慕,他听着感觉比吃肉都舒坦。


    蒋小二几个更是与有荣焉,胸膛差点顶到天上去,又喊又跳的叫白子慕加油。


    第三场前十分钟,白子慕都在拼命进球,直到比分拉得巨大,他才歇了心思。


    看见傅君然正带着球往网门走,他疾步追上去,抢到球后,他看着傅君然低低的哼笑了一声:“接下来,到你了。”


    傅君然一怔。


    什么意思?


    这话真是莫名其妙的。


    傅君然追上去,绕到白子慕跟前,想阻拦并把蹴球重新抢回来,白子慕朝对面的楼宇杰看了一眼,又暗暗扫了下右侧的傅君豪。


    这一眼,只瞬间,但依旧被傅君然捕捉到了。


    眼见着白子慕侧过身,似乎是想把蹴球踢给楼宇杰时,傅君然嗤笑一声。


    又来了。


    又想声东击西,没门。


    傅君然极速调转身子,将右方拦住,然后众人就看见白子慕带球往傅君豪那边去,想给他传球,傅君然却挡在白子慕前头,白子慕一脚过去,似乎没瞄准,蹴球没踢中,却是一脚踢到了傅君然的屁股上。


    这一脚白子慕用了劲,傅君然直接飞了起来,而后砰的一声摔到了两米远的地上。


    所有人都愣完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傅君然丝毫没有准备,都没来的摆姿势,摔到地面时头朝前,两腿还屈着,十分的狼狈。


    蒋小三眼珠子转来转去,他是懂点事儿的。


    听大哥说,那个傅君然给哥夫下了一种吃了会立马发癫的药,刚才哥夫说报仇,那这个人肯定就是那个傅君然,于是他大声的,小脖子青筋都爆起了,说:


    “这个哥哥是谁呀?他这么摔,好像……好像狗吃粑粑哦,王爷爷家养的狗狗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


    声音传遍了半个观众台。


    蒋小一想说这傅君然人模狗样,和王爷爷家那傻狗是没有可比性的,但动作像却是真的。


    “三叔,你说的对,不过猪猪拱菜菜的时候也是这样,头朝前伸得长长的!青蛙跳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莫小水也大声道:“有点好笑啊!”


    “哪里是有点,明明是很好笑。”蒋小二说。


    赵鸟鸟没说话,却是已经呵呵笑了起来。


    周边人听见他那咯吱咯吱的笑声,又听蒋小一来一句:“这人屁股不会肿了吧?”后,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似乎这笑声会传染,本来只蒋小一所坐着的左边观众在笑,可没一会儿,对面和两侧的看客却也笑了起来。


    傅君然脸色瞬间惨白,这一脚,让他像是在广大看客面前被人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一样,尴尬无比。


    有棺材吗?现在就想走。


    他臊得没敢抬头,可那些不间断的,拦都拦不住的笑声却不断朝他双耳涌进去,也犹如锥子一般刺进他的心脏,脸上的臊热一阵强过一阵。


    他头又低了下去。


    傅君然这般,更是丢脸。


    他若是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大家还不觉得咋的,可他那羞得头都不敢抬的样,只会让人觉得更可笑。


    有些快乐总要建立在旁人的尴尬之上。


    听着周边人在大笑,蒋小一瞥了傅君然一眼,暗觉得对方真是个能的。


    要是换了他,他怕是要尴尬得直接原地去世了。


    第303章 第 303 章


    严信章脸色铁青, 傅君然双亲和媳妇坐在第三排的坐席台上,看见傅君然这个样,也是臊得满脸透红。


    就连清河书院的院长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白子慕‘夹带私货’并不明显, 大家以为他是没注意到,最后也只是被主持大赛的夫子警告一番。


    中场歇息时,发现楼宇杰直勾勾看着自己, 白子慕问他:“你盯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 你方才跟夫子说不是故意时,有没有脸红。”楼宇杰道。


    白子慕啥也没说, 但凌冽的眉梢却带了几分欢快。


    楼宇杰趁着周边没啥子人,偷偷靠近他, 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兄弟,你是不是看不惯那人?”


    别人不懂白子慕, 但楼宇杰和白子慕混了这么久, 是懂他的。


    白子慕要是真想声东击西的传球, 铁定是不会让人瞧出端倪来。


    那一脚,故意的。


    “嗯。”白子慕也没瞒他, 嘴角带着浅笑说:“这王八, 可终于让我逮着机会收拾一番了,要不是我怕雷劈,我他妈的直接弄死他。”


    想到傅君然竟然想坑他,想害他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白子慕就气,这会儿说什么也得坑回去, 不然这口恶气他咽不下。


    楼宇杰脑子一转, 这是清河书院,他兄弟不是爱到处与人结仇的, 那:“他就是那个傅君然?”


    “对,就是他。”


    白子慕听过傅君然的名,可在大赛前,他却是不认识傅君然这个人的。


    傅君然同样也未曾见过他。


    白子慕进了清文书院一事他是晓得的,可倒数第一,进了第二的清文书院,那么估计也只能进个丙子班。


    这种能扬名的大赛,向来都是书院里的尖子才有资格参与,所以看见白子慕第一眼时他压根就没往旁的地方想。


    可现在……


    对方说不是有意的,那绝不可能。


    傅君然心里恨极了。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因为在他被踢的前一刻,他听见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而且对方还曾言语……接下来到你了。


    如此,那一脚不是有意的还能是什么?


    对方为什么故意针对他?


    因为这人估摸着就是白子慕。


    不然怎么会踢他?


    他和清文书院有仇的,就只白子慕。


    那事他虽做的干净利索,全程没露面,可只要白子慕不糊涂,想来已经知道是他出的手,对方方才肯定是在借机报复。


    不过这只是猜想,他看着白子慕,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这一脚是为什么?别说不是有意为之。”


    白子慕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吗?那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果真是白子慕。


    傅君然恨恨的被同窗扶走了。


    楼宇杰再看向他的背影,眼神顿时变了:“现在比分是六十四比二十八,最后一场,清河书院那帮人绝计是超不过咱了,兄弟,等会我和你一起收拾那傅王八。”


    白子慕:“好。”


    王俨然和傅君豪凑过来:“我们也来。”


    “不。”白子慕摇头道:“你们等会儿控分,别让对方得太多,不然咱们赢的不好看。”


    “也是,那行。”


    楼宇杰有点担忧:“傅王八方才都飞起来了,你那一脚铁定让他屁股吃了一壶,他等会可别是上不场了啊!”


    白子慕笑了一声:“不上场就更丢脸了,他铁定会上 的,而且现在他估摸着已经猜到我是谁了,他一定想要报仇雪恨,不会不上场的。”


    傅君然确实是要上的,虽然屁股痛得厉害。


    可不上,岂不是昭告在场所有人他森*晚*整*理屁股疼?


    方才是没缓过来,刚刚他要是能笑着像无事人那般爬起来,可能脸都不至于丢得那么厉害,要是等会儿再不上场,那脸才算是真真丢尽了。


    而且……


    傅君然模样阴鹜的看着白子慕。


    此仇不报非君子。


    最后一场,照旧的抢球。


    傅君然神情微冷,眼神阴森无比的看着白子慕,白子慕看着他,目光中也透着一种嬉戏、深沉却又危险的情绪。


    比赛一开始,白子慕照旧去抢球,而后传给傅君豪后就没再管了,直奔傅君然而去,阻拦间,又像无意番,给了傅君然一脚。


    傅君然:“……”


    他刚爬起来,楼宇杰又往白子慕这边冲,方才他两是主力,第四场自然而然的,清河书院的人重点依旧放在他们两身上。


    看见他们两个汇合,清河书院的人立马将他们‘包围’起来,试图阻拦他们再去抢球。


    推推搡搡间,白子慕又把傅君然撞到了地上,傅君然怒火冲天,也有点想不明白,这人下盘竟然那么稳,任他怎么撞都屹立不倒。


    再又被一脚踢中屁股飞出去后,傅君然血液直往大脑冲,爬起来就想和白子慕干了,结果楼宇杰哎呦一声,踉踉跄跄朝他这边跌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脸上。


    在场所有人都静了,呆了,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紧紧抿着嘴巴看着这一幕。


    场面十分具有戏剧性。


    蒋小一忍住笑,超大声喊:“我去,这,这……小杰他屁股应该不臭吧!”


    小二到底是他亲手养大的,和蒋小一心有灵犀,立马接上话:“怎么会臭,楼哥哥那么大的人了,肯定勤洗屁股,小二就怕楼哥哥跑得累了,一个屁砰到那个哥哥脸上,这样可就不好了。”


    “是哦。”赵鸟鸟大声喊起来:“楼哥哥,你坚持住,不要搁人脸上放屁啊!”


    莫小水:“就是,楼哥哥昨天还刚吃了黄豆,吃黄豆放屁臭臭,熏死人了不好啊!楼哥哥,你想放屁你也得憋住啊!”


    蒋小三:“哈哈哈哈~”


    几人一唱一和。


    赵云澜:“……”


    蒋父:“……”


    大家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全场所有人也笑了。


    大家不是傻的,看得出来白子慕这是有意为之。


    可又怎么样呢?不管有意无意,这都不妨碍他们觉得好笑。


    张舒越也是觉又气又好笑。


    这两个王八犊子,真是的,这么一搞,人傅君然怕是要成他们整个平洲的‘笑话’了。


    傅君然从地上起来时脸都是黑的,他叫停比赛,说白子慕违规了。


    白子慕踢了他太多次,次次不是屁股就是裤/裆,那夫子不是傻的,也看出了些许猫腻,将他换了下来。


    白子慕耸耸肩,无所谓,反正傅君然的脸已经丢尽了。


    楼宇杰小声道:“兄弟,你放心,还有我呢!”


    在傅君然又挨了三脚后,楼宇杰被换下来了,傅君然也被抬了下来,香也正好燃尽。


    比赛结束了。


    傅君然‘伤’得严重,待着知府走了,严信章延后片刻离开,可却是没去看傅君然一眼,甩着袖子臭着一张脸走了。


    蒋小一众人从书院出来时是高高兴兴,觉大块人心得很。


    傅君然真是自食其果。


    这人自尊心极重,要是没能‘缓’过来,那……


    白子慕没能离开,被清河书院的人叫住了。


    清河书院想‘找茬’让白子慕和楼宇杰公然同傅君然道个歉。


    不然傅君然名声定是要受损,而且他们书院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可道歉?


    白子慕语气淡淡:“道什么歉?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怎么不是故意的?”清河书院一夫子气得直拍桌子:“你们不是故意的,怎么连着踢了傅君然那么多脚?而且都只踢他一个人。”


    白子慕桌子拍得比他响:“你说故意的你拿证据来啊?口说无凭,你说故意的就是故意的,你什么人啊?你爹是天皇老子啊?再说,我们为啥踢他?无缘无故的。没有证据我们告你诬陷了啊。”


    黎院长瞥了白子慕一眼,觉得这人真真是个能的,明明故意踢了人,却半点不心虚,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同人呛嘴,简直了。


    不过虽是这么想,但即使昧着良心也得帮自己人。


    “怎么?贵院是输不起?要找这种茬来挽面子?”


    清河书院院长哑了一瞬:“你们强词夺理。”


    白子慕不高兴了:“他是你们书院的,你们肯定护着他,故不故意,方才知府大人也在吧,要不你叫他来主持公道啊!”


    清河书院院长:“……”


    谁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真叫来了,讨不着便宜不说,还得被知府大人记上一笔,谁傻谁叫。


    这哑巴亏,清河书院最后到底是咽了。


    比赛过后书院会让学子们歇两天。


    王俨然和和傅君豪是按耐不住,隔天一早就跑赵府去,蒋小一说家里没有炸鸡,去铺子里跟竹哥儿他们拿。


    竹哥儿几个昨天也去看比赛了,见着楼宇杰他们来,立马拿了炸鸡出来。


    竹哥儿怕他们光吃炸鸡会腻:“要喝点果汁吗?放了冰了。”


    厨房热,干久了容易渴,蒋小一对自己人大方,时不时会拿点果酱过来,让竹哥儿几个泡水喝。


    “要要要。”楼宇杰说。


    这会儿还早,铺子还没开,吃食也还没做好,雨哥儿正在做辣条,燕娘在打双皮奶。


    怕竹哥儿拿不过来,傅君豪站起来:“我去帮你。”


    “不用不用。”竹哥儿连忙说。


    傅君豪没怎么同哥儿姑娘接触,加上性子使然,他没再说话,自顾往厨房去。


    竹哥儿赶忙疾步跟上去。


    “对了,等会能不能帮我装两碗双皮奶?我想带点回去给我娘。”傅君豪突然转过身,竹哥儿没料到,刹不住脚,额头直直撞到他胸膛,而后又像触电般,想往后撤。


    傅君豪以为他要摔了,下意识双手拦住他的腰。


    厨房热,即使已十月下旬,竹哥儿穿的依旧单薄。


    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柔软的触感。


    这哥儿腰间是不是挂了猪板油啊?这么软的?


    好想再摸一下。


    傅君豪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全身的血液一股股的往脑门上冲。


    这是君子所为?


    枉读圣贤书啊!


    傅君豪急忙撒开手,躬身道歉。


    竹哥儿脸也红透了,特别是看见楼宇杰和王俨然一副目瞪口呆的样,脸上骚热又多了几分,低着头说了句没事就往厨房走。


    回去路上楼宇杰语重心长:“傅兄,你要是能把剩下那只炸鸡给我,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也不会告诉我兄弟,你可能不知道,我兄弟护短。”


    王俨然:“楼兄言错了,哪里是白兄护短,是蒋家人都护短,上次黄老板家的小儿来买辣条,就多看了雨哥儿两眼,后头被小二几个拿木棍堵在街头恐吓了一顿,鸟鸟还扬言要打得人爹娘都不认识。”


    傅君豪:“……”


    王俨然语气幽幽:“你今天却抱了竹哥儿。”


    傅君豪:“我不是有意的,我……我……”


    瞧他急得语无伦次,楼宇杰几个笑起来,他们又不是瞎,自是看得出来。


    不过就是想逗逗他罢了。


    傅君豪平日见着姑娘哥儿,总说非礼勿视,看都不看人一眼,今儿抱了竹哥儿也就罢,可人脸红红的,坐下吃炸鸡时像犯错的孩子,头都不敢抬,一副小姑娘娇羞样,可把楼宇杰两人乐坏了。


    蒋小一却是不太高兴。


    因为媒婆上门来了,是来给白子慕来说媒的,他俯试成绩虽是不好看,可蹴鞠大赛上那洒脱桀骜的模样,到底还是吸引人。


    特别是那挑不出毛病的长相,那些姑娘、哥儿回去后,入夜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惊鸿一瞥’,念念不忘。


    美丽的事物向来吸引人,帅哥大抵也如此。


    媒婆大概是调查过,晓得白子慕是上门的,还劝他,上门在哪不是上,何家条件可比蒋家、赵家强多了,何家那姑娘模样也标志,像天仙一样呢!要不,你去何家上门吧!不上门自立门户也行,何老板就这么一个闺女。


    言下之意,便是自立门户,那能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白子慕上下看她一眼,这两天被劝的多,他有点烦,想也不想就道:“那不行,我对天仙过敏。”


    媒婆:“啥?”


    白子慕不想娶,说不动,媒婆又去劝蒋小一,何老板你知道不?咱们平洲第一富商,城里的棉庄大部分都是他家的,可谓家财万贯。


    何老板说了,他闺女嫁进来愿意同你做平妻,到时你肯定也能得不少好,而且多个姐妹还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是个球球。


    蒋小一想打人,赵云澜和赵主君没让,他一旦动了手,那就是善妒,犯七出。


    蒋小一脑子一动,爹爹说的对,那该咋办?


    夫君不愿娶,他也不想夫君娶,可这些媒婆明说了人还是不放弃,天天的上门。


    蒋小一老大不高兴,晚上白子慕哄了他两句,见心肝肉还是闷闷不乐,心里也怨起那些个媒婆来。


    “小一,你过来。”他突然说。


    “干啥?”蒋小一把耳朵附过去,白子慕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说:“可以这么做,不过你名声可能就不太好听了。”


    蒋小一双眼发亮:“不好听就不好听,夫君你放心上学,明儿这事我肯定办好了,我有经验。”


    隔天花媒婆便又来了,小厮刚领进门,便一拍脑袋,说哎呦,遭了遭了,我怎么忘了,大少爷早上说让我去广圆街那边买糕点,这都耽误快半个时辰了,大少爷生起气来很恐怖,不行,花婆婆,您自己进去吧!


    花媒婆扫他一眼,大少爷生气恐怖?说的是那蒋小一?那不能吧!蒋小一看着乖乖软软的啊!花媒婆来过几次,晓得路,直径往正厅去,可刚走没一会儿,就听见小孩在嗷嗷哭,那那声喊得实在是厉害,似乎正在经历什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一直哭个不停。


    期间还伴随几句呵斥声。


    第304章 第 304 章


    “下次还听不听话?啊?听不听?”媒婆听见了蒋家哥儿气呼呼的声。


    “听话, 爹爹,老六求求你,不要打了, 不要打了,老六要死了。”


    “爹爹……”


    这次是那两个小娃娃的声。


    花媒婆不知想到啥,脚步一转, 寻着声过去, 然后就见蒋小一摁着老六在打,那棍子胳膊粗, 啪啪两下,那棍子就断了。


    蒋小一沉着脸扔了棍子, 手往旁边一伸,小六哆哆嗦嗦从地上一堆棍子里抽了一根出来, 递给他。


    蒋小一往老六屁股上又是啪啪两下, 老六杀猪叫一样, 那棍子又断了。


    花媒婆看得心惊胆战,这时袖子像是被谁拉了拉, 一看, 是蒋家那几个娃儿。


    蒋小二拉着还懵着的媒婆到了外头,拧着眉头问:


    “花奶奶,你方才都看见了?”


    没等花媒婆说话,赵鸟鸟自顾自道:“大哥就是这点不好。”


    “是啊!”蒋小三蹲在地上,两手撑着下巴,一吸鼻涕说:“大哥干活勤快勤快的, 可一生起气来, 就爱打人,太恐怖了。”


    赵鸟鸟:“可不是, 要不是大哥这个样,哥夫怕是早左拥右抱了。”


    花媒婆:“……”


    是了是了。


    白秀才那模样,说实话,即使穷,也不愁讨不着媳妇儿,城里的姑娘家里富裕,不愁吃喝,于是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最喜欢白秀才这一挂。


    她先头还纳闷,咋的白秀才就蒋小一一个没娶妾,现在终于知道了。


    蒋小一那个样,谁敢嫁进来啊!给蒋小一这种打人不眨眼的当姐妹兄弟,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莫小水又说:“花奶奶,你既然看见了,我们也不瞒你,大爷爷和小爷爷有良心,不同意何家姑娘进门,就是怕她被打。”


    花媒婆咽了下口水:“你们哥夫都不阻止的吗?”她跑赵府好几次了,有时候回去的晚,会碰上白子慕,白子慕一回来总要摸一下几个孩子的头,再抱一抱老六和小六,花媒婆看得出来,白子慕是极为疼小舅子和两个娃儿的。


    “不阻止啊!我哥夫最爱大哥了。”蒋小二说。


    花媒婆直接跑了。


    蒋小一从后院出来,老六和小六蹦蹦跳跳跟在他后头,还问蒋小一刚才他们演得像不像?


    蒋小一到了前院:“花媒婆回去了?”


    “回了。”蒋小三嘎嘎笑,说:“大哥,刚才花媒婆流了好多汗。”


    能不流汗嘛!


    花媒婆都怂了,回去一路上还想自己命好,跑赵府这么多躺还没被蒋小一摁着打,全靠祖宗保佑啊!


    一到何家她就和何老板说这婚事谈不成了,何老爷何夫人,你们要是疼闺女,就别把闺女嫁蒋家。


    为啥啊?


    那蒋家哥儿生气了会打人,不骗你们,我亲眼所见,那蒋小一拿这么粗的棍子打他家老六,哎呦,那老六都哭哑了,对自己的孩子都下这么狠的手,要是何小姐嫁过去,还有命活吗?


    何夫人和何老爷信了。


    生气会打人太正常了,他们活了一把岁数什么事没见过,有的生气会骂人,有的喜欢摔东西,有的喜欢撕帕子,蒋家哥儿生气喜欢打人不足为奇,既是如此,那闺女万万是不能嫁过去了。


    他们就说,白秀才家世不赖,又身有功名,怎么就只娶了个哥儿,现在听花媒婆一说,懂了。


    这自古正妻看小妾那是怎么看都是看不顺眼的,处也处不来。


    何夫人是深有体会,她平日见了下头姐妹,人即使啥都不做,啥都不说,她也是看不惯心不喜。


    这后院,向来就是尔虞我诈,是非不断。


    换位思考,她闺女真嫁过去,那蒋家哥儿看她闺女不顺眼,心里不高兴,那不得逮着她闺女就打啊!


    两老立马去劝闺女。


    闺女不愿,也不怕打,因为白秀才实在是俊啊!一想起白秀才那张脸,心里就小鹿乱撞痒得厉害。


    可俊能当饭吃?


    外头的好儿郎多了去了,何必找这个死。


    旁的人家都像何家这般,死了心思。


    蒋小一高兴,又听见赵云澜说这个月家里多赚了近两千两,蒋小一直接乐得停不下来。


    蒋家高兴。


    可沈家却高兴不起来。


    沈正阳筹备了半年之久,人力、物力、财力投入近三千两,原是想借此机会把福来客栈整倒闭,却不想对方仅仅六天,就把他们辛苦推出来的菜全学了去。


    现在客人全跑人客栈去了。


    这打击实在厉害,沈正阳最后还是没承受得住,猛喘了两口气后,突然觉得胸口闷涨得厉害,接着眼前一黑,小厮说了什么他听也听不清,只模模糊糊见人嘴巴一张一闭,那声儿像隔着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叫他怎么都听不清。


    “老爷,老爷,您咋的了?老爷……”


    沈正阳再次晕倒了。


    大夫匆匆赶来,仔细把了片刻脉,而后脸色就变了。


    沈老夫人急得不行:“大夫,我儿可是咋的了?”


    “沈少爷是因为操劳过度,外加气急攻心,还……还有……”大夫似乎有些为难。


    沈老爷道:“你但说无妨。”


    沈正阳正巧的醒了:“说吧,我身子怎么了?是不是需要治疗调理。”他身子有问题他不是没有感觉。


    以前他不可能如此,方才他胸闷得实在是厉害,疼得眼都花了,耳朵还出现了短暂性的失明,这哪里是气极了才这样。


    而且,这大半年,每每房事他都觉得力不从心,只小半个时辰就疲软了。


    怕是身体出了啥子问题啊。


    大夫说沈正阳是中药了。


    沈正阳指尖一动:“……什么?”


    沈老爷和沈夫人脸色凝重起来。


    “大夫,您说我儿中药,中的啥子药啊?不可能吧!”


    大夫细细问沈正阳,是不是这两年来,身子偶有乏力,而且伴着异常。


    “有。”


    沈正阳想起来了。


    他以前从不晕船,从小他就跟在沈老爷跟旁,学着经商,后头又跟着赵富民,到处跑,水路快,寻常外出都是坐的船,快二十年了,坐船于他而言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可这两年他却是晕船晕得厉害。


    大夫又道,府中这几年是不是再未添丁进口。


    沈正阳喉头干哑:“是。”


    后院这几年,确实没谁再怀有孕。


    大夫又问,房事是不是力不从心了?而且欲望减退,时辰缩半。


    沈正阳手心冒汗:“是。”


    “那就没错了。”大夫说:“我观你脉象,你是中了绝子散了。”


    沈正阳眼前一黑,又要晕了。


    沈老爷和沈夫人身子也是摇摇欲坠。


    沈老夫人是后宅的,这药她是如雷贯耳。


    绝子散,沈正阳也并不陌生,而且光听名儿就知道啥个意思。


    这药最先出自青楼。


    这青楼,多是以赚钱盈利为目的,青楼作为一种特殊的行业,其运营依赖于姑娘、哥儿们的吸引力和服务质量。


    如果姑娘、哥儿们怀孕,不仅会影响她们的吸引力,还可能导致她们无法继续从事这份工作,从而影响到青楼的收入——姑娘、哥儿一旦有了身子,前头容易出事,后头显怀了,也定是不能再接客。


    如此,前后加起来便有几月都不能帮楼里招呼客人。


    而且一旦生子,那姑娘、哥儿身子走了样,定会招客人嫌弃。


    因此楼里的嬷嬷是不允许姑娘、哥儿们怀孕的。


    但避子药吃多了,终究是伤身,后头便有了绝子散。


    汉子喝了,那么一两次的,其实没啥,于身体也无碍,可长期食用,人就费了。


    后头这药从青楼流了出来,落到了后宅。


    有些主君主母为了巩固低位,也会给底下的庶子或是自个汉子下这种药。


    大夫说沈正阳这个样,估摸着是吃了有五六年之久。


    沈正阳头脑嗡嗡作响,他率先想到了李柳柳。


    是不是李柳柳给的下的药?


    他宠沈耀宗,可保不济后头若是有了旁的更加聪慧出息的孩子,那他这份宠爱就不再是沈耀宗所专属了。


    李柳柳最有动机给他下药。


    可突然间他却想起赵云澜当初那句话——我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成,不像沈耀宗。


    不像沈耀宗是什么意思?


    “小仁子。”沈正阳突然浑身颤栗起来,喊一旁的小厮:“去,你去把耀宗叫来。”


    沈老夫人:“儿,怎么了?”


    沈正阳说不出话。


    李柳柳很快就带着沈耀宗来了,沈正阳让大夫也给他把个脉。


    李柳柳一头雾水,但却没阻止。


    大夫给沈耀宗摸了片刻脉,然后说沈耀宗也做不成男人了。


    李柳柳晕了过去。


    蒋小一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吃了一半的炸鸡都顾不得吃了,跑回家里就说。


    蒋父和赵主君都不敢置信。


    沈正阳做不成男人了?这……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啊?


    赵富民拉着蒋小一:“这事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蒋小一说:“我是听见客人们说的,那客人说是西街的黄大夫喝醉了酒时囔了一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可是上次夫君看见沈耀宗,夫君也说了,沈耀宗就是个太监命,所以这事儿一定是真的,我夫君火眼金睛。”


    赵云澜面色平静道:“确实是真的。”


    他没吃惊,也没诧异,一副相当镇定的样子。


    蒋父看着他:“这事儿你早知道了?”


    蒋小一几人闻言看了过来。


    “嗯,前几年我就知道了。”赵云澜说。


    他接手家里的生意,那对药材自是要了解一番,不然进药,人拿次的、坏的、糊弄他,他都不晓得。


    赵云澜对药材了解不深入,但也懂得一些。


    当初奶娘背着他苛待赵鸟鸟,把赵鸟鸟养成那个样子,其实是受柳妾室所指使。


    沈耀宗更是见天的欺负赵鸟鸟。


    赵云澜那会儿同沈正阳说过,可沈正阳执意包庇李氏母子两。


    “我气不过。”赵云澜说:“李氏和沈耀宗害鸟鸟变成那个样子,凭什么不受半点惩罚?凭什么照旧的高枕无忧?沈正阳不愿惩制他们,那便我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无意间看到沈耀宗每天喝的鸡汤里被人放了药。


    他调查了沈耀宗身边伺候的丫鬟,才知道那丫鬟是唐妾室的人。


    “唐氏先头育有一子,不过那孩子只两个月就去了。”


    那孩子是个小汉子,长得极像沈正阳,刚出生就颇得沈正阳宠爱,一度要超越沈耀宗。


    “唐氏那会儿说是李柳柳下的手。”


    赵云澜是信的。


    李柳柳心思歹毒得要命,为了嫡子这一名头,她把赵鸟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还一度给沈正阳吹风,让他把沈耀宗过继到自个名下。


    这人能忍、能舍却也足够贪婪心大。


    赵鸟鸟是哥儿,本就不得沈正阳看重,可即使如此,李柳柳都不肯放过赵鸟鸟,唐氏那儿子得沈正阳看重,李柳柳不可能无动于衷。


    唐氏说是她赵云澜不觉奇怪。


    “可沈正阳再疼这个孩子,孩子已经走了,沈正阳平日又最宠李柳柳和沈耀宗,觉得再罚再骂也无济于事,再说沈耀宗已经记事了,他不想孩子心里对他有所芥蒂,最后这事儿自是不了了之。”赵云澜说。


    唐氏刚受丧子之痛,见着唯一能依靠的人竟还这般,不给儿子讨个公道不说,还说算了,这事儿就算过了,还转头怨她照顾不好孩子,孩子死了就死了吧!以后再生一个就是。


    唐氏怎么能接受得了。


    沈正阳孩子多,所以他觉得孩子无足轻重。


    可唐氏进沈家门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怀胎十月,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就是她的命啊。


    沈正阳那话,无疑是往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口上再刺刀子。


    沈正阳既然不仁,那她就不义。


    赵云澜寻到唐氏,唐氏晓得赵云澜和李柳柳也不对付,压根不怕他告密,而且赵云澜能寻过来,那么说明他已知晓,再瞒着也没意思,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不止给沈耀宗下药,连沈正阳她也没放过。


    赵云澜晓得了事儿,想起赵鸟鸟,便没揭发唐氏,只当不知道。


    “我以为他只给沈正阳和沈耀宗下了药,没想到,连老三和老二她也没放过。”


    老二老三是沈正阳的庶子。


    老二心性不太好,可老三却是不错的,没想到……


    沈正阳底下就这么三个儿儿,如今全当不成男人了,这……


    赵富民笑起来:“那他不是得断子绝孙了?”


    蒋父觉得真是该。


    沈正阳他碰过几次,大概是晓得他在福来客栈外头出摊,沈正阳还寻过来。


    见着蒋父和赵云澜摆摊累得一头汗,便对两人言语讽刺。


    “你就下嫁了这么个穷酸的玩意?除了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怎么,是耐不住寂寞了随便找了个是不是?”


    “我睡过的破鞋,你可喜欢?”


    当时要不是赵云澜拦住,蒋父早已经打了过去,后头虽是也呛了沈正阳一顿,可还是气不过。


    什么叫破鞋?


    什么叫耐不住寂寞?这是把澜哥儿说成啥子人了。


    羞辱人也不带这么羞辱的。


    现在一听对方当不成男人了,简直是出了口恶气。


    “活该。”他说。


    “可不是,今儿真是个大喜的日子。”蒋小一朝外头喊了一声,把蒋小二几个叫来,带着他们去杂货铺买了十来串鞭炮,然后跑到沈家外头就开始烧,蒋小二几个蹦蹦跳跳,说沈正阳当太监咯,太好了太好了……


    沈正阳从门口出来,小六一指沈正阳,立马囔起来:“老太监出来了,炸他,爹爹,炸他。”


    老太监!!!


    沈正阳现在最厌恶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几个字,这和直接打他脸有什么区别?


    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哑着嗓子咆哮,蒋小一一串鞭炮直接扔他脚底下。


    蒋小二笑起来:“大哥,老太监好厉害,还会跳舞。”


    莫小水直拍手:“搞笑死了。”


    赵鸟鸟:“老太监跳得好高啊!还会转圈圈,真是不得了喔。”


    沈正阳气了个倒仰。


    小厮又喊起来:“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少爷他背过气去了。”


    后头蒋小一几人被沈家下人拿扫帚追了整整两条街,蒋小一几个也没恼,一路笑个不停。


    白子慕回来没见人,问了一嘴,赵云澜笑着说了。


    白子慕顿在当场。


    他夫郎这是什么骚操作?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而且,也太会落井下石了啊。


    这次铁定要被沈家人打了。


    蒋小一回来是满头大汗,还笑嘻嘻,白子慕问他被打了没有,他摇头说没有,他们跑得快,就是鸟鸟胖了点,没那么快,被沈家小厮拿扫帚扫了两下子,但没事儿。


    赵鸟鸟也笑,说一点都不痛,好好玩。


    第305章 第 305 章


    先头也就有点门路的才晓得沈家的事儿, 可经过蒋小一这么一闹,半个府城的人都晓得沈正阳当不成男人了。


    白子慕去打听一番,唐氏给沈正阳下了好几年的药, 确保他不行了后,立马把药断了,已经断了大半年, 晓得这事儿的丫鬟又已被她寻了由头送走, 沈正阳想查,无疑是困难重重。


    因为除了李柳柳和老二老三的两个娘, 其她人都有作案的动机,又都没有作案的动机。


    李柳柳三人, 沈正阳没怀疑,虎毒还不食子, 至于其她七个, 除了唐氏和另外三人皆无所出, 其余三个也只生过闺女和哥儿,都没个汉子呢!


    他做不成男人, 对她们来说, 弊大于利——后院的人,都想要个儿子来傍身和做依靠。


    难查,而且七/八人,咋的查?


    沈正阳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想报官,可家丑不可外扬……


    但外头该懂的不该懂的已经都懂了。


    趁他痛, 要他命。


    白子慕回书院后, 立马找了王俨然,让他帮忙, 先前王俨然要帮忙,白子慕不想欠人情,没应承,可现在沈正阳和傅君然蹦跶得太厉害了。


    不早早收拾,他都对不住人。


    王家乃巡洲首富,生意大得很,并非沈家可敌,这个先头白子慕都还不晓得,以为王家也就小富,可王俨然每次随他回家蹭饭,给孩子们带的小玩意儿却是非常不得了——玉做的小老虎,金子打的小算盘。


    白子慕说别送这些,金贵啊,孩子不懂事儿,弄丢了或摔碎了可怎么是好。


    王俨然摆摆手,说没事,就是给小二他们玩的,摔了坏了就坏了,他再买就是,只要几个孩子喜欢。


    白子慕:“……”


    这人什么家庭条件啊说话这么大口气。


    然后就听王俨然又说他家阿奶最喜欢暖玉,先前让人用玉做了把扇子,可做好了又嫌重,赏给他妹了,后头又不知咋想的,又让人雕了张暖玉床,后头又嫌硬不睡了,天天都要吃秦洲那边的燕窝,换了旁的她也嫌,说味儿不对。


    秦洲那边的燕窝可是出了名的好和贵。


    天天吃,还雕暖玉床,白子慕咽了下口水。


    王俨然:“我阿奶讲究,就是鞋袜不是丝绸她都不穿……”


    白子慕实在没忍住:“你阿奶现在还单身吗?我家有好几个小子,你看小二怎么样?要是不行,还有小三和小六。”


    王俨然:“……”


    王家这般大商户,要是出手打压,那沈家不说直接关门,但肯定也会伤筋痛骨。


    旁人惧着傅君然,惧着他身后的知州,王俨然可不怕。


    傅君然是秀才。


    他亦是。


    至于知州……


    楼宇杰道:“你不用怕,要是知州敢插手,你跟我说,我爹可是知府他弟。”


    王俨然笑起来:“行,等着就是你这句话。”


    沈家遭到了打压。


    粮铺货断了。


    医馆没药材了。


    客栈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客栈菜肉可以在小摊子上买,可大头米,却是买不着了。


    没了大米,还开什么客栈。


    沈家生意本就不咋的好,做的菜都没福来客栈的好吃不说,结果还想再吃一碗,小二抹着汗说爷,对不住,饭没了。


    饭没了?


    没饭你们开门做什么生意,客人闹了起来。


    沈正阳是‘内忧外患’,身子本就不好,还忙得焦头烂额,整个人短短两月,就瘦得只剩了一层皮。


    他去寻傅君然,傅君然没敢再出手。


    要不是知州女婿这一身份,谁懂他傅君然是什么人。


    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把沈家打压成这样,足以说明对方不简单。


    但凭他自己,肯定没得法子。


    傅君然想去找严信章,可又不太敢。


    严信章这些时日对他已是颇有意见。


    自傅君然在蹴鞠大赛上丢了脸后,他是一上职,和他不对付的同僚便明着暗着的问他,你女婿屁股还好吗?


    “你去看过没有?”


    “青了还是黑了?”


    “咱们共事多年,我晓得一家医馆里头的铁打药最是好,严大人看要不要给你家女婿买一瓶?”


    “严大人,你这女婿虽然还没下过场,可当了这么些年秀才了,连下次场都不敢,想来学识不咋样,先前我狭隘了,还以为他一无是处,纳闷严大人咋的寻了这么个做女婿,可如今懂了,你那女婿学问不咋样,但想来屁股森*晚*整*理当得是厉害,都被踢飞了,后头还能跑那么猛……”


    “哈哈哈……”


    “邓大人此话有理。”


    “行了,别拿严大人打趣了。”


    严信章虽说官阶比他们大,但也没大到哪里去,大家并未多惧着他,


    严信章气坏了,但又做不得什么,这几个官职比他小,但来头可不小,而且人说了是打趣,他真做什么倒显得他心胸狭隘,只能生闷气。


    傅君然让媳妇严馨温回来,无疑是撞到了枪口上。


    这不刚开口,严信章指着她就骂。


    “你当家的倒是好样的,知晓我对他不满,不敢来见我,倒是会指使你来,没出息的东西。”


    “爹……”严馨温只是个庶女,未出嫁前并不受宠,她姨娘也不太受宠,严信章不常去她姨娘院子,严馨温和严信章接触不多,对严信章,她是又惧又抵触。


    严信章没给她开口,又骂:“我先前早说了,让他不要再掺和到沈家的事里去,白子慕是张舒越的人,动了他,张舒越定是要插手,他偏的不听,现在害得老夫也跟着他颜面扫地,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罢手,否则再惹了人,再出了什么事儿别再来寻我。”


    旁的事儿他没再说。


    要是帮了沈家,那张舒越怕是又要盯着他了。


    上次郊外命案,他儿子牵涉其中,张舒越盯了他大半个月,要不是他使了法子,张舒越怕是已经查到他头上来了,现在人好不容易转移视线,他绝不能让张舒越再盯上他。


    严馨温弱弱道:“爹,并非我夫君不听您话,而是如今家里靠着沈家过活。”


    傅家什么情况严信章自是清楚,严温馨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严信章反而怒火更甚。


    傅君然眼皮子实在是浅。


    有那时间和精力,不如放在学业上,考上举人,走到殿前去,留京为官,有了权,到时想要啥没有?


    结果这人是想丢西瓜捡芝麻。没出息的东西。


    严馨温无功而返。


    严信章不愿帮衬,傅君然只一秀才,又能有什么能力帮沈家力缆狂澜?他也就能写写文章,读读书,要是会生意上的弯弯绕绕,哪还用指望沈家。


    沈正阳急得不行,说你上次不是给我出过主意吗?表弟你再帮我想想,这次咋的办?


    傅君然:“……”


    他也就那么一个法子了,也就‘聪明’了那么一回。


    沈家铺子接二连三关了门。


    白子慕心里是又高兴又酸溜溜。


    高兴沈家落败了,酸王家有钱。


    大概是顶级巨鳄,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沈家打压成这样。


    咋的人家就那么有钱呢?怎么就他脑子空空,口袋也空空?


    哎……


    有钱有权,对付起平头百姓,当真是如碾死蚂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沈老爷到底不忍心家族落败,厚着脸皮寻上门来,想找赵云澜,还没到正厅,就听见孩子嘻嘻闹闹的声音。


    是蒋小二几个在玩。


    老六和小六在院子里挖了八/九个洞,下头相连,他们两钻在洞里,蒋小二几个拿着木锤子守在外头,只要他们脑袋一伸出来他们就跳起来一木锤子锤下去。


    现实板的打地鼠。


    老六几个觉得这游戏好玩又刺激极了,天天都要玩一会儿,老六小六是金刚铁臂,结实得很,即使不慎被蒋小二几个敲到,他们也没觉得痛,还乐此不惫。


    沈老爷子一进院子就注意到了赵鸟鸟,赵鸟鸟比刚离家时胖了五六圈不止,小小年纪却是个大块头,可瞧着并未显得虎背熊腰,而是软软胖胖有福气那种。


    老人家最喜欢孩子胖乎乎的,沈老爷眼眶有些酸,叫了赵鸟鸟一声。


    赵鸟鸟看见他,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叫了声爷爷。


    沈正阳对他不好,但沈老爷子待他还是不错的,但也只是不错罢了。


    沈老爷子眼眶发酸。


    赵富民听见赵管家说沈老爷来了,他立马晓得他是干啥来的。


    “你搁院里别出去。”赵富民对赵云澜说:“你是晚辈,他真求到你头上来,你不好回绝,我去。”


    赵云澜嗯了一声。


    赵富民出到前厅的时候沈老爷正哄着赵鸟鸟,想抱抱,赵鸟鸟没让,拉着蒋小二几个跑了。


    当初在沈家,沈正阳和沈老夫人嫌他,只沈老爷把他当孙子看了,见了他会和蔼的同他说话,摸他头,可也没多疼爱,要是宠极了,他当初不可能任由沈正阳护着李柳柳母子。


    他到底是看重孙儿些。


    沈老爷满眼失落,见着赵富民出来才勉强打起精神。


    他来这一趟,其实就是想让白子慕高抬贵手。


    为什么不直接找白子慕,因为白子慕是为了赵云澜才对付他们沈家。


    因此找白子慕没用。


    只要赵云澜松口,不再记恨沈家,白子慕才能就此收手。


    赵富民笑了。


    当初沈正阳打压他们赵家,沈老爷没阻止,如今哪里来的脸面求他?


    没他,沈家能有如今?


    说到底他不欠沈家什么。


    赵云澜和沈正阳合离那会儿沈老爷子是帮了点忙,可他当初帮沈正阳那可是数都数不清。


    赵富民为人最是慷慨。


    只要他觉得自家人,他待人便极好,像着老六和小六,他当亲曾孙疼,因此藏了大半辈子的私房钱,他是说拿就拿了出来。


    当初沈正阳还是他女婿那会儿,他可是不余遗力的教导,他还欠沈家什么?


    啥都不欠了。


    “赵老兄,就当沈弟我求你,放过我沈家一马吧!”


    “那当初我赵家被你儿打压时,你儿可曾想过放我赵家一马?你可曾想起你沈家为啥的能有今天,想没想到我是你兄弟?又可曾想鸟鸟是你亲孙子?”


    沈老爷瞬间哑了,说不出话。


    赵富民道:“你回去吧!咱们赵沈两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沈正阳害了我的锋儿,苛待我的哥儿,这事儿没完,我之前没能力,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可如今我有外孙婿帮我出头了,沈正阳,我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沈老爷子满目哀求:“赵兄……”


    “老赵,送客。”


    沈家终究还是被打压得破了产。


    白子慕听蒋小一说了一耳朵,沈老爷和沈老夫人不死心,是隔山差五的上门来寻赵云澜,想让他网开一面,不过都被蒋小一赶出门了。


    至于后头如何,白子慕没再关注,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实属浪费。


    一月中旬,官学放了假。


    一月下旬,蒋小一关了铺子,和白子慕带着家人回了小山村。


    年节要到了。


    虽是一家人在一起,可爷奶还在村里,过年得祭拜,自是得回家来。


    李菜花和莫小水没回去。


    莫小水如今没半点姑娘样,回去了怕招人说闲,李菜花干脆没回去。


    反正她在村里也没啥子亲人了。


    至于李家……


    那已不是她娘家。


    李菜花同蒋小一借了点银子,给李小弟买了点布和饴糖,托蒋小一带回去。


    如今,也就李小弟值得她惦念了。


    隔天晌午才回到村里。


    刚到村口,就见了大伯娘和二伯娘。


    竹哥儿随他们一道回来。


    这几个高了,胖了,还白了好些,他们在铺子里干的久了,身上没了那股子怯懦气,整个人瞧着自信,开朗,和以前是半点都不像。


    以前在家捡螺,是风里来雨里去,堂奶奶几个即使心疼,也只能买点肉煮了给他们吃。


    农家人觉得吃的好就是有肉,有肉就是吃得好。


    可到了府城,炸鸡随便吃,白米饭不要钱,哥夫从书院抗回来的,想吃几碗吃几碗,哥夫做的菜又好,竹哥儿几个天天五六碗的干,刚去两个月,就胖了,把老六和小六羡慕得不行。


    大伯娘和二伯娘见着孩子白了胖了高兴,可看见老六和小六,两人又怀疑人生了。


    咋的回事儿啊?


    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感觉老六和小六怎么比去府城前还小了呢?


    蒋小一几个倒是胖了,白小子也白了,蒋父和赵云澜几个也长了点肉,就这两还麻杆一样。


    大伯娘和二伯娘高兴不起来了,抱着两个孩子心疼得要命。


    不过先回家,有啥后头再说。


    柳哥儿给柳小弟和弟夫放了年假,两人前两天就已经回去了。


    柳小弟和夫郎唐哥儿走前又把家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家里没啥值钱的东西,屋子没锁,蒋小一一进院,就发现院子里一根杂草都没有。


    寻常院子,要是没了人,短短数月就能杂草横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掉,似乎人走了,房子也归于天地间。


    可如今院子里干干净净,走时是啥模样,回来还是那个样,再进到屋里,被子叠在床头,上头一股子太阳味,桌椅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被人清洗过。


    这是柳哥儿和弟夫晒的洗的。


    这两原是不好进蒋小一几人的屋子,里头虽是没啥贵重物品,可人不在,进人屋到底是不好。


    但他们这儿冬天雨多,那被子搁得久了不用又潮又有味儿,柳哥儿想了想,见着难得的出了太阳,又想过几天便到年了,三弟他们应该会回来,要是回了,被子不晒晒咋的盖?


    后头还是进屋去,把被子抱出来晒了。


    唐哥儿是屋子、院子擦干净了才和柳小弟拿着银子回家去。


    他们在蒋家做了九个月的活,一天三十文,两人存了有十来两银子,平日都没舍得花,十一月那会儿柳小弟回了躺家,把银子全给了柳老汉和柳氏,让他们请些人,起屋子。


    年节回家前日,柳小弟和唐哥儿先跑去镇上又是割肉又是买糖买鸡买布子,背篓装得满满当当,两人才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快傍晚时才到的家,村里人见着他们两大背篓小背篓皆是装得满满当当,背篓最上头还绑着半边猪,又想起柳家新盖了两间房子,土砖砌的,瓦片盖的,不漏风不漏雨,那个羡慕啊!


    当初还见着柳哥儿没了手,柳家又穷成那个样,大家还觉得这柳哥儿是个没福气的,如今估摸顿顿大鱼大肉,偶尔赶集碰上,他们是差点认不出来——柳哥儿穿的好了,衣裳上一个补丁都没有,人也白了,不再是当初那副黑黝黝的,满脸愁容的,见了人都不敢说话的人了,大家羡慕不来了。


    第306章 第 306 章


    小山村。


    蒋小一是刚放了东西, 大伯就过来了,说晚上在大房那边吃。


    二房这边油盐酱醋啥的都没有,今儿也晚了, 再跑镇上置办到底折腾。


    蒋小一没拒绝。


    晚上到了大房那边吃饭,白子慕就见蒋大树笑嘻嘻。


    从他进门煮完菜到他上桌,这人还在笑, 这把白子慕搞得都有点毛了。


    蒋小一也觉得瘆得慌:“二哥, 你咋的了?你老是笑啥呢?你这样很像脑子傻了。”


    柳哥儿笑着:“你们别理他,他都笑了两天了。”


    “都笑了两天了?”蒋小一眨眨眼:“二哥, 你是不是捡着银子了?”


    白子慕:“……”


    “……不是,是我有了。”柳哥儿说。


    “啊?”蒋小一反应过来, 不敢置信:“真有了?”


    柳哥儿点点头:“嗯,谢谢你小一。”


    哥儿不好怀, 他嫁进蒋家都没过四年便怀了, 不是命好, 是蒋小一给他吃的药好。


    因为那会儿吃了那药,他发现当晚睡了一觉起来后身子说不出的轻盈舒坦, 那会儿他就知道蒋小一给他的药怕是不得了了。


    现在怀了, 他心里念着蒋小一。


    蒋父和赵云澜也高兴:“那家里过不了多久就能又添人了。”


    赵主君给柳哥儿夹了菜:“几个月了?多吃些多吃些,既然怀了身子,那以后可不能太劳累了。”


    “快三个月了,谢谢小外公。”柳哥儿说。


    这算是年节里最值得高兴的大喜事了。


    白子慕让蒋大牛赶牛车跑一趟,给李小弟送了东西,之后便是过年了。


    年节里整天的杀鸡吃肉, 大人们忙着做吃食, 孩子们搁院子里玩,赵主君在村里到处溜达和人唠嗑。


    大伯娘和二伯娘过来帮忙, 聊了几句说到了竹哥儿。


    八月初那会儿七里屯那边的钱媒婆上门了,是替蓝家来说亲的。


    那蓝家有两儿子,老大已经娶了媳妇,钱媒婆是替蓝家老二说的亲。


    蒋小一眉间拧了起来:“伯娘你应了?”


    “没。”二伯娘道:“我说考虑考虑。”


    赵云澜松了口气:“好饭不怕晚,竹哥儿还小,再等三四年吧!这事儿不急,要是现在嫁,委实太快了些。”


    “我也是这么想。”大伯娘说:“不过钱媒婆不高兴,还说蓝家好,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富贵,家里田地也都多,还有两头牛,那蓝家老二已经十八了,家里急着抱孙子,要是我推了,那便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放她的屁,过了这个村后头还有个镇呢!”蒋小一说。


    三四年后,竹哥儿就得十九了,年纪是大了些,可不愁嫁,毕竟现在怎么说竹哥儿是有稳定工作又见过大世面的人,不愁找不着汉子。


    二伯娘没这么想,不过她也不愿竹哥儿嫁那么快,多干几年活,给自己存些得体钱,以后嫁了人,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要是现在嫁了,竹哥儿哪里还能跟着小一去府城。


    白子慕和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听了两耳朵,觉得非常无奈。


    十五岁,搁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结果媒婆就上门了,要谈婚论嫁了。


    哎,实在是有些急。


    “小二,你们以后要晚婚晚育知道吗?”他蹲下来,把几个孩子招到身边,开始教导他们:“早恋是不对的,这是不好的行为,十八后你们脑子长满了,成熟了,才能考虑人生大事知道吗?十八之前你们还小,不能急。”


    “知道了。”蒋小二几个乖乖说。


    白子慕十分欣慰,这几个他不担心,毕竟都乖,也没什么好色之心,他担心的只有老六,只要把老六看好,那这个家就没谁会犯法。


    可没成想,他最放心的蒋小三一进京就被人盯上了,十五就牵了人回家。


    ……


    年节过的快,转眼就到了初二。


    初二那天在大房吃饭,大伯拿了四百两银子出来,交给白子慕。


    这是这大半年赚的。


    豆腐皮占大头。


    大伯还把账本拿了出来,是蒋大石记的,哪天买了黄豆,多少斤,又卖了多少豆腐皮,什么价,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白子慕没看,大房一家子什么为人他清楚,都是老实本分的。


    想到他们刚去府城不久,后脚蒋大石就来信,白子慕沉思了会。


    离家那时,蒋小一让柳哥儿把娘家叫来跟着干活。


    后头柳氏和柳老汉要守着家没能来,却让柳小弟带着唐哥儿来了。


    堂奶奶没反对,柳小弟实在人,唐哥儿也勤快,又都是亲戚,反对啥呢!她担心的是张家心里有疙瘩。


    因为都是大房的媳妇,怎么柳哥儿娘家能来人跟着一起来干活,张家却不能?


    张大丫虽是大条,也没说过啥,对唐哥儿还亲热得不行,可堂奶奶觉得这般不好,同大伯娘和二伯娘说了一嘴,最后让蒋大石给府城去了信,问能不能让张大丫娘张氏也过来。


    这自是行的。


    晚上回去,白子慕和蒋小一几个商量一番,打算把生意交由大伯他们做。


    是做不是管。


    管的话,要是出啥事儿,大伯几个肯定不敢拿主意,没有哪个员工能越过老板自个做主的。


    可做生意是世事无常,要是黄豆价突然涨了降了,豆腐皮卖得好做不赢要不要再招人,又或者卖不动了要不要少做些,这些都得有个人拿主意。


    他们不在,总不能一有啥事儿,还得让大伯跑城里寻他们。


    交给大房做,他们算技术入股,拿百分之三十的分成。


    蒋小一无所谓。


    蒋父不懂这个。


    赵云澜说好,他们确实管不了这么多,离的又远,该放手就该放手,而且小本生意,没必要紧紧攥手里。


    贪多嚼不烂。


    可大房却不愿了。


    生意交由他们做,这样那岂不是沾了二房的便宜?不行不行。


    还是蒋小一说不行,那他们忙,看不过来,家里的豆腐生意怎么办?你们要是不想接手,那就不做了。


    不做那怎么行。


    这生意这么好,赚的虽不比客栈多,可一年四百多五百两,也多得很了,毕竟村里人一年想赚十两都难得很。


    几百两,村里人啥时候见过这般多银子?


    白子慕几个不在,卖油果、豆腐皮的银子都是大伯和二伯拿的,一开始十两,二十两,两人还没觉得有啥。


    直到八十两……


    不行,银子太多了,不敢拿,心慌,还是给娘拿吧!


    堂奶奶骂他们没出息,拿了银子,放罐子里藏床底下,晚上要起来看三眼,不看不放心,总怕人摸走了,白天更是门都不敢出。


    然后是两百两。


    堂奶奶捧着罐子,说这银子她不敢拿了,之前一宿起三次,现在一宿她都不敢睡,在这样下去,她怕是得短命了。


    大房一家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几百两啊!


    现在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了,可是一想,二房确实也看不过来。


    赵富民和赵云澜要打理铺子,白小子要上学,蒋父和蒋小一要出摊还要看铺子,确实是忙。


    那就接手吧!


    晚上大伯叫了全家人,坐堂屋里,同大牛几个说这生意他们虽是接手了,可要记得这是二房给的,以后他们要是不在了,二房在府城混不下去回来想把生意拿回去,那就给,绝不能贪了。


    蒋大牛:“爹,这还用你说。”


    做生意的初六初七就开门了,难得回来一趟,蒋小一还想多留留,但初五那天一大早全家还是返程了。


    这次回来租了辆马车,府城家里原先有一辆,总共两辆,但也够坐了,牛车慢,这次就没坐回来,小厮也没带,是蒋父和蒋小一赶的马车。


    这马车和牛车其实也没差,会赶牛车,那马车赶起来便也不在话下。


    马车刚从村道拐上官道,就被人拦住了,是李家小弟。


    李家小弟和李菜花有六分像,蒋小二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家小弟嫁的不富裕,大概是常年操劳,听李菜花说她这小弟才二十八,可蒋小一瞧着,不像二八,倒像三十好几了。


    不过黑的人瞧着总上些年纪。


    李家小弟似乎很紧张,一直不安的用手擦着裤腿缝,蒋小一都怕他擦得厉害起火了。


    白子慕从车厢里伸了个头出来,问他有事吗?


    语气很轻,没高高在上也没趾高气昂,又见蒋小一朝他笑,喊了声哥,李家小弟放松了许多,弯腰把背后的背篓拿下来递给蒋小一。


    “里头是我自己做的年糕,还有一些柿子饼,我装了两盒,一盒给我姐,这一盒,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拿着路上吃。”似乎怕人拒绝,李家小弟又急急说:“这柿子饼可甜了,都是我在山里摘的。”


    “谢谢李哥。”蒋小一没拒绝。


    这装饼的盒子他认得,之前是李菜花买糕点时人家铺子拿了这盒子装的。


    这盒子好,外头涂了一层带画的油纸,瞧着漂漂亮亮,李家小弟跟着当家的和孩子、爹娘吃完了糕点,见盒子好看便没舍得扔,洗干净了留着,想着以后拿来装东西送人能好看些,或者留家里,能装点小东西。


    村里人就是这样,精打细算又勤俭节约。


    这会儿李家小弟拿来装了柿子饼。


    这柿子饼确实是甜滋滋的。


    李家小弟晓得蒋小一一家今儿要回府城,没敢耽搁人,问了两句,晓得姐姐和侄女过的好,他放心了,让到了一旁,见着马车远去,这才背起背篓回家。


    出了平阳镇,白子慕就想睡一会儿。早上起来太快了,加上车厢里头暖和,可老六和小六说回来的时候他们陪小爷爷和两个曾外公坐马车了,今儿想和叔叔们坐。


    要雨露均沾。


    白子慕给他们上车了,但两个小家伙不睡觉,又唱起歌来: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有病啊起这么早……”


    白子慕啪啪就给了他们两下,勒令他们赶紧睡。


    蒋小二几个也觉得困,抱着委屈巴巴的老六小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刚出平阳镇,白子慕却突然叫蒋小一停一下马车,他肚子不太舒服。


    蒋小一说是不是昨儿吃太油了?


    昨天晚上是在大房吃的饭,之前家里日子贫苦,大房少能吃上油水,后头日子虽是好了些了,可大房平日干的是重活力气活,肚子里油水还是缺得厉害,大房一家子就喜欢吃些肥的。


    昨儿张大丫水煮五花肉,切的时候一块两指厚,一坐下,堂奶奶就给白子慕夹,说读书可费脑了,多补补。


    老人家一片心思,不吃就是不给面子和嫌弃,白子慕接连吃了两块,回来一整晚都觉腻得慌。


    今儿早上起来肚子就隐隐的不舒坦,方才眯了没一会,肚子就咕噜噜响,肠子好像都搅在一块,疼痛难忍。


    白子慕觉得应该就是吃太油了:“你快停车,我先去蹲一趟。”


    “那你可得走远些。”蒋小一说。


    他们出发的早,今儿才初五,年是吃到初六,寻常衙门、铺子是初七开门,不过平洲离村里远,要是初六再回去,那初七就出不了摊了,年前回来时和客人说了初七出摊,不好食言,因此蒋小一只能提前回去。


    虽今儿只是初五,但没准的也有那赶着做生意的要出门,搁路边蹲被瞧见了到底是不好。


    白子慕哪里能不晓得,一下车就往山上蹿。


    蒋父也停了马车,和蒋小一一起等他。


    春节还冷得厉害,寒风呼呼的,蒋小一是包得严严实实,头上头巾围着,身上两件棉衣,全身上下就只露着一双眼睛和一双手。


    赶了大半天的路,双手被冻得差点没了知觉,蒋小一想着先进马车里头歇会儿,余光中却见前头跑过来十几个壮汉,手上不是拿着大刀就是拿着棍子,一到近前二话不说就把两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那拿大刀的,刀刃上有些刃,想来平时没少用,其相貌又凶神恶煞的,一看就知道沾过人命。


    蒋小一脸色瞬间白了,但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镇定。


    一独眼大汉走了上来,出声询问:


    “你们是不是蒋家和赵家的?”


    赵云澜几人听见动静,撩开车帘,见此场景,脸色沉了沉。


    这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可不能承认了。


    蒋小一极力缓着呼吸:“啥?这位大哥,你可能搞错了,我们不姓蒋,也不姓赵,我们只是过路人。”


    “大哥,他说他们不姓赵,也不姓蒋,我们是不是拦错人了?”有一汉子说。


    “应该不可能。”独眼大汉说着,看见赵云澜和搁马车里的赵主君,挥了几下手中的棍子,笑了笑:“不是咱也照抢不误,两马车也能值不少钱,反正来都来了,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多赚两外快何乐不为,那两个哥儿给我拿下来,其他人格杀勿论。”


    蒋小一:“……”


    这话就很过分了。


    想抢他爹爹,那还能说得过去,毕竟他爹爹看着年轻,也颇有姿色,可小外公一把年纪了,这些人还不放过,他搁人跟前,人竟然……


    这是赤/裸/裸的藐视。


    一汉子要往蒋父那边冲,蒋父赶忙将赵云澜推马车里,他正要从车厢里抽棍子迎上去,就见蒋小一已经拿棍子冲了过来。


    出门在外,难免的会碰到事,先前为以防万一这棍子一直搁车厢上没动过。


    没成想今儿它总算能重见天日了。


    “你们想干什么?赶紧滚,否则等下我让我儿子揍死你们。”蒋小一说。


    周边大汉闻言,静了一会儿,然后捧腹大笑。


    这人听着声,也不过二十出头,他孩子怕是还没断奶呢!


    还揍死他们,笑死人了。


    这帮人是惯犯,平日劫财劫色做得多了,见此压根没废话,一汉子一拳就朝蒋小一挥去,蒋小一拿棍子一挡,还是被那一拳打得接连后退几步,掌心被震得发麻。


    不得了啊!


    对方有点厉害,力气大得惊人,真硬碰硬,他肯定讨不着好。


    得摇人了。


    “老六小六,快出来啊!你们爹爹要被人打死了。”


    老六和小六正趴在赵鸟鸟软乎乎的肚子上睡得香喷喷,一听见蒋小一囔,小六一个激灵就从马车里头蹿出来。


    老六紧随其后。


    “爹爹,你喊什么?小六还在这里,哪个脑子不清醒的就敢打你?”


    蒋小二几个也醒了,一撩车帘看,不得行了,这是遇上劫道的了。


    蒋小二问哥夫呢?


    蒋小一急得不行:“你哥夫蹲坑去了,不知道老六小六靠不靠谱,你赶紧去叫你哥夫,鸟鸟你们乖乖呆车上不要出来。”


    “好。”


    一大汉看见蒋小二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要去抓蒋小二,老六张开双手,拦在他跟前:“你们想干什么?刚才是你打了我爹爹吗?”


    小六:“大哥,你废话了,不是他们打的,还能是谁打?”


    “弟弟,你方才听见他们喊口号了吗?”


    “没有。”


    老六立马老大不高兴,小嘴巴都要撅起来了,一指跟前大汉:“你们什么意思?拦路抢劫你们为什么不喊口号,口号都不喊你就冲上来,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


    独眼大汉不耐烦,也怕后头有人来,啧来一声说:“老三,你和这两个麻杆费什么话,赶紧收拾了走人。”


    蒋父一听,就知道要遭了,再看老六和小六,果不其然,两个小家伙眼里已经要喷火了。


    老六和小六平日最忌讳人说他们个头矮,那汉子的话无疑是往他们肺管子上戳。


    蒋小一火上浇油:“刚才他们还骂你们是两麻瓜,还想抢了你们小爷爷和小曾外公……”


    “小六打死你们。”小六顶不住了,直接冲了出去。


    那汉子也没躲,还笑起来,不过一个奶娃娃,看小六气得鼻孔粗大,像被惹怒的小牛犊子一般,周边几个汉子也跟着乐。


    小六只觉得这是他两年三个月的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天。


    “我打死你。”


    一个奶娃娃,一拳打身上,其实跟挠痒痒差不多。


    大家这般想。可一下秒,就见最先嬉笑的大汉以一极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除了蒋小一和赵云澜几个,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蒋父扫了那汉子一眼,那汉子倒在地上动也没动,他摇头轻叹,没事骂他孙子麻杆干什么,这不是寻死嘛!


    这下好了吧!被打了吧!见鬼了吧!


    老六拍手跳起来。


    “弟弟,一秒不见,你变厉害了。”


    独眼大汉看着三弟被一拳打飞出去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都红了。


    “这……老四带刀上,杀了这两,刚才就不应该多废话。”


    “对,刚才你们要是不费话,今天就不会死在我手上了。”小六说道:“大哥,你看好爹爹他们,不要让人靠近马车。”


    第307章 第 307 章


    “好。”老六退到马车边。


    老四举着大刀就朝小六过去。


    看见他矮矮的小小的个, 差点没有路边的石头高,是怒火中烧。


    他娘的。


    竟然不躲。


    这是没把他放眼里啊!


    “我他娘的砍死你。”


    “当着小六的面你还敢大言不惭?”小六眼睛一眯,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了老四身后, 老四压根就没看见他动作,只见眼前一团黑影闪过,接着感觉衣领一紧, 双脚悬空。


    小六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而后单手将他抡到了一旁的石头上。


    那一瞬间,鸦雀无声, 在场的壮汉,先是感觉到头皮发麻, 而后便是极度震惊。


    老四这一砸被砸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他靠着山背缓缓下移, 瘫坐在了地上, 接着猛的呕了一大口血。


    老四到底是成年人, 高得很,小六走过去, 仰头看他, 然后蹙了蹙眉头:“大哥你过来抱我。”


    老六立马蹿过去,抱住他的腿将他往上托起。


    小六:“大哥,再高一点,我还够不着他的脸。”


    老六:“好的好的。”他把小六又往上托。


    待视线和老四到达同一高度,小六才喊:“行了行了。”


    他伸手气势汹汹的拍了拍老四的脸:“你方才不是还想砍我吗?怎么现在不砍了?来砍啊!来呀,切, 我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还想砍我,做啥梦啊你。”


    老四受不了这般耻辱, 一咬牙,拼森*晚*整*理尽全力一拳头就朝小六挥过去,可却被小六反手一把给扣住了。


    “真慢。”说着,他揪住老四的头发,一把又将人甩了出去。


    老四这次再没能爬得起来,


    独眼大汉觉得自己眼花了。


    这明明是两个才长了牙的小娃娃。


    所有人被小六这一下整两股战战,不寒而栗,老四大块头,个也高,怎么的也得有一百六一百七,可就这,那冬瓜似的孩子却一把就能将他甩出去了。


    怎么可能呢!


    独眼老大知道这一趟碰上硬茬子了,虽是想不通,可现在显然不是细想的时候。


    “兄弟们,一起上。”


    蒋小一急了,双拳难敌四手,他不怕老六和小六出事,他怕的是这两挡不住人让人对他们下手。


    他不由喉起来:“小二,你快点啊,不然你大哥和父亲爹爹们就要凉了。”


    “大哥,你不要着急,小二已经快要爬到路边上了。”蒋小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蒋小一:“……”


    赵云澜几个眉心一跳,撩开车帘一看,蒋小二正哼哧哼哧的往山上去。


    赵富民想扶额,大外孙叫谁去喊人不好,喊老二去,这老二是能跑腿的人吗?


    蒋小一也晓得自己失策了,正要叫蒋小三去,这孩子个头高,腿也长,蹿的快,但还没来得及喊,老六已经鬼魅般,凭空出现,张着两只小短手护在了他们跟前:“爹爹,你们不要担心,老六会保护好你们的,绝不会让他们动你们一个寒毛。”


    小六:“就是。”


    老六是个疼弟弟的:“弟弟,你今天话有点多了,你要记住你高冷男神的身份啊!”


    小六顿时不再说话了,但下手却是比之前更为凶猛,冲到土匪群里就开始打。


    一汉子趁他打别人时一拳砸到他身上。


    那汉子笑哈哈起来,扭头朝身后的独眼大汉看:“大哥。”他想说他立了头功了,可耳边穆然传来一声疑惑。


    “你笑啥?”


    那汉子:“……”


    他扭回头视线往下一扫,那小娃儿竟站在原地毫发无损。


    这怎么可能!!


    他又一拳头过去。


    小六无动于衷,头都没偏一下。


    那汉子又一拳过去,小六还是静站不动:“你在给我挠痒痒吗?我已经金刚护体了,你伤不了我。”


    啥金刚护体?


    那汉子不信邪,接连三拳,看见小六还站着,心里直接毛了。


    娘的。


    他战战兢兢不住的往后退,声音哆嗦又恐慌。


    “你……你是什么东西?”


    小六没说话,只是慢慢的朝他过去。


    那汉子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大喊:“你,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六面无表情:“你猜。”


    猜你娘。


    那汉子捡起一旁的石头朝小六扔去,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小六一个旋身跳起来:“飞毛腿来咯。”


    那汉子被他小脚丫扫中,飞了出去,他强撑的撑起身子,看见小六捏着拳头朝自己过来,惊恐万状直往后退,小六抓住他的腿将他扯到跟前,梆梆梆三拳过后,那汉子再没了动静。


    老六也是不得了,一拳一个一拳一个,那些汉子被他一拳打后就没能再爬得起来。


    蒋小一看得都不由自主抹了把冷汗,暗想这两个孩子还是孝顺的,平日他又打又骂,两个孩子除了嘀咕两句也没朝他还手,要是还了手,照这种看,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那十来个个汉子显然不够他两个孩子打,这不,倒了好几个了。


    白子慕提着裤子回来的时候还站着的那几个汉子满脸惊恐,正想着跑,地上还躺了好些个人。


    “这怎么回事儿啊?”


    蒋小一看见他瞬间安了心,立马告状:“有人想打劫我们。”


    “啊?”那这不能忍,白子慕:“老六小六,打爆他们。”


    “好。”


    小六跳起来一拳头就朝独眼大汉砸去,独眼大汉侧头一躲,那拳头砸到了一旁的山石上。


    那石头以拳头为中心,裂痕以网状向四周爬去,轰隆一声,山石塌了下来。


    独眼大汉惊恐万状:“兄弟们,撤,赶紧撤。”大家早就有了逃跑的打算,闻言立马就跑。


    老六捡起地上的棍子追上去:“现在才跑?晚了。”


    后头是一个都没能跑掉,全交代在老六和小六的拳头下。


    听见老六喊,说外面安全了,外公爷爷,你们可以下来了。


    赵主君和赵云澜几人从马车上下来。


    他们神色平静,自始至终都没慌张害怕过,怕啥呢?


    他们可是带了三个打手。


    “老六小六,干得不错。”赵富民说。


    “谢谢太外公夸奖。”老六和小六得了夸,眼睛亮晶晶的。


    赵鸟鸟和蒋小三在马车里看了全过程,觉得他们两帅呆了,真是厉害得不得了。


    赵云澜问要回去报官吗?


    蒋小一看了看,地上好些个坑,是老六小六砸出来的,右侧山壁的石面更是裂的裂塌的塌,这报官了都不好交代,可不报,这帮人一看,就不是那种劫财不劫色的,而且经验丰富,一上来就想动手,想来平时没少干,这种还是关了好。


    “报。”他说。


    赵富民解了马:“那今儿在此歇息,我去衙门。”就两匹马,他要返程回去,大家只能原地歇息。


    白子慕仔细看了眼那独眼汉子,才问赵云澜:“爹,这事你怎么看?”


    “他们应该不是咱们这边的人。”赵云澜说。


    他走南闯北多年听得出来:“他们那口音,应该是固平镇那边的人。”


    固平镇离平阳镇可不算得近,而且平阳镇治安好,十来年了都没出过事,这通往平洲的官道他们来往数次,也都没碰上过什么劫匪,这伙人一看又是直冲他们而来……


    “最近生意上,我和父亲并未得罪过什么人。”他说。


    那是谁想要他们的命?


    蒋小一哼了一声:“一定是沈正阳和傅君然,这两个王八犊子。”


    白子慕:“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这两有前科,也只有这两对他们恨之入骨。


    一次不成,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还好老六和小六在,要是方才他们三全跑山上解决人生大事,那估摸一回来,就直接成孤家寡人了。


    白子慕想到这里都有点后怕。


    这两绝对不能‘留’了,特别是傅君然,心胸狭隘又记仇,一旦这人掌了权,再想要他们的命,那恐怕就是易如反掌。


    也得断了他的‘腿’,知洲一日不除,那傅君豪就有东上再起的可能。


    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


    白子慕一行人又被楼倡廉叫了回去。


    楼倡廉说这帮人是悬赏单上的,之前一直在虎头山那边作案,固平镇县令之前想带兵剿了这帮人,还曾同他借过兵,不过这帮人耗子一样,每次官兵一到他们早就已经往山里蹿了,无影无踪。


    白子慕问他:“那楼叔叫我们回来,是想奖赏吗?你看看你,不是我要说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银子你可以让人寄给我们就行了嘛!还让我们又回来一趟。”


    楼县令想打他,叫白子慕回来,是因为那帮人残的残废的废,一醒来就说有鬼有鬼。


    下头人又说出事那地儿‘山崩地裂’,他自是要调查清楚的。


    白子慕说是他砸出来的。


    楼县令不信,白子慕当场一拳头就把院子里的石桌砸了个稀巴烂。


    “专业练了二十来年了。”白子慕说。


    楼倡廉:“……你搁娘胎肚子里就练了?”


    他没再多怀疑。


    这一耽搁,初八抵达府城。


    初九才得开了铺子。


    生活其实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大多数人都像齿轮一样,每天都在固定的轨迹上行走。


    不知不觉,乡试来了。


    白子慕自觉能力不够,并没有下场‘自取其辱’。


    经验也用不着攒。


    大周乡试也是在府城考,同个考场,除了卷子不同,乡试和府试再无任何差别,因此经验用不着攒了,毕竟他是个参加过府试的男人。


    楼宇杰几个也没下场。


    寻常学子怎么的都是学个三年才下场,他们才学了两年,下场的话也没什么把握,干脆不浪费那时间了。


    不过傅君然倒是下场了。


    白子慕听楼宇杰说过几嘴,自在蹴鞠大赛丢尽脸后,傅君然就一直呆书院里,不再像着以前和同窗到处的喝茶作诗了,倒也不是他想沉淀下来认真读书,而是不敢出书院,怕人笑话。


    可书院里对他不对付的大有人在,平日里见了他,总要嘲讽几句,傅君然整个人是阴沉沉的。


    院长和夫子知道他爱面子,自尊心强,怕他耿耿于怀,便寻他谈话,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背靠,争取乡试考个好成绩。


    可不晓得是不是心态蹦了的缘故,清河书院的尖子,年轻一代的翘楚,竟未榜上有名。


    在府城第四年,蒋父和赵云澜回了趟村里,把爷奶的牌位,还有赵云峰,赵主君娘,赵富民双亲的牌位都带回了平洲。


    寻常节日祭祖啥的,就不用特意跑回去了,跑来跑去辛苦不说,也实在是烦。


    每次回去,媒婆总上门。


    蒋小二和蒋小三三个现在是村里的香馍馍,十二岁了,还没长开多少,脸上甚至还带着稚嫩,可也算是个帅小哥了。


    蒋小一心里欣慰,说他们三个越长越俊俏。


    白子慕点点头:“确实是俊俏,有鼻子有眼的,媒婆都来了。”


    可才十二,看什么人?媒婆跑家里多了,蒋父和蒋小一总推辞,媒婆也不高兴。


    这家姑娘看不上,那家姑娘也看不上,咋的,要娶天仙啊?


    还是觉得哥夫是秀才了,想娶那官家女啊?


    蒋小一是烦不胜烦,说不是,孩子还小,不急,十八了再说。


    哎呦,咋的不急,都十二了,不小了,现在看好人了,定下来再过两三年的就能直接成婚了,我给你二弟介绍的姑娘可不得了,这人是贾员外家的姑娘,也是十二,模样我见过了,好得啊!真真像朵花一样,还知书达理,家里的门栏都要被人给踩烂了,咱得抓紧了,还有你三弟鸟鸟,也得相看人了。


    蒋小一没说话。


    相个毛啊!


    才十二,这两昨天都还刚被他夫君打屁股呢!


    这是大家不愿多回去的一原因,还有一原因便是老六和小六,这两是年年一个样,都五岁了才四颗牙,个子也没怎么长,以前像萝卜,现在还是像萝卜。


    谁家孩子五岁了才四颗牙?牙不长也就罢了,可智商好像也没咋的长,像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


    但说傻,却又不像傻,毕竟会叫爹,也会自个吃饭,季夫子教的啥也都记得,可说聪明,白子慕说鱼在天上飞,他们却又信以为真。


    蒋小一问白子慕怎么回事啊?你以前也这样啊?五岁了才四颗牙。


    白子慕哪里懂啊!


    太久了忘记了,而且他也是头一次养孩子,哪里知道孩子怎么会这样。


    蒋小一脑洞大开,说:“夫君,是不是孩子牙龈上头皮厚多,牙齿长不出来啊?以前我还小的时候父亲教我种玉米,说种子洒下去,土不能埋得太厚,厚了玉米苗长不出来。”


    老六和小六虽然只有四颗牙,但吃起东西来一点都不含糊,碗大的竹笋他们扛起来就嘎吱嘎吱的吃,那竹笋没煮熟,生的时候是硬邦邦,可老六和小六用牙龈都能咬得稀巴烂。


    那牙龈不厚能这么厉害?


    白子慕:“你这话很对头啊!咱家老六和小六刚出生那会儿可是才几天就长了牙了,没道理现在几年了都不长。”


    既然牙龈太厚了牙齿长不出来,那就得帮一下忙了。把牙龈挑破了,牙齿应该就能出来了。


    小六总觉得这样好像不太靠谱,老六依旧是急性子:“那爹爹,你赶紧来吧!快点挑,挑破了,老六还要忙呢!”


    蒋小一:“……你又想去偷看隔壁的王阿奶洗澡了?”


    老六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怎么可能啊!老六才不干这么没品的龌龊事,老六可是个正直的小哥儿。”


    白子慕哼了声:“那上回爬王家墙头的是谁啊?”


    老六:“……”


    那是失策,他哪里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阿奶竟然没羞没臊直接在院子里洗澡啊!


    王阿奶也太不讲究了,即使院子里没人,太阳也好,但也不能这么干啊!


    蒋小一没同老六废话,拿了赵主君纳鞋底的大头针,牙签一样粗,二话不说就叫老六张嘴。


    见那针实在是粗,小六心慌慌的:“父亲,爹爹,这样真的能长牙齿吗?”


    白子慕:“应该能的吧,我们现在已经有理论依据了。”


    小六:“啥理论呀?”


    蒋小一又把种玉米那套说辞搬出来。


    小六挠着头,爹爹的话是相当有道理的,他在村里玩的时候,也听婶婶们这么说过,可牙齿和玉米苗一样吗。


    这样干,真的行吗?


    小六有点害怕,还想再想想,老六却急吼吼,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朝着蒋小一张开嘴巴:“那爹爹快来吧!啊~”


    赵主君和赵云澜正在后院给蒋小二几个做衣裳,听见外头闹哄哄,刚想看看怎么回事,就看见小六牵着老六过来了。


    第308章 第 308 章


    老六张着嘴巴嗷嗷哭, 嘴巴里头满嘴血。


    赵主君和赵云澜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抱起老六,问他怎么回事啊?是摔着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心疼死人了, 流了这么多的血。


    小六仰着头:“是爹爹和父亲干的了。”


    “啊?”


    小六细细说一通,然后才背着小手儿,摇头叹息道:


    “哥哥总是急性子, 当初从爹爹肚子里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觉得情况不对想叫他再等等,结果我都还没来得及说话, 哥哥就蹿出去了,结果掉茅房里了吧?今天我也觉得不对, 可哥哥又急了,催爹爹给他挑, 现在好了, 牙齿没出来, 牙龈还白白破了好几处,这么急性子, 以后怎么得了喔, 哎。”


    他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要不是老六还在嗷,赵主君和赵云澜都要高兴了。


    可现在老六哭得这么厉害,他们实在是心疼,高兴不起来。


    白子慕晓得失策了,害得自家老大受了罪, 和心虚的蒋小一带着他去街边蹲了一下午, 看了一下午的美人,老六嘴不疼了, 眼泪不掉了,心里还甜甜的,短短一下午,他就心动了八百次。


    回去时他一左一右牵着蒋小一和白子慕,蹦蹦跳跳的,整个人美滋滋,说方才好几个美人正点死了,他见到她们的时候,那身段,迷死人了,让他脑子里刷刷刷的飘过了十几个儿子名,最后他十分可惜,说:


    “老六要是长大了就好了,爹爹,父亲,你们想抱孙子了吗?”


    蒋小一:“……”


    白子慕:“……”


    不,他们还年轻,还不想抱孙子。


    老六很苦恼道:“弟弟那个样子,注定是讨不着媳妇的了,爹爹,你要是想抱孙子,还得靠老六啊!”


    蒋小一无奈的看着他:“靠你也不行,你是个哥儿。”


    老六一听这话小嘴巴就撅起来了:“哥儿咋的了?爹爹,你是不是瞧不起哥儿。”


    “没有,爹爹只是在试图拯救一下你。”蒋小一说。


    “拯救啥子?老六健健康康,能活久久。”老六很苦恼,又说:“爹爹,父亲,老六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老六说他胆子太小了,看见美人都不敢直接亲上去,这样可怎么是好啊!父亲,爹爹,你们有法子让老六胆子变大大吗?


    蒋小一:“……”


    蒋小一差点给他跪下。


    这孩子,如今还没犯错,全是因为年纪小,要是大一些,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子慕喉结上下动了动,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揍了他一顿。啪啪啪响了大半天,老六屁股再硬,也硬不过白子慕的铁砂掌。


    屁股疼得老六都走不了,被蒋小一一路抱回去,蒋父看见他被抱回来,大惊失色,问咋的了?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蒋小一说没事,就是老六有毛病了。


    蒋父一急,围着老六就看:“有毛病?哪里有毛病啊?”


    白子慕:“思想有毛病。”


    蒋父:“他思想不是一直有毛病吗?”


    白子慕:“……”


    老六和小六牙齿不长,个头不长,回去村里人总问,孩子是不是有啥毛病啊?看过大夫没有?大夫咋的说,哎呦白小子,小一,我跟你们讲,我以前娘家那边也有个小子和老六小六一个样,不长个,不过后头他娘拿羊粪和蟋蟀混着捣了吃,那个头就蹭蹭的长,你们要不要也试试?


    这咋的试?


    即使他们肯试,但孩子有点脑子了,怕是也不肯吃啊!


    最后蒋小一和白子慕找理由推了过去。


    村里人听了原由,可背地还是忍不住嘀咕说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见过没怎么长个头的,但牙五年才长四颗,见都没见过。


    “你们说老六和小六是不是有啥子问题啊?”


    “能有啥?”


    “应该没问题,要是有问题,小一和澜哥儿他们还能笑那么开心?”


    “这倒是,而且我同老六和小六说话,也没觉得他们傻,还聪明着咧,夸我啥风韵什么犹存,宛若天仙啥的,哎呦,我听都听不懂。”


    “听不懂你笑什么?就嘚瑟吧你。”


    “不过五岁了还这么一个个头,以后怕也是个矮的,老六不说了,是个哥儿,容易嫁,小六就麻烦了,汉子矮多人姑娘家怕是要嫌。”


    “瞧你这话说的,白小子什么身份?又什么个,小一也不是矮的,小六还能矮了不成。”


    “可他现在没长个啊!”


    “那矮又咋了,只要有银子,还愁娶不着媳妇?不可能的。”


    “哎,你们还记不记得菜花?”


    咋的能忘。


    又人说:“去年她爹不是去了么,我见她回来了,可却没带小水回来,李老汉虽不像个当爹的,可怎么说也是小水他祖父,祖父去了,小水怎么的都应该回来送他最后一层,给他上柱香啊。”


    “呸,上啥香?当初李菜花带着小水回来,差点饿死在山上,你看李老汉给小水和菜花送一口吃的没?就这还送最后一层,不踹他棺材都是他命好。”


    “不过大前年李小弟病重,菜花也回来了,照顾了好几天,直到李小弟身子好了她才又回了平洲,可两次回来,怎么都不见她带小水?”


    李家小弟大前年受了寒,正巧的那年他婆婆去了,李家小弟那汉子被蒋大石叫去客栈干活了,家里就李家小弟和儿子。


    孩子还小,不会照顾人,那次正巧的是年,蒋小一没出摊,吃鸡吗也没开张,李菜花就回来了几天,帮忙照顾照顾李小弟。


    李小弟想侄女,好几年不见了,问她咋的不带莫小水回来。


    李菜花哪里敢带。


    莫小水吃得好,这四年那个头是蹭蹭蹭的,五官更是锐利深邃起来,但是他眼波很温柔,只不过因为眼眶太过深邃,加上很有特色的眉骨,所以整个人看着很是不好接近。


    白子慕有时候见了,都忍不住感叹,莫小水这个样,英朗,帅气,要是搁现代,那出道真是分分钟,有几分他当年的风范。


    莫小水越看越不像姑娘,也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大周人,李菜花怎么敢带他回来。


    村里人许久不见莫小水,便又开始说了。


    是不是死了?


    是不是被菜花卖了?


    那应该不能吧,李菜花要卖能等今天?


    那是不是丢了?


    说啥的都有。


    蒋小一听村里人说多了,都怕回去了。


    他们没回去,大伯却是常常往府城跑,有时是送刚收上来的大米,又时是送银子。


    以前穷,谷子收了,晒干了,都是挑去卖,然后买糙粮、旧粮,大米哪里舍得吃,可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每年秋收家里的庄稼就没再往外头卖。


    新米香,大伯娘和二伯娘怕二房在府城吃不了新米,买不着,因此每年刚秋收,她们就催着大伯送些过来。


    其实赵云澜名下好几间粮铺,不缺新米吃,同大伯说过,不用这般破费,来回折腾麻烦也不容易,大伯带着粮食赶着牛车,是晚上都没敢睡,提心吊胆的,就怕遭人抢,赵云澜不想让人这般,可大房还是继续送。


    二房有那是二房的,他们送是他们的心意,年年送,蒋小一算了下,倒是省了不少银子。


    这四年间,柳哥儿生了个小汉子,蒋大石来信,蒋小一几个还特意回去了一趟。


    蒋大树又叫白子慕给孩子取个名,他觉得白子慕是秀才了,有文化有内涵,当初不是秀才都能给晓晓取那么好的名,现在取个名于他而言,怕是已经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了。


    白子慕都噎住了。


    赵云澜几个看着蒋大树和柳哥儿,觉得他们可能是不晓得白子慕当初想给晓晓取的啥名,要是知道,估计这会儿绝对不会开口了。


    白子慕是左思右想,一碗饭下肚,他便说取好了。


    蒋小一心都跳了起来。


    当初夫君翻遍古书籍,想一天一夜,就给老六和小六取了个毛毛多多,现在就一碗饭的功夫,怕是更不咋的。


    谁知就听白子慕道:“叫蒋国强,山河无恙,民富国强,小名叫小强,打不死的小强。”


    蒋大树还没说啥呢!赵富民先一拍桌子:“这个好。”


    国强。


    国家富强。


    好,这个好。


    大伯二伯也觉得好,打不死,那不就是能活久?一百岁。


    赵主君也是这么想。


    只蒋小一几个脸色有点扭曲。


    小强,夫君说那是蟑螂啊!


    夫君真是歹毒,竟然给侄子取名叫小强:“……要,要不再改一个。”


    “改啥,这个好,就叫这个。”蒋大树率先说。


    柳哥儿也喜欢这名,觉得弟夫真是能耐,一取就取了个这么好的。


    他欢欢喜喜,看着怀里的还皱巴巴的孩子,小声说国强,你有名字了,喜不喜欢?


    孩子刚喝了奶,睡得香,可却挥了一下小手儿


    蒋大树立马说孩子喜欢,都赞同了。


    蒋小一不好再多说什么。


    赵云澜和蒋父看见蒋小一脸色不对,蒋小二几个又似笑非笑,他们就知道这名怕是有猫腻了。


    回头一问,几人直接想打死白子慕。


    白子慕觉得冤:“不是小名越贱越好养活吗?打不死,顽强不屈还不好啊?再说了,狗蛋牛蛋也没比这个好听多少。”


    赵云澜:“……”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柳哥儿生了没多久,竹哥儿也嫁了。


    这哥儿刚来府城那会儿还想干个几年的就回家,可后头到底是留在了府城。


    嫁的傅君豪。


    傅夫人来提亲时竹哥儿顿了一下,沉默了半响才说他脑子不好,不想死那么快,让蒋父拒了吧!


    傅夫人都不懂他啥个意思,被拒了回家和傅君豪一说,傅君豪难受得一宿都没睡着,又求到白子慕和蒋小一那里去了。


    竹哥儿平日最听他们两的话。


    蒋小一纳闷大半天,都不知道傅君豪啥时候和竹哥儿看对眼了,哦,也不是看对眼,毕竟竹哥儿都没答应。可傅君豪家境虽说不算太过富裕,但也是不愁吃穿,身份也摆在那里,不愁娶不着人,咋的就看上竹哥儿了?


    竹哥儿和傅家,可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蒋小一不想劝。


    白子慕更不想了:“傅兄,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知道的,我那小舅子是村里来的,老实巴交,平日就会埋头干活,没什么心计……”


    “我……我就喜欢他这种没心计的。”傅君豪羞羞的说。


    白子慕:“……”


    没心计死得快。


    竹哥儿这几个,傻憨憨的,真不适合进大院,进了铁定过不了多久就得领盒饭。


    这怎么说都是他的小舅子,他得护着。


    “不行不行。”白子慕说。


    傅君豪:“咋的不行啊?”


    白子慕想都不想:“离家太远了。我二伯他们不想孩子远嫁。”


    蒋小一:“对对对。”


    小山村傅君豪没去过,不过就一天多的路程,其实也不算远吧。


    “远了远了。”蒋小一眼都不眨一下就开始了:“只要我二伯和二伯娘喊一嘴听不到,伸手不能直接给哥婿两个嘴巴子,他们觉得便都是远嫁。”


    白子慕:“……”


    傅君豪:“……”


    那这可棘手啊!。


    傅君豪都不晓得该怎么办了:“白兄,嫂夫郎,求你们帮帮忙吧!”


    “这……”


    “白兄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竹哥儿,虽然我也觉得我配不上,可是……可是我真喜欢他。”


    “你喜欢有啥用,我弟跟着你不得英年早逝啊!”蒋小一说。


    “怎么会英年早逝?”傅君豪脸色都变了:“竹哥儿有毛病啊?”


    “……没毛病,而是你娶媳妇多多,女人多是非多。”蒋小一话未尽,但傅君豪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松了口气才说:“我不娶小妾啊!”


    “啊?真的假的?”


    “咋的能有假,读书人,信诺守诺,既一言既出,那便当驷马难追,而且……而且白兄你应当知晓,我,我体力并不好。”


    白子慕顿悟了。


    是了是了,这人是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真正的白斩鸡一个。


    这种娶一个都够呛,娶多了,不是累死也是虚死。


    但能这么真诚的说出来,这人是个勇士,白子慕敬佩他。


    傅君豪说:“不瞒白兄和嫂夫郎,这些年我娘给我介绍了不少人。”


    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和哥儿。


    他年纪到了,傅夫人就想着给他看人,毕竟汉子总是要成家立业。


    媒婆介绍了一个又一个。


    可傅君豪就是不喜欢,那些姑娘确实是漂亮,也识礼数,娶了定能跟他举案齐眉,可每次看着人姑娘家,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甚至同人说话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竹哥儿。


    想他吃饭了没有?


    这时候在干什么?


    炸鸡炸完了吗?


    今天那么热,他受不受得了。


    想多了,他也不傻,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喜欢竹哥儿,既然喜欢,那就不该再相看人了,他同傅夫人说别再给他找人了。


    “咋的了?你都二十了,不找媳妇你想和书过啊?”傅夫人说。


    傅君豪便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傅夫人闻言高兴得很,立马问他是哪家的姑娘?还是哪家的哥儿。


    那会儿竹哥儿还小,楼宇杰便闭口不言,傅夫人问得多了,晓得他不愿说,又拐着弯问他那姑娘好吗?啥子性格?你喜欢人啥?她见过你吗?


    傅君豪还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他喜欢竹哥儿什么。


    竹哥儿琴棋书画样样不沾边,除了埋头干活啥也不会,但这人他就是看得顺眼,见了人他就高兴欢喜。


    而对方见了他落落大方,不羞不臊,活儿干得再累,他也从没听他喊过一句苦,干活勤快,人也踏实。


    他就喜欢这样的。


    他想要的是过日子,不是风花雪月。


    大宅后院就少有干净的,尔虞我诈,争强好胜,他虽是不去关注这些,可并不代表这些他就不懂。


    傅君豪什么样,白子慕确实了解,每次休沐,他们从书院出来,外头来接哥哥弟弟夫君的哥儿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可傅君豪总目不斜视,他要真是好色之人,不可能见了美人还能无动于衷,看他家老六就知道了。


    大周是早婚早育,十五六就开始娶妻生子或是嫁人了。


    傅君豪二十有二,却至今未娶,这算大龄剩男了,一个人扛着爹娘施加的压力,苦苦等着,等着竹哥儿十九了才让娘上门来森*晚*整*理求娶。


    蒋小一等着就是他这句话。


    不过竹哥儿爹娘还在,他们做不了主,蒋小一等晚上竹哥儿几个晚上下工了,才叫竹哥儿进房来,问他怎么想?


    喜不喜欢傅君豪。


    这话出格了,可搁自个屋里说,没事儿。


    第309章 第 309 章


    竹哥儿脸上通红, 不骗三哥,老实的小声说:“他很好,经常给我买药膏。”


    做炸鸡, 跟热油打交道,被烫被溅是常有的事,这活儿危险, 当初竹哥儿自觉年纪大, 没让雨哥儿和燕娘做这个,自个接了手, 这一接手就是四年。


    先头被烫了,三哥和哥夫, 还有小叔外公他们会给他买药,可这是亲人, 外头人, 只傅君豪会给他买, 会偷偷拿心疼的眼神看他,会见他烫得严重时红眼眶。


    可这又怎么样?


    小叔那么聪明, 可结果还是被人算计成那样, 鸟鸟也差点都完了。


    他脑子不好,他怕,做生意这么些久,他也听过不少事。


    因为来买炸鸡奶品的多是后院人,唠嗑时讲的便也多事后院事——哪家小妾又被发卖了,那个谁儿子又死荷花池里了, 他是听得心惊胆战, 都不知道原来人心眼和害人的招数还能那么多。


    而且进了富贵人家的院,以后就不能抛头露面的干活了, 可是他打小就干活,他干活都干习惯了,他想干活,干活他才觉得踏实安心。


    可大户人家讲究,真嫁了,那就得一直守着后院。他在铺子里干了这么些年的活,也是知道事儿的。


    傅君豪是秀才了,以后没准还会是举人,家里还有一间棉庄,算是富贵,以后绝不可能只他一个。


    蒋小一拍拍他,拉他到床边坐下说:“放心,这个我和你哥夫问了,他说他只娶你一个,你想干啥就啥。”


    竹哥儿诧异的猛然抬起头来:“这……这是真的吗?”


    这明显是对人也有好感。


    蒋小一实话道:“他是这么说的,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不过你放心,有我们在呢!以后他真变心了,敢欺负你,我让老六和小六他们过去,老六和小六那拳头你见识过吧,一拳下去一个西瓜直接稀巴烂,要是傅君豪欺负你,老六和小六肯定能一拳打爆他的头。”


    “所以你怎么想。”


    既然这样,竹哥儿说他想嫁。


    那这事儿得同二伯他们说,行不行得二伯他们做主。


    收到信二伯连活都顾不上了,带着二伯娘和大伯,蒋大树一起来了府城。


    二伯觉得这事儿不行。


    谈婚论嫁讲究门当户对,他们是村里的,家里也不富贵,咋的配傅家。


    门不当户不对怎么个下场,看他家文娘先头的遭遇就知道了。


    不过他们蒋家,就出了文娘这么一个软性子,竹哥儿要是真碰上文娘那种事儿,定不会像文娘那般,可人要是瞧不起了,那住家里即使不受欺负,心里怕是也不舒坦。


    府城离村里远,孩子要真嫁这边,那以后回家难不说,他们还见不着,二伯娘一方面这么想,一方面又觉得嫁府城也好。


    傅家富贵,孩子就不用受太多的苦。


    可傅家富贵了,她又怕傅家人瞧不上竹哥儿。


    大伯知道他们关心则乱,拿不定主意,便问白子慕,你和人一个书院的,这傅家小子为人如何啊?


    白子慕说这是我兄弟,人品行,不行我不可能让他跟我一起混。


    赵主君也开口了,说他和傅君豪接触过,这孩子确实是个好的,傅家人也都行,而且这个还是知根知底,要是回村里去寻人,对方咋的样,咱也不能了解这么透。


    傅夫人和傅老爷知道二伯几个来了,拿了礼就来,他们当爹娘的,知道二伯几个担心啥。


    傅夫人是个好说话的,傅老爷和赵富民一样,也好相处。


    两家人聊了一下午,二伯娘心里满意了。


    这嫁人最怕啥呢?


    不是怕对方家穷,是怕对方不得行,婆婆还厉害。


    可傅夫人温温柔柔的,说大姐,你怕啥我懂,可你放心把竹哥儿交给我们吧,你不放心我们,难道你还能不放心小一他们吗?我们要是今天敢欺负竹哥儿,明天小一怕是要派人打上门来了,你是不知道,小二那几个厉害得很。


    后头这事儿还是成了。


    楼宇杰成完婚,傅君豪紧随其后。


    白子慕随了两份子钱,花了不少银子,心里都不太得劲儿。


    楼宇杰是娶的他姨家表妹。


    白子慕早晓得这事儿,其实近亲结婚并不好,可大周不讲这个,这儿喜欢亲上加亲,白子慕也不知道怎么说,两家人是从小就定了娃娃亲,楼宇杰这时候要是说不娶了,让人表妹怎么办?


    而且楼宇杰看着也喜欢那表妹,白子慕就没多嘴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王俨然早成了婚,不用他再随礼钱。


    ……


    周庆十三年,入夏后持续大暴雨,府城都要被淹了,生意也不好做了,雨天没人出来闲逛,这几年楼县令得了闲,总会寄些卷子过来,但自六月开始,卷子再没寄过来了,楼宇杰说是忙。


    白子慕总觉得要出事,写信回村,问问村里什么情况。


    蒋大石很快回信,说村里的庄稼都被淹了,但万幸的是雨下了没两天停了,虽说庄稼被泡坏了些,但大部分还是好的。


    小山村地势高,如此都遭了点殃……


    白子慕回信,让蒋大石跟村长说一声,村里人要是有闲钱,那就买点米粮囤起来。


    蒋小一看他面色凝重,也紧张起来:“夫君,你是怕会出现洪灾吗?应该不会,以前有几年夏季雨也多,那河水都上涨淹到陆阿叔家的田了,但村里没事。”


    “我知道。”白子慕说:“我们那地势高,没事,但并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没事,乡亲们习惯卖了新粮买便宜的旧粮吃,又舍不得一次花那么多银子,一次就买那么十来二十斤,吃完了才又跑镇上去,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粮价肯定要上涨,买些屯着以防万一也是好,要是没出事儿,那粮食也能留着自己吃。”


    正说着,外头轰隆两声,蒋小一推开窗户一看,外头黑压压,院里的榕树被吹得莎莎作响,晌午大雨刚停,现在竟是又要下雨了。


    “夫君,这信还是写吧。”最后蒋小一说。


    七月,下头各县发来急件,说平南、平东、平石三镇全被淹了。


    洪水如同猛兽一样,到处吞噬,老百姓辛苦一辈子建立起的家园尽数被吞没。


    张舒越急急忙忙带人下去查看。


    率先去的平南,可到了平南地界后根本就进不去,道路被毁,马匹无法进入,只能徒步前行。


    周边村落,有些地儿洪水已经没过了房顶,当地的百姓只能扛着家当包袱冒着雨站在山腰苦苦的等待救援。


    衙门忙得不可开交。


    城里照旧的‘安居乐业’,似乎所有的苦难全被隔绝在了外头。


    外面到底什么样他们听得着却见不着,最直观的感受便是粮价上涨了,街上衙役多了,三天两头运着米粮往外头跑,还有牙行的人也降价了……


    至于灾民如何安顿,怎么救济,白子慕不清楚,这是衙门和当官的事,他这个身份接触不到,只是听赵富民感叹说官府赈粮了,没有人饿死。


    也亏得知府大人有良心,不是那等贪官污吏,不然这次百姓们怕是要遭难了。


    没有人饿死,没再出现人员伤亡,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儿。


    蒋小一舒了口气,想着这会儿八月了,再熬两个月,等进了秋季冬季就能好了。


    白子慕也是这么想。


    可谁知十月不再三天两头的落雨了,却是落起了雪。


    蒋小一脸色难看得不行。


    往年他们这儿都是十一中下旬左右才会落雪,而且是毛毛小雪,毕竟隶属于南方,暖和些。


    可今年十月中旬竟就落起了雪,还落得又猛又冷。


    蒋小一站在门前看了会儿,寒风凛凛直朝面门吹,刀子似的生疼,他拉紧身上的厚袄子,关上门,坐到烤盆边和几个孩子烤火。


    天太冷了,季夫子就提前给孩子们放了假。


    他们不科考,年岁也还小,单坐着一动不动冻死个人,不用那么拼,就提前一月放假了,蒋小二几个高兴得一宿睡不着。


    铺子也没开门,雨哥儿几个都在,这会儿正在屋里一起烤火。


    蒋父翻了翻火炭旁边的几个大红薯,道:“今儿雪这么大,白小子路上怕是要遭罪了。”


    雪太深,白子慕每次从书院出来鞋子都是湿的,每天回来就囔,说之前是屁股被冻麻了,现在脚也麻了,要完犊子了。


    赵主君起身道:“我去让后厨煮点姜汤,回来给他喝了暖暖身子,不然要是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蒋小一看他背影愁眉苦脸。


    以前落雪,他高兴,他虽是不晓得什么润雪照丰年,可村里老人常说落了雪,地里的虫子死光了,来年种庄稼就能有个大丰收。


    虽然大丰收也没大到哪里去,可能多个十来斤粮,多卖点银子他就高兴。


    但现在高兴不起来。


    实在太冷了。


    他穿着棉袄,还冷嗖嗖的,那那些贫苦百姓该咋的过呢!


    赵云澜道:“达官贵人锦帽貂裘,穷苦人只能硬抗,每年冬天总要冷死一批人。”


    这话倒是没错。


    每年冬季,村里总有老人和孩子走。


    想起那些每天都来帮忙的乞儿,蒋小一又担心起来。


    这帮乞儿虽是脏兮兮,可心是干净的。


    白子慕天天给他们带吃的,人拿了都记在心里。呢!


    每次蒋小一和蒋父出摊,他们都会拿着自己做的小扫帚远远守在一旁,等着收摊了,他们才过去,帮着扫地上的骨头。


    蒋小一没阻止。


    要是啥都不让他们做,久了他们怕是会觉得理所当然。而且要是有良心,啥都不做就白拿人吃的,怕是心里过意不去。


    他当年就是这样,每次去和钱阿叔买粮,钱阿叔都会多给,他拿了,可事后总要给钱阿叔送点菜,或是一些柴火。


    啥都不干他总觉得不对,不应该,做人就应该是有来有往,不能白白拿人的。


    那些乞儿吃的穿的,都是捡人不要的,因此衣裳是破破烂烂,鞋子更是烂得脚指头都搁在外头。


    现在这么冷,也不晓得他们有没有衣裳穿,特别是那几个小的,上次他去买菜见了,大冷天的身上就披着一件破衣裳,单薄得要命,嘴唇都被冻得发紫。


    蒋小一想了想,老六和小六这几年没长个子,衣裳都没用怎么买。


    可蒋小二几个个头蹿的快,那衣裳年年都得换,不换不是短就是小了穿不了,蒋小二几个那些不穿的衣裳,他回去时拿给了大姐和二姐,不过每次回去带的东西多,衣裳他也没能带多少,蒋小二几个衣裳大多都还搁屋里。


    蒋小一想去看看,收拾些出来,给那些孩子送去,不然这衣裳留着也是留着,没人穿。


    赵云澜随他一道。


    加上莫小水的,四个孩子的衣裳是装了满满六大箱,蒋小一抹了把脸,心说乖乖,怪不得这几年忙得屁股都瘦了一圈,可荷包却都没怎么鼓,两个儿子也还瘦巴巴,他还纳闷银子都过哪里去了,现在总算懂了。


    管家等会要出去接白子慕,正好他们可以跟着去。赵云澜让管家先把他们送庙里,然后再让管家去接白子慕。


    蒋小一和赵云澜到庙里的时候,那些乞儿紧紧挨在一起,正围着火堆烤暖。


    不是烤的碳,是烧的柴火。


    每年冬天,对于穷人来说最难熬,对于乞讨者来说,也是一样。


    有经验的老乞丐,每年未到冬季便总会往城外跑,捡些干树枝啥的回来,这样冬日冷了,就能烧了取取暖。


    蒋小一和赵云澜是第一次来,庙里又小又窄,简陋且贫瘠,一眼就能扫到头了。


    正对大门靠墙的的地上铺了好些茅草,上头堆着几床一瞧就硬邦邦的,已经瞧不出颜色来的被子。


    那被子一看就脏,那为啥不洗洗?


    蒋小一穷过来的也懂。


    被子洗多不暖和,而且烧火,烟多,尘灰多,腊肉挂上头不出几天就能黑溜溜,被子搁旁边,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而且什么人会做乞丐?


    其实无非这么几种。


    懒的,无家可归的,被人遗弃没去处的。


    这帮老的老,小的小,平日填饱肚子都难,哪里还有心思想旁的。


    见到蒋小一和赵云澜来,两老乞丐赶忙从角落搬了两石头过来,想拉袖子擦擦,可一看见袖子黑乎乎的,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脑袋低垂着,小声的喊他们的坐。


    蒋小一没嫌,直接坐了,赵云澜也坐了下去。


    他旁边一五岁大的小汉子因为不太会要饭,经常被派去帮忙扫地,认得蒋小一两个,赵云澜偶尔还会逗逗他,这会儿见他们来狗蛋很高兴。


    “叔叔,爷爷,你们怎么来了?来和狗蛋一起烤火啊?”


    他身上穿了很多衣裳,大概是怕冷,照顾他的老乞丐不管合不合适啥衣裳都往他身上套,有些衣裳一看就是老人家穿的,有些看着应该是姑娘的,这会儿乱七八糟的穿在狗蛋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蒋小一捏捏他的脸,发现冰的要命,又朝他衣裳里伸手,狗蛋觉得冷又有些痒,扭着小身子呵呵笑,他年纪还笑,声音奶得要命。


    旁边的小乞儿们也笑起来。


    衣裳不合身,贴不到皮肤,加上套的衣裳都是薄的,不保暖,狗蛋身上也是凉嗖嗖。


    鸡蛋怕他们两个冷,又往火里加了两根柴火。


    几个上了年纪的乞丐不知道他们来干啥,站一旁有点紧张,赵云澜道:“这边路窄,马车过不来,我和小一带了点衣裳给孩子们,麻烦你们去搬进来!”


    几个老乞丐大喜过望,哎哎两声,高兴的往外跑。


    马蛋、牛蛋大些,也跑出去帮忙,一瘸一拐的。


    蒋小一看了眼,大冬天的两人还穿着草鞋,脚后跟那裂开的疤红彤彤。


    难怪瘸了。


    他以前脚冷裂开了,也是这般,别看冻裂的疤浅,可走动时扯着了,那滋味是痛得要命。


    赵云澜朝几个孩子脚上看去,没一个好,皆是红红肿肿的,可孩子不知事,又或者是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这会儿脸上还带着笑,似乎觉得大冷天的,蒋小一和赵云澜能来看一下他们,他们就满足了,就高兴了。


    赵云澜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孩子们晓得要有衣裳穿了,很激动,朝着蒋小一和赵云澜大声说谢谢。


    “不用谢。”蒋小一摸了摸狗蛋的头。


    箱子被搬回来,老乞丐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开了,见着里头叠着的都是干干净净的衣裳,还有厚实的小鞋子,眼眶不由酸涩,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赶忙掏了出来,叫孩子们过来穿。


    实在是冷,外头雪花飘飘,寒风萧萧,冷风从裂开的墙缝里吹进来,刀子似的往身上刮,管不了其他了。


    孩子们没有争抢,但大概是冷怕了,即使穿多了不舒服,他们还是任由老乞丐一股脑的往他们身上套衣裳,直到穿得圆滚滚,孩子们才又坐到火堆边。


    蒋小一和赵云澜看他们圆得真像个蛋了,没忍住笑起来。


    “笑啥呢?”白子慕挑着吃食从外头进来,看见庙里十几个圆滚滚,整个人都怔了下。


    这里的老乞丐取名儿比他还没有水平,不是驴蛋狗蛋牛蛋,就是马蛋猪蛋,反正个个都是蛋,现在穿得圆溜溜,一扫过去,真是一窝的蛋。


    “夫君你来了。”蒋小一迎上去,帮他把担子拿下来——里头都是书院里的剩饭剩菜。


    衣裳送到,蒋小一几个也没有多留,他们在孩子高兴,可几个老乞丐却拘束得很,蒋小一就想着回去了,让他们好好吃顿饭。


    可到了广圆街上,蒋小一却发现了好些面生的乞丐。


    这边他不常来,可能是之前没见过,因此也没怎么放心上。


    大雪落了又停,停了又落。


    白子慕冷得都不想起床了,外头是大雪,在书院,贾夫子上课时都忍不住说:天寒甚,地冰如镜,行者不能定立。


    那是个什么概念呢?


    冰箱的冷藏温度大概在零下十度左右,可现在外头却是比冰箱还冷。这样的温度,即便是放在现在,如果家里没有暖风或者空调,也是很难熬的。


    蒋小一都不怎么出摊了,冬天凉粉没有卖,可卤味却很受欢迎,天天都不够卖,吃鸡吗的鸡和辣条也好卖,不过要是落了雪没客人,铺子不开张,雨哥儿和燕娘都会留家里。


    竹哥儿之前倒是经常跑回来,可前几月蒋小一给他吃了药,怀了身子后,傅夫人看得紧,怕雪天路滑,就没让他怎么出来。


    九月下旬那会儿蒋小一和蒋父几个回去过,是吃大石的喜酒,大石娶了七里屯的一个小哥儿,大喜事,得回去。


    眼见年关将近,雪还落得厉害,蒋小一和白子慕商量,打算今年不回去了,反正刚回去过。


    第310章 第 310 章


    怕雨哥儿和燕娘想家, 蒋小一问他们怎么打算,要是想回去,他去帮忙找车, 要是不回去,就一起留平洲过年。


    雨哥儿和燕娘摇头说不回去了,反正九月那会儿刚回去, 雪天确实不好走, 回去了爹娘怕是还要骂——这么冷的天作何的还要回来,路上受了寒可怎么是好, 你们还是哥儿姑娘,只两个, 路上出了事儿可咋办。


    蒋小一也高兴,说既然不回去, 那得给大石写封信, 顺便给家里买点东西。


    雨哥儿和燕娘也是这么想。


    府城东西多, 好些镇上都没有,他们确实是想买点寄回去给家里。


    白子慕跟着一一起去了, 蒋小一几个买了几盒糕点, 之后又去布了庄,想买点布匹,蒋小一逛了一圈,最后挑了一双长靴,旁边小二笑嘻嘻,说:“夫郎好眼光, 这长靴可是我们店里刚到的。”


    里头是棉, 外头摸着是布,可夹层是鹿皮, 防水保暖又好看。


    蒋小一自是摸得出来,这会儿虽放年假了,不过年节完了还冷,他想给白子慕买一双,这种不漏水,就不怕夫君冻着脚了。


    “多少银子?”


    小二说不贵,二十六两。


    蒋小一两只眼睛都要弹出来了。


    二十六两还不贵?


    小二说这是鹿皮,自是贵些了,可买了值,寻常时候这鞋子可没有。


    蒋小一经常和赵云澜、赵主君出来逛,自是晓得小二说的没错。


    鹿皮不常有,也贵。


    蒋小一咬咬牙,还是买了。


    雨哥儿和燕娘也选好了,成衣没买,都是买的厚布匹,其中几匹颜色很鲜艳,不像是大人穿的,蒋小一问了一嘴,燕娘指着小二正在打包的布匹,道:


    “这是买给晓晓和小强的,这些是大嫂、小二哥和小五哥的,这些才是爹娘和阿奶的,三哥,你瞧着这些花样好看吗?店里花样太多了,我和雨哥哥都不知道该咋的挑。”


    他们两平日很少出门买东西,寻常吃的都在家里吃,穿的也都是大伯娘和二伯娘寄过来的,压根没买过布匹,方才都挑花了眼。


    旁的姑娘哥儿喜欢买衣裳,喜欢研究这些,可庄稼人想的是干活,除了干活还是干活。


    小二说什么最新款,雨哥儿和燕娘哪里懂这些。


    蒋小一仔细看了看,都还可以,给大伯二伯和唐奶奶几个的布匹颜色显得暗沉些,村里上了年纪的不喜欢花花绿绿亮的衣裳,就爱穿这些,耐看。


    蒋小一说都挺好,没听见白子慕声,左右张望,才发现他正站在门口,看着布庄对面乞讨的乞丐。


    “夫君,你在看啥?”


    白子慕挠挠头:“我怎么感觉最近城里的乞丐好像多了好些,是生意都不好做了吗?”


    “不知道啊。”蒋小一目光也落正在乞讨的两人身上,那应该是对母子,不知看见了什么,他突然咦了一声,说:“好奇怪啊!”


    白子慕:“哪里奇怪?”


    “这两人应该是新来的,不是原来城里的。”


    白子慕上下怀疑的看他:“你怎么懂?人家告诉你的?”


    “……”蒋小一白了他一眼:“夫君你傻了?我又不认识人家,人家告诉我干啥?我是火眼金睛,自己发现的。”


    白子慕:“……”


    你当你姓孙?还火眼金睛,服了服了。


    “你仔细看那妇人的手,看见她食指和中指上的草渍了吗?”蒋小一说:“干活的人手才会这样。”


    庄稼人经常拔草割草,手肯定干净不了。


    有些穷人家,洗衣裳连皂夹都不用,过个水,捶捶打打去个汗味就行,因此那手,总也‘不干净’,甚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草渍像是渗透进血肉,因此那手常年都带着‘绿’。


    城里哪里有草拔?而且城里的乞丐干什么活?最多就是坐街边,见着人来,抖个碗,来两句:‘爷,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白子慕闻言,对蒋小一颇有些刮目相看。


    这小哥儿说傻吧!这会儿又显得好像很聪明。


    既然不是城里的,那便是从外头来的,这大冷天的带着孩子来乞讨,想来是在家过不下去。


    “姑爷,大少爷。”街头那边有人突然喊。


    蒋小一看过去,是家里的小厮。


    那小厮急匆匆,一边跑一边叫:“姑爷,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蒋小一见他这样都急了,赶忙跑过去,白子慕紧随其后。


    “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事儿了?”


    小厮说确实是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也没啥,就是几个少爷和小小少去逛青楼了。


    蒋小一:“……”


    白子慕:“……”


    赵富民和蒋父去顾家找顾老爷喝酒了,赵云澜和赵主君两个哥儿,不好进青楼里头去,只能派小厮来喊人。


    蒋小一不可置信:“啊?”


    “我勒个豆。”白子慕已经气呼呼的去找棍子了。


    另一边,花想楼。


    蒋小二、蒋小三、赵鸟鸟、莫小水这四个平日总是形影不离,到花想楼外头,那招客的两个姑娘见他们四个长得好,还带着两个小弟弟,原以为他们是出门逛街路过,他们年纪小,那两姑娘自是不会把他们当客人,可看见他们到了楼外头,就不走了,一脸踌躇不决,立马笑起来,想逗逗。


    “小朋友,要进来玩玩吗?”


    “要要要。”老六扯着蒋小二,急切道:“二叔,我们快进去吧!”


    蒋小二已经有点后悔了。


    赵鸟鸟和莫小水也是不想进,蒋小三是随大流。


    老六铁了心想进去逛逛,这花楼他路过好几次,每次门口和趴二楼甩帕子的美人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他想进去看看,里头肯定美人多多,而且去客栈吃饭的时候他都问过人了——里面好不好玩?


    美人多不多?


    住对街的蓝阿叔说里头可好玩了,简直是让人醉生梦死。


    买羊肉粉的伯伯则说能在里头过一夜,那就美死了,那儿是个男人都想去的地方,上次我去了一次,那滋味绝了。


    是个男人都想去,他不是男人他也想去。


    老六劝了小弟和小水哥,又求了三个叔叔,好不容易答应陪他一起来,到了门口竟然想反悔,那怎么行?


    “二叔,我们快进去吧。”老六说。


    蒋小二为难死了:“可是大哥说这种地方不能去,去了会烂黄瓜。”


    蒋小三:“就是,没有黄瓜就得做太监了。”


    “怎么可能烂黄瓜?我们黄瓜搁裤/裆里好好的,怎么会烂?刚才出门裤子不是都绑紧了吗?看看而已,不会烂的。”老六说:


    “而且伯伯都说了,花楼是个男人都想去,二叔,三叔,小弟,你们不想吗?”


    说不想那就不是男人了。


    小六最要面子,立马说:“怎么不想,小六想疯了都。”


    “二叔三叔呢?”老六问。


    蒋小二和蒋小三也想当男人:“想。”


    老六:“三叔,小水哥,难道你们都不好奇里面啥个样吗?”


    赵鸟鸟和莫小水确实是有点好奇的,每次经过花楼外头,从里面出来的人都笑呵呵,似乎很好玩的样子。


    可爹爹和大哥他们说了,不能进去。


    但今天大哥和哥夫不在,爹爹他们又在家,他们进去看一会儿,应该没啥事吧!


    反正今天来都来了……


    那两个姑娘看见他们头凑头,咕咕嘀嘀没一会就直径朝自己过来,顿了一会。


    “你们……”


    “姐姐带路,我们要进去玩。”赵鸟鸟说。


    那姑娘:“……真的假的?你们有银子吗?里面可烧银子了。”


    蒋小二几个穿的还算不错,可老六和小六因为不长个,衣裳没怎么买,一套穿了好几年,洗得颜色都有些发旧。


    而且六个都还是孩子,小孩寻常身上没什么银子,就是有,也不会很多。


    蒋小二把腰间的玉佩扯下来:“这个够吗?”


    是王俨然送的顶级好货,那两姑娘没想到他们穿着平平,一出手就这么不得了,眼都大了。


    这玉佩,包她们花魁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够,实在是太够了。


    那两姑娘立马笑嘻嘻的把他们六个迎楼里去。


    这会儿下午,刚开业,楼里没什么客人,那些姑娘看见他们六个进来,有半响都没回得过神。


    这帮客人有点小啊!


    花楼里布置得热闹鲜艳,但却并不低俗,大冷天的里头应该是烧了碳,大堂都是暖烘烘的,姑娘们穿的依旧清凉,有的妖娆,有的清纯,有的妩媚。


    这……这也太美了吧。


    这哪里是青楼,这明明是男人的天堂。


    老六都看迷糊了。


    小六咽了下口水,说话了:“我的爹哟,这么多个,小六都不知道该看哪个了。”眼睛怕是有的忙了。


    蒋小二几个也觉有点漂亮。


    这帮姑娘、哥儿看见他们东张西望,晓得他们是好奇才进来的,年纪还小,又还有三个是哥儿,也没给上酒水,上的都是点心和水果,一边喂着他们吃,一边和他们玩。


    莫小水进门时还怕回去挨骂,可现在和姑娘们投壶、抛球、比赛转圈圈……再看三个叔叔和两个小弟,已经玩高了,他……他也觉得好好玩。


    这些姐姐哥哥真是温柔,会喂他们吃东西不说,还贼会说话。


    两个姑娘蒙着眼,和八/九个姑娘陪着蒋小二几个玩捉迷藏。


    那些姑娘看见蒋小二几个怕被抓到,还老鼠似的爬柱子上,都笑趴了。


    玩了捉迷藏,姑娘们又跳舞给他们看,那腰肢摇摆晃荡,像没骨头似的,那阳光又充满活力和妩媚的笑容,柔软的身段,这种美人,汉子喜欢,小哥儿也……也遭不住啊?


    赵鸟鸟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老六为啥的喜欢看美人了。


    这种谁能不爱,他都有点爱了。


    赵鸟鸟嗷呜叫两声,然后一拍桌子,很有气势说:“等一下,刚才那屁股怎么扭的?我没看明白,姐姐,你们再来十遍。”


    楼里的姑娘又呵呵笑起来。


    今天来的三个哥儿当真是比汉子还要好色。


    白子慕和蒋小一到的时候,两个姑娘正柳弱扶风的趴在地上,帕子抹泪,对着前头插着腰的老六苦苦哀求,泫然欲泣。


    “六爷,我当家的当初可是你兄弟,你就放过我们姐妹吧!朋友妻不可欺。”


    老六拉过她的手,猥猥琐琐的在她手背上轻轻摸了摸,一脸荡漾说:“六爷不欺你,六爷疼你。”


    那美人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老六笑起来:“真是好幸福的一巴掌啊!你肯定对我有点意思,所以别再挣扎了美人。”


    小六:“大哥,她们有两个,你一个,我一个,美人,你不要喊了,你那当家的就跟个窝瓜一样,你跟了我们兄弟,保你美得上天,哎,美人,别跑啊!你想跑哪里去?哦,是不是想跑小六怀里来?”


    “美人,你帕子一甩,都甩到六爷我心窝上了,来,让六爷好好疼你。”


    楼里的姑娘见他们小小个,四颗牙,却说这种于年龄极度不符的话,模样也像极了强抢民女的恶霸,觉得逗得不行,那两个陪老六小六演戏的姑娘都要演不下去了。


    实在是想笑。


    蒋小二也笑起来:“老六和小六演得真像,油腻油腻的。”


    “对,看得鸟鸟拳头都硬了。”


    “小三也觉得。”


    莫小水刚要开口,旁边一姑娘给他喂了一片橘子,他笑眯眯吃了下去。


    那姑娘问他:“小弟弟,姐姐漂亮吗?”


    莫小水猛点头:“漂亮。”


    “喜欢姐姐吗?”


    莫小水:“喜欢。”


    蒋小三凑过来:“姐姐,你漂亮,你和你的姐妹都漂亮,小三都想要。”


    一众姑娘笑开了,简直是乐得不行,就是花魁艳娘也差点笑趴下。


    老六和小六直径朝那森*晚*整*理两个姑娘扑过去,那两姑娘‘哭’着跑开。


    “美人,别跑啊!别跑……哎呦喂啊!”老六突然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小六扭头一看,发现白子慕正怒不可遏,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后,蒋小一手里还抱着一捆木棍。


    小六:“……”


    完犊子了。


    蒋小二几个屁股也紧了,嘴里被喂的糕点都来不及咽下去,就腾的站起来。


    ……


    临近年关,书院,衙门都放了假,楼倡廉早两天前来了平洲,在赵府住了一天,昨儿去了张府,今天雪不大,张舒越喊他出来喝酒。


    两人在雅阁楼里临窗而坐,张舒越说套种这事儿前年已经上报了,皇上已经让人下到地方上,今年估摸着就要大面积,大范围让百姓们套种了。


    楼倡廉道:“这事儿我知道,皇上给了多少银子?”


    这套种一事,楼倡廉是以张舒越的名儿上报上去的。


    文件到达京城,要经过内阁官员层层筛选,才能呈至皇上跟前。


    一般得皇上亲阅的,大多是重事大事,还有下头人拿不定主意的事儿才会上奏上去。


    不是每一份奏折、文件,都能有幸得到皇上亲阅,套种这事儿,是利民利国的好事。


    农业时代,能让百姓增收,是大事,是大功。要是以白子慕的名誉上奏,很可能被人半道截胡。


    楼倡廉还不愿回京,便以张舒越的名上奏,张舒越一洲知府,又背靠太傅,没人敢对他动歪心思。


    这事儿楼倡廉同白子慕说过。


    白子慕也晓得,他不在乎,便应了。


    朝廷给张舒越记了大功,又赏赐了一番,那些赏赐,张舒越没贪,全给白子慕了。


    但楼倡廉在赵府住了一宿,发现赵府实在……


    说穷,他们又还有饭吃。


    说富贵,家里就那么几个下人,蒋小一几个还见天的忙活,特别是老六和小六,穿的那衣裳,洗得都要发白了,昨儿他夫人回屋可是难过了一宿。


    他问过,蒋小一说家里没什么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白子慕又天天从书院拿剩饭回来吃,这几天书院放假,没剩饭了,昨儿他还嘀嘀咕咕,说可惜。


    朝廷给的赏赐呢?他们赚的银子呢?怎么还拮据成那样?


    张舒越闻弦知雅意,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吞了?皇上赏的东西,我可是全搬去给他了,一个铜板……”都没留。


    话还没说完,外头传来一阵哭声。


    这声儿楼倡廉熟得要命。


    张舒越也熟。


    他毕竟是楼倡廉师兄,寻常节日白子慕也会和楼宇杰去拜访拜访,后头熟了,蒋小一、赵云澜、赵主君和孩子们还经常被他夫人接去张府玩。


    是老六的声。


    两人急忙探头出去看,然后就见蒋小一和白子慕拿着两条长棍子,赶鸭子一样,正把几个孩子往街头赶,蒋小三看见街边有人卖烧饼,他还想过去看看,蒋小一一棍子抽他屁股上,他立马捂着屁股跑回队伍里,乖乖巧巧的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