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第 291 章
傅君豪第一次见, 白子慕就晓得这是个什么人了,正统书呆子一个,还比较腼腆, 也很勤快,半点架子都没有。
第一天在舍房见面,傅君豪羞答答的同他们搭讪, 还问以后能不能一起去上课?
混过学校的都懂, 学生之间也爱搞小团体,平常都是一个宿舍混一起——一起去吃饭, 一起去上课,一起蹲茅坑, 似乎干啥不一起了就不香了一样,反正到哪都一起, 男男女女皆是如此, 独行侠很少见。
傅君豪成绩不好, 大家晓得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家里就做的小本生意, 加上不在同一个宿舍, 他上了几天学,隐隐的有些被排挤,他知道书院今年只招十人,他多了,前面十个,都被学院安排好了, 四人一间舍房, 多出来那两个,跟着老生住一起。
傅君豪原本以为自个要独住了, 没成想梁夫子说学院又多招了三,以后跟他住。
这多招的,其实不用多想,大家都知道是后门进来的。
只要有钞能力,这后门想走也容易。
王俨然第二名,铁定不是走后门。
可白子慕和楼宇杰倒数,后门肯定走了,不走后面,这两倒数的想进清文书院刷茅房都没那个资格。
不过,家里人没传消息,那么这两人估摸着是塞钱,要是认得什么大人物,家里人早给他们来话了。
因此早上上了几节课,全班二十来人,大多都围到了王俨然跟前去套近乎,白子慕和楼宇杰大家是连一声招呼都没有。
不过白子慕和楼宇杰也没觉得有啥,傅君豪就坐白子慕旁边,白子慕看着有点混,气场又强,他时不时偷瞄一下,却是咋都不敢开口打招呼,白子慕目光淡淡的看过去,他就立马的低下头,眼里又慌又怕。
直到回了舍房,看见白子慕和楼宇杰在吹大炮,笑呵呵的,不像在课室时那么有距离感,这才鼓起勇气开了口。
“白兄,楼兄,我……我以后能跟你们一起去上课吗?”
他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一看就是心思单纯的,白子慕最不爱做一棍子打死一帮人的事,傅君然坏那是傅君然的事,不至于说傅君豪是人表弟,他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冲这一点也孤立人。
傅君豪不坏,白子慕对他便没了敌意:“行啊,有什么不行。”他们三这次府试都是倒数的,还住在一屋檐下,这他娘的就是缘分。
楼宇杰见他开口,也立马点头,他也看得出来,傅君豪那小心翼翼的,却又想表露善意的样,这人看着不坏,那就一起混。
傅君豪立马笑起来。
后头王俨然回来了,骂了白子慕和楼宇杰一顿,说他们两不够义气,见他被人堵了,也不晓得帮个忙。
傅君豪就这么跟着白子慕他们混了,这人除了呆了点,真真是没啥不好。
贾夫子看见这四人凑一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晌午是一下课,他人刚从台上下来,门都还没出,白子慕和楼宇杰已经蹿得老远了。
傅君豪和王俨然不懂,还来一句:“白兄?楼兄?”
“白什么兄,赶紧的,慢了食堂人可就满了。”白子慕说。
傅君豪和王俨然一听,撒丫子就跟着跑。
贾夫子是目瞪口呆。
后面几天,这几人是一放学就跑得比狗快,白子慕上课是昏昏欲睡,可下课则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傅君豪跑得慢,白子慕还拉着他,一看就是个懂得友爱同窗的。
但贾夫子高兴不起来。
说真的,他教学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书生。
要是只傅君豪,那没什么,毕竟三个都是倒数的,心思不在学堂上,可以理解,可王俨然也跟着,他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贾夫子就怕王俨然学坏了,思前想后,还同黎院长说了一声。
黎院长说随他去吧!
贾夫子:“这……”
“你可知去年县试,白子慕和楼宇杰是何等名次?”黎院长突然问。
贾夫子不关心这个,他这个位置,关心的,大多是府试、乡试,区区县试,他关心干啥?更何况还是其他镇的。
但,这两人是去年才考上的童生?意思是去年考上,来年就来参加俯试了?
然后……他娘的还考上了?
见着他眉头紧蹙,黎院长道:“去年县试,这两人正巧的也是吊车尾。”
“什么???”
“这两人,到底是有点潜力的。”黎院长说得慎重。
寻常县试、府试、乡试排最末的书生,是最没希望能考上的。
贾夫子怔忡得说不出话。
去年县试,两人才参考,今年便马不停蹄来府试。
那便意味着,他们只用了大半年就把府试的内容学了个透。
而且,寻常而言,县试前三,一般最是有望榜上有名,至于后头的,说实话,就是单纯的陪跑。
不怪贾夫子惊讶。
小考考了个倒数,人三年才中考,白子慕和楼宇杰则是次年就参加中考了,而且在几百人的战争中,这两人还活了下来,把其他几百人踩在了脚下,爬到了高中的大门。
这是什么运气和实力?
贾夫子活了这么些年,人是通透的。
这年头不是说有实力了就行,像着他森*晚*整*理们院长,学识是一等一,可时运不济,这辈子却只能当个院长,当年殿试排院长后头的,现在呢?人二品的大官,他们院长见了人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喊声大人。
白子慕和楼宇杰,也许是运气足够好,也许是潜力无限。
王俨然这些日子,课业确实是没落下,白子慕几人那课业,虽一次都没能按时完成,拖拖拉拉的,可后头也是交上来了。
这般想,贾夫子不再说什么了,还暗暗想着,以后多照顾照顾这几人。
既然是潜力股,那自是要好好培养。
另一点黎院长没明说,王俨然学识再好又怎样?再好他出身也摆在那——商人子弟。
楼宇杰和白子慕不一样。
一个是楼倡廉的儿子,一个是他学生,楼倡廉又是谁?太傅之徒,知府之弟,要是以后王俨然有个啥事,这两人也能帮衬一二。
可白子慕在书院里混了不过一个月,贾夫子和院长就惊了。
这人,真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会。
就是骑射,他都能整得跟玩儿一样,在马上拉弓射箭时,还不忘耍帅,一下趴着射,一下跳起来射,一下把头埋在裤/裆里头射,就这,还百发百中,真真像是玩儿一样。
不止楼宇杰几人,就是教骑射课的夫子都看呆了,我滴个乖乖。
这人还好不是来抢他饭碗的。
白子慕这人教骑射的夫子是晓得的——书院里的干饭达人,早上一顿六碗饭,三荤两素渣不剩,晚上更是不得了,打饭拿的盆,听说上课时还经常在课上偷偷睡,有时犯困,楼宇杰几人叫都叫不起他,到了课堂贾夫子没见着白子慕,问人呢?
说睡懒觉多少是不好听。
楼宇杰几人讲义气,知道维护兄弟面子,便说他肚子疼,起不来了。
结果贾夫子摸到舍房一看,人躺床上睡得香喷喷,贾夫子当场就被气晕了。
书院的人都说白子慕吃的多,但白子慕真没吃多少。
而是书院里的碗都小,清文书院的食堂就更不用说了,菜是老贵,一个荤菜快百文,但米饭,说真的,三碗才去两文钱,便宜得很,好像这里的大米不要银子似的,天天的剩,天天的倒潲桶里。
白子慕在村里住了几年,村里人吃的啥啊?玉米疙瘩野菜汤,要不就是糙米粗粮,可就这,还不能敞开肚子吃,有些人都还得饿着肚子。
米饭,是过年才能吃得上的精贵玩意儿。
可在这儿……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见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倒潲桶里,白子慕问了食堂里头的厨娘,哦,原来是天天都要煮这么多斤……
那天天都剩,咋不能煮少一点。
少了要是哪天哪个书生突然吃多了,不够吃了咋整?
有些夫子偶尔兴趣来了也会在书院里头吃,书院里的书生大多富贵子弟,个顶个的精贵,饿一顿怕是都要闹,因此是宁可多了也不能少了。反正人束脩一年快百两,书院赚的多,这点饭倒了也就倒了,也不值多少银子。
白子慕心疼粮食,回家拿了个大盆,和厨娘说了,剩的就给他打盆里,他拿回家吃,至于那些菜……白子慕当初在福来客栈当掌柜,客栈里的剩菜剩饭,他是搁巷子里,让镇上的乞儿吃,书院里的,却是直接倒了。
那些菜虽说是大锅炒的,味道比外头客栈差一些,但是油汪汪,倒了不知道别人心不心疼,反正白子慕是挺心疼的。
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他那十年不是白混的。
但家里人少,吃又吃不了那么多。
隔天白子慕下学,直接去了广平街,那边有个破庙,寻常城里的乞丐,大多聚在这种地方。
之前蒋小一摆摊,那些泡爪客人买了,馋得厉害,直接当场吃起来,泡爪又酸又辣,配着凉嗖嗖的凉粉吃,大热天的,简直爽快得要命,凉粉搁久了不得行,大多人在摊子旁吃完了才走。
那次一客人不小心,那泡爪大概是不好啃,一个没注意,挨掉地上了,那客人没捡,后头吃完了就走。
蒋小一却是见一穿着破破烂烂的老汉捡了起来,然后像捧着宝一样,递给旁边搀扶着自己的小娃儿。
就一鸡爪,还被啃了大半,可两人却推来推去,孩子说是荤腥,爷爷吃。
爷爷老了,用不着吃这么好,你吃,乖,听话。
客人看见蒋小一一直看,便多嘴说了一句。
这讨饭的,啥子人都有,有那上了年纪的,也有那才几岁大的。
那些小的,多是遭爹娘遗弃,或是外头村里的,家里遇了难,爹娘不在了,没人了,过不下去,跑城里来讨口吃的。
这些老乞丐,有些明明自个过的不好,却又看不得人间疾苦,还把孩子捡回去,广平街这边,老少乞丐最是多。
蒋小一奇怪,当初赵鸟鸟搁镇上讨饭,还被同行以占地盘为由踹了两脚,晓得后可把蒋小一心疼坏了。
白子慕之前和福来客栈后巷拿吃食的乞丐聊过,知道他们这些讨吃食的也是分地盘的,后头宽慰蒋小一时便说了,赵鸟鸟挨那两脚,冤是冤了点,可他初来乍到没地盘,被欺负是正常的。
蒋小一问这帮老的老小的小,没遭人欺负吗?
咋的可能没有。
食客说以前这帮人,出来讨饭都要被年轻乞丐打,后头是管理码头的候家看不过去,心善,派人来震慑了一番,把广平街这地儿划给这帮老的,不许年轻乞丐进来,不然这帮人哪里还活得到今日,怕是早被打死了。
泡鸡爪那骨头嚼碎了也是能吃的。这边大概是要饭不容易,蒋小一时常的看见好些小乞儿来捡地上的鸡骨头吃。
每每见了他心里都难受,感觉堵得慌,总能在他们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蒋小一晚上睡觉,同白子慕唠家常时,便提了一嘴。
他是可怜人的,但没得法子,平日除了给几个馒头,再多的也帮不了了。
自己过得也是紧巴巴,裤兜比得脸蛋还干净,可怜也是可怜不过来,他自个混口饭都够呛。
白子慕去的时候,里头不出所料,坐着二十来个人,有老有少,个个蓬头垢面,活像贞子刚从井里爬出来似的,个个都像瘦猴子,广平街这边这窝乞丐,大多是老弱病残,有六十来的,也有才五六岁的,见着他来,小娃儿还躲到一旁,只露着个脑袋怯怯的看他。
白子慕同人说了,以后下午酉时正点,去广扬街街头榕树那儿拿吃的,那些剩菜剩饭,给人吃不比倒外头好?
清河书院在算是在城郊,离广平街远,他回来坐马车要经过广扬街,顺手的事情,没啥麻烦的。
白子慕拿了两个大水桶给厨娘,说以后剩菜剩饭,就让她倒里头,他拿回家。
他模样好,天天准时准点的来打饭,也不像旁的书生挑挑拣拣,他是吃啥啥不剩,这是对她们手艺的肯定,厨娘高兴啊!加上白子慕每次打饭,嘴还甜得要命,笑呵呵的叫大姐别手抖啊!
哪里是大姐,都一把年纪了,应该叫阿姨。
可小伙子嘴甜啊!
阿姨,不可能啊,大姐,你一看就像才二十出头,别见我长得帅,就想驴我啊!
每次打饭,食堂里的厨娘都是笑呵呵。
这点小事儿,就是顺手,没啥。
那水桶是蒋小一晓得这事儿后特意去买的,又深又大。
每次下学,白子慕一手拿着盆,肩上挑着担。
不晓得哪个王八犊子看见了乱传,说他晚饭吃一盆,猪都没他吃得多,还把学院的剩饭剩菜全挑走了,好像个要饭的。
白子慕模样好,每次下课书生们刚到食堂外头,白子慕四人已经坐里头吃上了,大家想不认识他都难。
他在书院里头出了名。
可就这么个人,两次课堂考,竟都稳稳的,没被甲子班刷下去。
这清文书院班级是‘流动’制的。
不是说一进甲子班就能高枕无忧了,课堂考、月考,半年考要是考得不好,被其他班的学子排到前头,那就不能继续在甲子班混了。
甲子班,只录取前二十。
要是掉出二十,那只能去旁的班。
但白子慕几个厉害啊,次次都在十八十九二十徘徊,雷打不动,屁股在这几个名次上扎了根一样。
现代高中,一个班授课的老师就有七/八人,清文书院这儿同样如此。
毕竟夫子也不是全能的。
贾夫子教策论,说实话,他觉白子慕的策论学的真真是不错,教算术的孔夫子也是对着白子慕夸赞连连,其他几个夫子却是没觉白子慕哪里好。
这人不得行,学习态度不端正,又懒觉又多,稍不留神他就能趴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打了他还会跑,追都追不上,其他书生哪个敢这样?他们要训,那些个书生谁不是乖乖的低头给他们训?
可这人竟还有脸跑。
这些夫子总觉得读书一道,应当严谨刻苦,白子慕这吊儿郎当的样,哪里像个读书人?至今没被刷下去,大家都觉得他是运气好。
可科考,单靠运气就能成的吗?
几人委实是看不过眼,特别是冯夫子,他对白子慕的意见是相当大,因为这人咋教都不会,那诗他都苦口婆心教了一个多月了,可白子慕写的,真真是像屎一样,一点进步都没有。
能被各大夫子这么记恨的,白子慕是第一人。
这么个人,骑射课的夫子想不认识都不行。
今儿又是骑射课,楼宇杰三人围着白子慕,让白子慕炫技给他们看看。
男人,谁不想牛逼哄哄?
白子慕被他们几人夸得有点飘飘然,上了马,策马奔腾了两圈后,拉弓搭箭,一个旋身飞起来,姿态酷帅的射了一箭,离得远,又是凌空而射,还正中靶心,直引得众人惊叹连连,就是夫子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白子慕从空中落下,想坐回马背上……
今儿下午不过申时,蒋小一就收了摊子,和蒋父领了几个小的回去。
家里还剩半桶凉粉,鸡爪也还剩一些,倒不是卖不出去,而是现在六月中旬,天气实在是热,每次收摊回来,蒋小一几个总要吃点凉粉才觉得舒坦。
凉粉冰泡过,吃下肚一整天的燥热立马就能褪去,赵管家几人也好这一口,能留下来的,都是忠心耿耿的,平日干活勤快,见大家喜欢吃,蒋小一便留了些。
毕竟都是自己人。
今儿回来刚吃完凉粉,赵管家急匆匆从外头跑进来。
“老爷,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第292章 第 292 章
蒋小一神色微凝:“怎么了怎么了?”
赵管家一拍大腿:“姑爷出事儿了, 被人送回来了。”
啊??
出事了?
蒋小二几个凉粉都顾不上吃了,丢了碗就和蒋小一往外头跑。
到了外头,如今正直夏日, 怕车里热,王俨然撩着车帘,傅君豪跪坐一旁给白子慕扇风, 蒋小一一从门口跑出来, 就白子慕正捂着裤/裆躺在马车上。
蒋小一爬上去,急得不得了, 脸都白了:“夫君,你怎么了呀?”
白子慕有气无力, 哭丧着脸:“没啥……就是蛋/疼。”
“啊?”什么蛋/疼?
蒋小一都没反应过来,看见楼宇杰几个正憋着笑憋得脖子通红, 都不敢直视白子慕, 就怕看了没忍住, 笑出声来伤了兄弟的心。
蒋小一一脸不解,一问, 哦, 原来是马鞍硬,他夫君从高空砰的坐下去……蛋不碎都是命好的了。
赵云澜看了白子慕一眼,视线停在他裤/裆那儿,扫了两眼,又见他疼得眉头紧蹙,没忍住和蒋小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蒋父虽是觉得有点乐, 但同为男人, 他理解那种伤痛,也不好直接笑出声, 还礼貌的捂住了嘴巴。
白子慕:“……我打死你们啊!”
这三个没良心的,他蛋疼成这样,这三人竟然还笑得出来,真的一点爱心都没有。
只有蒋小二几个心疼哥夫和叔父,想给他吹吹。
老六和小六还爬上马车,趴在白子慕胸口上,眼睛泪汪汪。
白子慕欣慰极了。
这六个娃儿真真是没白养,晓得心疼人。
因为蛋/疼,虽然大夫说没事儿,但白子慕疼得上不了课了,也不是他装,刚出事那会儿他都看见他太奶朝他招手了,不过三百年的蛋到底是硬一些,除了疼些外并无大碍,贾夫子见他疼得厉害,便让他回来歇息歇息。
楼宇杰三个是他兄弟,自是要护送他回来了。
楼宇杰最壮,到了赵府外头,蒋小一搭了把手,他一个用劲就把白子慕背了进去。
王俨然和傅君豪也跟着。
到了大厅,蒋小一让丫鬟上点茶来,客气说有劳了,想道谢
王俨然摆摆手,说嫂夫郎客气了,傅君豪也猛点头:“平日都是白兄照顾我颇多,嫂夫郎不用道谢。”
他这话不是客气,白子慕虽是懒,但脑子活络,有时候夫子授课,楼宇杰和傅君豪是听得云里雾里,每每问白子慕,白子慕从不会嫌他们烦,几人的算术,也都是白子慕教的,因为夫子教的,他们是半懂半不懂,白子慕说的,他们就能听懂了。
傅君豪知道,要是没有白子慕,他早不在甲子班了。
楼宇杰和蒋小一几个熟,来了就当自己家一样,到了大厅看见桌上碗里还没吃完的凉粉,立马喊丫丫说给他也来一碗。
许久都没吃了,想的咧!
王俨然和傅君豪没吃过,蒋小一给他们也盛了点,几人吃得眼睛亮晶晶,泡爪也啃上了,先头还想端着,拿筷子吃,可吃泡爪,拿筷子吃哪有拿手吃得香,后头两人也不端着了,毕竟实在是好吃。
傅君豪吃着吃着,瞄了赵云澜几眼,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他单纯,想啥都写在脸上,又时不时的偷瞄一眼,赵云澜便说:“我们以前见过。”见傅君豪十分诧异,想不起来的样,他笑着:“我原先是沈家主君。”
“啊!”傅君豪想起来了,赵云澜的事儿,他听他娘提过一嘴。
她娘说的最多的,就是沈正阳那夫郎真是倒了大霉了,那么能干又孝顺的一个哥儿,竟是嫁给沈正阳那种人,那沈正阳,我是一瞧就知道他和傅君然一个样,瞧着人模狗样,可实际都是缺了大德的。
语气是惋惜极了。
大概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出生,所以她娘对着赵云澜十分关注。
之前他考上童生,还没分家那会儿,爷爷想赚银子给堂兄,便给他摆宴席,这人好像来过。
“赵……赵叔。”傅君豪赶忙站起来重新打招呼,说谢谢他当年送的礼,那墨锭他很喜欢。
那会儿赴宴送礼的多,赵云澜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送的什么礼。
当初送礼的虽是多,但没几个送的投其所好,大多是金银,傅君豪不喜这个,但赵云澜送的墨锭他倒是十分喜欢。
蒋小二几个方才凉粉都还没吃完,这会儿探望完白子慕,记起吃的来了,又呼啦啦跑出来。
蒋小一指着王俨然和傅君豪,说这是谁谁,让他们喊人。
蒋小二几个立马喊了,王哥,傅哥你们好呀!
哎好好好。
老六和小六爬得慢,晚了一步,蒋小一又介绍一通,王俨然和傅君豪看着老六和小六,心里那个羡慕。
白兄跟他们差不多的年岁,虽是比他们大了一点,可孩子不仅有了,还长得这么漂亮,真的羡煞旁人。
平日王俨然几人没少听白子慕说起蒋小一和这几个娃儿,这会儿一见,倒是有些稀罕。
蒋小一是哥儿,他们不好同人多唠,蒋小一见着时辰也晚了,说让他们留家里吃了饭再走。
楼宇杰巴不得呢!蒋家饭菜好吃,即使是素菜都炒得十分合他心意。
王俨然和傅君豪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有礼说叨唠了。
蒋小一:“这有啥,就是多煮两碗饭的事。”
蒋小一忙去了,几个小的和赵云澜、蒋父留了下来。
楼宇杰见着几个小的脸晒的有点红,有丢丢心疼:“你们今儿又跟你们大哥出摊去了?”
蒋小二:“嗯啊!刚回来不久,楼哥哥你们就来了。”
“你们会干活了?”王俨然十分诧异,毕竟这四个娃,就莫小水看着高一点,其他三个,两个瘦一个胖,不太像是能干活的。
莫小水点头说:“我三岁就会干活了。”
“小三也是,我小小的时候,大哥就带我去地里了,小三那时候还会帮忙拔草,大哥看见小三会干活,可高兴了,喜出望外的亲了小三一口,说小三乖了,王大哥,你这话实在是小瞧我们了呢。”
赵鸟鸟:“就是,我们可都是自食其力的小朋友。”
“对头。”蒋小二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就聊了两句,几个孩子就蹦了好几个成语,王俨然诧异的看着蒋父,说弟弟们竟然都读书了啊!
蒋父摇头,说没呢!
当初夫子不愿教他家这几个娃儿,迫不得已,孩子只能留家里,还是他哥婿见不得孩子整日无所事事的在家里闲逛,又觉家里田少,孩子啥都不识,以后怕是得饿死,这才亲自教的他们。
到了府城,先前一直在忙,赵傅民和赵云澜倒是提过,说想送蒋小二和蒋小三去私塾。
白子慕要忙着学业,这人本身又爱睡,再抽时间教孩子,到底是劳累。
蒋小二和蒋小三正宗的小汉子,私塾能收。
平阳镇是平洲最为贫穷之地,镇上秀才少,私塾少,因此他们不缺学生,收人自是挑。
府城私塾多,学生少,别说蒋小三有点傻,就是傻得透透的,一点脑子都没有,但只要银子到位,也多的是私塾要。
但莫小水和赵鸟鸟,这两是哥儿,私塾定是进不去,至于蒋小二和蒋小三,这一个月都在忙,还没顾得上他们,再有一点,赵云澜和蒋父怕蒋小三进了私塾遭人欺负。
而蒋小一私心里,更想请夫子上门,教就教完,单留莫小水和赵鸟鸟在家当无业游民多不好。
蒋小一幻想了下,蒋小二和蒋小三高高兴兴手牵手背着书包去上学,就赵鸟鸟孤零零坐门栏上巴巴的等他们回来,明明之前干啥都是三个人……
蒋小一心里就酸得厉害。
王俨然惊了,没去私塾,这几个小的,怎么‘出口成章?’
赵云澜:“都是跟他们哥夫学的,先时在家,倒是想给他们寻位夫子,但没寻着。”
“想寻夫子?”傅君豪眼睛一亮说:“可以叫我外公啊!我外公也是夫子。”
这事儿赵云澜自是清楚。
傅君豪的娘是季家嫡女,季夫子先时在清文书院教过书。
赵云澜略显犹豫:“其实我和小一是想,请夫子上家里来,给四个孩子教书。”
莫小水到底也是自己人,一声爷爷叔叔不是白喊的,李菜花当年给蒋父做了那么久的干女儿,后头她又一直陪着蒋阿奶,蒋父都记得呢,以前是穷,帮不上什么忙,加上要避嫌,而且各自忙活着,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旁人,就没咋的‘联系’,面更是见都不见一面。
但现在日子好一点了,能帮就帮,蒋父没把莫小水当下人看。
可莫小水和赵鸟鸟是哥儿,夫子怕是不好请。
哥儿、姑娘是无才便是德,读书人,迂腐且最讲规矩。
“季夫子……”
“我外公不讲究这个。”傅君豪知道赵云澜顾忌,率先道:“我娘小时候,就是我外公教的,小水和鸟鸟乖,我外公肯定乐意。”
这话不是他瞎吹,方才楼宇杰背白子慕回屋,脱了鞋子的时候,蒋小一怕他热,去开窗,那鞋子就是莫小水捡起来摆好的,赵鸟鸟和蒋小二几个则是趴在床边,问白子慕喝不喝水,喝水就叫他们,乖得没边。
蒋父高兴起来,要是季夫子不嫌,能上家里来教几个孩子读书,那自然是好的。
束脩咋的算,这个没说,傅君豪要先回去问问季夫子,季夫子真应了,这些事情再说不迟。
蒋小一不晓得这事儿,这会儿还和厨娘忙活着,今天夫君没带饭回来,晚饭得煮,楼宇杰是自己人,不怕招待不周,但王俨然和傅君豪第一次上门,那自是要招待好的。
这两人穿着好,腰间还挂着玉佩,想来家里不缺钱,大鱼大肉怕是没少吃。
见着桶里的草鱼,天儿又热,蒋小一干脆切片弄个酸菜鱼,再弄个红烧排骨,泡笋来一碟,手撕鸡一只,再弄个凉拌拍黄瓜,这季节的黄瓜新出来的,可嫩了,不过也是真的贵。
之前住村里,菜啊黄瓜啊哪里用花银子买,地里自个种的都吃不完。
今儿早上他就买了几个黄瓜,十八文就不见了,那妇人刚喊价的时候把他吓得黄瓜差点都没拿稳。
可没法子,住城里就是这样,烧根柴火都得去银子。
蒋小一是忙忙碌碌,后头弄了六荤三素,赵管家几人没跟着蒋家人一起吃,他们都是在厨房这边吃的,不过荤素都有,没被苛待。
王俨然几个吃得美啊!
一个劲儿的夸蒋小一,说他手艺好,蒋小一美滋滋:“也没多好,我夫君那手艺才叫好呢。”
王俨然和傅君豪惊得差点站起来:“啊?白兄还会下厨?”
“会啊!我的手艺就是夫君教的。”
楼宇杰:“我可以作证。”
“小二也可以。”
蒋小三几人争先恐后:“还有我们还有我们。”
桌上闹哄哄的,蒋小一给白子慕夹了一筷子菜:“夫君,你蛋还疼不疼?吃得下吗?”
他到底是心疼夫君,傍晚那会儿还给他揉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夫君好一点没有。
白子慕:“……”
见他一脸菜色,想给蒋小一一拳头,但又心疼不舍得打的为难样,赵主君几人又笑喷了。
白子慕觉得这个家他要呆不下去了,一大帮没良心的,他遭受了这么惨无人道的痛苦,这帮人却一直笑笑笑,还笑得那么开心,真是不得行哦。
满满一桌人,老六和小六就两颗门牙,啃鸡腿特别费劲,这年头的鸡都不是速成鸡,肉质紧实得很,老六和小六想吃口肉是撕牙咧嘴、面目狰狞,弄得整张小脸油汪汪,那衣袖也沾了不少油。
天气热,蒋小一干脆给他们脱了衣裳,白子慕看他们光着上身,捧着脸大的鸡腿就啃,无奈极了:“真像两个小流氓。”
“……胡说八道什么。”蒋小一不高兴,哪有说自己孩子是流氓的,虽然看着确实是有点像,但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呢,还好老六和小六没脑子,要是敏感点,这会儿不得伤心欲绝啊!
老六晃着小脚丫,十分赞同爹爹的话:“就是就是,我们还小小,光身子不要紧,大大了还光溜溜才是小流氓。”
莫小水啃着排骨,笑呵呵说:“弟弟们光着身子吃鸡腿真是好搞笑。”
“就是哦,看起来像被扒了皮的恶鬼一样呢,超级好笑,哎呦喂啊!楼大哥,这鸡骨肉你咬这么碎啊!哇塞,比隔壁王爷爷养的狗狗都要厉害。”蒋小三说着,满目崇拜。
吃饭了那嘴都堵不上,叽叽喳喳的。楼宇杰拍了他一下,又和蒋小三闹起来。
蒋小一没理他们,招呼王俨然他们多吃点,别客气。
客气是不可能客气的,这么好吃的,蒋小一第一碗都还没吃完,傅君豪和王俨然已经打了第三碗了。
白子慕看了眼,这两人平日在书院,一碗饭都要吃不完,来他家已经两碗下肚了,别是等会儿肚子爆炸了。
虽是吵了些,但王俨然和傅君豪却是觉得心里松快得很。
以前家里是食不言寝不语,习惯了他们也没觉得有啥不对,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但现在见着蒋家这般,又觉得这好像才叫生活和日子。
清河书院是七休一。
住书院里头的书生,平日是出不来的,就像现代高中,上六天课,周六晚上可以回家,周一必须回校。
明儿正好能歇,今儿晚了,不用回去。
吃过饭,傅君豪红着脸从赵家出来,他觉得方才失礼了,在桌上吃那么多,还打了嗝,不过应该没事的,因为都没人笑话他,小三弟弟还挤他怀里,说他厉害,吃了三碗饭。
赵府对面是别人住宅,左边是街道,右边是邻居,这边一条巷子下去全是住户,赵府是第一户,平日进出采买都方便,住巷子里头,走出来到底费些时间,不过这边住的都是府城本地人,赵富民当初能买到这宅院,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王家是‘外来’的,傅家刚分家,买的宅子离这边也有些远,赵富民让赵管家分别送他们回去。
到了家,傅君豪寻了娘,正好季夫子也在,还没歇,他先行了礼,一一问好了,傅夫人才拉了他问这些日子咋的样,在书院里没受人欺负吧!
傅君豪腼腆,话不多,啥性子傅夫人晓得,每次孩子去书院,她总操心,回来了也总要问一嘴。
傅君豪摇头道:“没有,儿子在书院都过得好,娘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你呀,也别只顾着看书,出门在外自个照顾好自个,身子最重要。”傅夫人说。
季夫子跟着点头。
傅君豪那性子,不是当官的料,心思太单纯了,官场是弯弯绕绕,要是真进了官场,他们一窝子人怕是都活不到寿寝正终,傅家爹娘就想着他能考个举人,然后跟着季夫子一样,进书院当个授课夫子。
虽说夫子和商人比,赚得是少了一些,但起码人能一直挺着腰杆,做生意,那都是要弯腰陪笑的。
聊了会儿,傅君豪才同季夫子说起蒋家的事儿来。
季夫子六十来岁了,下巴胡子已是白花花,虽看着好像还硬朗,但年纪摆在那儿,书院的‘工作’虽不算辛苦,但压力大,而且他精力不济,偶尔的前儿教了啥内容却又记不着了,又重复着教,怕着误人子弟,耽误人前程,他干脆辞了职,回来歇家里。
傅君豪的爹当年虽是净身出户,但他有头脑,做了些生意,家里如今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不愁吃不愁喝,季夫子这辈子就两孩子,老大是个闺女,老二虽是个汉子,但命不好,早早去了,后头老伴也走了,就剩他一孤家寡人。
第293章 第 293 章
先前傅老二还没分家, 傅夫人想把爹接家里照顾,不然一老头子,又不愿人搁跟前照顾, 病了饿了死了怕是都没人知道。
季夫子不愿,怕过来了亲家不高兴,后头傅老二分家了, 傅夫人又去劝了一通, 季夫子这才答应,收拾包袱过来跟闺女住一起。
傅君豪是长子, 下头还有小一岁的弟,跟着父亲在外行商, 傅君豪快十八了,还未相看人, 家里人少, 也没啥事儿, 呆着也是呆着,他秀才教不了, 但几个娃儿还是能教的, 银不银子的不重要。
季夫子应承了,别的不说,傅君豪这几次休沐回来,张口闭口都是白兄楼兄,说算数孔夫子教的他听不太懂,都是课后白兄教的我, 他从不嫌我笨, 吃饭的时候,都会带上我, 王兄也是,会教我咋的题诗。
说的多了,又见外孙性子不同以往沉闷,开朗了许多,那怎么的他都得应,就当还人点恩情。
傅君豪道:“外公,我白兄下头有三个小舅子,一个小侄儿,小二小三是汉子,鸟鸟和小水是哥儿,嫂夫郎是想全都教。”
季夫子静静看他,哪里能不晓得他什么意思,叹了口气说:
“外头人总觉得姑娘、哥儿读书没用,又不能当官,以后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认得两字,能看得懂账本掌好家就行,可这哥儿姑娘不也是人,不也是自个娃儿。”
“你外婆当年蹲在私塾外头偷学,被你太外公抓着了,后头你猜咋的,嘿,你太外公考了她几题,你外婆答的都对,偷学的却比做课室里正儿八经读书的都要厉害。”
“这姑娘、哥儿有时啊是半点不比汉子差,那咋的儿子能读闺女就不能?你外公我虽说没多大的本事,但有些事啊!你外公我比旁人都看得透,要是那白家让我上门只教那小二小三对,那我都不太愿呢!”
傅夫人原先想着爹能寻着事儿干,她高兴,可一听四个不免担忧:“豪儿,你白兄家那几个娃多大了?”
“小二小三森*晚*整*理八岁了,小水也是,鸟鸟小一些,七岁。”傅君豪说。
傅夫人双眉紧拧,七/八岁,那正是调皮的时候,就她认识的那些妇人家的孙子,这个年纪的,那可是闹腾得厉害,说又说不听,打又打不得。
傅夫人:“爹,您教得过来吗?”
季夫子还没说话呢!傅君豪先道:“娘,小二他们可乖了,嫂夫郎和云澜叔教的很好。”
傅夫人一怔:“云澜?你说的是赵云澜?”
“是啊!”
哦,那就没事了。
“那你说的小二小三我认得,之前我去福来客栈吃饭时见过。”傅夫人说:“确实是乖的,小小年纪就会帮家里干活了,爹,这事儿能干。”
于是季夫子隔天下午就去了趟赵府。
赵富民和他聊了一会,等了半响,蒋小一领着蒋小二几人收摊回来了,听见赵管家说季夫子来了,他立马带蒋小二几个去了正厅。
季夫子一看,嗯,模样皆是好,除了蒋小三,个个看起来都聪明,不过蒋小三,虽说不太聪慧,但胜在听话,蒋小一留了顿饭,晚上和白子慕聊了两句,季夫子更满意了。
白子慕没让季夫子全天教,一天教三个时辰就够了,七休二,按着小学来,孩子还小,又不是冲着科考去的,没必要压得太狠。
蒋小二几个闷闷不乐,读书一点都不好玩,读书得动脑筋,累死个人。
蒋小一看他们吃了晚饭都不想玩了,丧丧的坐在院子里,蒋小一最是心疼弟弟,哪里见得他们这般,坐过去安慰了两句。
蒋小二脑袋搁在他腿上,不高兴说:“大哥,小二真的不想读书。”
“鸟鸟也不想。”
“小三先。”
莫小水揪着手站在一旁,他其实是想读书的,每次看见叔叔们算账,他都羡慕。
可三个叔叔都说不想,他要是说想,那就有点背叛组织的感觉了。
他小小声道:“小水也……也不想。”
“不想读书,那你们想干嘛呢?读书了,认得字了,以后才能赚大银子。”蒋小一挨着摸他们头:
“认字好处是多多,别人想学都没那条件,咱有咱得珍惜,鸟鸟,小水,认真读书了,你们厉害了,以后挑夫婿才能挑好一点,小二小三也是,认字了,才能娶很漂亮的媳妇,你们哥夫当年就是认得两字,才能娶到你们大哥的。”
老六和小六跟着白子慕来找人,正巧听见了这话。
他们觉得这话没毛病,对头极了。
读书了有内涵,姑娘、哥儿大多都喜欢那种有内涵又很会装逼的人。
白子慕瞪了蒋小一一眼,蒋小一讪讪的笑了两下:“夫君,你怎么来了?”
白子慕捏他脸,靠过去在他耳畔沉声道:“今晚我再收拾你,小二,我做了辣条……”
“什么?辣条?在哪里?”蒋小二几人蹭的站起来。
空间袋里的辣条早被蒋小一和他们干完了,大半年都没吃过辣条了,他们想得厉害。
白子慕:“在厨房。”
蒋小一几个呼啦啦就往厨房跑。
吃了两盘辣条,还难受吗?
难受是个啥啊?
现在都美得要冒泡了,怎么可能还难受啊!
孩子们上课的地,赵云澜安排在前院的偏厅,早早的,蒋小一和赵云澜就带着赵管家和两小厮去外头买了桌子,凳子,笔墨纸砚,回来布置了一番,弄得跟个小课堂一样。
季夫子来的早,刚被赵管家引到偏厅,就见老六和小六端端正正坐在小凳子上,两手交叠,一副三好学生的样。
赵管家眉头一跳,跑过去说两位小小少爷,你们怎么跑这边来了?赶紧去吃早饭吧。
两个小少爷还小,小孩子懂得个啥,坐也坐不住,赵管家觉得他们坐这里,不是来上课的,是来胡闹的,想带他们走。
老六和小六摇头不去,说要读书。
赵管家想抱他们走,他们还拉着桌子:“不去不去,老六要读书。”
“小六先小六先。”
季夫子大受感动。
不得了啊!小小年纪,牙都还没长全呢竟然就这么爱读书了,这简直是求学若渴了,少见,实在少见。
后头便教了六个。
趁着课间歇息,蒋小一过来问了一嘴,季夫子喜欢吃啥,他好让厨娘准备准备。
季夫子说不用,指着一旁的两个盒子,说方才家里小厮给他带了吃食来了。
蒋小一扫了眼,绿油油的的一片,连个肉丁都没见着。
他夫君随便讲两句都能比这个荤。
这人竟这么爱吃菜的吗?可能这就是夫君说的养生吧!蒋小一也不太懂,挠头出去了。
季夫子继续上课。
蒋小二虽是不太喜欢读书,但也知道大哥和爹爹为了给他们找夫子不容易,还要交束脩,不好好读,就要浪费银子了。
莫小水也听得认真。
老六和小六就更不用说了,这两一个好色无比,一个为了装逼,硬生生把自己装成了哑巴,读书好处多多,不仅能扫盲,还能变成有内涵的人,这书,死都要读。
两人认认真真。
就赵鸟鸟和蒋小三,上课上到一般,那心思一会儿在屋顶上,一会儿在门口外,一会儿又在鞋子上,脑瓜子转来转去,就是不朝夫子转。
蒋小一在外头偷偷看过几次,直恨不得敲他们一顿,之前写课业偷工减料的是他们,现在上课东张西望的还是这两,半点不省心,季夫子说了他们两依旧狗改不了吃屎。
上课真是太无聊了,一点都不好玩。
赵云澜几人也没辙,毕竟训也训了,打也打了,孩子照旧爱在课上开小猜。
季夫子也是莫可奈何,他没教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赵鸟鸟和蒋小三,一个是哥儿,一个是小傻子——外头人说蒋小三傻,可季夫子不觉得,他觉得这两脑子很活络,但这活络没用在读书上,全用在开小猜和玩上了。
蒋小一见这两屡教不改,扭头就跟白子慕说。
白子慕特意请了一天假,蹲偏厅外头,蒋小三和赵鸟鸟一开小猜,他立马进去把两人拎起来,裤子一脱,啪啪就是两下。
打完了他就出来。
蒋小三和赵鸟鸟都是懵的,屁股火辣辣,拉起裤子坐回去的时候他们都还想不明白,哥夫怎么今天不去书院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冲进来打他们屁股。
这是干啥呢?
想不通,不想了,咦,外头好像有鸟叫。
一扭头,鸟都还没见,白子慕又冲进来了,啪啪又是两下。
那天季夫子回来蹙着眉,傅夫人问爹,怎么了?以前爹从赵府回来可是高高兴兴,说蒋家那几个娃太逗了,也聪明得不得了,要是他还年轻个十岁,定是要教他们考个举人。
今天怎么不高兴了。
季夫子说小三和鸟鸟今儿屁股肿了,这么大,我就是有点心疼。
“啊!屁股怎么肿了?爹你打的?”傅夫人都惊了一下。
季夫子摇头。
那哪能啊!
这两个虽然上课不怎么认真,可平日嘴巴甜的要命,他哪里舍得打,要是舍得,这两娃屁股第一天就得肿了。
那怎么回事?
白小子打的呗。
赵鸟鸟和蒋小三被白子慕收拾了一顿,晚上他弄了点双皮奶,又弄了炸鸡,让蒋小一、赵云澜几人搁蒋小三和赵鸟鸟跟前吃,蒋小三两人被绑凳子上,见得着吃不着,屁股还火辣辣,眼泪当场就掉了。
“哥夫,以后我们上课认真,你给我们吃一口吧,就一口。”
“大哥,小三知道错了,小外公,你喂小三一口,小三想吃一点点。”
白子慕铁了心,没让赵主君给他们喂。
隔天蒋小一又偷偷蹲偏厅外头瞄了一眼,两个孩子认认真真,一堂课半个时辰下来,这两个家伙那脑袋都没扭一下。
效果相当显著!
赵富民叹道:“还得是白小子才能治得了他们啊!”
蒋小一深以为然,可让他最欣慰的还是老六和小六,小小年纪就这么爱读书,以后家里怕是又要出秀才了,这可怎么是好哦,可晚上他就不这么想了。
季夫子教文,白子慕教理,这里的夫子给孩子启蒙都是教的字,没有什么一二三。
白子慕知道老六和小六是认得字的,先头想他们认得归认得,但年纪摆在那儿,到底是小,没必要教那么快,让孩子有压力。
可孩子这么喜欢读书,他不教就是误人子弟了。
结果教了大半个月,一算术题,这两写了大半天,数完手指数脚趾,数完脚趾又数头发,一个时辰写不完一题。
好不容易写完了,白子慕一看,气得鼻孔要冒烟——他出的是典型题,学校十八个少先队员去参加公益活动,给敬老院的老人鞋子,男同学每人洗了两双,女同学每人洗了四双,一共洗了这么多双,男女同学各有多少人。
老六写男同学有一个,女同学有十七个。
白子慕:“……”
蒋小一:“……”
老六这摆明就是没算,瞎写的,把自己当成了那个男同学,然后身旁跟着十七个漂漂亮亮的女同学,怪不得写的时候笑得一脸荡漾。
这老大他是不敢指望了,不过小六还是能指望一下的,可白子慕一看,就知道这个家要完了。
小六是男同学两个,女同学三个。
这答案不说人,狗见了狗都得无语。
一共是十八个同学参加公益活动,后头算着算着,他竟把十三个给算没了,这真是离了个大谱。
白子慕问那十三个呢?
小六还想当哑巴,白子慕不惯他,起身想去找棍子,小六慌慌张张拉住他:“父亲不要去不要去。”
白子慕看他:“那人呢?”
小六说:“人死了。”
白子慕:“……”
“小六算久久,这些同学就长大了,然后又老了,老了就死了,只有几个命硬硬的还活着。”小六很正经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
蒋小一:“……”
白子慕:“……”
白子慕只觉心累,又很是担忧。
当初他教蒋小三的时候蒋小三都没这样让他抓狂过,只要拿吃的哄,再拿棍子威胁,蒋小三学的就老快,也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是老六和小六……
两个孩子,从他夫郎肚子里出来真真是半点脑子都不带的。
蒋小一站一旁看了半响,呐呐无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数了半天头发就算了这么个答案出来,实在是让人心塞。
可日子还是得照旧过。
四个孩子要上课,白子慕也要去书院,家里生意忙不过来了。
这样下去不行。蒋小一晚上和白子慕商量了一下,想把竹哥儿几人接来,倒也不是想让他们顶替蒋小二他们先前的活。
摊子蒋小一觉得他和父亲能看顾得过来,不过就是稍微忙些,累些,但这些都没啥,不用出什么力,这比地里的活儿轻松,能干的来。
至于为什么想把竹哥儿几人接来,他是认真想过的。
竹哥儿几人和蒋大石识字好些时候了,过年回去那会儿他还考过竹哥儿和燕娘,发现他们算术都学到三位数的了,两位数的加减,他们口算都能算得出来,雨哥儿更是厉害。
府城这边富贵人多。
他之前逛过,发现这里的妇人、夫郎很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银子。
这边还有专门卖孩子玩具的店铺。
他进去逛过,里头玩具多,也贵,就个拨浪鼓,上头还雕啥花啊鸟啊之类的,那手柄还有玉做的,一个能卖二三十两。
蒋小一先头都觉卖不出去。
第294章 第 294 章
这拨浪鼓其实没啥好玩的, 孩子最多玩儿不过半个月就不敢兴趣了,木做的还是玉做的,其实没差, 能响就行,反正孩子又不懂这个,买啥都一样, 蒋小一是觉得有那银子, 还不如买旁的给孩子吃,吃下肚子才是实打实的好, 可那些妇人给孩子买小玩意儿的时候,是不贵的都不买。
而且有些家里孩子想吃泡爪, 那些爹娘也是早早的就来福来客栈外头守着。
都是疼孩子的,舍得花钱。
蒋小二几个从不闹着吃外头的东西, 像着糖葫芦、糖画, 煎饼子、糕点、饴糖这些, 他们是吃不吃都无所谓,有就吃, 没有就不吃。
可炸鸡、辣条、双皮奶这些不行, 一顿不吃他们就想得慌,白子慕一做,他们是腿都哆嗦,直接围着锅都不愿走远,吃的时候更是摇头晃脑。
自家娃都这样,要是推出去, 应该更不用说了。
蒋小一算过, 现在客栈、医馆、食铺还有他出摊赚的,一个月生意好的时候能有四五千两, 要是老六和小六像个人,顿顿白米饭,那这银子真是多得花不完,可现在是花都不够花,勉勉强强过日子都不够。
而且蒋小二几个一天天长大,请了夫子,束脩月月十来两,孩子用的纸墨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些都得花银子去买,莫小水能跟着读,李菜花高兴,但也晓得读书费银子。
她当初来的时候,就说了,能给他们母子两口吃的就行,可李菜花来了后,家里的活儿是抢着干,有时赵主君忙,家里的衣裳都是她洗的,勤勤恳恳,赵云澜想给她发工钱,李菜花没要。
哪能要啊!
不能要不能要。
小水用的笔墨都是蒋家买的,她都打听过了,一个月都得去好多,她想同莫小水说要不就不读了,她们不能这么巴着蒋家,可这话每每到了喉咙口,每每见着莫小水笑得高兴,眼里都是光,说:‘娘,季夫子今天夸我和小六还有二叔了,他说我们聪明,一教就会’时,她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更加努力的干活,每天天不亮她就起来煮凉粉,就想着多做些。
蒋小一也没多说什么,李菜花不是那等爱占人便宜的,要是不给她干,她心里定是不踏实。
生意做起来虽是忙忙碌碌,但日子过得充实,而且还得存些银子给小二他们娶媳妇当嫁妆。
蒋小一打算买间小铺子,专门做炸鸡还有辣条这些,后宅人的银子最容易赚,到时生意一定好。
可家里人手不够,再买人——
哪有竹哥儿他们好。
这都是自家的,不怕人有啥歪心思。
再说了,多出来见见世面是好的。
蒋小一觉得他来了一趟府城后,眼界都开阔了很多,对村里人而言,贫穷就像座牢笼一样把他们限制在那个破落的村子,他们一辈子,可能就只能守着那么一亩三分地,抬头永远就只能见着那么一片天,外面的世界,永远都和他们无关,可人,多走走看看总是好的,村里人是没法子,不得已,才做了井底蛙。
现在能走,自是要走出来。
竹哥儿现在虚岁十五,过不了多久就该寻婆家了,一旦嫁了人,以后便得围着当家的和孩子转,现在趁着‘年轻’出来走走看看,见识过了外头的繁华,那以后,死了都没啥遗憾了。
可也有些见识了外头的繁华富贵,再回村里去就不愿了,心里不平衡。
竹哥儿几个,蒋小一不说十足十的了解,但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竹哥儿他们就不是那等‘爱富嫌贫’之人,这几个都老实着呢!摸螺赚了银子后,这几个从没乱花,都一分不少的全拿回家给了堂奶奶。
蒋小一是这么想,他也晓得他要是打了注意,白子慕定不会拦,可夫夫之间就是要有商有量。
白子慕也觉得要是能把竹哥儿几个带出来,确实是好一些,但竹哥儿几人年岁不大,虽是有他们在,但离开家离开爹娘,也不晓得他们愿不愿意,敢不敢。
想了想,蒋小一道:“我先给大石去信,让他问问伯娘和竹哥儿他们什么意见。”
“行。”白子慕看着他:“你想开铺子,那可是看好地了?”
“看好了,我之前和外公说过,外公让赵管家去牙行那边看过了,牙行那边有几间铺子要卖,不过离家里最近的,就是广扬街那边的铺子,正巧和咱家客栈搁一条街上,不过那铺子有点小。”
提起生意蒋小一眼睛就亮,话里也带着活力:“我去看过了,比我们现在住这屋要大一些,后头还有个小厨房,那铺子先前是人家租了卖混沌的,我觉得够使了,而且咱要是卖炸鸡,双皮奶这些,那客人群体大多是孩子和妇人夫郎。”
“这些人平日不太爱在外头吃,多是买回去,那桌子啥的咱就不用多摆,摆三四桌就够了。”
现在住的房间因为是主卧,所以算得宽敞,有五米宽六米长,要是比他们主卧大,那确实是够了。
“那什么价?”白子慕问。
“外公说要是打算买的话,估摸要三百多将近四百两这样,我和牙行讲了,他们要三百四十六两。”
白子慕嗖的坐起来,躺都躺不住了:“这么贵?”
“嗯啊!”蒋小一也觉得实在贵了些,可要是租,一个月就得十来两租金,那一年就是一百多两,那还不如直接买了呢!
白子慕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什么时候买?”
炸鸡、辣条啥季节都好卖,可双皮奶夏季好一些,现在都七月了,蒋小一自是想快些。
“后天。”
白子慕:“那正好我休沐,到时我同你一道,没准还能讲讲价。”
“应该是不能了,我先头喷了快八两口水,那管事的才给的这个价呢!”蒋小一看着白子慕,一副等夸的表情。
白子慕:“……我夫郎真是贼拉厉害。”
蒋小一笑起来:“低调低调。”
白子慕低低笑起来。
隔天一大早起来,蒋小一先给蒋大石写了信。
蒋大石字认了好些,看信是没问题的。
写好了他才让小厮跑了一趟,让专门跑腿的送平阳镇去。
忙完这事儿,他才去厨房那边跟着大家忙。
买铺子那天,白子慕原是想和蒋小一去去就回,不过六个小的吵囔囔,说也想去,他们已经六天都没出过门了。
那行吧。
白子慕和蒋小一带着他们六,一路晃悠悠的去了牙行。
早先就说好了的,铺子蒋小一和赵云澜几人也是看了又看,都确定好了,如今就剩交银子去衙门过户这么一事儿。
那牙行的管事见了蒋小一来,立马把早写好的契书和铺子文书拿了出来,笑道:
“正好契书我刚写好,小一哥儿你就来了,赶巧了不是,你要不要看一看,要是没啥问题,咱把字签了,立马就去衙门过户,你……”
叮的一声响,像是什么铁块砸到了书桌。
那管事的一瞧,哦,是那汉子的……他娘的,这人是秀才?
考上秀才,不仅免税,还能去衙门领银子和肉,那每个月咱的领呢?
要是衙门没有熟人,光报了名字不行,还得拿‘秀才令’去。
这秀才令牌铁制的,小小一块长方形,寻常有点眼力见儿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啥子。
那管事的态度空前绝后热络起来:“蒋小哥儿,这位是?”
刚才叮那一下明显是夫君故意的,蒋小一眼睛亮晶晶:“是我夫君啊!”
“……”
“我夫君现在在清文书院读书,准备过两年考秀才。”
“……”
“管事的,这价格能不能再少点?我夫君说了,那铺子虽是好,可在街尾,不太值那个价。”
“……”
秀才郎都来了,这个面子他能不给吗?不给这人万一是个小心眼的,这会儿奈何不了他,以后要是考上举人当了啥的,收拾他那估摸着就跟杀猪一样。
管事的:“那……我给你抹个零头。”
那六两银子他,他不赚了。
白子慕笑起来,拍了拍管事的肩膀:“叔,够大气啊!”
管事的脸上赔着笑。
也不是他大气,你刚要不是似笑非笑看着我,这六两我也不可能给你抹。
去衙门过完户,蒋小一捧着房契左看右看,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看完了才仔细贴叠好给白子慕放空间袋里头去。
“夫君,我们直接回家吗?”
蒋小二几个明显还想逛,白子慕:“再逛一下吧!”
“噢耶,太好了太好了。”蒋小二几个蹦跳起来。
最美的还是老六,出来姑娘、哥儿多,把他都给看美了。
一行人从广扬接逛到广平街,又从广平接逛到了广圆街。
这边最是繁华。
按照现代话来说,此地算是市中心。
广圆街街头有一十字路,这儿很是宽阔,来往行人也多。
这会儿正值傍晚,没了晌午的暑热,人更是多了,各大铺子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路过青楼外头,几个姑娘穿着凉快,正站在门口甩着帕子招客。
“客官,里面来呀。”
白子慕和蒋小一没往青楼里头看,蒋小二几个年纪还小,也对青楼不敢兴趣。
只老六,走出半里地了,那脑袋还在往后扭。
不得了哦。
刚才那几个美人正点死了。
“父亲,刚刚那个是什么地方?老六也想去。”
白子慕:“……”
去你个锤子去。
蒋小一有点心累,以前驴弟弟,现在驴孩子:“那里面一点都不好玩,去里面玩容易烂黄瓜,你乖,爹爹带你去买糕点吃好不好?”
老六挠挠头:“好吧。”
府城糕点铺大,上下三层,不过第三层都是雅间,让客人坐上头吃的,只一楼二楼摆着点心。
这糕点做的五花八门,一进铺子里头就能闻到一股甜香味儿,蒋小二几个逛了一下午饿得厉害,蒋小一买了几块让他们先吃着,便在店里逛了起来。
小二引着蒋小二几个到一旁,让他们坐小凳子上吃。
铺子里的糕点不仅五颜六色,闻着香,形状还五花八门,有花样的,也有兔子形状的,蒋小一都看迷眼了,他也没让小二搁身边招待,拉着白子慕到处看,看完一楼看二楼。
“夫君。”蒋小一指着一叠燕子形状的糕点问:“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做的吗?”
白子慕凑近瞧了眼。
古代糕点的制作材料多样,大多是面粉、糯米、糖、油脂、果仁等,制作工艺则涵盖了蒸、煮、烤、炸等多种方法,这燕子形状的糕点,其实就是豆沙混着面粉捏出来的。
“你喜欢吃吗?”白子慕问道。
蒋小一没说话。
喜欢个球球。
方才买了六块就去了三百多文,也不知道这么贵吃了是能升天还是咋的,即使现在饿得浑身没力气,他爬都要爬到家再吃饭。
让他花这种冤枉钱,蒋小一才不干呢!
可怪香的咧!
白子慕看出他喜欢却又不舍得买,笑了:“等会回去我给你做蛋糕吃。”
“啊?”蒋小一眼都要飞出来:“夫君,你还会做蛋糕啊?”
“会。”
蒋小一:“那我要吃。”
蛋糕上头有奶油,可好吃了。
可惜蛋糕少,夫君空间袋里就那么十来个,早吃光光了。蒋小一迫不及待,拉着白子慕就要回家,就听楼下吵吵囔囔。
仔细一听,还能听见蒋小二几个的声音。
怎么回事?
蒋小一和白子慕对视一眼,赶忙往楼下跑。
到了一楼就见蒋小二六人站成一排,个个都像背了好几条人命一样,一副凶神恶煞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妇人和一个娃儿。
那两妇人,一个上了年纪,看着比赵主君年岁还要大,大概是被气得狠了,一直拍着胸口,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另一个妇人年轻些,约莫也就三十岁的样,她们旁边那男娃儿手里还牵着一只狗,那狗看着蒋小二几个,撕着牙,嘴里发着低沉的怒吼声,似乎想扑上去咬他们一样。
店里的几个小二正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沈家老夫人是店里的常客,每次来出手阔绰,十来两十来两的买,而这几个娃儿,虽是面生,可小二也不敢小瞧了。
毕竟方才带他们来的大人,腰间挂着秀才令呢!
小二不知道怎么劝,掌柜听见前头吵闹从后院出来了,只扫了眼他就想帮沈老夫人,可还没说话呢!赵鸟鸟一拍桌子:“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掌柜要帮腔的话立马说不出来了。
不得了!!
这娃小小年纪,便长了一副成功人士的样,这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吗?再看他那拍桌子的王八之气,真像极了他东家。
再看另外几个小娃子说话更是嚣张。
莫小水:“你骂我四叔,等下我收拾你。”
蒋小二:“一个一巴掌。”
蒋小三:“打得你们嗷嗷叫。”
老六:“还敢瞪老六,反了天了,还从没有人敢这么看老六,等我告诉我的父亲和爹爹,你们就完了。”
小六没说话,可看着沈家几人那目光就像淬了毒。
这么嚣张的,怕是有来头啊!
那还帮不帮?掌柜的正犹豫,有一小二过来了,悄声说陆叔,那几个娃咱不能得罪啊!人跟着秀才郎和蒋小哥儿来的。
那秀才也不用怕啊!
人家沈家老夫人那外甥也是秀才,而且还是知州女婿。
小二:“可是上回您说了,让我们不要得罪蒋小哥儿。”
掌柜的眼皮一跳:“是那个卖鸡爪的蒋小哥儿。”
蒋小一搁广扬街出摊,虽是离广圆街有些远,但之前店里来客人,闲聊时会唠两句,说什么鸡爪什么凉粉蕨菜,掌柜的听得糊涂。
这鸡爪咋的可能好吃?
还有蕨菜,这季节哪里来的蕨菜?
派小二一打听,掌柜的懂了,原来是赵家的继子开的小摊子啊!
“是,我之前给您去买鸡爪,见过他。”小二说。
那真是不能得罪了。
为啥?
聪明人都知道,沈家打压赵家打了这么久,还没把赵家打垮了,为啥啊?
赵家也找着靠山了呗。
虽然不晓得什么靠山,可有点脑子和门道的都晓得,那靠山怕是比要知州牛一些。
不然赵家早该夹着尾巴做人了。
方才还想问吵啥,现在掌柜的懂那几个娃儿啥子来头了,那就不用问了。
对家嘛!
见面不干一架,那怎么行。
两边都不好得罪,但这么吵,影响生意啊!看见蒋小一和白子慕下来,那掌柜宛若看见救星,立马过去,说让他们劝劝。
劝啥?蒋小一觉得他家这几个乖得没边,现在这么骂人,肯定是对方先惹了他们。
第295章 第 295 章
蒋小一觉得得问问, 要是小事,那算了。
要是大事,那还劝啥劝, 护犊子要紧。
白子慕也是这么想,问蒋小二怎么回事?
蒋小二怒火冲天,指着沈夫人几个:“是他们了, 带狗狗来, 那狗狗一进门就冲过来咬老六的裤子,小水和弟弟去拉那狗狗, 那狗狗不松嘴,小弟急了, 就拉那狗狗的尾巴,那狗叫起来, 这几个人一进来看见了, 就想打小弟, 然后弟弟说她们是沈家的坏人,我们就干起来了。”
蒋小二几个原本坐角落吃糕点吃的好好的, 那狗从门口一进来似乎嗅到了什么, 猛的冲过去,直接朝着老六和小六咬。
小六动作快,在狗冲过来的时候咻的就把腿收凳子上,只老六,忙着看店里的美人,小六要喊时已经来不及了, 老六被狗咬了个正着。
那狗也不知道什么品种的, 像狼又像狗,高高大大的, 牙齿很是尖锐,老六和小六身上有点熊气,也有天生自带的威压,可出门在外,到处都是马车,威压要是不收着,马儿受惊跑起来,城里怕是要乱。
所以平日,白子慕总叫他们把威压收起来。
可现在没了威压,这狗竟然不知好歹的咬他儿子。
白子慕赶忙去看老六。
这年头可没疫苗,要是咬着了,他家老大得了狂犬病那可怎么得了。
老六裤子被咬破了,但他晓得被咬了要得病,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使了法,小腿钢化了,倒是没伤到。
白子慕正要松口气,却见眼前一黑,蒋小一已经冲过去,对着那只还在汪汪叫的大狼狗的狗头就是一巴掌。
白子慕:“……”
“夫郎,要是没搞错的话那是狼狗啊!发起狂来会咬人吃肉的那一种的!给点面子啊!你一巴掌打过去,打得那狗都不敢叫了,这会让它很跌面子的。”
蒋小一手掌火辣辣,见那狗突然低低唔噎,趴在地上不敢动弹,浑身颤栗不止,晓得是白子慕放了威压,这狗怂得动不了了,他立马又扇了那狗嘴巴一巴掌:“我叫你乱咬人,咬啊!看你还咬不咬。”
沈老夫人尖叫起来。
这狗她养的,好几年了,平日疼得要命,当小儿子一样,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狗儿森*晚*整*理子挨打。
她几乎是目眦尽裂:“你……你敢打我的狗?”
“谁让你不看好让它乱咬人,我不止打你的狗,我连你都打。”蒋小一说。
他家老六和小六虽然不是他拼了命生下来的,但到底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他平日都舍不得打呢!现在竟然被狗咬了,对方明明理亏,却还一副‘咬就咬了,又没咬死,多大点事儿’的样,叫他如何能忍。
这年头大家都不晓得狂犬病,真被咬着了,最多也就是赔的药材费,沈老夫人先头确实是这么想,可晓得老六啥子人后,赔?一个子她都不想给。
白子慕恼怒得不行,可他不好动手,但骂两句是行的,那年轻妇人被骂的脸上热意蹭蹭蹭的往上涨,气得出了声:“哎,你这人还是不是个汉子,竟欺负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大家快来看看啊!快来看啊!有人不要脸了。”
白子慕看向赵鸟鸟:“她是谁?”
赵鸟鸟:“鸟鸟记得她,她是沈王八的妾室。”
“怪不得,我说怎么骚气冲天的。”
“你……”李柳柳气得脸涨红,冲过去就想撕了白子慕的嘴,谁知白子慕还朝她伸手,说赔钱。
李柳柳一怔:“赔什么钱?”
“我儿子都被咬了,你不想赔钱?那行啊,按照咱大周律例,无故伤人至残至死者,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牢刑,给银子还是坐牢你看着办吧!”
李柳柳都要笑了。
白子慕撩老六裤脚的时候店里人都没见着,可那裤子被咬得那么厉害,里头肯定也被咬着了,李柳柳知道这么一回事儿,可那小麻杆不是不哭不闹站得稳稳的……吗?
“哎呦喂啊!爹啊,父亲啊!痛死老六了,痛死老六了。”老六突然抱着腿在地上滚了起来:“痛死人了,痛死人了。”
“啊!大侄子,大侄子,你不要吓唬二叔啊!”
“没吓唬你啊!二叔啊!老六不孝啊!要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白子慕一脸心疼:“看看,看看我儿子被你们狗咬成这样,他娘的,今天没个五十两,这门你们甭想出去。”
李柳柳倒抽一口凉气:“……你当我傻?五十两,乡下来的,贱命一条,值五十两?穷疯了吧你。”
沈耀华也道:“娘,那小哥儿肯定是装的。”
老六哭嗷嗷的:“老六没装、没装。”
蒋小一跪地上抱他说爹知道,我们老六一向最乖,你是怕爹和父亲担心,所以刚刚你都在忍着,我可怜的孩子,这次是多痛啊!竟哭成这样,以前你从不哭的,孩子受苦了啊!
周边妇人、夫郎一听。
原来是忍不住了。
这孩子看着小小的,虽然话会好多,但就两颗牙,想来才一岁大,这么点大的孩子,懂装?人娃儿哭得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了,装能哭成这个鬼样子。
而且明明是自己看不好狗,咬了人给点银子道个歉不过分吧!
可看看,这沈家的,方才还傲得厉害,一点心虚愧疚都没有,还说什么贱命一条,那孩子乖得咧,方才还一直朝她们笑,他旁边几个娃儿模样也好,还想着等会儿买好糕点,逗一下那几个孩子,没成想竟出了这种事。
不行,看不过去了,心里窝火得厉害。
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
“五十两?这位老弟你喊的少了。”
“就是,要是咬了我家儿子还这个态度,我不砍了那畜生都是好的。”
“这沈家人真是嚣张。”
“这沈家干啥的啊?”
“干啥的?就一破户,做点小生意的呗。”
“啊?我还以为啥官爷家的呢!就一商户之家,那模样,比官家夫人还有范呢!”
“可不是,笑死人了,还贱命,自己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玩意儿。”
一句又一句,说得李柳柳恼怒不已,可一看,大家手上领着的糕点,一盒一盒的,跟旁的丫鬟头上还插着银钗子……
不是她能招惹的。
蒋小一恶狠狠的看着李柳柳。
听鸟鸟说,这人先前没少欺负他和爹爹,今儿好不容易见了,不收拾一顿不得行,刚夫君说赔银子,但什么意思蒋小一懂。
沈家的银子是臭的,他夫君哪里会要,不过是寻个由头能让他名正言顺的打人——银子都不愿赔,那打一顿不过分吧!
蒋小一瞥了白子慕一眼,发现他没有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看着李柳柳。
夫君平日最疼几个孩子,这会儿老六被人骂贱命,要不是夫君是书生得顾忌名声,李柳柳这会儿怕是早残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白子慕从没像今儿这般对哪个女人起过这么大的杀气,李柳柳是第一个,他真的是被气到。
他强压着怒火抬起头,对上蒋小一的视线,微微点了下头。
蒋小一也点了下。
懂了。
夫君让他下毒手。
李柳柳被周边人说得臊,想解释两句,眼前穆然一黑,蒋小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她跟前,巴掌高高举起。
“你不赔银子还骂我儿子,我打你。”
啪的一声,蒋小一打完了,又去扯人头发,李柳柳就没干过活,养尊处优,哪里是蒋小一的对手,一下就被他压地上当方面的暴打,沈耀宗想要帮忙,被莫小水和蒋小三一把拉住了。
掌柜的要上去拦,被一妇人叫住。
拦什么?银子不愿赔,又骂人孩子贱命,不该打吗?
周边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起哄:“这位小哥儿好生厉害。”
“打她,打她。”
蒋小一打了李柳柳好几下,见她头上插着东西,手上还左右两镯子,立马扯了下来,全摔到了一旁地上。
手镯一下就碎成了好几瓣四处分散,发钗摔不烂,却被白子慕踩了好几脚。
妇道人家最爱这玩意儿,金银首饰是她们半条命。
李柳柳犹如被人刺了心窝,失声尖叫起来。
这都是她最爱的首饰啊!
平日她都不舍得戴,今儿难得出来逛一趟,才拿了出来……
白子慕把两发钗踩坏了,才捏着李柳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声音寒凉:“骂我儿贱命?你什么东西你敢这么骂?”
他目光比声儿更冷,注视着一旁被莫小水摁在地上的沈耀宗,他原是想连孩子都不放过,让沈耀宗屁股开下花,可不知道发现什么,他怔了一下后突然笑了一声:
“这是你儿子吧?真不愧是你这婊子生的,长得婊里婊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以后恐怖就是个太监命了,你给我乖乖等着。”
“你……”李柳柳眼中要喷出火来,却听儿子一声大叫:“奶奶……”
店里站了不少人,听见白子慕那话都笑出了声,自家嫡长孙被人这么说,这会儿又这么多人,要是传出去,他们沈家不得遭人笑话?
而且李柳柳怎么说都是她沈家人,如今被人摁在地上打,那和直接打她沈家的脸并没有什么两样。
丢人了,沈家的脸真真是丢光了。
到底是上了年纪,沈老夫人气得厉害,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后,突然没有征兆的朝后倒了下去,两眼一闭……晕了。
蒋小一愣了愣,松开李柳柳站了起来,看着白子慕脱口而出道:“真晕假晕?沈正阳上回被小二他们骂两句,就倒了,现在他娘也是这样,动不动就晕,这家人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掌柜的:“……”
骂得那么难听厉害,不晕才是有毛病吧!
沈老夫人一动不动,李柳柳和沈耀宗急慌慌的又叫又摇,沈老夫人还是没点动静。
掌柜的赶忙让小二去喊大夫,不然搁他们店里出事儿了咋的整。
蒋小一见着沈老夫人脸色发青,一副准备去阎王那儿报道的样子,也有点怕了,悄咪咪问:“夫君,怎么办?”
白子慕抱起蒋小二和老六,也压低了声:“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办?只能送回家里大办了。”
蒋小一:“……”
看见白子慕一副准备溜了的样子,蒋小一立马叫上蒋小三几个,这会儿不走,人要是真出事儿了,赖上他们那就不好了?
赶紧溜吧!
掌柜的就见他们呼啦啦的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却见那个方才一直不说话的小娃娃突然折了回来,对着趴在地上的方才朝他们使劲叫过的狗就是一脚。
那掌柜说不出话来了。
这娃儿看着麻杆一样,小小的,没想心眼儿竟也这么小。
蒋小二几个自觉打了胜仗了,眉飞色舞的,一路直笑。
蒋小一笑了两声不由叹气。
今儿本来逛得好好的,竟碰上了沈家人,当真是晦气。
可一想,都住城里,同一片地,碰上也是正常。
“夫君,这沈家人真是太讨厌了。”
白子慕:“可不是,他娘的,敢骂我儿子,这事没完。”
沈老夫人被送去了医馆,沈正阳听到消息赶往医馆的时候沈老夫人已经醒了,正躺床上一个劲儿的骂,来回折腾不过那么几句,村里来的粗鄙云云。
沈正阳心想,蒋小一那一伙人,哪里只是粗鄙,骂起人来当得是厉害,专门往人肺管子上骂,他领教过,门清。
“娘,你没事吧。”沈正阳问。
沈老夫人说没事,就是气不过,那蒋小一打了她的狗都还不算,白子慕还败坏了她孙儿的名声,今儿那么多人在,以后她孙儿走出去怕是要遭人笑。
李柳柳哭哭啼啼:“老爷,你可要为我们耀宗和妾身讨个公道啊!”
沈正阳看了默不作声的但红着眼眶的沈耀宗一眼:“他说啥了?”
李柳柳没好意思学,最后还是沈老夫人说了,又说李柳柳被人摁在地上打,好些人都见了。
李柳柳面色惶惶,怕沈正阳气她丢了沈家的脸。
沈正阳确实是恼她,可最恼的,当是白子慕和蒋小一。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蒋小一这么干,和打他沈正阳的脸没什么区别。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沈正阳是气得不行。
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他沈家,士可忍孰不可忍。
可人现在是秀才了,怎么对付?他能对付赵家,可白子慕那儿他一时半会儿插不了手,倒是有点难办了,思来想去,还是问问表弟吧!
傅君然有点后悔扯进这件事儿来了。
毕竟白子慕背靠知府,知府大人上次还警告过他岳父一次,他不想再招惹白子慕了。
可他已插手,已和赵家站在了对立面,现在想抽身事外已无可能,而且……
傅家是卖棉起家的,傅家老大没有经商的头脑,傅君然是傅家老大的嫡子,也是长孙。
自古爷奶爱长孙,加上脑子活络会哄人,傅君然在傅家很是受宠,
至于有些木讷老实的傅君豪,傅家两老并未多看重。
两老是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大概是做生意被上位者压迫多了,两老总盼着有朝一日能扬个眉吐个气,因此朝廷一改制度,准许商人子弟参与科考时,傅家两老立马就把傅君然送进了私塾,后头一直盼着傅君然光宗耀祖考上京城,留京做官。
可家里小本生意,傅君然读书开销大,和同窗喝个茶,就去了几十两,私塾里头个个腰间玉坠华袍着身,傅君然自是不愿比人差,回来拐弯抹角一说,傅家两老也觉得读书人面子为首,确实是不能寒碜了,又给买,笔墨纸砚平日各项花销更不用说了。
傅家做的小生意,并不算太过富贵,一月也就能赚个八/九百两。
第296章 第 296 章
要是傅君然‘省’些, 一个月七/八百两银子,一家子用是绰绰有余,可他偏的心气高, 吃穿都要用最好,一个月赚的大头全花他身上了。
因此傅家老二想把傅君豪也送私塾去时,两老就没应。
可凭啥?银子是自己赚的, 上学的却是搁家里白吃白喝的大哥的儿子, 这搁谁谁心里能好受。
傅家老二到底是疼孩子,后头不顾两老阻拦, 应是把傅君豪也送去了学堂。
傅家两老拦不住,平日总是叽叽歪歪, 不过这不算啥大事,傅家老二便都忍了。
可后头两老实在过分, 家里生意一直是傅家老二在忙活, 两老尽把银子花傅君然身上还不算, 在傅君豪要参加府时,他们故意把傅老二和傅二夫人支开, 把傅君豪锁屋里, 让他错过了时辰,又白白等了三年。
两老之前偏袒大房和长孙就算了,可傅家老二怎么都没想到两老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因为想不到,所以压根毫无防备。
想起往日种种,傅家老二心寒,也不愿自个辛辛苦苦赚的银子全让大房花了, 想分家, 傅家两老和傅老大哪里愿。
傅老二分出去了,那家里以后谁赚银子?
后头傅老二闹得厉害, 净身出户。
傅老大接管生意,不过半年就亏损了近三千两,家里入不敷出,最后还是沈家‘照顾’,日子才过得去。
但这些事儿外头人哪里懂,只觉得傅家依旧的富贵风光。
要是没了沈家扶持,傅家生意绝对撑不了多久,因此傅君然对沈正阳的事才各外的上心,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不过沈正阳也知好歹,平日不咋的来麻烦他。
虽是不想和知府对上,但……
明面上不行,暗地里总是可以的。
见他脸色渐缓,沈正阳立马道:“表弟可是有招了?”
“嗯。”傅君然摩挲着茶缘,语气沉沉:“他我来对付,至于赵家,你派出去的人可是回来了?”
“回了。”沈正阳说。
“学的如何?”
沈正阳细细说了,傅君然沉吟片刻:“既是如此,那这事儿先不能急。”
“我听表弟的。”
“如此甚好,不过。”傅君然盯着茶杯,目光像含了毒道:“赵家还能嚣张至今,说白了,全是靠的白子慕,而白子慕仰仗于楼倡廉,要是楼倡廉对他失望至极……那赵家便蹦跶不起来了。”
……
休沐过后,白子慕回了书院。
出摊这些事儿,蒋小一让赵云澜和蒋父接手,他则带着赵管家去了新买的铺子那儿。
原先租客走了后,东西搬得干干净净,蒋小一发现连着案板上的木板都被撬走了,铺子里连根毛都没见着,当真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蒋小一在后院厨房逛了一圈。
这厨房直接连着前头铺子,很近,里头就两个灶台,一个砌得又高又大,大概是专门架大铁锅顿骨头汤的,正好,要是卖炸鸡,那肯定也得买大铁锅,锅大了,油多了才好整只炸。
至于另外一个灶台,蒋小一想推了,让人砌两个小一些的,这样煮饭和做辣条就能方便很多。
辣条好做。
白子慕上次做的时候,蒋小一站一旁仔细看了,赵云澜也好这一口,跟几个小的也站一旁看,就见白子慕一边舀了两盘剩饭放盆里,一边道:“放了米饭,我们还得放点面粉,淀粉,盐,十三香,花椒粉,还有几个鸡蛋。”
蒋小一:“这就完了吗?”
“怎么可能,既然是辣条,那怎么可以不放辣呢!”白子慕往盆里放了好些辣椒面,说:
“这辣椒面是辣条的灵魂,爱吃辣的就多放一点,不过放的这个辣椒面得讲究,一定是要能辣屁股的那种辣椒面,如果不辣屁股,那辣条就不好吃了。”
蒋小一和赵云澜笑了起来。
蒋小二几个也乐得不行。
加了料,放点水,搅拌搅拌,湿米饭就加少一点水,干米饭水就多加一些,米饭揉好了,给它醒半个时辰,趁着这个时间,弄配料。
辣椒面和辣椒粉必不可少,芝麻、白糖等配好了,把醒好的面团拿出来揉成长条用擀面杖擀成面饼,再用刀背压出纹路,这样辣片好入味,然后切成一片一片的放入蒸笼蒸熟了,蒸好的辣条夹出放凉,最后炸个料油。
蒋小一懂,这料油就是香的关键,油热了下葱下香菜,炸透了捞出,然后再把方才搭配好的配料倒油里,翻炒均匀后下入辣条,再翻炒均匀就成了。
手工做的辣条,柔软劲道又入味,香得很。
那天蒋小一和几个小的炫了三大盆,辣得厉害了,来一口凉凉的双皮奶,整个人美得要升天。
赵管家就见蒋小一盯着灶台发愣,一个劲儿吸溜口水,没多问他就懂了,大少爷八成是又想起辣条来了。
蒋小一逛了一圈,心里有了普。
灶台不用请人砌,这个蒋父会,就是手艺不咋好,不过自家用的,好不好看不要紧,实用就行。父亲下午收摊了,可以过来砌一下,竹哥儿几个不晓得来不来,要来的话估摸着也没那么快,因此倒也不用太过着急。
蒋小一和赵管家赶着牛车去买了砖头、、蒸笼、铁锅、锅铲、菜籽油、桌子、长凳……
香料这些不用买,直接从作坊那边调过来就行,直接买,难免的引人耳目。
要买的五花八门,蒋小一跑了大半天才买完,回了铺子又打扫了一遍卫生,见着时辰到了,他让赵管家先赶马车去接白子慕回来,白子慕没回家,直接来了铺子,在里头逛了一圈,发现蒋小一是个能,就一天,该买的却都已经买好了。
双皮奶、炸鸡、辣条做时要的厨具算不算多,但杂,跑这么一天,想来是累得够呛。
白子慕过去帮忙,把新买的桌子擦拭干净,蒋小一见他擦桌子不用自己忙这活,又跑厨房外头门口把下午洗干净搁篮子里晒干的厨具搬到厨房里头去。
两人忙忙碌碌,全弄干净关好门时太阳都要落山了。
不过城里夜晚没禁宵,天都还未黑,各大铺子外头都已经挂上了灯笼,瞧过去红红火火的,路上行人也多,颇为繁华。
许久没和蒋小一单独逛过街了,以前住村里,偶尔的还能跟蒋小一逛几次街,饭后在村里压压村道,但自来了府城,一直见天的忙,几乎都没啥空闲。
白子慕让赵管家先回去,自己牵着蒋小一慢慢往回走。
出摊做吃食虽不算什么重活,但洗鸡爪啥的,要提水倒水,蒋小一指节处还是长了点茧子,白子慕拇指在他手上摩挲着,问他累不累?
蒋小一摇着头,握住白子慕略显温润的手,高声说:“不累,做生意有银子,我一见银子多,就半点不觉累。”
这话是真的。
现在的日子在他看来,虽日日忙活,可做凉粉、鸡爪这些,都是动动手就能干的事,压根不用使啥力气,种田砍柴那些才是重活,才算累人,如今这些,蒋小一真没觉得累:
“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才累呢!”
蒋小一有点恍如隔世:
“那时候我和父亲天天要去山里砍柴,辛辛苦苦,可回来饭都吃不饱,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小二身子能快点好起来,然后每个月都能吃上一顿肉,现在小二身子虽是没好全,可他不咳嗽那么多了,不用见天的吃药,还能顿顿吃肉,我还有你和儿子了,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整天都想笑。”
人活一世,整日拼搏,东奔西走甚至背井离乡,其实归根究底,不过是为了吃饱穿暖。
如今他吃得饱,也穿得暖,家人、自己皆安康,他再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白子慕心里暖暖的:“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日子,上有老下有小,床上还有一个会放屁的小夫郎。”
蒋小一身子一僵,羞脑不已的捶了他一拳:“……你讨厌。”
白子慕笑起来。
回到家时夕阳已沉,蒋小二四个正在门口玩闹,老六和小六化成熊崽子,撕着牙一个劲儿的追着蒋小二四个,几人笑嘎嘎的,声音清脆又满头大汗,似乎是觉得很好玩,很刺激。
“啊~大哥,哥夫,你们回来了。”蒋小三率先发现他们相携而来。
蒋小一眼神柔和下来,抱住朝自己冲过来的小六:“吃过饭了没?”
小六摇摇头:“外公说等爹爹和父亲。”
“那我们回家吃饭吧!”
“好,开饭了开饭了~”
另一边,小山村。
送信的汉子寻到福来客栈,见着蒋大石,说是府城来信,蒋大石一听就晓得不是三哥就是哥夫写的,毕竟府城人,他认识的就三叔一家。
这才走了没几月,咋的突然来信,别是有什么急事儿。
蒋大石急急忙忙拆开一看,而后脸上露了笑,直接和季老先生说他有事要回去,让他帮忙看下客栈。
他回来的快,平日从不早退,今儿太阳都没落山呢就见着孩子回来,大伯娘原是在山腰玉米地里锄草,看见村道上走着的人,还问二伯娘:“那是不是咱大石?”
二伯娘:“我看看,哎呀,真是啊!怎么今儿回来这么快?”
不知道,儿子走的也好快,弟妹。”大伯娘有些担忧:“咱先回家吧!”
“行,别是出了什么事。”
到家了,一问,原来是蒋小一来信了。
蒋大石是等晚上二伯几人回来,吃了饭全家坐院子里乘凉才重新拿了信出来念。
蒋小一和白子慕学了快三年字,认得多,蒋大石虽也认了不少,但没蒋小一的多,信上有些字他不认得,但这不要紧,大意晓得了就行。
竹哥儿几人本来觉得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应该是三哥写信唠嗑啥的,可信上咋的还提到自己了?几人立马竖起耳朵听。
——三哥竟然叫他们去府城看铺子卖东西!!!
这……这……
堂奶奶听明白了,小一是又推了新吃食,想叫几个孩子过去,捡田螺这事儿,让村长家的王哥儿和几位族长的人做。
这相当是卖村长和族长一个人情,这样以后有啥事儿,能有个帮衬。
要是竹哥儿几人不想去,希望可以尽快给他回信。
堂奶奶觉得他想的周到,至于竹哥儿几个去不去:“你们三咋的想?”堂奶奶看向他们,发现燕娘看向二伯娘,堂奶奶笑道:
“不用看你娘,你如今虚岁都十岁了,自个定是有想法,竹哥儿你也是,怎么想的?”
竹哥儿既激动又忐忑,堂奶奶眼神鼓励地看着他,家里人都是讲理的,没啥好怕的,他开口道:“我想去。”
似乎意料之中,堂奶奶问:“你们呢?”
“我们也想。”雨哥儿和燕娘说。
没有人不想去外头闯。
大伯没呵斥,也没不高兴,只掰开了跟他们说:“这你们要是去了,可不是去着玩的,你们三哥是喊你们过去照看铺子,信上也说了,不出意外的话,怕是会忙得很。”
雨哥儿急道:“我们不怕累。”
“我当然晓得你们不怕。”大伯说。
竹哥儿几个在家,每天捡完螺后就立马背去镇上,几百来斤,两个哥儿一个姑娘,大的刚十五,小的刚十岁,累吗?
肯定是累的。
村里离镇上远,光是走都够呛,何况还背着东西。
竹哥儿几人是一路走走歇歇,回来后是满头汗,现在夏季好点,冬季几个孩子那手就没有好的时候,上头全是一道道口子。
可孩子没喊过累,回来了又到处的忙,割猪草,洗衣裳,捡柴火,孩子咋的样,怕不怕累,旁人不知道,大伯知道。
“告诉爹,你们为啥想去府城?”
竹哥儿沉默了半响:“上次小二去府城回来,我问过小二,他说府城和镇上不一样……我想去外头看看,以前哥夫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说让我们多逛逛,我不知道他说啥意思,但三哥去了外头回来,我觉得他不一样了。”
二伯娘笑起来:“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一样了。”竹哥儿说。
“那就去吧!”二伯编着手上的箩筐,这箩筐编了好些时日,已经快完工了,是拿来装豆腐皮的,豆腐皮晒干了不重,因此他编的箩筐又深又大,手上不停嘴上说:
“有机会能去就去,你爹年轻的时候没你们这般命好,没人带你爹,你爹我啊!这辈子估摸着是没机会去外头走走了,你们三哥念着你们,喊你们去,那就去。”
“就是。”蒋大树语气酸溜溜:“可惜没叫我,要是也喊我,我马上就收拾包袱去了。”
柳哥儿无奈道:“做炸鸡这是屋里活,小一叫你去干啥?你去了会干啊!”想的可真是美。
大伯娘、二伯娘都没反对。蒋小一说的明白,孩子去了,工钱一个月八百文,后头要是生意好,再给升。
可是八百文已经算给得多了,虽说捡螺也能赚不少,每天还只用忙两两三个时辰就行了,可捡螺到底是风里来雨里去,哪里比呆铺子里好。
这一次要是错过机会,那孩子以后就跟着他们一样,怕是再没机会到外头看看了。
不过几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离过家,二伯娘到底是担心:“去了可就不能闹着回来了,你们怕不怕?”
燕娘眨了眨眼:“怕啥啊?”
二伯娘哽了一下。
燕娘:“三叔三哥们都在府城,去了都是自家人,我们不怕。”
可能就是有点想家。
可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
去了赚大银子,他们能赚银子,爹娘就不用那么劳累了,所以想去。
第297章 第 297 章
大伯想了想:“那今儿你们收拾东西, 明儿爹送你们去,小一要开铺子,怕是急着用人, 咱不拖着了。”
堂奶奶点点头,大伯早已经能走动了,就是一瘸一拐的不太方便, 竹哥儿三个还小, 没出过远门,又都是哥儿姑娘, 有个人送过去到底是放心些。
二伯看着大伯,心想大哥真是鸡贼, 能白跑一趟府城。
蒋大石看着哥哥和弟妹,竹哥儿还好, 胆子大些, 燕娘也是, 雨哥儿胆子却是小一点。
卖吃食,那少不了得和人打交道, 想起他自个当小二第一天, 见着客人进来是紧张得要命,府城人更富贵,他就怕竹哥儿几个去了,怕得话都说不清。便把当初白子慕鼓励他的那套说辞搬出来。
“你们去了不要怕,府城人穿得再富贵但脱了衣裳都像猴,和咱们都一样, 没啥, 不用觉得咱家穷,村里来的就低人一等, 你们好好干,胆子大一点,手脚麻利些,别怕惹祸了三哥和哥夫会生气会失望会赶你们回来……”
他话都没说完,竹哥儿先挠挠头:“我们不怕这个啊!三哥和哥夫平日可宠我们了。”
雨哥儿:“是啊是啊,哥夫以前还在的时候都说了,我们是他小舅子,只要我们不欺负人,不犯错,他就护着我们,谁敢欺负我们,他就揍他,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蒋大石:“……不怕最好,你们去了,多看多学,知道吗?”
“知道。”
该说的都说了,蒋大石站起来:“那行,我去村长家和几位族长家一趟,让他们明儿去捡螺,不然螺断了,客栈里怕是没的煮,娘,二婶,你们去烙点饼,给弟妹和爹明儿带路上吃,我们平阳镇离隔壁镇远,晌午定是到不了,带点吃的,中午垫垫肚子。”
大伯娘拍着大腿:“是了是了,差点忘了这茬,你赶紧去。”
等蒋大石出了门,张大丫才笑道:“大石当了几个月的掌柜,果然是没白当,行事都认真稳重又周全了许多。”
堂奶奶欣慰得很:“可不是。”
夏天日头出的快,也热得快,村里人是早早就起来了,想趁着早上凉快多干点活儿。
以前穷啊!起来洗把脸就得扛着锄头下地去,也就刘家、村长家这些条件好些的,早上起来能住点疙瘩粥喝,其他人家,没这个条件,早上吃了,晌午吃啥?又不是农忙,一天两顿行了。
不过如今不一样了,今年卖了豆子,还有野菜,赚了快十两钱,光是糙粮都能买上千斤,能温饱了,大家也不抠搜了,早上起来不煮锅糙粮野菜粥,也会煮几个红薯。
这红薯可以带着路上吃,省时间,陆招娣和村里几妇人约好了今儿要去山里砍柴,早早起来,不过刚出门,远远的就见大伯、大伯娘、二伯娘和竹哥儿几人往村外去。
今儿也不是赶集日,蒋家大房要去哪啊!
而且竹哥儿燕娘三人还穿了新衣布鞋,背上还跨着个大包袱,不捡螺了今儿?
待人走进,陆招娣众人招呼一声去哪啊?
“送几个小的去府城。”二伯娘眼眶有点红,是舍不得几个孩子。
“去府城?去跟小一?”有妇人出声询问。
“嗯。”这事儿没啥好瞒的,孩子森*晚*整*理不见村里人定是好奇要问,不说村里怕是要瞎猜,传出旁的话来那就不好了,干脆说个清楚,二伯娘说:
“小一要开铺子,人手不够,来了信,喊竹哥儿几个过去帮忙看铺子。”
嘶……
众人看向竹哥儿几人的目光顿时变得羡慕起来,七嘴八舌说竹哥儿几人真真是命好,碰上个这么愿意拉扯的堂哥。
怎么她们就没有这么一个堂哥呢?
大伯娘也是这么想,这是好事,但:“可惜府城离家远,这一去怕是要过年了才能回来。”
“这有啥,只要孩子有活干,吃得饱穿得暖就行,远些就远些,没啥好担心的,大姐你高兴些。”要是换别人,那妇人都不敢说这话。
孩子寄人篱下,离家又远,要是受欺负了受委屈了都没地儿哭,是该担心担心,可蒋家二房和蒋小一啥人大家懂。
只要二房在,能让这几个小的吃亏?
那绝不可能。
特别是白小子,护小舅子护得贼拉厉害,自己打得,可别人要是动蒋小二蒋小三一下他就要炸毛,大家听蒋小一说过一嘴,白子慕这护短的德性是跟他师傅和大哥学的。
竹哥儿几个在大家眼里,那就是去享福的,有人看着竹哥儿笑道:
“你三叔父之前就是府城人,想来在那边认识不少人,你年纪也快到了,要是他们给你介绍那边的汉子,那竹哥儿你以后就是府城人了。”
“胡咧咧啥呢!”对方说这话倒没旁的意思 大伯娘没气,只道:“人府城的,咋的能看上我家竹哥儿。”
这年头虽大多数是高嫁女低娶妻,村里人家总觉得府城人都富贵,能住城里的那家世还能差了?随便拎个出来怕是都比村里人富贵,他们村里的,差太远了,真嫁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怕是要受欺负。
而且受了欺负,娘家要是没本事,那真是受欺负都没个帮手。
陆招娣嗨了声:“婶子你这么说就不对,府城人虽说富贵些,但也是平头百姓,白小子如今是你们蒋家人,他是秀才,你蒋家门槛都高了一截了,寻常小户还配不上竹哥儿几人不成?”
这话在理,但这是去干活的,可不兴做旁的,大伯娘和陆招娣几人分开,扭头立马肃着脸:“你们去了认真干活,别想旁的,咱姑娘、哥儿得踏实本分,别给你们三哥和家里丢人。”
“伯娘,我们晓得的。”竹哥儿说:“我们从小村里长大,都习惯了,哥夫说富贵人家贼讲究,贼恐怖,要什么食不语,什么晨昏定省,什么家规,规矩一个箩筐都装不完,那些规矩我们都不懂,嫁进去就是遭罪。”
燕娘也喊起来:“是的是的,哥夫说了,我们和三哥一样,脑子里头好像都装着大肠子,要是搁大户后宅,铁定不出三天就能吃席,我才不嫁大户人家。”
雨哥儿:“对,又不是活腻了。”
大伯:“……”
大伯娘:“……”
二伯娘:“……”
当初这几个孩子成天的往二房跑时,她们应该拦着些,现在好了,和蒋小二几个一个样,开口哥夫闭口哥夫,还觉哥夫说的都有道理,哎……
大伯到了镇上仔细问过,牛车慢一些,但便宜,去府城的话是四人两百文,两天一夜,那一人一天便是二十五文,马车快一些,但贵,四人三百多文,还不喊价。
这便是村里人为啥的不往外头走的原因了,大家穷是穷,但不至于连几百文都拿不出来,可几百文不好赚,谁都不舍得花这银子乱跑外头去。
要是搁以往,大伯哪里舍得花这个银子,走他都要走着去,但现在家里好些了,又带着孩子,他自个累些不打紧,一个汉子也不怕,可孩子不行,都是哥儿和姑娘,要是被人盯上,他护不过来,花点银子安全些,而且小一说要开铺子,也不知道开了没有,急不急用人,还是快着些吧!
牛车没有车棚,怕晌午热,大伯租了马车,大伯娘和二伯娘拉住竹哥儿几人叮嘱,其实该说的昨儿都说过,来回都是到了府城要好好干活,别给你们三哥惹麻烦,勤快着些,爹娘不在,你们就听三叔三叔父和三哥的云云。
竹哥儿几人都记得呢!
虽说能去府城高兴,昨儿一宿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临上车了,见着娘眼眶红红,几人心里也满是不舍。
但呆家里没用,出去才能赚更多的银子,才能爹娘过上更好的日子。
隔天晌午到的府城。
一进城门,不说竹哥儿,就是大伯都看呆眼了。
城里真是干净,街道宽敞,房屋耸立,铺子、摊子一排排,行人来往不绝,真真像人说的,繁华,富贵。
以前觉得镇上的那些老爷、夫人已经穿得足够好了,可现在……
村里人出门,都是把最好的衣裳穿身上,竹哥儿几人也是,穿的是堂奶奶新做的衣裳,花样都是镇上卖的最好的,鞋子是拆了旧衣裳做的,可现在到了府城,竹哥儿几个是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明明在马车里没人见着,他们还是下意识的把脚给藏起来,可转念一想羞啥呀?他们衣裳干干净净的,也没比别人差多少。
蒋小一信上说了,若是决定要来,那提前来信,他去城门接,大伯没让蒋大石回信,派人跑一趟得几十文,他没来过府城,但嘴巴也不是光长了拿来吃饭的。
不认路问问人不就成了。
这位兄弟,赵府在哪你晓得不?
赵府?你说的哪个赵府?
府城姓赵的可多了,一巴掌都数不过来。
大伯便问福来客栈,这下有人懂了。
几人广扬街的时候正巧的看见蒋父和赵云澜在客栈外头卖吃食,摊子前围了一圈人挤不进去,大伯便带着竹哥儿几人蹲一旁等。
竹哥儿高兴说:“三叔家的生意真是再哪都好。”
大伯:“是了,不过也是做的好吃客人才这么多。”原先他都还担心,怕老三在府城生意不好做,毕竟府城人啥没吃过啊,还能喜欢那鸡爪子不成,可现在安心了。
蒋父是收了摊子才看见大伯几个,赶忙招呼他们回家。
季夫子正好授课完走了,蒋小二几个知道哥哥姐姐来,一窝蜂跑前厅去,围着竹哥儿他们开始叫。
“竹哥哥,雨哥哥,燕娘姐姐,你们终于来了,小二都想你们了。”
赵鸟鸟拉着燕娘的手,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不想大伯啊?”大伯笑着问。
“也想也想。”蒋小三急吼吼的说。
老六和小六撅着嘴拍着手,围着竹哥儿几个转圈圈,然后嗷呜嗷呜的乱叫,瞎凑热闹。
还在村里的时候他们不咋的能出门,竹哥儿三个偶尔的捡完螺洗完衣了也会来家里看看他们,抱一抱逗一逗,毕竟是唯一的两个小侄子,竹哥儿几个还是疼的。
赵主君也是拉着雨哥儿上下看他,说高了,黑了,大伯见此心里踏实高兴。
都是欢迎他们来的。
蒋小一去鸭行那边定了鸡,回来看见大伯等人还懵了一瞬,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招呼了两句就去后厨让厨娘赶紧下点面,想也知道大伯和竹哥儿几个是省的,今儿肯定还没吃过东西。
确实是没吃,天儿热,包子馒头搁一宿就能酸了,大伯也没敢买太多,昨儿带的饼子买的几个包子路上吃完了,夜里住隔壁镇客栈,大伯只要了一间房让竹哥儿三人睡,自个则是守在门外,挨着门凑合着睡了一宿。
晌午到了府城,大伯想给竹哥儿几个买点吃,竹哥儿几个没让,舍不得乱花那个银子。
这会确实是饿了,面条很快上来,蒋小一跟着吃了,简单歇了会儿,赵云澜觉得竹哥儿几个都是孩子,又都是哥儿、姑娘,住他那院或者是两老和小一的院子怕是都不太方便,思来想去还是把他们安排在孩子那院。
赵云澜和蒋小一领他们过去,蒋小二几个不去玩了,跟在后头,亲亲热热的牵着竹哥儿他们的手,以前就是经常搁一起玩的,还时常一起去摸螺,感情深厚着呢!
蒋小二这边的院子加上李菜花已经住了三间,如今还剩一间。
蒋小一同燕娘商量,让她和李菜花一屋,竹哥儿和雨哥儿便睡一起,要是不想睡一起,雨哥儿去他那边院子里睡。
雨哥儿在屋里看了看,说不用。
竹哥儿也点头。
之前在家就是他们三凑一屋,那屋子又暗又窄,而现在这屋子亮堂堂的,宽敞得很,可以摆好几张床,半点挤不着,不过燕娘是姑娘,也大了,和他们住一起,怕是不方便,跟李大姐住一屋也好。
都是同个村出来的,不是陌生人,燕娘也没反对。
他们三东西也不多,就是几套衣裳和一双换洗的布鞋,旁的都没了,一柜子都放不满,安顿好,蒋小一留他们在院子玩,和大伯去前头说事,都是聊村里和家里。
大伯说如今家里都好,柳哥儿的弟弟和弟夫唐哥儿都来家里干活了,如今跟着柳哥儿做豆腐皮,这两都是勤快人也爱干净,你们走了后,那院子唐哥儿是隔三差五就里里外外扫一遍,半点灰都没落着。
堂奶奶身子也好,晓晓则是跑得厉害了,个头像她娘,壮实得很。
蒋父静静听着,他就爱听这些事儿,蒋小一则是笑,说壮些好,我家老六和小六想壮都壮不起来。
大伯刚才抱过老六和小六。
这两孩子,当初走时啥个样,现在还是还是啥个样,真真是半点不见长,好像这几个月那饭都白吃了一样,个头如此也就罢,连着牙都不长,来来回回就两颗,大伯知道蒋小一是羡慕晓晓了,安慰说没事,不壮就不壮,壮多抱了还累人呢!
临近傍晚白子慕才回来,看见竹哥儿几个还打趣,说我去,几月不见你们竟然长得这么漂亮了,难怪方才刚到门口他就见家里上空亮堂堂的,耀眼得厉害,原来是家里来了三个大漂亮。
老六嗷嗷乱叫,说父亲,你也是这么觉得吗?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
白子慕呸了一声挥手道:“去去去,谁和你一伙的,猥里猥琐。”
竹哥儿几人见老六张着大嘴巴,一副呆掉了的样子,立马笑起来,赵主君也是乐得不行。
第298章 第 298 章
白子慕这般一打趣, 几月没见的陌生感和那点忐忑不安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铺子还没开,就等着竹哥儿几人来。
蒋小一说舟车劳顿,想让他们先歇一两天, 雨哥儿说哪里用歇,三哥,你教我们干活吧!
竹哥儿和燕娘也急, 他们问过小二他们了, 那铺子三哥花了几百两买的,早点开张才能早点赚钱。
他们急, 拦不住,白子慕要检查几个小的课业, 蒋小一便主动揽了活,带竹哥儿几人去厨房, 教他们做炸鸡和双皮奶还有辣条。
一晚肯定是教不了这般多。
不过正巧的今儿他在鸭行买了两只鸡回来, 可以先教他们做炸鸡。
先头在村里白子慕做炸鸡的时候没有裹面粉, 但炸鸡裹了面粉炸出来更好吃。
上次白子慕做的炸鸡就是裹了面粉的,做出来的脆皮炸鸡酥脆又爆汁, 好吃得不得了。
竹哥儿几人学得认真, 厨房里的活儿又做了好些年,蒋小一说得仔细,只教一遍他们就记了个八九不离十,蒋小一让他们自个炸一只看看,弄出来的和他先头炸的,味道没差。
隔天蒋小一又带着竹哥儿几个去广圆街那边定了牛奶, 回来双皮奶, 辣条咋的做,他又细细教了。
都是没啥难度的, 也不是多精细的活,一教就能上手。
竹哥儿几人来府城第三天,早上不过五点,蒋小一就起了,白子慕还睡得香,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怎么起了?外头好像天都还没亮。”
村里即使夏季,夜里也会凉一些,不至于热得人睡都睡不着,可城里不一样,夜里依旧是闷热得厉害,蒋小一每天总要弄几桶冰给大家搁屋里,睡前满满一桶冰搁床边,现在全融成了水,怕夫君热,蒋小一拿蒲扇趴床边给白子慕扇了会风:
“今儿要开店,我得起来快些做吃食,你再睡一会。”
白子慕想起来了,今儿确实是要开张,他声音困倦说:“那我起来帮忙。”
蒋小一摁住他:“不用,我和竹哥儿他们忙得过来,你睡吧!不然睡不够你又趴课堂上睡,贾夫子又要叫人来寻父亲和大外公了。”
哪个年代都是这样,当老师、夫子的,有些最喜欢找家长。
蒋父和赵富民不到一个月就被贾夫子叫去了六次,要是白子慕在书院表现优秀被喊去,那驼背了,腰杆都得挺直了再去。
可白子慕是上课总睡觉夫子才寻的家长,这两人每次去都尴尬得要命——谁家家长像他们一样跑书院跑这么勤快的,可人夫子叫了,却又不能不去,每次去,他们两都是驼着背从书院里出来。
大伯还没回去,跟着起来忙活。
直到白子慕起来吃早饭,所有吃食才准备好。
厨娘和赵云澜、蒋父做凉粉、泡爪、卤味。
蒋小一则是和竹哥儿几个在院子里做炸鸡,辣条这些。
鸡不用杀,怕家里忙不过来,蒋小一让鸭行的杀干净了再送过来,杀只鸡三文钱,也不算得贵。
城里生活节奏快。
太阳都还未出来,外头街道已经升起袅袅白烟,各种叫卖络绎不绝。
“卖馄饨咯,卖馄饨咯,皮薄馅厚,一碗才要九文钱咧。”
“卖葱油饼,两个十文,两个十文。”
都是呦呵卖吃食的。
广圆街这边离广扬街远,但也有人在呦呵。
“卖炸鸡了,卖炸鸡了,还有凉凉甜甜的双皮奶……”
这边的刚呦呵完,那边街头又传来声:“又香又辣的辣条,吃一口你能美滋滋,大家快来买啊!”
城里孩子不缺肉吃,甚至顿顿都有肉。
炸鸡啥玩意儿?不懂,但想来是鸡肉,鸡肉没啥,天天吃,都要吃腻了,还有什么辣条,这个更不好吃了,辣椒娘买来和肉炒过,红彤彤的很漂亮,可吃了差点辣死个人,还香,哪里香。
但凉凉,甜甜的双皮奶……
妇人、夫郎正牵着孩子准备去买早饭,孩子一听这呦呵,不愿走了,拉着阿娘,说他想喝奶。
“喝啥奶,大早上的,咱买包子去。”
“不去不去,就是要喝奶,娘,你给我买奶,你给我买奶。”
都是家里的小祖宗,那妇人没法子,寻着呦呵声看过去,发现竟是一个小乞儿。
不是卖吃食的商贩,这瞎喊的吧!妇人问都不愿问了。
可孩子闹得厉害,那妇人没得法子,只得朝着那叫喊的小乞儿招招手——你刚喊的什么?哪里有奶卖?
小乞儿说广圆街街尾,吃鸡吗有卖。
啥吃鸡吗?
这铺子听都没听过,而且还是在广圆街那边,太远了……
见着那妇人秀眉微拧,那小乞儿脑子也活络,看了她旁边站着的小孩一眼,立马道:“虽是远,可真的很好吃。”然后对着那看着自己的小孩说:
“那双皮奶是凉的,还很甜,吃了才算男人,不吃不算男人。”
那小孩一听顿时就不得了了,吃了才是男人,那这肯定得吃啊!他可是个带把的,得当男人,于是又喊娘,俺要喝奶。
那妇人被闹得没法子,家里就这么个儿子,疼,想吃就去买吧!
但家里爹娘和汉子还等着她买包子回去呢!
那孩子也‘知事’,知道小小的闹一下,娘不会骂他,可闹得厉害,娘定是要生气,揍他屁股。因此这会那妇人说先给你爹买包子,等会娘在带你去买。
那孩子点头说嗯,不闹腾,反正能吃让他成男人就行。
这么一折腾,那妇人牵着孩子到广杨街街尾时,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一路过来又饿又累,又细细找那吃鸡吗铺子,结果寻着了,见着外头站了好些人些,个个牵着孩子。
那铺子还没开门,那妇人听大家唠了两嘴,知道这是新开的铺子,那方才呦呵的小娃儿估摸着是瞎喊的。
自己都没吃过呢,哪里懂凉凉的甜甜的。
又听几个娃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吃鸡了,当威猛的英雄,还有什么是汉子,就来挑战辣条啊,美女就从双皮奶喝起!
个个说得兴奋。
那妇人:“……”
瞎他娘的吹。
得,回去吧!白跑一趟。
可孩子脑子简单,哪里懂这些,不愿回去,说他要当男人。
旁边一夫郎笑说你也是孩子缠着闹着过来的吧?
“可不是。”
“那等等吧,反正大老远来了,我家小子是闹得厉害,方才吃了我两巴掌都不愿走,要闹着吃鸡。”
于是等蒋小一和竹哥儿几个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见铺子外头围了一圈人,都以为走错地了,自家铺子外头咋的围了这么多人呢?有些个凶神恶煞,牵着自家娃子,有些个孩子还捂着屁股。
咋的回事儿啊!
蒋小一寻思着自己都还没开张,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啊!
哦,想起来了,夫君说他已经跟街上的乞儿说过了,让他们帮忙宣传,估摸着这是宣传到位了。
他和竹哥儿几个搬了东西下来,大家晓得他们是老板的,让到一边,想看看他们做的鸡到底啥个样,竟然吃了还能当英雄,可没见着,那些吃食都放大铁桶里。
铺子们刚开,大家便围了上去,七嘴八舌。
就是你们卖那炸鸡?
那奶咋的卖啊?
还有那什么辣条,给我家娃儿来一点,都等了一早上了。
蒋小一笑眯眯,说马上来马上来。
铺子厨房朝着大厅的一面开了一扇大窗户,窗户下头蒋小一放了一长条桌,这铺子以前卖粉的,就是在厨房里头煮了粉,然后搁窗户旁,忙的时候让着客人们自己取粉吃。
现在蒋小一站里头,让客人们在窗户外头排队,买到了就去一旁吃。
辣条倒铁板上,另一铁板放炸鸡,双皮奶放铁桶里,这大铁桶是他找铁铺打的,两层,最外头一层放了冰,里头那层放双皮奶,双皮奶一出锅就盛了放碗里,上头搁了一勺红头和两小块西瓜,这个不能摆出来。
蒋小一问最前头牵着两个娃儿的妇人,辣条要多少?
这辣条红彤彤的,还油汪汪,看着挺馋人的,那妇人咽了下口水:“咋的卖?”
“半碗十二文钱,一碗二十三文钱。”
这年头没有包装袋,辣条油多,只能搁碗里卖。见着大家都往这边看,蒋小一又道:“这炸鸡一只一百文,不过可以零散着买,双皮奶一碗二十文。”
那妇人见他拿了双皮奶出来,一个碗装着,小小的,里头就点红豆和两口西瓜,那下头白呼呼像豆腐似的,虽不晓得是个啥,可这么点,又不是啥子肉,二十文,咋不去抢?
炸鸡贵些可以理解,毕竟一只活鸡四五斤都要五六十文了,炸鸡炸鸡,那应该是炸的,这个费油,一百文不算离谱。
可这双皮奶值吗?
刚这么想,就听那哥夫道:“这个做的时候放不少白糖,所以贵些,不过很好吃,这位大姐要来一碗吗?”
哦,还放了白糖啊!
那二十文,也不算抢了。
辣条虽看着让人很有食欲,但也不晓得好不好吃,辣不辣,要多了自家两娃儿吃不了,岂不是浪费。
“这辣条先给我来半碗,双皮奶也来上一碗。”
“好咧。”
蒋小一打了半碗辣条,往里头插了几根小签子,雨哥儿收了银子,那妇人便想领着孩子去桌边坐。
小娃儿急着做英雄!那妇人刚把荷包挂好,她儿子已经小手儿往碗里一伸,然后再往嘴里一塞,就嚼了两下,眼睛立时就亮了,大声嗷起来。
后头排队的都看了过来。
那妇人吓一跳,把手伸儿子嘴边,急说:“是不是辣到了,快,快吐出来。”
那小娃儿猛摇头,嚼吧嚼吧,都不等嚼碎了,就迫不及待把嘴里的辣条咽下去,然后又抓了一片吃起来。
“妹妹,这个辣条好香了,还有点甜甜的,你快尝尝,你手里的双皮奶给我吃一口,哎呀,妹妹,这个果真凉凉的,甜甜的,好好吃,妹妹快吃。”
孩子做得不假,后头排队的见此,买的时候就放开了,各样都来点吧,没见过,试试。
自是都好吃的,有的就买了个腿,孩子都还没吃完呢就囔囔,说娘,再给我买。
真那么好吃啊?
之前咱家杀鸡你一鸡腿都吃不完,给娘也尝尝,哎呦,还真不错。
孩子们喜欢,妇人、夫郎也喜欢,本是买给孩子的双皮奶,最后大半全进了他们肚子,孩子吃不着,直接一屁股坐地上闹起来。
蒋小一几个忙都忙不过来,又是给人装辣条切炸鸡,又是收碗擦桌,没一刻停歇。
炸鸡留久不脆,因而早上就炸了二十只。
蒋小一本是想来铺子这边做,但大伯不给。
这村里讲究,要是杀猪啥的零时搭的灶台搭好了立马就能生火,可若是长用的,那就不能马虎,住宅风水最重视的是门、主、灶。
灶对一个家庭的风水至关重要,做的时候或是用的时候,都得看日子,在吉日‘开火’那以后家里才能红红火火。
赵富民也信这个,寻了道士算过,说十六那天新灶台才能生火,因此今儿是在家做的炸鸡。
二十只卖了不过半时辰就快没了,蒋小一立马笑开了,见着外头排队的客人还很多,叫雨哥儿和竹哥儿赶紧回家再炸二十只来。
两人嗯嗯两声,一路跑回去,这儿离家不远,就拐个弯,早上来时两人都仔细记好路了,这会儿一路猛跑,到家满头大汗。
赵云澜都吓一跳,怎么了?这么急,出事了?
没,炸鸡要没了,三哥叫我们回来再炸二十只。
大伯还在洗鸡肠,闻言都不敢置信。
没了?
他方才还想着等会儿去看看生意咋的样,孩子们干不干得过来,可鸡肠他都没洗完了,鸡就卖完了??
“不会是你们和你们三哥干完的吧?”
雨哥儿回来都没歇,汗一抹就起锅倒油,竹哥儿去厨房拿鸡,这鸡腌制过了,闻言立马道:“怎么可能,二十只呢!我们几个而已怎么吃得完,是真卖没了,客人们买了好多,有好几个直接买了整整一只。”
大伯:“真的?”
“嗯。”
赵云澜和蒋父没惊讶,那炸鸡、辣条、双皮奶自家孩子每次吃的时候都是一副狼吞虎咽的鬼样子,三四只鸡都不够他们造,外头的肯定也喜欢。
大伯安了心,晌午忙完了,还让小厮带个路过去又去看一眼,燕娘和蒋小一负责给人拿吃食。竹哥儿收碗,雨哥儿收银子,半点没怕的,虽是第一次干,但都做得好见人没怕,没哆嗦,说话都清晰。
大伯放心了,想明儿就回去。
蒋小一有点舍不得大伯,不过也知道这会儿地里田里都忙,金窝银窝都比不得自己的狗窝,大伯呆了几天,怕是早想着回家了,不过就是不放心竹哥儿几个——不是怕他们住不惯,而是怕他们做不来,现在看了,放心了,自是想回去了。
想到堂奶奶她们,蒋小一和赵主君去买了好些布,这些镇上都没得卖,再买点点心,装点辣条和炸鸡,大包小包的,蒋小一和蒋父送大伯到了城门,看他上了马车,这才回家。
大房一家子见了大伯回来,立马问,咋的样?孩子在那里适应没有?活儿干不干得来?住哪啊?
大伯:“和小一他们一起住。”
二伯娘:“那够住吗?”
大伯:“咋的不够住?赵叔买那宅子大得厉害,还漂亮得很,我第一天进去差点都给迷路了,竹哥儿几个和小二他们住一院子,活儿也都干得来,那活也轻松,我都看过了,你们放心,这是小一让我给你们带的……”
第299章 第 299 章
有竹哥儿几个帮忙, 蒋小一轻松很多,等他们彻底上手,厨房也能开火后, 蒋小一就放了手把铺子交给他们做了,反正鸡去哪里领,蒋小一带他们去了鸭行两次, 他们也懂, 油盐这些哪儿买,就隔壁油铺, 都不用多跑。
铺子这边他‘交’出去后,便回来跟着蒋父忙, 让赵云澜抽手跟赵富民管理生意。
日子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便到了九月。
前儿放了一月农假, 白子慕和蒋小一没回村。
毕竟八月大热天的, 人搁屋里坐着都热得受不了, 赶路就更不用提了,而且也不是啥节日, 一家人都在府城了, 回不回去的无所谓,不过蒋小一还是给大房去了信。
白子慕在家和孩子们浪了一个月,同蒋小一天天带他们去外头逛,大街小巷差点被他们一伙人给踩烂了,他们哪儿都钻,连着人客栈后头的马厩他们都要进去看一眼, 不过老六中途险些被白子慕踢出压马路小组——这孩子太猥琐了, 带着有损他们一行人的格调。
老六嗷嗷叫,掉了两滴眼泪, 蒋小一心疼,又把他给带上了。
城里逛完了,又跑城外去,不是摸鸟蛋就是找野果,整个暑假,不管大的小的皆是黑了一圈,但却快乐得不得了。
九月书院开课,白子慕回去上了不过一个多月的课,贾夫子就又整了一次课堂考,占用了骑射课和琴课的时间,后头考完,夫子们忙着改阅卷子,让骑射课的夫子管着他们,还美其名曰是还课了。
一下午的骑射课上得很是辛苦,白子慕拉弓拉得手都累,甲子班正好和乙子班一起,学生多了,夫子看顾不过来,便让大家自己练,这和现代体育课差不多,就是老师说两句,然后就开始让大家自己练习。
书生大多文弱,除了底蕴深厚的世家,很多书生都是六艺不全。
大家问题多,夫子忙不过来,王俨然几个不想和大家抢夫子,便让白子慕教。
在马上如何保持平衡,如何瞄准等,这都是学问,楼宇杰学的快,可王俨然和傅君豪这两,读书是厉害了,可动手动脚的能力就差得令人发指。
白子慕又说又示范,累得够呛,说到最后渴得不得了,跑树荫底下找水喝。
书生们都有自己带水囊,茶壶易碎,口子没塞子,放树下虫蚁容易爬进去,也不方便携带,因此上骑射课大多都是带的水囊。
白子慕的水囊就挂树枝上,红线绑着,好认得很,他拿了水囊一打开就想往嘴里灌,可刚举至鼻尖,他穆然停了下来。
味道不对。
傅君豪随他一起来的,见他没喝,脸色还不太好,奇怪道:“怎么了?”
白子慕把水囊挂回去:“没什么,就是里头掉了只虫子。”
水囊里头黑乎乎,,口又小,塞子塞着,傅君豪也不知道他咋看见的,虫子又是怎么爬进去的,不过他对白子慕的话是深信不疑:
“那你喝我的吧!估计是你没关紧虫子爬进去了,你喝,我先去练习。”
白子慕喝了两口后往左侧训练场过去,这边有树荫,七/八个体弱的书生被夫子安排在这儿练习。
都是甲子班的,彼此都认识,相处好几个月了,大家虽说平日不咋的混一起,但都是相熟的,看见白子慕过来还打了声招呼。
白子慕没多废话,和大家闲聊两句,他才道:“方才你们见有人往那边的树荫底下去吗?”他指了指自个放水壶的那片树荫。
好几个书生摇头,说没注意看,只一书生想了半响说我也没看见,不过方才我去解手,看见黄兄从那方向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凳子。
那书生还问黄书生,咋的拿了凳子。
黄书生还笑,说他个头矮,今儿分到的马儿有点高,他上马困难,方才就回课室拿了个凳子,这不,累了,不想练了,就想把凳子拿回去。
那书生就纳闷了,既然如此,那咋的不直接换匹马?而且黄兄咋的神色紧紧张张的,他打招呼时对方还差点跳起来。
甲子班有些人看不惯白子慕,特别是乡试下场考了好几次没过的,还有为了留甲子班而呕心沥血的。
白子慕几乎天天课堂上都要睡,课后也从不见他温习,这样的人还能安然无恙搁甲子班,让那帮呕心沥血的如何看得顺眼?
那书生到也聪明,想了想:“白兄,是不是黄兄做了什么?”
“没。”白子慕说:“我先去解个手。”
他出了骑射场,直径往课室去。
这会儿课室里头没什么人,隔壁丙丁两班离甲子班稍近些,只偶尔的,断断续续的传来几句夫子讲课的声音。森*晚*整*理
黄书生没再回骑射场,而是坐课室里捧着书看了起来,忽而椅子被人一踹,前腹猛然撞到桌沿,疼得他立刻冷汗直冒。
“他娘的,谁……”
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个人,高高的个子,双眸微眯时整张脸显得有点凶,像外头能单手拎起一百多斤大肉猪,杀猪不眨眼的杀猪佬,瞧着非常的不好惹。
而且大概是嫌热,对方那身院服领口被扯得有些松垮,袖子还挽了起来,裸露在外的小臂线条流畅漂亮,虽看着还有点年轻人特有的消瘦,可黄书生知道,这小臂是臂不可貌相——白子慕可是单手就能把骑射场的靶子拔起来的人。
他这个身板,八个估计都打不过他一个。
黄书生话锋一转,神色回缓说:“原来是白兄。”
白子慕移步站到黄书生左身侧,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窗外的阳光,身子投下来的阴影将黄书生完全笼罩了起来:“黄兄平日谈吐最是儒雅随和,如今……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
“你动了我的水囊?”
黄书生心里一惊,抬头朝白子慕看去,穆然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立时一个咯噔,掌心也立时冒了冷汗。
他极力压下心底的恐慌,勉强笑道:“什么水囊?我下午一直在练习,并未去过树荫下,不知白兄说的什么。”
“是嘛!那你慌什么?课本都要被你抓烂了。”
黄书生回过神,发现放桌上的课本已经被他抓得褶皱,立马松开手。
“你是做贼心虚了吧!”白子慕附下身,微微逼近他:“你往我水囊里放了什么?我可没记得我得罪过你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书生还是嘴硬,视线乱飘。
这明显是心虚。
白子慕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不带感情地道:“好好问你话你偏的不说,你是想见鬼是不是?那老子成全你。”
黄书生猛然站起来:“你想干什么?”
白子慕手掌成爪扣住了黄书生的头,硬生生的将黄书生逼坐回去,黄书生想问白子慕干什么,脑子却猛然一疼,像被人用利器重重击打似的,疼得他脑瓜子要爆裂开来,然来不及哀叫,双眼便突然呆愣起来。
白子慕手掌还扣在他头上。
他灵力侵入对方识海,接着整个人脸色更加阴沉。
“黄秀才,事成之后,我家少爷必有重谢。”
“钱财乃身外之物,尚且我黄某并不缺钱,此事我就当不知,你赶紧走吧。”
“黄秀才不再考虑考虑吗?据小的所知,黄秀才少时成名,乡试曾多次下场,可时运不济,一直未能上榜……”
乡试三年一次。
黄书生已四十有余。
如今年岁已经上来了,还有几个三年呢?可若是不考举人,岂不是终身要止步于秀才?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
话也不是这么说,考举人,考状元为了啥?还不是想为官。
可秀才也足以,要是有人举荐,秀才也是能当个七品官的。
虽位低,可要是得知州大人提携,不出几年也能往上爬了。
说到底也是殊途同归。
那小厮徐徐劝导,黄书生心动了。
“帮忙可以,但此药粉是何物?黄某可不想沾惹上人命。”
“黄书生放心不过是点飘飘香……”
白子慕‘看’到这里,眼里罕见的漏出一点迷茫。
飘飘香是个啥?
再看,懂了。
往水囊里撒的药粉并非致命,只会让人欲望暴升。
明儿正巧休沐,今晚便可离校回家。
每次这时候,书院外头人满为患,他要是当场发/情失控,那众目睽睽之下,他瞬间就能论为笑柄。
读书人最重名节,一旦名声扫地,科举定是要止步于此。
少爷、知州……
和猜想的没错。
白子慕第一时间,就觉这事有问题。
别看这些书生平日风光霁月,可负心多是读书人。
读书人并不全是善茬,狠心妒忌起来比谁都厉害。
可往他水里放药,为啥?要放也是放王俨然,王俨然甲子班第一人,要是妒忌,也该是妒忌他,没道理妒忌他一个垫底的。
如果不是妒忌学问这一事儿,那还有什么理由给他下药,他又没得罪过班里人。
可班里人他没得罪,外头的人却是得罪过一窝。
沈家也不是善茬的,不可能被他们那般骂了还无动于衷。
沈正阳和傅君然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所以,不是沈正阳就是傅君然出的手。
这会儿扯出知州,那俨然是傅君然出的手。
他娘的,这个傅君然真是好一下作男。
他活了三百多年,什么没见过?就这种下作男没见过。
他没去寻人,人却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想整他,算计到他的头上,作这个死,简直是反了天了。
白子慕松了手。
黄书生意识回笼,啊的惨叫一声后整个人砰的一声就往地上倒,浑身不停的抽搐。
隔壁书生、夫子闻言赶过来时,课室里除了黄书生再无一人。
大家立刻派人去喊大夫,骑射课还未上完,一书生就跑过来了:“白兄,贾夫子叫你过去。”
楼宇杰眉头微拧:“兄弟,你又犯啥事了?”
白子慕摇摇头,说不知道。
但其实他是知道的。
到了地,黄书生已经‘清醒’了过来,床边围了不少人,有夫子,有学生,看见白子慕从门外进来,黄书生神情激动起来:“夫子,是他,就是他。”
白子慕没说话,一脸茫然:“什么鬼?夫子你喊我?”
贾夫子看他一副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的样,解释道:“黄达说你摁他头,打他了,是不是真的?”
黄书头还疼着,当时白子慕五指扣着他的头,然后他头就痛了,不打头咋的会疼。
白子慕一脸无辜:“我打他?我打他干啥?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黄达,你说我打你,事出皆有因,那你跟夫子说说,我为什么打你?总不可能是我拳头痒。”
黄达哑了。
他咋的说?
而且能说吗?
书院禁止书生斗殴,一经发现,不止要喊家里人,更是得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旁的事儿就更不用说了,要是如实回答,那他立马就能被夫子扫出去。
黄达想急着找对策,可被夫子那如炬的目光看着,他脑子直接是一片空白。
白子慕眼眸暗沉,阴暗不明的看着床上的人,脸上依旧是冷淡的表情:“怎么不说了?你说我打你,那等下大夫来了,你让大夫看看。”
贾夫子看着黄达面色凝重。
黄达垂着头,揪着被褥,焦虑恐慌得浑身冷汗直冒,嚅嚅的说不出半句话。
大夫很快就来了,照例先问了两句,然后懂了。
哦,原是被打了头疼,他摁着黄达的脑袋左看右看,没看出啥来,又抓虱子似的掰着对方的头发,没见伤啊!可看这书生,哎呦,脸都白了,鬼一样,还是再仔细看看吧。
大夫把了个脉,除了紧张外,没啥。
贾夫子和旁边一众夫子脸色不好看了。
方才黄达被他们发现时,他们喊了几个书生将黄达送舍房来,谁知刚躺床上黄达就醒了,还拉着他们囔囔,说白子慕打他了,求他们给他做主,把白子慕赶出去。
他当时脸色苍白,衣裳汗湿,一副疼痛无比的样,而他们赶去甲子班时,看见他倒在地上,课桌歪斜,书籍还散落在地上,确实是一副打架斗殴过的样。
几个夫子信以为真,见着黄达痛得神智都不清了,地上还湿哒哒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味,读书人最重礼节和面子,这是遭了什么毒打才会小便失禁啊?
大家顿时觉得白子慕欺人太甚。
什么仇什么怨,对着同窗下这般死手。
他们书院竟然出了这么个人,简直是震惊。
这种人留不得。
可现在……
黄达怕是拿他们当猴耍呢!
几个夫子袖子一甩,骂了黄达一顿,什么心思不正,枉读圣贤云云。
黄达脸又白了一度,这会儿不仅夫子在,还有其他书生,要是这些话被传出去,以后怕是没人再敢与他为伍了,黄达心里慌,一个劲儿的拉着站得最近的夫子说就是白子慕打他了,他真的受伤了。
可谁信,问那为啥白子慕要打你,黄达又不说了,吞吞吐吐的。
说有个人恩怨,黄达没那么傻。
白子慕在书院,和楼宇杰几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要是瞎说两人之间有过节,那一问楼宇杰几人,就露馅了。
白子慕神色不明的看着他,黄达被看得一愣,就这么会功夫,夫子们走了。
白子慕也走了,只留贾夫子站在床边,走出老远,他回头看了眼,见着黄达跪在地上,而贾夫子则是摇着头。
他没把黄达下药的事说出来,那药没啥颜色,大多是楼里人用来‘助兴’和有问题的汉子用来勃/起的东西,无色无味,正常人压根闻不出来,他说了,那岂不是要坏菜了。
第300章 第 300 章
晚上白子慕回家说起了这事儿, 让大家也注意些,蒋小一一听,似乎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整事儿, 愣怔过后,一阵后知后觉的怒气冲上脑门,心里噌的一下起了火。
他整个人气气呼呼, 撸了袖子说要去干了傅君然, 妈的,敢给他夫君下那种药, 下个泻药他都不至于那么生气,可一想到要是夫君鼻子没像狗那么灵, 那么现在他怕是就得多个妹妹或弟弟了。
才不要呢!
夫君只能他碰,谁碰砍谁。
蒋父和赵云澜几人脸色也不太好。
白子慕拦住蒋小一, 让他别冲动, 蒋小一眼都红了。
“夫君, 我快要疯了。”蒋小一颤着声说。
他那一腔深情无人能言,也无人能体会, 他如何受得了。
白子慕是他的所有, 是他生命的意义所在,他不允许有人染指。
如果夫君没发现,真的喝了,然后像野兽般……
只一想他理智就能瞬间崩盘。
白子慕竭力拦着他,一遍遍拍着他的背说没事,他没喝, 别冲动。
傅君然他铁定会收拾回来的。
至于怎么收拾, 白子慕还没想好,傅君然常住书院里头, 平日也接触不到,有点难搞,但这事儿不急,先说旁的。
如今已十月中旬,府城这边是没再像着之前那般热了,往年十月底,天气会彻底凉快起来。
清河、清文、清理几个书院作为首府名校,每隔三年总要联合交流一番。
咋的交流?
就是联合斗诗斗文,或者是举办蹴鞠大赛。
大前年斗了诗,今年则是蹴鞠。
每年都是在清河书院举行,因为清河书院场地够大,骑射场周边还是观赏台,座位由低到高,环绕整个骑射场,清文和清理其它书院都没有,也就第一的清河书院财大气粗。
九月刚开课那会儿贾夫子就在班里说了一嘴,让大家踊跃报名参赛,报名的话课后就抽点时间练一练。
哪个有这个功夫啊!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点书呢!贾夫子眼瞅着没人报名,便激了两句。
说什么为了书院荣耀参赛赢了脸上有光,输了勇气可嘉,男子汉大丈夫铁骨铮铮,咱们在学识上斗不过清河,在武上,怎么的也得挫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晓得我们清文书院的男儿不是好惹的,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而且,霎时看客多,要是能场上大放异彩,没准的还能扬名平洲,孩子们,书院靠大家,报名你我他。
大家被激得一个机灵,抢着去报名,连着楼宇杰和傅君豪几个都上了。
白子慕没动。
鸡汤他喝得多了,贾夫子这鸡汤还不咋的慷慨激昂,不至于让他冲动。
不过他是书院的学子,倒是可携家眷前去观赛。
白子慕问大家去不去?
去的话他报个名,书院把名儿报到清河那边去,要是还有剩余的位置,就让外头的百姓也来观看观看。
蒋小一摇摇头说:“不去了,那天还得做生意呢!”
生意哪天不能做。
人跨国的大老板都还能度个假呢!他们一小破摊子歇个一天难道还能直接倒闭不成。
蒋小二几个想去,他们还没见过什么蹴鞠比赛呢!
白子慕也没见过,足球赛他倒是看过,蹴鞠这个,他还真没见人玩过,倒是有点好奇。
“哥夫,我们想去。”
“老六也想。”
“小六先。”
“都去都去。”白子慕看着蒋小一和蒋父,说:“就当歇歇,银子永远赚不完,适当的放松放松,心情愉悦了才能当老不死。”
这话是相当有道理的。
蒋小一:“那去吧!”
商量完,赵云澜才道:“白小子,最近咱家客栈出了点事。”
最近生意不好了。
先前名下客栈一个月怎么的都能赚个一千来两,但自上个月开始,赵云澜查看账簿时就发现了,这个月自月初开始,除了平洲城里的福来客栈,其它几家客栈盈利额是一天少过一天。
他前儿去了趟平安镇,才晓得是受到冲击了——沈家客栈这个月月初,接连推了好几道新菜,大家瞧个新鲜,都往沈家客栈跑。
“沈家推的什么新菜?”白子慕问。
“锅包肉、铁锅炖大鹅、酱大骨棒、余白肉、地三鲜、香炸鹌鹑……”赵云澜接连说了好几个菜名,赵富民眉头紧蹙。
这些菜,他吃都没吃过,但他年轻时也曾走过南闯过北,因此一听:
“这估摸着是北边那边的菜,我年轻那会儿曾去过北洲,那边就爱吃铁锅炖大鹅。”
蒋父道:“既是北边的菜,那沈正阳咋的晓得?”
赵云澜:“沈正阳以前在巡洲那边高价挖了几个师傅回来,厉害的后厨的师傅嘴巴都毒得很,有些菜做起来简单,他们一尝就能晓咋的做,虽说可能做出来的味道有些差别,但北边的菜,在咱平洲,确实算是新菜了。”
蒋父瞬间想到当初云来客栈的事儿,那会他们也学着福来客栈做烤鱼,导致福来客栈生意萧条了好一阵子。
“还有这回事?。”白子慕问:“那这个月咱赚了多少?”
“不足七百两。”
那这就要紧了,赚的少,铁定饿着他两个儿子。
“又是沈家。”蒋小一火冒三丈,扭头问白子慕该咋办,白子慕沉吟片刻,怒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子慕赶忙跟贾夫子请了假,隔天就和赵云澜去了平河镇。
一到自家客栈,赵云澜就让小二跑沈家客栈打包菜。
小二回来的快,出去不过半个小时就提了一篮子的菜回来。
里头都是沈家客栈刚推的新菜。
待小二一一摆好,白子慕吃了几口,赵云澜手心冒汗,紧张问:“怎么样?你能做得出来吗?”
先半个月前,赵云澜在客栈里头也推了新菜,那是先前嫁进来时白子慕给的菜谱,可推了没几日,沈家客栈打雷台似的,也推了新菜,又把客人给搞走了。
沈家财大气粗,能干的多,可以派人去外头学,可赵家客栈却是不行。
像着福来客栈,真正掌勺的,能算得上厉害的,也就邵师傅一个人,学徒寻常炒炒小菜可以,但大菜还得主厨来。
这年头是路遥车马慢,一南一北,来返一趟怎么的都得去四五个月。
若是把他派出去了,那出去这几个月,福来客栈的生意该怎么办?
要是以前,歇几个月就歇了,没啥,大不了就少赚一点,也没事儿,可现在孩子等着他们吃饭呢!要是几个月都赚不着银子,那孩子岂不是得饿肚子?
沈正阳是赵富民教导出来的,赵富民怎么做生意,他是学了个透。
赵家在周边几个镇上都开了客栈,他也是有样学样,跟着开了,之前平阳镇的云来客栈被白子慕整倒闭了,可别的镇,沈家客栈却还依旧开着。
先前沈家客栈生意有些凋零,但最近沈家接连推了几道新菜后,客栈里头可谓是门庭若市。
白子慕啥菜没吃过啊!当年他在饭店里颠锅,饭店接待的客人可是啥子人都有,南来北往,自是啥菜都得烧,做得多了,他一尝就晓得沈家客栈推的这几个菜全是‘高仿’。
“能做。”白子慕说:“这沈王八,看我不搞死他。”
赵云澜安了心。
孩子的口粮有着落了。
赵家在平河镇开的客栈,名儿依旧是福来客栈。
隔天晌午,老赵像往常一样准备出去觅食,刚到沈家客栈外头,就听见对面的福来客栈,一小二拿着铜锣敲得咚咚响,跟前还围了一群人。
隐隐的,就听见什么正宗铁锅炖大鹅。
老赵都懵了。
铁锅炖大鹅,这不是沈家客栈刚推的新菜吗?怎么才不到半个月,福来客栈也推了,而且还说正宗。
是不是真的啊!
沈家客栈都不敢说一句正宗呢!
老赵是行商的,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曾去过北方混饭吃,中年后才回了家乡。
落叶归根,有些人是生于哪,便要葬于哪。
北方那边的铁锅炖大鹅,他是吃过的,这会儿看见福来客栈敢如此大言不惭,轻笑了一声往福来客栈去。
没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正巧的碰上黎老板。
黎老板问他咋的样?
赵老板摸着盘大的肚子说,正不正宗的他不知道,但福来客栈的铁锅炖大鹅,却是他有史以来吃过的最香的一次铁锅炖大鹅,比文来客栈做的好吃多了。
“不过福来客栈不得行啊!”赵老板恨恨的说。
“又咋的了?”
“他娘的,竟然说什么限量销售,一桌只能点一次鹅,害得老夫都没吃饱。”
黎老板闻言立马就要往客栈里头去,旁边同行的郑老板道:“那黎兄你去吧!”
“你不吃?”
“不吃了,我想吃锅包肉和酱大骨,我去……”
“哎呦郑老板,来了咋还走呢!您想吃锅包肉和酱大骨,也可以来咱家客栈吃啊!咱家客栈的锅包肉和酱大骨,也是正宗的。”小二说。
一听正宗,那人脚步停了:“那什么价啊?”
福来客栈的小二立马报价,郑老板和周边人一听,和文来客栈一个样啊!
那一样的价钱,肯定是去福来客栈吃啊!正宗的不吃吃冒牌,傻了?
客人是呼啦啦的往福来客栈涌。
有些人没去过北方,确实不晓得福来客栈做的正不正宗,但确实和赵老板说的一样,味道果真是比文来客栈的好。
赵云澜在三楼看了眼,要笑开花了。
他又将下头各客栈的师傅召了过来,让其跟白子慕学了三天。
客人又回来了。
沈家客栈几个掌柜发现不对劲时,立马把事儿上报到了沈正阳那里。
“不好了,少爷啊!咱家客栈的菜被福来客栈给推了。”
沈正阳晓得这事儿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禀报的小厮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沈正阳面色狰狞,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书桌上。
他是去年就将人派了出去,这些大厨是去了好几个月才回来,回来后又一起琢磨了将近半个月,才晓得咋的做,表弟说这些是热菜,等天凉快些再推出来。
结果推出来才多久啊?他本都还没有赚回来,福来客栈就学着他们推新菜。
推旁的菜他都不这么气,他气的是福来客栈推的那几个菜,竟和他客栈里头推的一模一样,还搞了个正宗的噱头。
这啥意思。
意思是他们福来客栈做的是做正宗的,他沈家做的就是冒牌的呗。
这么整,不就是把他沈家脸面摁地上狠狠的摩擦吗?
不过没事儿,正不正宗的,又不是他们福来客栈说了算,他派人出去学了那么久,而且低下的师傅也不是盖的,他们商讨了半个月才做出来的菜,那贱人搞这么一个正宗的名头有什么用,正不正宗的,客人一吃就能吃出来了。
这么一想,沈正阳信心爆棚,同小厮说:“没事儿,你回去告诉底下几个掌柜的,让他们别急,客人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小厮缩着脖子嗫嚅说:“少爷,这,这,这些客人怕是回不来了。”
“你什么意思?”
小厮:“客人们都说,福来客栈做的菜比咱客栈做的要好吃。”
既然如此,那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沈正阳:“……”
小厮的话,就像一巴掌,狠狠的,啪的一声扇在了他的脸上,让他从天灵盖到脚尖都是火辣辣的。
那小厮战战兢兢的从书房出来,刚合上门,就听见里头乒乒乓乓的响。
想起沈正阳那阴沉的、气急败坏的样子,小厮也不敢劝,赶忙跑了。
这样下去不行,可沈正阳一时也想不出对策来,他又去寻了傅君然,不过傅君然在书院里头出不来,沈正阳无功而返,回了家怎么坐都坐不住。
后头傅君然回来,沈正阳立马找过去,想寻个法子。
可傅君然哪里懂生意之道。
要是懂,他何至于靠着沈家。
沈正阳急得跳脚,却也想不出该咋的办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家客栈如日冲天。
福来客栈借机赚了一波,可把蒋小一几个给高兴坏了。
蒋小一还傲得不得了。
夫君一出手,沈正阳就见鬼了,夫君果然厉害,昨儿他和爹爹去逛街,回来路上碰到沈正阳,对方看他时那眼神毒得要命,似乎还想冲上来咬他一口,可沈正阳越气他越高兴。
这坏东西。
活该。
可偏的李柳柳见他那得意样,又看见赵云澜眉眼带笑,看都不看她,似乎没瞧着她一样,瞬间怒火中烧。
当初她好不容易把赵云澜踩在脚底下,让他滚出了沈家,她原以为合离后,赵云澜应是落魄潦倒,后头晓得他嫁了个村里乡夫,她还乐了许久。
可现在……
对方那模样,一看就是过得极其滋润。
李柳柳再也顶不住,阴阳怪气说了赵云澜一下,而后又呛了蒋小一几句,说他得意啥呢!又不是他有本事,没有白子慕,他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傲啥傲?
蒋小一立马也呛回去。
“咋的,眼红了?”
“我是没本事,可我挑男人的本事高就行了,哪里像你,自个被我压着打,你男人也被我男人压着打,窝囊废一个,先头我还听人吹嘘说你男人有生意头脑,结果被我夫君将一军你男人就没招了,就这还有生意头脑?真真是笑死我了,你还说我傲,我看你是想傲你都傲不起来,呸!”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沈正阳呼吸急促,又给气晕了。
蒋小一高兴得不行,只觉神清气顺。
……
秋高气爽,月底很快就来了。
一大早大家是早早就起来了,都是激动的,毕竟已经好久没全家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