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穿越快穿 > 路过巴纳德 > 3、Ch.2
    【ch.2】


    江聿梁的人生哲学,基本遵循四个字:


    来都来了。


    她属于蹬一脚走两步的咸鱼。


    说懒惰吧,截止日期前,全世界的老牛绑一起也没她努力。


    说努力吧,从幼儿园起,整个学生时代,江聿梁都能致力于快速找到睡觉最舒服的角落。


    等负责踹她往前走的人不在了,江聿梁的人生哲学2.0版刷新。


    ——死了就算,活着也行,来都来了。


    平心而论,她算幸运的人。


    出生那一年,父亲梁林赶上了好时候,下海经商,找到市场缺口,申请了专利,从汽车配件开始,一步步拓宽事业。母亲江茗原生家底更好一点,从小衣食无忧,性格也乐乐呵呵的,带江聿梁的方式就俩字:放羊。


    物质方面,江聿梁没缺过。


    但要说特别想要什么,她还真没有。


    江茗从不会给她大把甩零花钱,如果她想添置贵东西,是需要打报告的。


    只要原因写清楚,就批资金。


    江聿梁长到十八岁,总共写了一次报告。


    为了养一只边牧。


    本来依她的性格,想跟邻居家姐姐养一样的狗,但母亲江茗温和地引导,让她自己去发现自己喜欢的类型。


    她妈是对的。


    多年后,邻居家姐姐在网上加入了比格犬受害联盟。


    当江聿梁二十五岁时,站在这个关口遥遥回望,发现曾经以为重要的东西,也变得不重要了。曾经习以为常的人,一转头已经阴阳相隔。


    应该说,她算是被迫重新活了一遍。


    到如今,她发现有项学过的技能,是有用的。


    她会水。


    压力过大时,就去游泳。


    但那庆幸也只是一瞬,夜晚的江水让她发蒙。


    同样是水,游泳池跟真正的天然水域,差太多了。


    幸好黄友兴跳的区域不算很深,她跟得也紧,很快就找到了人。


    江聿梁努力往岸上靠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呼喊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救援人员发现了。


    直到变成落汤鸡坐在医院长椅上,头顶着白炽灯发呆,江聿梁才反应过来。


    她干了件很危险的事。


    不过运气好,岸边的热心路人一看跳了两个,吓得赶紧报警,又叫了120,这才最大限度保证了生还的几率。


    人来人往的走廊内,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聿梁听见有人焦急地叫她名字,直起身来,扭头看了一眼,有些讶异。


    是周宁和邱叶汀。


    她们三个是高中认识的,周宁跟她同班,邱叶汀隔壁班的,后来高二结束前转了学。但几个人投缘,中间也没断联。大学毕业后,三个人陆陆续续来了新城,都在同一个地方,走得也就更近了。


    “靠——大哥,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你跳江你?!疯了吧!!”


    周宁揪着她湿透的衣服,目瞪口呆,说着几乎要跳起来了。


    邱叶汀赶紧把人摁住。


    她的性格比周宁稳很多。


    邱叶汀问得很严肃:“你做全面体检了吗?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江聿梁摇头:“真没事。这里是医院,要不舒服我就找医生了。”


    邱叶汀:“那你这衣服湿着,也不是个事,要不先回家一趟?”


    江聿梁用目光示意:“人还在抢救,我等一下吧。”


    “行。那周宁,你先陪着她,我去买点东西。”


    邱叶汀嘱咐道。


    她要去一楼多买几条毛巾,再看看有没有临时能换的衣服。


    “叶汀要去买什么啊?”


    周宁嘟囔道:“你看走得急的。”


    江聿梁抿了抿唇。


    邱叶汀的心理她大概能猜到。


    事情说起来也巧。两年前邱叶汀姑姑去世,留下一家小型资产评估公司,交到了邱叶汀手上。邱家默许,一是因为邱的姑姑没有子女,二是这家公司效益很差,几乎是要发不出工资的地步。让邱叶汀分心去做,也免一份未来的麻烦。


    江聿梁想帮她,就进来了。整理背调、处理数据,活只要没人干,她就上。上不了,硬着头皮上。


    这次的背调对象是达英,一家做半导体、数媒处理器的公司。


    在翻阅公司内部pdf资料时,江聿梁看到了一张老照片。


    看日期,是十五年前拍的,照片是黄友兴跟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


    中年男人那张脸十分眼熟。方下巴,吊梢眼。


    这是张就算化成灰,江聿梁也忘不掉的脸。


    黄友行如果死了,她连这根细弱的线索都要断了。


    而邱叶汀这边,她心思本来就重,江聿梁不想她因为这事有心结,本来也跟任何其他人无关。


    等了几分钟,医生宣布黄友行生命体征平稳后,江聿梁拍拍周宁肩:“你休息会儿,我去看看老邱去哪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在一楼北面的生活用品购置处。


    但江聿梁却找不到人。


    正准备掏手机打电话时,她忽然被一行人撞了个趔趄。


    为首的是个鬓角微白的中年人,神色沉沉,看穿着非富即贵,加上表,一身行头大七位数。


    跟她没什么关系,江聿梁收回视线,没打算多看。


    正要离开,擦身而过时,她敏锐地捕捉到熟悉的字眼。


    ……黄友兴。


    江聿梁脚步顿了顿。


    这三个字的组合不生僻,但也不是随处可见。


    她没蠢到觉得这是巧合。


    这一行人气势汹汹,看起来不像探病的。


    即使只是擦肩,气急败坏的情绪未免也太过明显。


    江聿梁正想转头,再多看一眼,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来,是邱叶汀。


    江聿梁:“喂你去哪——”


    话没问完,就被打断了。


    邱叶汀:“在哪儿?赶紧离开病房附近。”


    江聿梁愣了下。


    江聿梁:“我现在在一楼,来找你,怎么了?”


    邱叶汀:“你先走,我给周宁发信息了。你听着就行,我刚在马路这边买东西,有人……好像不满意。这事有点麻烦。”


    江聿梁穿过大厅,眉头微皱:“啊?”


    邱叶汀声音低了些。


    “对黄友兴被救起来这事,很不满意。他们在打听是谁。感觉不是善茬。”


    江聿梁反应快,听懂了。


    她脚步没停,边往外走边侧身避过人潮:“好,我知道了。你别太担心,给我发个定位吧,等阿宁下来,我们去找你。”


    挂了电话,江聿梁走下阶梯,放慢了步子,深深呼吸,轻吐出一口气。


    春夏交接的夜,风里都是植物疯长的气味。


    新鲜,明朗,清凉的。


    除此以外,因为是医院,也飘着丝丝缕缕消毒水的味道。


    进出医院的人群来来往往,神色各异。


    迷茫、担忧、劫后余生。


    痛苦、放空、焦急万分。


    在人间,这里是最接近命运审判的地方。


    走到门口,江聿梁没再继续,靠着外墙等周宁下来。


    她心绪有些乱,但还是压住了抽烟的冲动,从湿透的外套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


    有点变形融化了。


    剥开一颗扔到嘴里,熟悉的甜味很快弥漫开。


    她拉回思绪,盘算着什么时候溜回来,得看看黄友兴清醒了没。


    还没想完,就被一道平扫过来的大灯晃了眼。


    ——会不会开车。


    ——真是够缺德。


    一瞬间,这两种想法交替登场。


    江聿梁对光很敏感,那车灯过来后,条件反射地就闭眼侧头了。


    等能适应后,又飞快睁开看了眼。


    一生要强罢了。


    这车停在门诊部阶梯前,还未熄火。


    江聿梁眉头微挑。


    是辆哑光黑的库里南。还改装了些细节,轮毂应该是改成24寸了,花色很特别,跟几乎要融进夜色的车身相比,算是唯一跳跃亮眼的存在。


    她百无聊赖地嚼着大白兔。


    这种车主,九成九没有自己开门的习惯,这车不熄火,司机不下来,后座怎么下来——


    正想着这些无聊问题,后座车门和副驾车门同时开了。


    其实换作平时,江聿梁也不会这样盯着看,但现在夜快深了,周围来往的人,投注目光的也不少,她靠在边上,渺小又安全。


    而她发现,门很神奇。


    当它闭合时,藏住了世界上所有神秘。如果试图探究,就如同站在雪山下,却想看看雪脊背后有什么,都是徒劳。


    不上前开,就要等它自行开启。


    像这道车门。从露一道缝隙,到被推开。


    后座人下来的瞬间,黑夜的一角仿佛被裁下,一并倾泻出来。


    江聿梁嚼糖的动作停了半拍。


    她观察人,通常习惯从细节开始。


    今天不是。


    客观来说,这人穿黑色西裤,身高瞩目,面料垂感极好的深灰衬衫。


    她知道。


    虽然知道,但不会在意。


    会记住的只有几秒。


    这男人在深色与深色之间,摩西开红海般,自顾自地劈开一道独属于他的空间。


    夺魂摄魄。如此贴合幽暗本身的气质,在踏进光源时,被灯影随便照一照,便照出直白至极的美来。


    像稀有的大理石,任旁人长眼睛就能看出凛冽清贵,仍挡不住彻骨寒意。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脚步未停,在踏入门诊部前,视线朝旁边随意扫了一眼。


    即使知道不是在看她,被那道眼神滑过,江聿梁下意识微仰了仰脑袋。


    ……好像躲探照灯一样。


    她自己反应过来后,都无奈笑了笑,直起身子,把化掉的奶糖尽数抿开。


    *


    林柏在陈牧洲身边做了四年特助,靠的就是脑子和观察力。


    刚下车,他就注意到一个不太寻常的身影。


    倒不是说认识,但对方衣服从上湿到下,半干不干的。


    狼狈成这样,还是很出挑,挺神奇的。


    不消几秒,林柏就想到什么。


    据说黄友兴是被女人救起来的——


    “应该是她。”


    路过她时,林柏轻声提醒陈牧洲。


    陈牧洲反应清淡。


    他只是投去一瞥,一言不发,径直走进室内,将夜色留在身后。


    林柏会意,不再多言。


    一粒无足轻重的沙子,惹了麻烦,就自生自灭。


    丛林法则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