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平安无事地来到了同化当天。
五条悟和夏油杰把守在外。谢花梅则和天内理子、黑井美里一起进入了天元的结界,乘坐升降梯来到了高专最下层。
薨星宫·参道。
“我只能陪您到这里了，理子小姐。”
穿过一条漆黑的走廊，黑井美里和天内理子告别。谢花梅和天内理子继续往前,来到了本殿。
本殿是一处凹陷的圆形盆地,围绕着中间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树。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她们二人。
两人走到大树根部。
前方就是另一处结界，只有获准之人才能进入。
谢花梅扬扬下巴示意。
天内理子朝前走去,却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阻拦,再也无法前进。
？！
她扭头，惊讶地望向谢花梅。
谢花梅挑挑眉。
“连你都不能进，难不成我还能进？”
……还真能。
往前伸去的手毫无阻隔地穿透了屏障。
谢花梅和天内理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自己走了进去。
内里一片白茫,宛如置身雾气之中。
“人呢,出来！”
谢花梅喊道。
“怎么，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现在反倒不出现？”
“……嘁，真是没劲。”
谢花梅正想离开,苍老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初次见面。”
“一级咒术师，谢花梅小姐。”
？！
谢花梅转头一看,战术后仰。
天呐，每五就送个年轻的少男少女过来,结果就融了个这玩意儿？？？
怎么说呢,长得也就比玉壶好那么一丢丢吧。
天元至少还有人样,穿着件白色长袍,脸部衰老下垂到没有脖子。头发也没有，眼睛倒有四只……难不成是“四眼”？
……这家伙,是人吗？
“真是又老又丑……”
天元倒没有生气,反倒乐呵呵地笑起来。
“我虽不死,但并非不老。”
“你要是活到了将近五，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样。”
“我才不会老呢，也绝不会变成你这副丑样，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谢花梅站在一段距离外看着天元。
“故意让我进来，却不让星浆体进来……说吧，你找有我什么事？”
“在此之前，我要先问问谢花梅小姐。”
天元沉缓道。
“——外面那位，真的是星浆体吗？”
“…………”
谢花梅没有立刻回答，头微低，表情埋在阴影中显得有几分阴暗。片刻，她缓缓勾起唇角，露出冰冷傲慢的笑容。
-
-
地面。
五条悟双手插兜无聊地在入口附近踱着步，偶尔踢一脚脚边的小石子。
好慢啊，谢花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她是要和天元促膝长谈了吗。
跟那种正体不明的家伙有什么好谈的。
他们会说啥啊。
猫猫好奇。
这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吧。要不要庆祝一下？
谢花去过奈良吗，要不去奈良玩一趟。
东大寺门口的公园可以用鹿仙贝喂小鹿，还算有趣。古都的绣球花也是最后一期了，成片绽放很梦幻，他以前也去看过几次。
谢花应该不讨厌绣球花吧？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
他可不想再被暴揍了。
……
漫无目的地想着，五条悟脚步忽地一顿，脸上的表情迅速褪去，望向某个方向。
“啧。”
拿着长刀的男人有点不爽，“被发现了啊。”
虽说他也没有很认真地在掩藏。
“现在才过来袭击吗？已经晚了，呆子。”
五条悟进入战斗状态。他知道伏黑甚尔是个多么难对付的敌人，所有轻浮之姿悉数敛去，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凛冽气息，宛如寒冬，令人不寒而栗。
“晚了？那可说不准。”
伏黑甚尔无所谓地道：“不管怎么样，客户的要求还是要完成啊。”
盘星教那群家伙，看着星浆体要同化了就按捺不住了。孔时雨就催促他，至少装装样子去袭击一下高专。
当然，也就是装装样子。
等同化结束，他和真客户·谢花梅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五条悟神色严肃。
“我不会让你去干扰她们的。”
“是吗，那也要你能办到才行啊。”
这场战斗对伏黑甚尔算不上轻松。
他原本只想做做样子，然而战斗开始后不久就不得不认真起来，甚至还暗暗心惊。
太快了！这小子——成长得太快了！！！
这才过了多久？
这就是天才咒术师吗，一群被上天眷顾的家伙！
经过格外艰难的战斗，伏黑甚尔手中的刀还是捅中了五条悟。最后一秒他想起和谢花梅的协议，刀锋偏移，避开了要害。
但也伤得不轻。
于是谢花梅从暗门出来，看到的就是五条悟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她瞪大眼睛。
卧槽，出大问题！
血包！！！
她的血包出状况了！！！
愤怒到一定程度反倒冷静了下来。谢花梅拨通家入硝子电话，说出“马上回来”四个字后就挂掉。
然后一步一步，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哟，同化结束了？”伏黑甚尔跟她打个招呼，“那按照我们的协议——”
“闭嘴。”
谢花梅打断他的话，看了一眼五条悟。
“你把他怎么了？”
她的愤怒无关感情，源于利益受损。
——血包，没了。
——免费的、好用的、独一无二的优质血包，没了。
伏黑甚尔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啊，你说他啊……”
男人歪了歪头，不怀好意地说：“也许是，死了吧？”
战斗过程中，某些沉淀的情绪又如黑泥般翻涌上泛。
对五条悟这种天才咒术师乃至整个咒术界的嫉恨，看到对方极速成长的焦虑，将其彻底击溃踩在脚下的念头……
这让他下手不可避免地失了偏颇。
但那又怎样？
“你只是说星浆体不能有事。”
伏黑甚尔道。
“其他的，我怎么处理都可以吧？”
“闭嘴，你去死吧！”
谢花梅操纵带子攻向伏黑甚尔。
“……”
趴在地上的五条悟手指动了动。
意识昏昏沉沉，身体也十分沉重，黑暗间只能谢花梅和伏黑甚尔的对话声，时远时近。
他刚才是命悬一线没错。生死关头打通了任督二脉，搭上了最后的线，领悟了反转术式！
咒力在体内奔涌修复。
等稍微清醒了一点，看清状况，五条悟懵了。
糟、糟糕！！！
谢花和伏黑甚尔打起来了！！！
现在爬起来还来得及吗，谢花会以为他刚才是在装死的吧？！
……可恶，当然要爬起来了！谢花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家伙，那个笨蛋，不要这么冲动啊——
五条悟榨出潜力瞬间完成剩下的修复，火速站起来。看了眼战况，他抬起手指，指尖浮现扭曲空间的球体。
领悟反转术式同时，他也领悟了术式反转。
「术式反转·赫」
会不会打着伏黑甚尔他不管，打不着谢花就够了。
大招打断缠斗在一起的两人。
伏黑甚尔迅速后退，受了轻伤。
谢花梅平安无事，站在原地，扭头望去：“……”
……呵，好啊。
五条悟指尖不自在地动了动。
“……咳。”
可恶，这种小小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真的差点挂了啊！
但比这更重要是——
危机解除，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心中潜滋暗长的欣喜与感动，几乎让他手忙脚乱。
像是温泉一样温温融融地将他包容，又像是藤蔓疯狂蔓延生长，难以自控。
一直以来，别人都对他说，你是六眼神子，五条家主，打破咒术界平衡的存在。
你很强大，要帮助弱者。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所以一方面，他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另一方面又坠入凡间，锄强扶弱。
他不需要被照顾，不需要被保护。
因为他很强，因为他是五条悟。
但是——
现在……
第一次有人会为他生气，会挡到他面前，会为他战斗。
就算知道她的愤怒可能只是来源于失去了血包。
少女残存着怒意的眉眼，升高的体温，质问伏黑甚尔的语气……
这些，都清晰细致地在六眼里成形。
“……”
说起来，谢花对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从不在意他那些头衔与荣光，一直都是以最真实肆意的样子来跟他相处。
在她眼里，他不是什么六眼什么家主，只是个普通的前辈，好用的血包。
所以她会对他生气，也会为他生气。
这么多第一次。
这种心情太陌生，也太奇怪了。
可是，为什么，会感到有点开心啊……
不，是很开心，难以抑制的开心。
可恶，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心情……太不妙了……！！！
伏黑甚尔又没把我脑子捅坏，争气一点啊我！这样下去像什么样子？！
太蠢了太蠢了，实在是蠢爆了！不要搞得跟个情窦初开的普通笨蛋dk一样啊！！！
……
谢花梅死死盯着五条悟。
对方不知在想什么，又好像想了很多，一直没有说话，表情有点不太自然，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左右乱瞟就是不看她。
可能知道这样不行，最后五条悟还是轻咳一声，面向她抬起双手，故作欢快道。
“s、surrise——”
“我好啦！！”
“哦，那你介意再死一次吗？”
五条悟：“…………”
谢花梅眯起眼睛，语气危险。
“你装死骗我？”
“没有！我刚才真的差点死了！”五条悟连忙狡辩，哦不对、解释，“刚刚学会了反转术式！”
“哦真巧。平时总学不会，刚才突然会了？”
“……我说的是真的啊！”
又吵起来了……小情侣真有活力啊。
伏黑甚尔抬头望天。
刚才谢花梅打他他没还手，万一把客户打坏就糟糕了。现在谢花梅收手，他自然也不会动手了，甚至还在抽空感慨。
可能这就是，青春吧。
解释着，五条悟忽然注意到谢花梅手臂一道细长的划痕，表情忽地一变。他收起玩闹的态度，眉心轻皱。
“手怎么了，受伤了？”
……嗯？
话题转换太快，谢花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顺着五条悟视线望向小臂。
这个啊……
“不小心划到了。”
五条悟眉头没有舒展。
“去找硝子包扎一下。”
谢花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咒术师谁不是游走在生死边缘，这点小伤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五条悟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再说，也不看看你自己，白衬衫都被染成红衬衫了好吗！
怎么她这一点小伤就那么紧张？
五条悟又软了点态度，连声催促。
“走吧走吧”
……最后还是去找家入硝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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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时辰后。国外。
黑井美里拉着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来，神色黯淡。
星浆体同化完成，她这个负责照顾星浆体的人也就没了继续存在的必要。她告别咒术界，独自一人去往了海外。
没了价值，咒术界当然不会再管她，给了足够的钱就放人走了，任她自生自灭。
不过……
对黑井美里而言，这倒是好事。
酒店。
黑井美里打开行李箱，从衣服深处挖出一条桃粉色缎带，展开，正好跟人的身长差不多。
缎带里也真的有个人——
天内理子在里面闭眸沉睡，整个人被压成了薄薄的一片，像是被降维打击了一样。
真·纸片人。
事情还要从谢花梅和天内理子那次交流后说起。
确认了天内理子不想同化，任务几人就协商，让家入硝子伪装成替身，待在谢花梅的带子里。
替身和本人不能过早地替换。
一是家入硝子作为反转术师被看护得紧，要是无故消失时间过长会引起怀疑。二是结界入口需要星浆体本人在，她们才能进入。
所以最好的时机就是在进入结界后，漆黑的通道内。那里不再有别人。
「带」里伪装好的家入硝子出现，天内理子则进入「带」。
借着告别的名义，黑井美里带着带子离开。
出来，早就等候在外的夏油杰准备好了车，将她送到机场。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同化已成定局，自然也没人再去关注一个小小的女仆动向。
家入硝子也卸掉伪装，从另一边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一行人齐心协力，采用巧妙的掉包计，成功救出星浆体！
谢花梅或成为最大功臣！
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全都被蒙在鼓里，不会再继续追查。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天元。
天元可能会跟手下表示同化没成功。就算天元不说，也会被发现，就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谢花大人表示她有办法对付天元。
这个时候除了相信谢花大人也别无他法了。
黑井美里在心中郑重地对谢花梅等人表示了感谢，然后托起缎带走向窗边。
【只要接触阳光，术式就会自动解除。】
谢花梅曾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
时差原因，国外是早上。黎明的阳光洒在带子上，带子消失，天内理子出现。
她缓缓睁开眼睛。
“黑井……”
“小姐……”
黑井美里话还没说，被她照顾至今、跟家人一样亲近的女孩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
“太好了！”
“太好了黑井！！！”
“我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黑井美里也忍不住流泪。
“是的，已经没事了，小姐。”
哭了一阵后，两人就开始计划新生活。黑井美里这些年的薪酬和拿到的“退休金”足够她们十年衣食无忧。
“啊！”
天内理子突然大叫一声，哭丧起脸。
“我没要到蕨姬大人的签名……”
太遗憾了！
其实天内理子心里也清楚，签名多半拿不到。倒不是谢花梅不肯给，只是她根本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这样的谢花梅就像跟她们两个世界。
“这样的蕨姬大人……为什么会愿意救我呢。”
黑井美里只能安慰：“以后还能再回去的。”
无论是蕨姬，还是其他同学朋友，都能再见面的。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在此之前——
就先作为普通人，好好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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