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妈妈心, 海底针。
想读懂左明岚的心思,难度不亚于站在珠穆朗玛峰上大海捞针。
[我随口说的,不认识。]
短短一句话, 八个字, 左星凝听完硬是半天回不了神, 连心心念念的楚时音的节目都没看进去。
她妈妈不认识楚时音?可能吗?
怎么可能?!
她的出道节目都是跟楚时音一起上的, 她妈妈非说不认识, 被揭穿的概率很高。
也就是在场的人老的老、小的小, 才没人揭穿她,但凡有个人反应过来了, 都不好糊弄。
唯一的解释只有她妈妈在装,装不认识, 同时隐瞒眷属的身份。
而这么做的目的, 一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太多隐私;二嘛,就是在暗自逼她坦白。
坦白和楚时音的恋情。
至少,左星凝是这么觉得的。
等她浑浑噩噩想通这点时,筵席已经散了。
左瑞英带着自己的老伙计们去楼上搓麻将、打扑克;剩下的有人先行告辞;有人被抓了壮丁,留下来包饺子。
人走了有一半,左星凝随大流送了客, 回来后, 又坐去沙发上咬指甲。
她指甲剪得短, 本身没有什么啃咬的空间,更多的是摆出样子来缓解焦虑。
不知是不是错觉, 自从左明岚说过那句话后, 她总觉得她看来的每一道目光都写着——快快如实招来。
招, 是不可能招的。
纠结片刻,左星凝一咬牙, 决定使用“拖”字诀。
……不过拖归拖,她还是要观察一下左明岚女士的状态,来判断一下拖延的极限时间。
……
五分钟后,左星凝出现在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
并不算逼仄的厨房里几乎没有了下脚地,她爸妈站在最里侧,正低头在台面上擀饺子皮。
地上则是围了含秦留芳在内的三个人,边聊边包着饺子。
他们不少人都要留到明天才走,按左星凝家里的习俗,今晚零点和大年初一必定要吃饺子的。
撂下一摞饺子皮,左明岚拿着擀面杖,跟鬼鬼祟祟扒在厨房门口的女儿对视。
多少年了还是没长进,一做错事或者心虚了,就喜欢跟壁虎一样扒在门上。
左明岚暗自发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杵在门口干嘛?去帮我倒杯水。”
“哦。”
左星凝转身走了,秦留芳忽然低声喊起来:“哎呀我的腰。”
她反手扶住腰,演得极假,“这小凳子坐得可真不舒服,要不找个人替我一会儿吧,我去歇歇。”
左明岚低眸,踢了她的凳子脚一下:“好不容易才拉住你们几个会包饺子的,去哪找人替你,找我妈?”
秦留芳一噎,面对左瑞英时,她总是有些发憷。
她问:“星星啊,她不会包吗?”
“会包是会包。”
左明岚还没来得及回答,话题的当事人已经拎着一摞一次性水杯和温水回来了。
空地实在不多,她只好把自己塞进冰箱和大理石台面的缝隙,边分水边说,“但是不保证包严,可以接受饺子馅汤的话我可以帮忙。”
“听到了吧,”左明岚看着一脸失望的秦留芳说,“都说了,就你们几个会包饺子的。”
“妈……”
这一声的音量比平时低了不少,左明岚抬头,左星凝正端着两个杯子看着她,满脸欲言又止。
她“嗯”了一声,上前半步,倾身接过左星凝手里的杯子。
也不知左星凝在想什么,愣是没有撒手,两个相反的力道较量下,杯子中的水顷刻洒出大半。
“发什么呆呢。”
还好这水不烫,摸了下她被打湿的衣袖,左明岚催促道,“屋里都有衣服,赶紧回去换了。”
“好。”
左星凝点头,刚走出一步,又转回来。
“怎么了?”
左明岚挑眉,两双轮廓相近的红茶色眸子在空中对视,像是一场无声的交锋。
在自然界里,直视眼睛往往意味着挑衅。
左星凝远没有这么大胆,她在三秒钟后败下阵来,余光一扫旁边亮起的手机屏幕,说:“有人给你发了条短信。”
“知道了。”左明岚目送着左星凝的身影消失。
“留芳,”她喊了一声,说,“帮我递一下手机。”
“好。”秦留芳起身,把放在台面边缘的手机递过去,随口道,“这年头还有人发短信拜年?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看完短信,左明岚脸上多了一抹笑意,“云清回国了,说有空了聚一聚。”
“云清?”秦留芳想了想说,“就是你那个瘦瘦小小的,总被欺负,有段时间你天天帮她打架的那个初中同学?”
“对,是她,”左明岚失笑,“你怎么记得比我都清楚。”
“能不清楚吗,你家老太太哪次聚会的时候不提你见义勇为的事迹,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秦留芳夸张地比划着,“后来终于等到我们都长大了,老太太不提这事了,结果没消停几年,她又开始讲你家星星……”
说了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啊,易云清怎么会叫你阿姨。”
她不是故意看的,只是不小心点亮了屏幕,匆匆一眼扫到了这个称呼。
“因为刚才那条不是云清发的,是让你耳朵起茧的另一件事的当事人。”
左明岚按灭手机放进围裙口袋,“小时候星星不是求着我们资助了个可怜丫头吗,那孩子每次逢年过节都会给我发条短信问候一下。”
“挺好,念旧情,”秦留芳感叹一句,问,“不过你们就没加个微信什么的?”
“没加,只留了手机号,”左明岚说,“她跟普通小孩不一样,我们要是跟她联系太紧密的话,会给她很大压力。”
久远的记忆被三两句话勾起,左明岚莫名回忆起九年前。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工作日,左明岚刚到公司楼下,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拦住。
拦住她的女孩衣着朴素,长相却是惊人的漂亮,看得左明岚愣怔片刻,花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她是谁。
女孩跟她说了她的新名字——楚时音。
成年后改名不需要监护人同意,她便改为母姓,寓意新生。
而此时,楚时音千里迢迢赶过来,是为了“还钱”。
她把左明岚资助她的钱一笔笔记在本子上,在五年后的今天,连着利息一起还给她。
左明岚不愿意收,她能看出来,楚时音一定是刚把钱攒够就来找她了。
这笔钱一出,她身上除了回程的车票钱以外,还能不能剩下一百都不一定。
两人都是倔强性子,谁都不肯让步,僵持到最后,左明岚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把这笔钱捐给慈善基金会。
临分开前,左明岚递给楚时音一张名片。告诉她,如果想做点兼职、或者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她朋友那儿做平面模特。
彼时,左明岚提出这个建议时,只是想让楚时音过得轻松一点,怎么都想不到,下次再看到她的名字时,楚时音这三个字已经跟“大明星”划上了等号。
……
“明岚……”
“喂,明岚!”
“听到了,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左明岚把擀坏的饺子皮团成一团,随手扔给丈夫。
“还不是你一直不理我,”秦留芳后仰着头问,“哎你打听过没有,这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打听这么多闲事干什么。”
左明岚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眼前浮现出晚饭时,她随意一扫,看到的春晚画面。
“应该……挺好的吧。”
缘分二字,还真是奇妙-
袖子湿了半截,回房后,左星凝干脆先去洗了澡,披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时,才发现手机上数条未读消息。
楚时音已经忙完了,正在回家的路上。
想了想,左星凝还是瞒下了她们可能已经被发现的事,只回了个表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过年的,还是不要让她多操心了。
楚时音:【忙完了?】
左星凝回:【嗯,在房间休息呢,我妈她们在包饺子,今晚估计要守到零点】
楚时音:【正好,我也到家了】
【[图片]】
【团团说它想你了】
图片点开,客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里,只能看出一团白蓬蓬的虚影。
左星凝弯起眼睛,拨了个视频过去。
她看着手机里昏暗的画面问:“听说有人想我了?是谁呀~”
画面陡然变亮,楚时音应该是打开了灯,没等左星凝看清她的脸,摄像头忽然一转,对准地上的白猫。
楚时音略微失真的声音响起:“是它。”
左星凝反问:“真的?”
“好吧,不是团团,是……”
手机中的画面跟着楚时音的步子变动,左星凝看着她带着自己走进卫生间,手机一晃,传来的画面变成了镜子里的倒影。
楚时音终于补上后半句话,“她。”
不看到她的脸还好,一看到,左星凝忽地生出一种羞涩。
好像楚时音也跟着她的手机来到了她的房间一样,而一门之隔外,正是她的亲人。
左星凝掀开被子往被窝里钻,好像被子能给她安全感。
她不自觉放轻声音,说:“那麻烦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也想她了。”
“收到。”
洗过手,楚时音终于调转了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
和春晚上一样的妆造,左星凝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她撅起嘴,送上一个无声的吻。
“怎么不说话,”似乎是受她的影响,楚时音也放低了声音,“旁边有人吗?”
“没人。”左星凝蹭着枕头摇头,脸颊的肉挤出软乎乎的一团。
“姐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莫名的兴奋。
“我们这样,好像偷//情哦。”-
零点,外面砰砰砰放起了烟花鞭炮,双胞胎小姐妹睡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像是充满了电,让大人带着出去放烟花去了。
左瑞英也从牌桌上下来,即使熬到零点依旧精神矍铄。
她看了一圈,问:“星星呢?”
“睡着了,我没叫她,”左明岚说,“今晚要不您就别回去了,我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
“说吧,”左瑞英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孩子大了,有事瞒着我们,”左明岚叹了口气,“星星她应该是谈恋爱了。”
“谁?”左瑞英一惊,“不会真是眷属吧?”
这件事除了她们母女二人,别的谁都没告诉,连左星凝的爸爸都不知道。
“不是,思雅跟我说过,星星对她早没那种心思了,估计移情别恋了。”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左瑞英瞬间放下心来,“只要她不去咬眷属,爱跟谁谈跟谁谈呗。”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娱乐圈美人多,这孩子要是真没个定性、随随便便就变心,多耽误别人啊。”
左明岚满脸不赞成,“我怕就怕星星跟您年轻的时候一样,追求者加起来都能凑两个足球队了,全是乱子。”
“那说明你妈妈我魅力大,”左瑞英毫不在意,“再说了,一辈子的口粮,那当然要精挑细选一个可口的。”
“时代不一样了,”左明岚摇摇头,“她要是真敢这么干,保准被骂的体无完肤。”
“你是不是拐着弯骂你老娘我呢?”左瑞英指着自己。
“当然没有,”左明岚抓着她的手放下,“我就是有点,放不下心。”
“行了,星星有数着呢。”
左瑞英往被窝一钻,阖上眼:“就算是我,找到合心意的人后还不是定下来了。而且啊,我看星星那样子,应该还没开过荤。”
“你要是实在担心,找个机会跟她谈谈不就行了?”
左明岚默了默,关灯躺下。
第52章 第 52 章
清晨的第不知道多少缕阳光照在脸……肚子上, 左星凝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已经伸到枕头下去摸手机。
……没摸到, 只抓住了一只蓝牙耳机。
左星凝迷糊了会儿, 揉揉眼睛坐起身, 从被子下拎出电量爆红的手机。
怕出现睡梦中吃掉耳机的惨剧, 她又找了会儿, 把另一只耳机找出来才去给手机充电。
解锁手机点开微信, 左星凝看着和楚时音的聊天框一愣,昨晚的记忆瞬时归拢。
“不是说要一起守岁吗, 怎么就睡着了。”
左星凝敲了下自己的额头。
视频通话断在昨晚十一点多,最后两条消息, 是楚时音卡着零点发来的【新年快乐】和【晚安】
简单几个字看得左星凝心疼不已。
楚时音自己一个人在家已经很难了, 她还没起到陪伴作用!
斟酌两秒措辞,左星凝噼里啪啦敲字道歉。
【前一天没睡好,昨晚被窝太暖和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大哭】
【我不是故意的/大哭/大哭】
【姐姐新年快乐!/蹦跳】
楚时音:【[图片]】
【新年快乐,但有只小猫咪好像并不快乐】
左星凝点开图片,正见白得好像一团棉花的团团倒在蓝色毯子上,被两个人压着剃肚子上的毛。
【团团怎么了?】
【还在检查, 初步怀疑是肠胃炎】
【先不聊了, 要带它做B超】
左星凝回了声【好】, 顺手把团团的黑历史保存下来,接着下床打开衣柜。
昨天为了“惊艳”亮相可算是把她冻够呛, 看到的人也没一个关心她漂不漂亮的, 左星凝彻底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 决定一切从简。
随手拎了两件衣服换上,洗漱完, 左星凝也懒得化妆,素净着一张脸走出去,张口就是喊:“妈——”
没人应,她收了声音左看右看,这才发现家里意外地安静,好似末日降临全家跑路但把她忘了一样。
昨天还那么多人呢,都去哪了?
左星凝挠挠脸,转身看向自己的卧室门。
果然,上面正贴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
【包子在锅里,菜和饺子在冰箱,要吃什么自己弄,我和你秦姨去见个老朋友,你爸带着其他人玩去了,想去就找他
【——lan】-
热好早饭,左星凝端着盘子,脸上挂着迷之微笑,边看视频边往饭桌处走。
睡醒后,她照例切换小号去超话签到,首页照例给她推了楚时音的新物料。
——春晚后台的采访cut。
由于一直停在评论页面,视频自动轮播,楚时音的声音周而复始地响起。
【新年愿望吗?】
【希望我的朋友,我……的家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
很中规中矩的一个愿望,但因为说这些话的是楚时音,很快便被粉丝们品出了别的意味。
【这是不是姐姐第一次提到家人啊?】
【是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她第一次主动(划重点)提起家人,还是正向的/惊讶】
【所以老婆是跟家里和好了吗?】
【十年老粉,不负责任地猜,女神说的应该是“新家人”,据可靠消息,她隐退那两年就是为了家庭/doge】
【啊???】
【滚,出道还没有十年哪来的十年老粉,披皮黑也演像点】
左星凝咬了口包子,顺手举报恶评再拉黑。
转载这个物料的是楚时音的一位忠实粉丝,评论下不和谐的声音很少,大同小异的评论很快翻完,左星凝顺手点进正文里带的超话链接。
第一条微博的内容就很“劲爆”。
【理性讨论,我老婆是不是有老婆了……】
左星凝随意一扫,心脏骤然一紧。
理论上,她知道自己跟楚时音的恋情不会这么快爆出,但情感向来不受理性控制。
她生怕自己哪里没藏好,被粉丝发现了蛛丝马迹,给楚时音添麻烦。
气血一下涌到耳朵,带着紧张慌乱和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左星凝定下神,点进微博详情。
【老粉应该都知道,老婆的家世很神秘,唯一透露过的只有母亲早逝。关于她的家庭,目前主流的猜测有两种:一,老婆跟家里不和;二,老婆是想保护家人。
【我是比较倾向于前者的,所以,在看到昨天的采访时,我的第一想法也是她跟家里和好了。
【但是!把视频放大看了几遍后,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请看P1)
【老婆的表情管理能力大家也都知道,采访的时候她的表情一直比较浅,但很得体,从没有像昨天那样,真实情绪外放得那么明显。
【请仔细看,老婆提起“家人”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嘴角就上升了至少两个像素点,眼神更是深情得足以溺死人,这哪是提起有旧隙的家人该有的表情啊
【还有,我有个朋友在老婆的工作室工作,据说是真的有情况了……
【那个人的微博id好像是叫xxxxx的,不知道大家认不认识/狗头】
“……”
左星凝抬眼,看向博主的id,“什么鬼。”
她瞬间觉得刚才的紧张像是个笑话。
评论里显然有不少和她一样被骗着看完的人,五花八门地玩起了梗。
左星凝默默点了一圈赞,又切了另一个小号,去cp超话签到。
她没想到,在cp超话也能看到刚才那个id为xxxxx的微博截图。
左星凝翻过去又划回来,思考片刻,她保存那张截图,转发给楚时音。
【[图片]】
【姐姐,她不会是我们公司自己养的号吧?】
楚时音在六分钟后给了回复:
【你猜】-
正月初五,迎财神。
左星凝落地安城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G·Fly联系于思雅,邀请左星凝再度拍摄,作为周年刊的副刊发行。
这显然是她们为上次不友好事件做出的补偿。
左星凝当即乐得找不到北,虽只是副刊,但她能上单人封面了呀!再加上G·FLy和周年刊的名号,含金量依旧不容小觑。
正好年还没过完,左星凝大手一挥,在公司群里发了一连串红包。
而因给某人设了关注的关系,楚时音的手机叮叮咚咚半天没停过。
喂团团吃过药,她点开微信,看看因“送财童子”而热闹起来的工作群,再看看安安静静的置顶聊天框,眉头一挑。
【到哪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秒,她便听到了门外行李箱拖动的声音,还有某人随口哼唱的不知名小调。
声音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却依旧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般,瞬间泛起涟漪。
唇角扬起一抹明显的弧度,楚时音起身,一步步朝着门口靠近。
落于沙发上的手机又是叮咚一声响,她知道那大概是左星凝的回复。
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此时就在门外。
两只手几乎同时握上门把手,一推,一拉。
深色的房门打开,光从窗户里透进来,落进那双红酒一样醉人的茶色眸子里,瞬间把整张脸都点亮。
她或许会……永远沉溺于如此纯粹又汹涌的情感之中。
数到第七次心跳,楚时音勾唇浅笑。
“欢迎回家。”-
都说小别七天胜新婚,但左星凝从不知道,小别二十多天后,除了兴奋和激动外,还会有种别扭的羞涩。
只能透过手机屏幕看到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带来的冲击非三言两语可以概括,开心之余,心口还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不想和她生疏,但又因为时间的拉扯,不得不生疏。
放好行李,左星凝走出房间,一眼就锁定了客厅中背对着她的那道身影。
楚时音刚刚可能是在看书,难得戴上了眼镜,银色细框的款式让她眉目间多了几分冷艳。
而只看背影时,却是全然相反的风格——
阳光自落地窗洒进来,而她蒙上一层金边,满头乌发编了条粗黑的辫子,发尾垂在藕粉色的针织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让人心定的气质。
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美丽的场景。
左星凝不自觉放松下来,倚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楚时音拿着剪刀,一点点把她带来的花修剪成合适的长度,再挨个插进花瓶。
看了一会儿,左星凝自觉过去,帮忙收拾桌上溅到的水珠和花梗。
“姐姐,”左星凝抽了张纸把水渍擦干,没话找话地问,“我听姜殊晴说,钟离雁筹备的那个电影今年就要开始拍了?”
楚时音答:“嗯,剧本还有一点细节需要调整,但大致定下了,选好演员就能拍摄。”
“这样,”左星凝转了转眼珠,“有没有我能演的角色?”
楚时音不用去看也明白她的心思:“想跟我一起拍戏?”
左星凝点头:“当然想啊,不然我们一直泡在不同的组,好久才能见一次。”
“适合你的角色……还真有几个。”
楚时音这话没有带“滤镜”,左星凝演技和外在条件都不差,离火起来缺的只有作品的积累。
“但是,”她话锋一转,“钟离雁请的总导演和编剧是周永安和言歌,都是业内的大腕,眼光挑剔得很,我的适合,不一定符合她们的标准。”
“没关系,”左星凝全然不在意,“我自己去面嘛,客串或者跑龙套都可以,我不挑。”
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和楚时音多待一会儿而已。
楚时音:“客串也就算了,龙套的话,你可要先说服思雅才行。”
左星凝皱了皱鼻子,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咔嚓咔嚓的修剪声中,楚时音终于将最后一根花枝处理完。
她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这是什么花?”
“好像是……”左星凝歪头想了想,无数个熟悉的字眼窜到嘴边,但怎么都组不成一个合适的名字。
她最终放弃,“忘了。”
花根本没怎么挑,一走进花店,她就被它漂亮的蓝紫色吸引,直接便让店员包了。
包花时店员有说很多东西,但她满心满眼只有接下来和楚时音的会面,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楚时音哑然,拿出手机拍照识图,仔细辨认它对猫是否无害。
因要凑近拍花瓣的缘故,楚时音凑到桌子前微微倾下身子,辫子被重力拉到胸前,暴露出细白纤长的后颈。
喉头滚了滚,左星凝虚虚圈住她的腰,哑声问:“查到了吗?”
“嗯,无毒。”楚时音点头,接着上前一步,似是要最后调整花瓶的位置。
左星凝不自觉跟上,楚时音却在这时转过了身。
鼻尖几乎触到鼻尖,她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楚时音眼神一暗,摘下眼镜。
左星凝很确定,这个动作代表的讯号是,继续。
她闭上眼,含住近在咫尺的两片柔软的唇。
卧在沙发上休憩的白猫被赶走,它好似已经习惯了“鲁莽”的两脚兽,径直跳上猫爬架,居高临下,却不肯看相拥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一眼。
唇舌勾缠,她们吻得小心翼翼,阔别的时光被唇齿揉碎,她们又回到了以往亲密无间的关系。
漫长的一吻结束,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平复呼吸。
思念在拥吻中诉说殆尽,但显然,有人觉得还不够。
“姐姐,”左星凝动了动头,擦着楚时音的脸颊蹭过去,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她肩头,“我好想你。”
楚时音心尖一颤,摸了摸她的头发。
左星凝不依不饶:“你想我了吗?”
“……”
想念对于楚时音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她总是羞于说出,以往,更无人可以让她说出。
她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眼神温柔地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想了。”
很想很想。
第53章 第 53 章
G·FLy杂志的补拍完成后, 左星凝还没来得及问一嘴“能不能去钟离雁筹备的电影中‘跑龙套’”,就先被于思雅打包丢去了剧组。
这是年前接下的工作,于思雅很看好它的班底和剧本, 但等左星凝进组拍了几天后, 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剧本和班底确实都不错, 导演审美一绝, 编剧也有真本事, 普通的都市背景也能写出花来, 剧情、人设相辅相成,环环相扣。
然而, 再好的班底也架不住不懂行的“祸害”。
左星凝进组第一天,就经历了女二石园的“罢演”, 理由是吹了阵小风她头疼。
她一开始真的信了这个理由,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石园不是改戏改台词,就是嚷嚷着人设不好,要改剧情,稍有不顺心就是罢演,理由都懒得找。
经历石园的第二次罢演后,左星凝也搞明白了:这位是带资进组的, 不好惹, 没看导演都只能捏着鼻子认命吗?
左星凝很快明确自己的定位——
好好拍戏, 杀青就撤。
谁知,石园又开始折腾了, 她改自己的剧本还不够, 连别人不相干的戏都要掺一脚。
最大的受害者除了左星凝以外, 便是饰演石园母亲的冯轩韵。
前者由和女二有点小矛盾,但后期惺惺相惜的同事, 变成暗含心机、无脑背刺的“反派”。
后者,则是由严厉但不失温柔的慈母变成彻头彻尾的“女儿奴”。
而石园本人,几乎是把自己在剧中的坚韧不拔崖上莲人设,改成了被众人簇拥的团宠。
眼看主要角色几乎全员人设崩塌,剧本前后全是冲突,众人只能暂时停工修改剧本。
数日后,新剧本出炉,编剧头上的马尾辫也跟着细了一圈。
不过,头发的牺牲也是有意义的。
编剧和导演显然有丰富的应对牛鬼蛇神的经验,她们看透了石园一系列不合理行为的本质——
演技差且审美低。
于是,编辑对症下药,在保留原定剧情的基础上,不仅合理化了其余角色,还大篇幅改了女二的设定。
女二的成长线几乎被砍,彻底变成“团宠”小白花。
果然,一回到演技“舒适区”,石园瞬间不作妖了。
至于导演……随便吧,顺利杀青就算她渡劫成功-
剧组按部就班地运转,等戏期间,左星凝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窝着,研究手里的剧本。
身旁忽地压下一道阴影,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后,笑容真切了些:“冯老师。”
冯轩韵曾是她的表演老师,同被石园“折磨”后,两人不免多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研究剧本呢?”冯轩韵犹如唠家常一般,自她旁边坐下。
左星凝点头,知道她还有别的事要说,便安静看着她。
等身前一个工作人员离开后,冯轩韵轻声道:“我有个老朋友最近正在给新戏找演员。”
左星凝心神一动。
冯轩韵继续说:“但她这人有个‘坏毛病’,只要是重要角色,她就不喜欢弄海选面试什么的,要么自己去联系心仪的演员,要么去学校、片场之类的地方挑。”
“她今天刚好来了这儿,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
左星凝点头,承了她的情:“我明白了,谢谢您。”
……
有冯轩韵透露重要“情报”后,接下来的表演,左星凝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
今天拍摄的是剧本中期的内容,左星凝饰演的角色陷害“女二”失败,面对责问仍在负隅顽抗。
这场戏的戏眼是在石园身上,结果也不知她拍摄的时候在想什么,眼神乱飘,台词气势也弱,黏黏糊糊说不清楚,唯一“强”的只有脸上的表情。
但用力过猛,衬得她自己比左星凝更像反派。
这种场面,导演再“得过且过”也说服不了自己,无奈叫停,让她们休息片刻再重新来过。
左星凝对此没有半分意见。
这场戏创造了她NG史上的最高值,情绪几乎要消磨殆尽,她觉得自己比石园都需要休息。
离开镜头后,左星凝找了块空地随意一站,闭上眼尝试重新调动情绪。
栗子跟过来帮她整理头发,化妆师也凑过来,检查妆容有没有花。
……不过,为了让妆,她的妆容本就很淡,没什么需要补的空间。
任两人在自己脸上头上忙活,左星凝缓慢做着深呼吸,在片场的嘈杂声中沉下情绪。
“左老师。”
面前有人唤了一声,左星凝恍惚片刻,睁开眼,与剧组的服装师对上视线。
服装师一脸为难地说:“那个,这场戏的衣服,可能要调整一下。”
“?”
左星凝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墨绿丝绸衬衫、黑色西装长裤,中规中矩的穿搭。
她提醒道:“换掉衣服就接不上戏了,前几场戏可能要重拍。”
服装师:“我问过导演了,她说辛苦您补拍几个镜头,很快。”
左星凝略微皱了下眉,不解问:“我的衣服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服装师往石园那边看了一眼,“就是需要换一下。”
左星凝张了张嘴,无奈应下:“……行。”
她知道这八成是石园闹的幺蛾子,不好让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跟着为难,只能由着去了。
左星凝换了另一套穿搭,但仍是衬衫和长裤的搭配。
走出更衣室,栗子绕着她转了一圈,问:“换了个颜色而已,这两套衣服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难道是要抠图?”
左星凝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两人回了片场,石园却不见踪影,只好继续等待。
五分钟后,栗子正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绿色。
“星凝星凝……”
她碰了碰左星凝的手腕,快速往某个方向一指,低声叫,“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石园?”
左星凝循着方向看过去,沉默了。
无他,石园身上穿着的,正是她刚换下来的那套衣服,连衣摆掖进裤腰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但石园腰身短,这样的造型对她来说算是扬短避长,并不合适。
栗子轻嘶一声,一副牙痛的表情:“石园刚才一直不专心,不会就是在盯你的衣服吧。”
左星凝:“……”
她无话可说。
栗子退开一步,拉远距离,仔细打量左星凝。
虽不追星,但因为工作的原因,栗子见的顶尖美女并不少。
她不得不感慨,自家公司的两个艺人的外貌条件都是拔尖中的拔尖。
左星凝的身段极好,宽肩窄腰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难得皮肤也白,站在阳光下时有种苍白的易碎感。
拍《拂衣》时,为了贴合人设,化妆师甚至还要用深色的粉底给她压一压肤色。
有这两样先决条件在,她就算是披着七彩麻袋都好看,旁人但凡先天条件弱了一点,跟着她穿衣都会是灾难。
栗子看向石园,可惜地摇了摇头摇了摇头:“服装师不劝一劝吗,刚才那套衣服明明更衬她啊。”
“估计是觉得劝了她也不会听吧……”
石园在剧组里简直像个“昏君”,面对她时,众人主打一个“只要不耽误进度就万事随她去”。
左星凝揉了揉额角,被这场变故闹得有点无语。
她从栗子那要来手机,翻开联系人列表,给姜殊晴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今天算是见识到比你还难搞的“大小姐”了】
在石园的衬托下,大学时期的姜殊晴都显得格外温柔可爱好相处-
如冯轩韵所言,言歌很喜欢自己挑演员。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她要先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也即是说,剧组需要有一个“明事理”的投资人和制片。
钟离雁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事少,钱巨多。
她给了导演团队足够的自由和发挥空间,也让编剧言歌能跟导演周永安能慢慢磨合适的演员。
主角的人选已定,对于楚时音出演,她们半点问题都没有。
难的是女主的邻家妹妹、同时也是剧中最大反派的人选。
邻家妹妹前期戏份不多,人设也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因此绝对不能让已成气候的演员来演。
否则,明眼人一看演员的脸就知道必有反转。
因此,除了演技和外型符合外,言歌的择定标准还有两类:新人,或有一定名气,但还未完全进入大众视野的新面孔。
不算过于难找,时间尚且充裕,言歌对此并不着急,她来到片场的主要原因是一时兴起——
办事路过,恰好看到熟人,随便转转而已。
但言歌没想到的是,这次“一时兴起”,还真带给了她别的收获。
言歌回忆着方才在监视器中看到的画面:
穿着墨绿色衬衫的女孩面对诘问,百口莫辩,好似有着天大的冤枉,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苛责。
而当众人的眼神不再对着她,镜头也转移重心时,她的戏份理应结束。
但演员本人仍沉浸在角色里,她的表情明明没有什么大改变,气质却陡然一变,精致的眉眼中透着坏劲。
太适合给特写了。
言歌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随之升起的,是加大加粗四个大字——就是她了。
看到拍摄暂停,言歌想都没想就站起来,打算去问问那个演员是谁。
谁知,下一瞬间,言歌眼前忽然模糊一片——
隐形眼镜掉了一只。
“*”
关键时刻出岔子,言歌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她是高度近视,隐形眼镜一掉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言歌只能用手挡住一只眼睛,暂且离开片场。
幸好,靠着剩下那只隐形眼镜,言歌平安找到了自己的车。
换上备用的框架眼镜,言歌毫不留情地把剩下半盒隐形眼睛都丢进垃圾桶。
再跟风换牌子她就是狗。
对着垃圾桶竖了个中指,言歌刚要抬脚,口袋里的手机就是一震。
挂断电话,言歌看着片场的方向抿了抿唇。
有个紧急会议将在半小时后开始,立刻赶回酒店的话,时间勉强来得及。
没时间犹豫,言歌匆匆跑回片场,随手拉住一个工作人员,抬手往正在拍摄的演员堆里一指。
“穿绿色衬衫的那个演员叫什么名字?”
……
下午五点,终于忙完工作,言歌揉了揉酸痛的肩颈,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冯轩韵在一小时前发了消息:【怎么样,找到合适的演员了吗?】
言歌回:【有数了】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手机便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冯轩韵:【方便告诉我言大编剧看上谁了吗】
言歌:【保密】
【等定下后再告诉你】
言歌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拈着手机摆弄。
等杀青后……
不,明天。
明天,她就让人去跟石园的经纪人接触,提前约好档期。
第54章 第 54 章
一幕室外戏拍完, 料峭春寒冻得左星凝浑身冰凉。
听到导演喊“cut”,她猛地打了两个寒战。
栗子拿着烘暖的羽绒服给她披上,左星凝两根手指抓着衣襟, 向她道谢。
来剧组前, 她从未想过, 几场文戏能把她拍得身心俱疲——
简直比在《拂衣》拍一天打戏还累。
暂时没有她的戏, 栗子把手机递过来, 左星凝解锁, 看到微信上的未读消息,来自姜殊晴。
【骂我?】
【你给我等着】
【明明是在说实话】
左星凝回了一句, 刚想跟她吐槽同剧组演员,栗子却戳了戳她的胳膊。
“星凝, ”栗子暧昧地挤了挤眼, “有人来探班了哦。”
左星凝一愣:“谁?”
栗子神神秘秘地卖关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左星凝默然,低头看向手机。
不是吧?
姜殊晴不会就为了那句开玩笑的话,直接杀过来了吧?-
左星凝略微忐忑地跟着栗子过去,看到聚拢的人群后,忍不住两眼一黑。
这架势简直跟上次姜殊晴来探班一模一样,或者说比之更甚。
姜大小姐还这么闲吗?解散单飞了还不抓紧搞事业。
左星凝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栗子已经上前让人群散开。
空气被走动的人流扰动, 杂乱无章的气息混在初春冰凉的风里, 横冲直撞,只有一丝浅淡的香气, 直冲左星凝而来。
她怔在原地。
霎时间, 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成了单一的点, 如同层叠堆在宝物上的尘灰,唯一的作用便是抖落。
她的宝物在积灰下、在人群后。
左星凝定定看着某个方向, 直至所有遮挡全都散去。
她看到了楚时音。
合身的长款大衣裹着她曼妙的身姿,是与她的眼睛相衬的颜色。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漂亮的眸子轻轻一弯,夜幕便比万千星辰还要璀璨夺目。
左星凝只觉得她的眼神格外锐利,好似一根泛着流光的箭矢,直直飞入心窝,自此扎根。
血液涌动,四肢百骸都泛上暖意。若心口真有箭矢,那它的尾羽怕也系了绳。
轻轻一拉,左星凝便不由得上前,又由理智控制,停在她身前半米,未超出安全距离。
“姐……”
左星凝挤出一个字又卡住,舌头跟牙齿绊了跟头。
她感觉脸在发热,着急忙慌地把帽子拉上,好似这样就能遮挡住所有窥探的视线。
楚时音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在看她们,但她毫不在意。
她上前两步,帮左星凝拢了拢衣领:“冷吗?”
这是一个暧昧的动作,但因为是在公共场合做出的,倒让人拿捏不准它的性质。
片场最盛产的就是代拍,这一幕逃不过他们的相机,但左星凝一时半会想不了这么多。
“不冷。”她边说边摇头,嘴巴蹭到羽绒服的帽子上,晕开一道浅浅的红。
左星凝略过称呼,小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出差,来见个导演,但她那边临时有工作,所以我刚好空下来了,顺便过来看看。”
楚时音意味不明地压了眼神,问:“今天有夜戏吗?”
左星凝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被她的眼神撩拨得眼珠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最后只好垂下去,看着地面轻轻摇头
……
两人旁若无人……不,已经在收敛地交谈,但落在旁人眼里,仍像是自成世界一般,把外人统统隔离。
栗子看着她们傻乐,胳膊冷不丁被戳了下,李雪眼睛一瞟,示意她过来帮忙。
把分发给剧组工作人员的热饮搬离,李雪状若不经意地拿出一沓楚时音的签名照,没等她张口,便有眼尖的工作人员凑上来,厚着脸皮要了一张。
成功的先例在前,剩下的人哪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即涌了过去,无意识地给左星凝两人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左星凝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仍傻站着,楚时音问一声她便答一句,大脑完全宕机。
楚时音就在她面前,很近很近;剧组这么多人看着,但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两相结合,左星凝心底升出一点隐秘的快感。
手脚麻麻的,大脑也麻麻的,身体不自觉发颤,不是因为冷,只是单纯的激动。
她宛如木偶一样,由着楚时音牵起她空荡的羽绒服袖筒,再在椅子上坐下。
椅子贴得很近,肩膀处,羽绒服的袖筒被挤扁,没有空隙。
左星凝压下扬起的嘴角,心里像是呷了蜜:“怎么没跟我说你要来。”
“怕万一抽不出时间,说了让你空欢喜一场。”
楚时音没有左星凝那么不争气,她偶尔和旁人对视的目光依旧温和大气,尽职尽责扮演者一个关心后辈的前辈友人。
没人知道,这位“前辈”正借着堆积的衣摆,悄悄把手伸到隔壁的羽绒服下,勾住乖巧后辈的手。
……
没能休息很久,也或许是和楚时音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左星凝觉得自己刚坐下,场务便匆匆过来,让她去准备下一场戏。
左星凝只好跟楚时音告别,化妆师过来,为她补妆。
晕开的口红擦掉重补,粉扑一路向上扑到脸颊,她疑惑问:“我刚才有上这么重的腮红吗?”
“……可能是风吹的。”
左星凝含糊解释,“不用遮,我缓一缓就能消。”
化妆师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收好工具。
左星凝偏头往左前方看了一眼,隔着人群与楚时音遥遥相望。
这么远的距离,她很难看清她的眼神,但脑子会自己补充,除此之外,还会转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左星凝暗道自己没用,目光移开,脑子里的杂乱念头还是没停。
楚时音站的是上风口,风一阵阵吹过,带来的全是被稀释后仍然勾人的香味。
她从未觉得,吸血鬼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困扰这么大过。
半是幸福半是痛苦地叹口气,左星凝小心地戴上帽子,转过身平定呼吸。
值得庆幸的是,接下来没有太多和石园的对手戏,应该会比较顺利,拍完就能收工回去跟楚时音贴贴。
——所以脑子你可不可以安静下来!
左星凝尝试和它商量,然而越商量它转得越快,越发不受控制。
左星凝苦巴巴皱起脸,余光一扫,忽然发现冯轩韵站在不远处,好似是在做手势让她过去。
见其他演员还在整理妆造,左星凝小跑着过去,打了声招呼:“冯老师。”
“我那个朋友已经走了,”冯轩韵笑着问她,“有没有找你?”
“谢谢您,但是没有,”左星凝没太放在心上,“可能是觉得我不合适吧。”
冯轩韵眉头短暂一蹙,她上下把左星凝打量了一遍,可惜道:“不应该啊……”
“左老师——”
身后有人高喊了一句,左星凝连忙应了一声,匆匆跟冯轩韵告别。
“奇了怪了。”
冯轩韵低喃一声,仍是不解。
她教了左星凝几个月,自认对她的能力有所了解,正因如此,她才会觉得,左星凝可以胜任言歌手里的那个角色。
就算言歌没有立即确定,但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先把人划入备选再安排试镜,无声无息地算怎么回事……
言歌眼光这么高了?
冯轩韵心里泛着嘀咕,忍不住给言歌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
一小时后,冯轩韵才收到她的回复。
【有数了】
“有数?有什么数?”
难道言歌酒过来这么一会儿,还能从片场里发现连她都没留意的沧海遗珠不成?
冯轩韵这下是真起了好奇心,想要再问,却被言歌一句“保密”堵了回去。
“卖关子。”
冯轩韵冷笑一声,掐灭手机。
她倒要看看,言歌从哪扒拉出了好珠子-
左星凝并不知道冯轩韵口中的朋友是谁,失去机会后没有什么遗憾,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小插曲,轻轻揭过。
收工后,楚时音果然已经走了,没给她留下什么话。
回酒店的路上,左星凝点开和楚时音的聊天框。
【叩叩叩】
叩叩叩——
左星凝站在门前,抬手叩了三下。
“咔”一声,房门打开,由内伸出一只纤长温暖的手,抓着她的手臂往里拉。
左星凝没有半分抵抗,顺着力道往前一扑,把面前的人抱了个满怀。
夜色已拉开序章,失去光源,房间里罩着泛青的黑。
“怎么不开灯?”左星凝问。
“你还没回来,被别人看到你房间亮着灯不好。”
楚时音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今天都不肯看我几眼,我来看你你不开心吗?”
“开心,”左星凝垂下眼睫,眼神黏黏糊糊,全落在她唇上,“片场那么多人在,而且……”
她顿了顿,说,“一直看你的话,我会分心。”
“……”
直白的话语往往最是撩人,楚时音神色凝滞一瞬,脑袋蓦地一偏,压住她的唇。
冰凉滑嫩,好似果冻一般。
她们不知吻过多少次,早有默契,左星凝下意识启唇,露出的舌尖却头一次空落落地没有挂靠。
楚时音简直能从她的动作中感知到疑惑。
唇瓣碾转,片刻后,楚时音抽开身子,按向墙边的开关。
左星凝的眼睛向来对光敏感,强光亮起,她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红茶色的眸子已然泛起泪光。
楚时音心下一颤,欣赏了会儿,目光才下移到她……干干净净的嘴唇上?
她蹙了下眉:“没化妆?”
“没,”怀里的人还没完全适应灯光,半眯半睁地看她,“在剧组卸完妆回来的。”
“……”
失策了。
把人赶去换鞋洗手,楚时音在房间转了转,找到左星凝的化妆包。
她随意抽了根细长的口红,回到沙发上坐下。
等左星凝出来,她便抬手在旁边的空位拍了拍。
休息的那两年,有过半的时间都是团团陪她度过的,因此,楚时音的一些习惯和小动作早被团团改变。
好在猫能领悟的肢体语言对人类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左星凝坐过来,一头雾水的看着她手中的口红。
楚时音没有解释,她旋开盖子,一手捏住左星凝的下巴,一手拿着口红,在她嘴唇上细细描摹。
和左星凝在一起的这小半年,楚时音发现,她越来越了解自己了。
比如,今天在片场看到左星凝口红晕开后,她想得竟然是……
楚时音用手指把唇膏晕染均匀,不超过唇线一分一毫。
这似乎是一个多余的举动,因为在下一秒钟,她已然精准吻了上去。
和方才一样,仍是一个细细碾磨的吻。
左星凝似乎已经明白她想做什么,不躲不闪,像一个大型玩具一样任她摆弄。
一吻结束,楚时音望着那点浅浅晕在唇边,呈不规则的边缘的红痕,目眩神迷。
“姐姐玩够了吗?”
“大玩具”不知何时已经骑到了她身上,隔着衣裤找准位置。
“那么,轮到我了。”
……
人和“鬼”的精力不能一概而论。
次日一早,累了半晚的某吸血鬼看不出半点疲态,反倒某位精力充沛、常年健身的影后却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好似被“妖精”吸干了精气。
妖精本妖在她洗漱时凑了上去,嗲着嗓子哄:“姐姐对不起嘛~”
“下次我一定让你在上……”
楚时音忍无可忍,把她推出卫生间,关上门。
挤上牙膏,楚时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纳闷。
难道她是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
刷牙的手顿了一下,楚时音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找私教提高难度-
收拾妥当,左星凝静悄悄去走廊转了一圈,确认没人后,才帮楚时音按了电梯,让她离开。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们谁都想不到会被拍,更没能发现……
同层的房门开了一扇,缝隙中,探出一角手机。
摄像头对准的,正是她们的方向。
第55章 第 55 章
石园关上门, 心脏砰砰乱跳。
约莫七八分钟前,她被自家经纪人一通电话吵醒,还没来得及接, 对面便先行挂断。
估摸是打错了电话, 她没想回电, 却被这一通电话吵得睡不着, 便眯着眼起床去洗漱。
卫生间挨着走廊, 她刚走近就听到外面有走动的声音。
这一层住的几乎都是演员, 离开工的时间还很远,谁没事在外面瞎晃?
石园心里纳罕, 便趴在猫眼上看了看。
几个呼吸后,猫眼扭曲的画面中出现一道身影。
是左星凝。
石园撇了撇嘴, 想问问她闲着没事在走廊溜达什么, 搭上门把手的瞬间,出于某种微妙的直觉,她骤然停住动作。
片刻后,外面响起细微的说话声。
隔着门,石园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但勉强能分出是两道声线。
一道属于左星凝, 另一道则是她不熟悉的声音。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 石园瞪大眼睛, 连忙抬手捂紧嘴,挡住未冲出口的惊叫。
她小心翼翼把门拉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蹲下手, 将手机摄像头送了出去。
……
第一次做这种事, 石园多少紧张了一会儿。
好在,她并没有被发现。
石园关上门, 连忙关掉音量,打开视频看了一遍。
真被她猜中了,左星凝房间藏了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楚时音!
那可是楚时音啊!圈里出了名的清冷女神,被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结果背地里竟然跟手底下的小艺人搞在了一起?!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这么个关系。
石园难掩惊讶,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合理。
因为她一直觉得楚时音很装。
成日摆着一副冷淡清高的模样,跟带了面具一样,偏粉丝和路人就吃那一套,看到那张脸就前赴后继地扑上去。
呵,除了那张脸以外,她楚时音还有什么!
装吧,装吧,这下她手里可是有撕下那张假面的证据了。
联想到昨天楚时音来剧组探班的那一幕,石园脸上挂起诡谲的笑。
这要是爆出去,都不敢想网上会有多乱。
石园眼中闪着算计,飞快将视频保存备份。
这可是一手大料!要怎么处理呢……
“嗡嗡嗡”
没等她想好,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石园一个激灵,接通经纪人的电话。
来得正好,她迫不及待想要分享:“喂,我跟你说……”
“石园!”经纪人的声音险些劈叉,“你撞大运了知不知道!”
……
听完来龙去脉,石园脑子晕晕乎乎,几乎要停止运转。
“真没想到啊,那可是周永安的电影!”
经纪人的状态比她好不到哪去,感叹完才想起问:“对了,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你想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石园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就是问问早上你打电话是要干嘛。”
算了,看在下部戏要合作的份上,放楚时音一马吧。
石园从耳旁拿下手机,美滋滋删除视频原件。
经纪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哦,你说这个啊。我本来想跟你说这事的,但怕万一有什么误会,就又去确认了一遍。”
“那边说是在片场看到的你,很满意你的表现,我就想,片场哪还有第二个石园,肯定是你没错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体现在石园身上便是不乱来了,更加配合剧组的工作。
同时,在她有意无意的宣扬下,全剧组都知道她接下了某大制作电影的消息。
片场本就像是一个浓缩的微型社会,这条消息出现后,当即和它产生了新的化学反应。
有人对石园的“背景”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当即更加把人捧着供着,也有人看不惯她的做派,虽做不了什么大事,但免不了背后吐槽两句……
栗子长得温和无害,每日混迹在片场里,把那些工作人员的反应看了个清楚。
休息时,她就会跟左星凝头碰头嘀嘀咕咕。
浸泡在八卦里,左星凝开始明白,为什么要说“演员最好的老师是生活”。
演出来的情绪再真实,也比不过活生生的人。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左星凝对剧组产生什么留恋。
但并不能改变和她对戏就会痛苦的事实。
冯轩韵老师杀青后,左星凝每日睡前醒来都期盼着能早日跟上她的步伐。
皇天不负“苦命”人,日子一天天过去,轮到她杀青后,左星凝买了最快的一班机票,火速开溜。
原本,在杀青后左星凝应该有一段不短的休息时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娱乐圈内更是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塌”。
时间来到三月,某位新任流量小生被爆丑闻,由他主演的电视剧受到影响,无期限被压。
为了填补空缺,原定六月播出的《拂衣》临时提档,改至三月中旬播出。
这番变故打得众人措手不及,演员们紧急补拍物料、跑剧宣通告。
在左星凝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于思雅已然盯上新的目标——
钟离雁筹备的电影《雾中探花》已经敲定最后的剧本细节,只差演员。
《雾中探花》是以民国为背景的刑侦探案电影,故事发生在泗溪城,某一天,城中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忽然出现一具无头尸体……
为了不提前剧透幕后黑手,除了编剧导演及钟离雁以外,其他人拿到的剧本都不完整,楚时音也是一样。
但前二分之一的剧情已经足够吸引人——
特殊的时代背景、逻辑缜密的故事情节、以小见大的隐喻……以专业的目光看,于思雅确定这部电影就是奔着拿奖去的。
这么一块大饼摆在面前,不咬一口她就不叫于思雅。
不过,楚时音已经占了一番,于思雅的野心并不算过于旺盛。
她只是想为左星凝再争取一个小角色,要求不高,不是龙套且有记忆点就行。
从楚时音那要来剧本研究了一夜后,于思雅最后选定了一个角色——
双亲尽逝,来投奔女主邢雾的邻家妹妹,竺桃。
竺桃在前期戏份弱,没有很大的存在感,好似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但于思雅深知,编剧言歌的作品没有一个字是废笔。
前期削弱竺桃的存在感应当是有意为之,这代表着她的戏份是在中后期,且有七成的概率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比如危机时刻救下女主之类的。
总之,这绝对是一个值得争取的角色-
接到于思雅的电话时,周永安正在跟言歌去见石园的路上。
开了外放,顶着右边虎视眈眈的视线,周永安只能无奈地回:“抱歉,竺桃的演员已经定下了。”
“……”
电话挂断,言歌立即问:“谁打来的?”
周永安答:“楚时音的经纪人。”
言歌不解说:“怎么会是她?”
“她手底下还有一个艺人,这次是想为她争取竺桃这个角色。”
“挺有眼光,一挑就选了个大的。”
周永安失笑:“是你精心设计的大反转,人家误以为竺桃只是个小角色也无可厚非。”
她说着打开浏览器,“还没告诉我呢,你要见的那个‘石园’到底是何方神圣,网上怎么一点儿信息都查不到。”
“新人吧?”
言歌凑近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哎呀别看了,网上一搜都是这个同名的人,找不到她的信息。但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吗,绝对合适!”
“你的眼光我当然相信,但这位新人……”
周永安意有所指道,“是不是太‘忙’了,杀青前真就连见个面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
“再说吧,”言歌说,“见见人,不行也不是不能换。”-
二十分钟后,面对满脸赔笑的经纪人,周永安在桌下轻敲手机。
【还傲气】
言歌脸上一热,暗恨“演品”不等于人品。
【来都来了,再等等,五分钟后人还不到我们就走】
周永安眼皮一搭,算是同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言歌盯着手表,五分钟一过,她起身便想告辞。
身后响起一连串娇笑:“抱歉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石园施施然在经纪人身边坐下,“不好意思,来晚了。”
经纪人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
不是晚高峰、也没有发生事故,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堵这么久?
对面二位哪位不是人精?谁不知道她只是随口找的借口罢了。
心思若是再灵巧些,更是一眼就能看出石园浅薄的想法——
言歌在片场的“惊鸿一瞥”显然给了她莫大的自信,让她以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那个。
偏偏石园这家伙还给她拉黑了,她想劝都无处劝。
经纪人暗自咬牙,恨她给自己添麻烦,面上仍在努力转移话题:“那个,要不我们先谈正事吧。”
“关于……言老师您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言老师?”
“……”
言老师已经失去语言能力了。
她和周永安对视一眼,再看着面前那张长着和“同名石园”一样的脸,恨不得一头撞死——
左星凝眼巴巴看着于思雅,后者挂断电话,冲她摇了摇头。
“竺桃的演员已经定了,我连你的名字都没来得及说。”
并且,周永安拒绝得很快,这表示她很满意选定的演员,换人的可能性不大。
左星凝有点失望,问:“还有别的角色是我能争取的吗?”
于思雅:“我认为没有必要。”
播出太赶,宣发没有跟上,《拂衣》播出的第一天并没什么水花,但它质量过硬,第二天、第三天……每天的热度都在翻倍。
它有望成为今年上半年的第一个爆剧,在《拂衣》之后,左星凝还有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的客串要上,曝光已经足够。
再去争取小角色对她的发展没有助力,目前最好的规划是安心等《拂衣》播完,看这部剧究竟能把她抬到什么位置。
热度提升后,左星凝势必会有更多选择,完全没必要死磕《雾中探花》
此时的于思雅和左星凝都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转机就在二十四小时后——
终于从饭局上脱身,言歌四仰八叉往后座一躺,两眼泛白。
周永安的状态没比她好到哪去,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没好气地往言歌腿上一踹,挪出空来。
“说说吧,”周永安在她身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跳动的额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歌怏怏地叹口气,把来龙去脉说了。
周永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无奈道:“然后呢,你看中的演员是谁?”
“……不知道。”
“你啊你……”
周永安最终没说出什么重话,“幸好没签合同,赶紧找吧,找找你看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怎么找呢……”
……
纠结一晚,言歌终于想起一个被她遗忘的人来——和石园在同一个剧组的冯轩韵。
这事说起来怪丢脸的,她隐去认错人的细枝末节,只说想找跟她同组的一位年轻演员。
听完她的描述,冯轩韵笃定地给了她一个名字。
吃过教训,言歌没敢再轻举妄动,先去网上搜了她的资料。
看到那张和她在片场见到的一模一样的脸后,言歌松了口气,心口的大石终于落……
不,等等,落不了一点儿。
她的阅读速度很快,以至于,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完所有的文字信息,心头就是咯噔一跳。
看着左星凝的百科资料原地愣了两分钟,言歌拿起手机,给周永安打了个电话。
“那个,”她吞吞吐吐,“昨天,楚时音的经纪人是不是给你打电话,说想争取竺桃这个角色来着?”
“嗯,但……我们不是以为有合适的演员了吗,所以拒绝了。”
拒绝了。
哈,拒绝了。
言歌掐断电话,眉眼嘴角皆耷拉下来。
第56章 第 56 章
出演《雾中探花》没了希望, 左星凝便把全部心神扑在了眼下的工作上。
白天跑完通告,晚上还有一场《拂衣》的连麦直播。
直播间隙,G·FLy发布了杂志封面的预告, 左星凝抽空转发, 之后便没再看手机。
饿着肚子播完, 送走“助播”栗子, 左星凝去冰箱寻摸晚饭。
这几天楚时音不在, 中午陈姨便会帮她把晚饭也做好, 当然,食谱都是给营养师看过的, 不多摄入半分热量。
左星凝把饭盒放进微波炉加热,等候间隙才拿起冷落已久的手机。
置顶聊天人没给她发半条消息, 左星凝随便找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这才往下看未读消息。
其中两条来自冯轩韵。
“叮——”
微波炉响起工作结束的提示音,左星凝戴上隔热手套把饭盒拿到桌子上。
忙完,她点开消息框。
【我有个朋友找你】
【把你的名片推荐给她了,记得通过一下】
【收到.GIF】
退出聊天界面,视线往下一扫,左星凝终于发现, 联系人图标上静静躺着一个红色的“1”。
她往嘴里塞了口饭, 点进去。
【你好, 我是言歌】
“!!!”
“噗,咳咳咳……”
猝不及防看到这个名字, 左星凝惊得险些被米饭呛死过去。
“言歌”这个名字可不常见, 娱乐圈里更是只有那么一位。
所以, 言歌找她是想做什么?
能做什么?!
左星凝噗噗咳咳地呛了一阵,平静下来后, 喉管都泛上了一阵腥甜。
拿了纸巾擦嘴,左星凝瞪了通过验证的按钮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按下去。
那可是言歌哎!万一她哪句话说得不对,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左星凝选了最稳妥的办法:给于思雅打电话。
匆匆说了这件事后,于思雅显然跟她一个想法。
没让左星凝挂电话,于思雅一边开车赶过来,一边远程指导左星凝跟言歌聊天。
十几分钟后,于思雅挟着迷蒙的雨丝,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
“手机给我。”
一进门,她便朝左星凝伸出手,言简意赅。
不用她说,左星凝已经把手机递了过去,动作快到仿佛手里握着的是什么烫手山芋。
于思雅快速扫了一眼前后的聊天记录,很快便接着左星凝的话头继续聊。
言歌没有卖关子,她来找左星凝只有一个目的——邀请她来出演竺桃。
对此,于思雅不免有些疑惑。
昨日被拒绝的话音犹在耳,若不是有冯轩韵老师担保,她简直要以为她们遇到了诈骗。
于思雅试探着问了几句,言歌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态度更加官方。
这是看出左星凝的号换人了,她们便也跟着换。
见状,于思雅没再遮掩,用着左星凝的号,和对面你来我往地试探交锋。
双方都有合作意向,三下五除二便定下了试镜的时间。
“我不是在做梦吧?”
左星凝接回手机,仍感觉稀里糊涂,“昨天不是说竺桃的演员定下了吗?”
“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于思雅谨慎推测。
这种事,除非当事人主动说,否则怎么问都是问不出的。
于思雅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只在乎最后的结果。
“能让言歌亲自来联系,竺桃的戏份肯定比我们以为的还要重。”
于思雅沉吟道:“明天的试镜你好好把握,一定要拿下这个角色。”
左星凝点头表示明白。
又叮嘱了几句,于思雅便打算离开,刚一个转身,房门从外面打开。
她下意识看过去,目光对上站在门外的楚时音,还有跟在她身后的……
林霏-
三人面对面排排坐,空气中不知为何萦绕着一层凉意。
左星凝倒完水回来,目光在于思雅身旁的空位绕了几圈,最终决定一溜烟跑路。
她站在客厅另一端,一边打扰团团吃饭,一边,一边竖起耳朵听沙发那边的对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楚时音的状态似乎很……紧绷?
“……”
作为唯一一个直面楚时音危险视线的人,于思雅对此感受更深。
等她解释完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空气中凝滞的不明冷意才缓缓消散。
于思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问林霏:“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
“嗯……”
林霏不着痕迹地看了楚时音两眼,像在确认她的状态。
停顿两秒,林霏看了眼不远处的左星凝,直接略过刚才的话题,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思雅,要不一起走?”
“好。”
她早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动作很快,左星凝站起来想去送送,路过沙发,她突然被楚时音抓住手腕。
房门关上,林霏和于思雅的身影彻底消失。
寂静在瞬息之间降临。
左星凝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窗外在下雨,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
但她闻的不是这个。
楚时音身上,泛着一股黏腻的潮湿——
雨丝细密缠绵,被风吹着柔柔拍在身上。
于思雅跟林霏挤在同一把伞里,问:“时音……还好吗?”
林霏摇头:“刘老师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
刘老师是楚时音初中的班主任,六年前,她查出肾衰竭、尿毒症晚期。
楚时音得到这个消息是在三年前,刘老师的女儿走投无路,辗转联系到了她。
得知此事后,楚时音迅速推掉所有行程,赶回老家忙前忙后半个月,把刘老师转到了安城的医院。
刘老师的病情得到控制,楚时音的心理状况却由此一路下滑。
触旧景,最易生情。
楚时音再上一次回老家还是为了给母亲迁坟,不需要和当地人过多接触,因此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但去找刘老师不一样,她和楚时音有着七绕八拐的亲戚关系,回去难免会遇到熟人。
即使那些熟人根本认不出她就是“失踪”、“跟人跑了”的刘芽,但只要他们存在,楚时音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旧事。
也因此,后来才会出现突兀的“隐退”。
有这个严重的教训在,当得知楚时音要再回“老家”一趟时,林霏毫不犹豫地跟上。
……
“对了。”
坐到车里,林霏忽然想起什么,问,“星凝最近的行程满吗?”
“还行,不算满。”
“那就好,记得跟她说一声,最近乖一点,尽量……多陪陪时音。”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时音刚才看你的眼神那么吓人,别跟我说你没注意到。”
楚时音明显快进入“敌我不分”的阶段了,只希望,左星凝这颗人形镇定剂能发挥作用吧……
这段时间,她绝对不能再受刺激——
她在难过。
左星凝抱着楚时音,一时有些无措。
她想起楚时音身上莫名的紧绷感,还有和她一起回来的林霏。
在平夏山时,左星凝从林霏口中对楚时音的病情有了初步的了解。
在她和楚时音的关系稳定后,林霏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更多信息给她。
林霏说,这半年,楚时音的病情得到了很大的控制。
断药后,她的情绪并没有反扑,复诊的频次也因此缩减,拉长到三个月一次。
如果楚时音肯休息的话,复诊的时间间隔还能更长。
也是和林霏聊过,左星凝才知道对于楚时音来说,粉丝也是她的刺激源之一。
或者说,粉丝对于楚时音而言是一把双刃剑。
白日,她活在粉丝为她打造出的盛大幻景中,沉浸在汹涌难抑的爱意里。
而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她会控制不住地想,“虚假”的幻景什么时候会被打破?
又或者,粉丝喜欢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钻进牛角尖的楚时音找寻不出答案。
而造成这种颓丧心理的原因,是她出道早期经历的一场网暴。
那段时间,楚时音每晚都在看网上的言论,看熟悉的id脱粉回踩的发言。
文字被她记在脑子里,刻在骨血里,削骨剜肉也难以祓除。
彼时,连楚时音自己都不了解她的心理状况,等发现不对时,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
左星凝回忆近几天网上的话题,没想起什么不利于楚时音的新闻。
她哄娃娃一般拍着楚时音单薄的脊背,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
楚时音张了张嘴,只有微弱的气流传出。
眼前闪过一道道画面,楚时音想起演第一部戏、攒下第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的那年。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回老家迁坟。
妈妈去世了好久,久到,她几乎快记不起她的样子。
渐渐地,妈妈的长相逐渐与刘老师重叠,却又忽然换成另一张脸。
总是笑着、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脸颊永远莹润的中学老师,被病症折磨得不成样子。
一直等不到合适的肾源,刘老师的病情在这个春天急剧恶化。
她放弃治疗,决心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安详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楚时音陪她走过了生命的尾端。
今天中午,刘老师在阳光下,在生她养她的院子里,被家人,朋友,学生簇拥着,歪在摇椅中合上双眼,宛如睡去。
明天是她的葬礼,楚时音借口有事,匆匆赶了回来。
妈妈被装进棺材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
只要,只要没亲眼看着刘老师被装进棺材,她就可以欺骗自己:
刘老师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跟往常一样晒着太阳进入梦乡……
只要她回去,她就会在。
可是……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骗过自己呢?
她已经不是九岁了。
一滴泪砸进肩膀,晕开一阵凉意。
左星凝俶尔一惊,下意识想撤开身子往她脸上看,却被楚时音紧紧抱住。
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左星凝默了默,一字不问,只静静回应她的拥抱。
良久,在难捱的寂静当中,楚时音终于开口。
“星星。”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连一粒沙都撼动不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
第57章 第 57 章
哭过的眼睛总会泛红, 若是眼泪太多,还会被泡得发肿。
楚时音不愿意被看到这一面。
洗漱完,她早早关了灯, 平躺在床上, 呼吸平稳, 似乎是睡着了。
猫趴在被子上, 脑袋和两只前爪搭在她小腿上, 热乎乎沉甸甸的一团。
像她的眼皮, 也是温热干涩,沉重地压下来, 难以撼动。
夜晚很安静,安静到, 楚时音“听到”有人正停在卧室门口, 静静往里观望。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走进来,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依旧没发出声音,楚时音仍闭着眼,却能感知到她抬起了手。
细白的手臂在空中犹疑了会儿,然后落在她腰腹之间, 以一种和缓的频率轻拍。
同样压在她身上, 她却是轻飘飘的重量, 温柔而又珍重。
恍惚间,楚时音甚至觉得, 她好似回到了还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
初初降临于世间的婴孩, 最为稚拙脆弱。或许也曾有人小心地把她安放于襁褓, 大掌柔柔地拍哄。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她来到人间的第一个九年。
楚时音睁开眼, 向身侧偏过头。
一个无声且轻微的动作,她像十五岁那年一样,期盼一个答案。
拍哄的手停住,转而将她抱在怀里,很用力很用力。
“我在。”
她在。
楚时音合上眼,感受着把她紧紧缠住的力道,终于睡去——
次日的试镜很是顺利,周永安看着左星凝的表现,隐晦地低了低下巴。
见此,言歌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前些日子搞的那个乌龙,简直要把她前半生的英明神武都消磨没了!
幸好左星凝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多少挽回了一点颜面吧~~
试镜结束,接下来便是商谈签约事宜。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开始嗡嗡震动,言歌看了眼来电人,面不改色地将其挂断。
合同签好,左星凝和于思雅等人暂且离开,周永安翻看了两下资料,难得夸赞:“不错。”
她面向言歌,“和你说的一样,她确实很符合竺桃的形象,没有夸张。”
“那当然了,我的眼光你还……”
说到一半,言歌突然卡壳——
她怎么觉得这话耳熟。
言歌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主要演员差不多齐了,不如我们五月开机?天气也合适。”
周永安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言歌的手机又是一震。
她抬手一送,示意让言歌先接电话。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言歌暗道一声麻烦:“喂,我是言歌。”
“是,刚刚在忙。”
“竺桃这个角色……实不相瞒,我们这边找到了更合适的演员……嗯,还在接触。”
“……”
电话挂断,周永安问:“又是石园的经纪人?”
言歌扶正眼镜,叹道:“对。”
“你没跟她说石园不合适?”
“说了,但她还是每天来问。”
言歌低头看手里的合同,说:“换演员多正常啊,签了合同后都可能有变故,更何况没签的……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消停。”
“难说。”周永安沉吟片刻,说,“你记得提醒一下于思雅她们,石园……看起来可不像个心术正的。”
“不能吧?”
言歌皱起眉,“雾中探花可是钟离雁的项目,她也敢动?”
“谁知道呢,”周永安凉凉扯起唇角,“蠢人总是比想象中的多。”
且最喜自作聪明。
言歌想了想,点头:“好。”
……
“更合适的演员?”
石园捏紧手机,声音尖利:“除了我还能有谁是更合适的!”
“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去演周永安的电影了,现在她们要毁约,我的脸面往哪放!”
“没签合同怎么了,口头说的就不算数了吗?!”
“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个饼必须给我拿下,不然都别干了……喂?喂?喂!”
“敢挂我电话?!”
骂了句脏话,石园狠狠把手机一摔,眉宇间戾气一闪。
好,好,这么玩是吧?
她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她石园的角色也敢抢。
……
电影未开拍,演员更是没有公开。但这种东西,只要想查,总是会有门路的。
几日后,石园拿到了那个名字。
左星凝。
楚时音养的小家雀,难怪胆子这么大,什么都敢抢。
可惜,这次算她撞枪口上了。
石园挂着扭曲的笑,打开网盘。
文件夹里静静躺着一条视频,时长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
去除掉无用的头尾,有效信息大约只有三十多秒。
石园点击播放。
视频先是晃动,然后便是明显的酒店布局,楚时音戴着口罩站在门外,与左星凝勾手告别,走向不远处的电梯……
可惜没拍到接吻之类的劲爆画面,但也足够了,看了这个视频,谁还看不出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把它发出去,保准左星凝被楚时音的粉丝骂到狗血淋头!
石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简直已经看到左星凝被解约,言歌只能再来找她的未来。
片刻后,她神色一凝,智商迟迟上线。
不对,还不够。
只是恋爱而已,公关好的话未必能有什么风波,甚至,左星凝没准还能借着楚时音的名头吃红利。
她可不是要做好人好事、去给别人送热度的。
……必须要把事情闹大。
眸光闪了闪,石园有了主意。
她打开电脑登上微信,十指在键盘上敲击。
【有个一手大料免费给你,要不要?】
【没错,是有风险,但干完这一票你就能火,想赌一把吗?】
【多大?】
【楚时音这三个字,够大了吗?】
良久,对面发来回音。
【成交】-
三月底,《拂衣》的播出到了尾声。
全剧最后一个小高潮是“顾荣之死”。
出场时总穿一袭黑衫的冷面杀手,在女主拂衣一日日的攻势下逐渐软化。
电视剧中期,她的衣服也被拂衣包办了似的,衣衫颜色越来越浅。
好似一块在春日下融化的冰,映出世间照向她的所有明媚颜色。
不变的,是顾荣始终藏于剑鞘的锋芒。
她是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剑,只攻不防。
此生唯一一次防守,是为了拂衣;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体。
锐剑就此折断,掩埋于尘沙之下……
《拂衣》的大结局和开篇一样,莽莽尘世,只余拂衣一人。
……
悲剧和意难平最能激发创作欲。
前期被欢脱的剧情逗乐的笑声,到了后期,全变成了“回旋镖”,刀刀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观众们眼泪汪汪,有去官方下哭嚎的,也有自食其力,开始产量二创的。
《拂衣》的二创在后期几乎是井喷式爆发,在这种追剧氛围下,观众的黏性空前地强,剧粉转化为演员粉的比例大大提高。
而作为顾荣的扮演者,左星凝更是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微博粉丝数急速增长。
如于思雅所料,这部剧着实小爆了一把,
可惜的是,由于突然提档,宣发没跟上,它最终没能成为一部大爆剧。
但有了这部质量过硬的作品在,左星凝的实力终于得到了认可。
压在她身上#吸血虫#的标签开始有了淡化的迹象。
恰在此时,G·FLy周年刊的预售正式开启,官方放出了更多的高清大片,每一张的表现力都极致完美。
漂亮的人总是会更吸引眼球,当两张不分高下却各有千秋的脸摆在一起时,带来的往往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左星凝和楚时音的双人照转爆了无数人的首页,尤其是光与影的那一组,简直是创造了当下的流量热点,每条转载的热度都十分可观。
乘着这两股东风,左星凝的知名度获得极大的提升。
除此之外,《雾中探花》的推进也格外顺利,暂定五月份正式开机。
所有的一切都在沿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于思雅也不自觉放松了神经。
而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场变故正在悄悄萌芽。
……
四月一日,愚人节。
某位臭名昭著的狗仔悄然发布了一条文字微博,称,他将在明天曝光某95后大花的恋情丑闻。
特殊发布的时间、模糊的信息、毫无信息量的预告……
网友更乐意在评论区玩梗、辱骂,又或者是顺着开玩笑,没人把它当真。
网络上的热点瞬息万变,很快,这条预告便淹没于信息的洪流之中。
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这条好似愚人节开玩笑的微博,一直没删——
转眼间,安城的天阴沉下来,水汽上升,酝酿后日连绵哀戚的雨。
眼看快到祭拜的正日子了,想来陵园祭拜吊唁的,都在等后日的清明假期。
冷清的西郊的陵园,在今日迎来了两位访客。
守门的阿姨不由地多看了她们几眼——
来吊唁祭拜的人多是穿深色,这两人却一粉一蓝,在乌沉沉的天幕下,好似两朵盛放的花。
不过,在墓园干久了,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去年秋天的时候,还有个混不吝的,弄了支乐队进来,在墓前又是吹拉弹唱、又是跳舞的。
她远远听到,还以为是别人结婚的走错路了……
跟那群人一比,这两人只是穿了件鲜亮点儿的衣服罢了,不算什么。
她看,主要是想看“人”。
这两位姑娘都戴着帽子,宽帽檐挡住了脸,看不清长相,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嘶——想不起来。
她不是多事的人,记不起便罢了,低头继续追剧。
看了一会儿,她伸手抽了张纸,狠狠擤了下鼻涕。
“哎呀,这姑娘不是厉害着呢吗,怎么能死啊……”-
“快到了吗?”
“嗯,前面就是。”
楚时音答了一句,脚步未停,牵着的人却突然不动了。
回头看,左星凝正捏着外套角角,努力把它抻平整。
她似乎有些不自在,整理完衣服又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问:“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
楚时音不知道她问的具体是什么,但她已经把她的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了,见家长有什么不可以的?
见她还在犹豫,楚时音干脆抓着她捏住的拳头,带她停到一处墓碑前。
前段时间下过雨,雨滴混着墓碑上的尘沙,结成一圈一圈的污痕。
楚时音蹲下身,用湿巾一点点把它擦干净。
墓碑中央的照片白到有些发黄,女人头发盘起,对着镜头笑得有些拘谨。
“好年轻……”
年轻到,甚至可以称之为稚嫩。
“当然年轻,”楚时音轻轻抚上照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妈才十九岁。”
仅仅十年时间,她就从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左星凝沉默地蹲下,牵住她另一只手。
楚时音扬起一点唇角,避免表情太过难看:“没有想问的吗?”
左星凝摇头:“你想说的话我会听,但不说也没关系。”
眉头抽动了下,楚时音像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眼中是空洞的怆然。
左星凝看着她,满眼心疼。
一时间,耳边只剩下风吹动嫩叶的沙沙声,她努力挺直上半身,为楚时音挡住侧面吹来的风。
目光难以找到落点,左星凝不自觉盯着墓碑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
不,不是画面眼熟。
她去的那个地方路很难走,太阳很大,晒得她发晕。
草长得也高,蚊虫藏在里面,咬一口就是一个大包。
而且还刚下过雨,泥巴路上有一段积了水,很难走……
总之,跟这个地方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是哪里让她觉得熟悉?
左星凝拧起眉,目光逐渐从墓碑转移到楚时音的侧脸上。
说起来,那段泥巴路好像是有人把她背过去的。
是谁呢?
总归不是她爸妈,那个人要更矮,更瘦,更……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不知是不是来的路上误触了音量键,铃声响得刺耳。
左星凝想站起来,腿脚发麻,她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楚时音忙拉起她,搀扶着站起。
顾不上道谢,左星凝忍着右腿涨涨的酸麻感,接通电话。
「你是不是跟时音在一起?」
还未来得及开口,于思雅因着急而提高了分贝的声音已然响起。
楚时音显然也听到了,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左星凝和她对视了一眼,把通话音量降低:“对,我们在……”
「出事了,你看着点她,今天绝对不能让时音看手机。」
「详细的我回头跟你在微信上说……喂?」
「……听得到吗?星凝?喂?」
“……”
左星凝轻轻出了口气,回:“听得到。”
但是已经晚了。
楚时音对于思雅何其了解,瞬间便明白一定是出事了,在左星凝阻拦前就打开了微博。
微博热搜榜上,带着她们名字的词条都跟了个“爆”字。
图标颜色红到发黑。
第58章 第 58 章
#楚时音恋情
#楚时音左星凝
两个词条稳稳占据热搜榜首, 话题广场吵得不可开交。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欣赏着互联网上的盛况,“咯咯”笑出声。
石园慵懒地歪在床头,鎏金吊带裙包裹着曼妙的曲线。
房门“咔哒”一声响, 有人推门进来, 怒声问:“热搜上挂着的那个视频是不是你拍的?”
“是我, ”石园都懒得掀起眼皮看她, “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经纪人颇为头疼, “酒店那一层住的都是谁, 剧组的人清清楚楚,谁看不出是你拍的?”
“姑奶奶算我求求你, 能不能别给自己添麻烦了?”
“麻烦?”石园冷笑一声,“我是要找你的麻烦。”
“我问你, 都这么多天了, 雾中探花的饼给我撕下来了吗?!”
“……”
经纪人轻舒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周导和言歌跟别的小导演小编剧不一样,她们说定下了就是定下了,不是轻易能改的。”
“哼,”石园瞥她一眼, 冷冷移开目光, “所以, 还不是要靠我自己?”
经纪人压着怒意:“恋情算不上严重的丑闻,想以这点让周导换人, 很难。”
在明知是石园搞鬼的情况下, 把演员换成她更难。
石园清楚这点, 从打算出手那一刻,她就没想在《雾中探花》里分一杯羹。
但让她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进别人手里, 她吃不到的饼,别人也休想碰。
石园最后警告:“我要做什么不是你该管的。”
她还想做什么?
经纪人心中忽地升上一种不妙的预感,声音略扬:“你别忘了,雾中探花的投资人可是钟离雁,她虽然年轻,在生意场上……”
“罗里吧嗦的烦不烦!”
又是这个钟离雁,要不是有她在,她早让爸妈把那个雾中破花弄下来了!
石园不耐烦地打断她,“不要忘了你是给谁干活的,轮得到你教训我?!”
“……好,行。”
经纪人摊手做投降状,一步步后退,重新把门关上。
一小时后,她看着空降热搜却只有零星几条评论的微博,拨出一通电话。
“喂,石总,我要离职。”
她很清楚,为钱做事可以,为了有上限的钱,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搭进去可就不值当了-
一路沉默,去工作室的路上,左星凝忍不住一遍遍刷新微博页面。
最恐怖的噩梦不外如是——
恋情被曝光后,带了她名字的最新微博没有一条能看,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楚时音,是别有所图。
楚时音的微博广场要好上一些,能看出粉丝在极力控制,但依旧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会连累楚时音。
心脏抽痛一瞬,左星凝抿了抿唇,拇指再次一滑。
“别看了。”
汽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楚时音已解下安全带,伸手按灭她的手机,“下车吧,我们先去找思雅。”
“嗯,”左星凝应了一声,却没动,“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小心,没发现她……”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
楚时音微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当时我在门外你在门内,要说不小心,也是我的错更大。”
“但,谈恋爱这件事,我们都没做错。”
……
楚时音的恋情突然被爆,着实打得于思雅措手不及。
没过多久,她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词条被顶上热搜第三——
#假的
即使是忙得头打后脚跟的于思雅,在看到这条“代表众人心声”的词条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没浪费时间,她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针对“恋情被爆”这件事,团队早就做过多种公关预案。
事发后,经过简单讨论,公关团队决定装死不回应,暗中把舆论往“姐妹情”上引。
营销号发布的视频虽乍一看亲密了些,但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想转移风向并不算难。
眼看公关手段初见成效,于思雅终于松了口气。
见左星凝和楚时音赶了过来,她匆忙喝了口水,把人带到空着的小会议室。
“坐吧。”
于思雅清了清嗓子,为她们简单讲明情况。
——主要是为楚时音讲。
前些日子,林霏耳提命面地叮嘱过,最近不能让楚时音受“刺激”。
刺激这两个字可轻可重,于思雅把握不好,便把今天的风波,也归类到了“刺激”上面。
因此,即使见到楚时音面色如常,于思雅也没有掉以轻心。
毕竟,当年楚时音就是用这幅假面瞒下一身沉疴,骗过了她,若不是林霏及时发现……
忆及往事,于思雅暗自叹了口气。
讲完情况,她劝道:“时音,我知道你可能想借势公开,但最近不是时候,相信我……”
“于姐!”
话没说完,小会议室的门忽被拍得砰砰作响。
于思雅停住话音,起身拉开门:“怎么了?”
“出大事了!”
女生一脸惊恐,亮出手机屏幕。
热搜前三条全被取代,矛头直指左星凝。
#左星凝 脚踏两条船
#十八线小演员抢角色
#钟离雁
……
“好的,谢谢您。”
挂断电话,于思雅掐了掐眉心,说:“周导说,石园确实试过竺桃这个角色。”
“还真是她。”
左星凝皱了下眉。
她早就看出视频的拍摄人是石园,也提醒了于思雅。
在抢角色的风波出现后,她们本以为是两拨人行事,谁承想,所有的线索依旧指向石园。
既然如此,空降热搜的微博只能是她发的——
发布者拥有两万粉丝,但互动少得可怜,明显是刚买来的僵尸号。
博文用得一手炉火纯青的春秋笔法,言之凿凿称某位新人“心很大”,勾搭了影后还不够,不知怎么攀上了一位商界巨鳄。
后者正在筹备电影,请了名导名编剧,一看便是斥巨资的大制作。
为了给小新人挪出位置,她临时跟某位“兢兢业业”的演员毁约;怕新人扛不起票房,还特意把影后拉来做配……
林林总总,列了无数条“罪状”,再加上一点或真或假的剧本细节,还真蒙骗了大批看着热搜来的路人。
评论里的托来得也及时,“扒出”众人信息——
影后-楚时音、新人-左星凝、巨鳄-钟离雁、被解约的倒霉蛋-石园。
至于电影,则是刚注册官微不久,但还未开始营业的雾中探花。
石园的准备显然不止如此。
热度发酵片刻后,有人发博称,她是试过同一场戏但被淘汰的演员,剧本细节和热搜的上微博对得上。
此言一出,整篇文章的可信度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霎时间,热搜上又出现了一个新词条#影后为爱做配#
这番手段极其恶心,楚时音的粉丝再也坐不住,纷纷声讨官方,要一个说法。
这下,是真的要焦头烂额了。
于思雅一个头两个大,紧急召集公关部开会,商讨方案。
会议开始不久,有个女生突然对着电脑又喊了一声:“狗仔删博了。”
“哪条?”于思雅问。
“两条都删了,预告还有视频。”
“行,我知道了,”于思雅讥笑一声,“算他聪明。”
发发真真假假的花边行为也就算了,钟离雁可不是普通人能碰的存在。
狗仔八成是回过味来,发现自己是被当枪使了。
“这样吧,你们继续,我去联系一下钟离总。”
意外牵连到了钟离雁,无论她们想要怎么处理,都要征求钟离雁的意见才行。
于思雅站起来,还未走出两步,身后又是一声惊叫:
“微博崩了?!”-
不止微博崩了,凡是用户活跃的社媒平台全崩了一遍。
修复后,楚时音、左星凝、钟离雁这三个字已然成为“违禁词”,带上之后发什么都会限流。
这是左星凝找钟离雁谈的,用掉了钟离雁欠她的两个人情。
她是真没想到,这两份人情还真有用得上的一天。
回复完姜殊晴别别扭扭却暗含关心的消息,左星凝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开。
于思雅怕楚时音情绪受到影响,简单聊过便让她们先回去。
以防万一,于思雅改了她们微博、红苕等平台账号的密码,暂且交由运营打理,并再三叮嘱最近不要看网上的消息。
她不说左星凝也知道,但是……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
下午,在微博恢复后,雾中探花官方便官方回应了选角风波,言歌也打电话来,解释了认错人的事。
于思雅没有怪她,毕竟谁都想不到石园会疯到这种地步。
她似乎铁了心了要“报复”,仗着轻易动不了她,根本不在乎后续的发展。
……
受到这次风波影响的,远不止左星凝等人。
晚上,远在会城的左明岚女士刚下班到家,便从丈夫口中得知了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似乎被她猜中了,她女儿真劈腿了。
左明岚女士气得两眼一黑,疯狂搜索着网上的消息,确切消息一点儿查不到,全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越看越是心凉。
她深觉对不起旋涡中心的另外两个人,尤其是楚时音——
好好一孩子,小时候过得都够惨了,怎么到头来,碰到她家姑娘又被“骗”了感情?
左明岚恨不得直接杀去安城,在客厅团团转了几圈,她终于勉强冷静下来,告诫自己:
孩子大了,要学会沟通……最重要的是,天高路远,她够不着。
灌下两大杯冰水,左明岚深吸口气,组织好措辞,给左星凝拨过去电话。
“喂,星星。”
她装作不知道网上的事,“你姥姥今天跟我说了点儿事,家主年纪大了,正在找合适的人接任。”
“你秦姨家的那个大孩子出国读研去了,再往下数就是你的年纪最大,我估摸着八成就是你没跑了。”
“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呢,就赶紧定下,跟人好好过日子,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嗯,好。”
“我知道了。”
左星凝挂断电话,长长出了口气。
知母莫若女,她很确定,左明岚女士一定是看了且信了网上的言论,才会突然劝她找人定下。
至于家主找继位王储什么的,半真半假吧。
“真难办啊……”
出了这种事,以后她跟“眷属”谈恋爱的事更难瞒了呀,怎么解释呢……
左星凝抓了抓头发,动作用力到像是要把自己的头挤爆。
“谁打来的电话?”
楚时音刚洗过澡,瓷白莹润的肌肤上盖着片片红痕。
“我妈。”
睫毛颤了颤,左星凝放下手,回身抱住她,语焉不详地回:“聊了点家里的事。”
楚时音没被她骗过去:“阿姨看到网上的消息了?”
“嗯……”左星凝拥抱得更紧,“但她没多问。”
“害怕?”楚时音顺着她的头发问。
左星凝把脸埋在她颈侧,声音闷闷的:“有点吧。”
怕左明岚女士发现她们的秘密,更怕这次风波会对楚时音造成更大的影响。
“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被逼公开而已,不要怕。”
楚时音偏过头,亲了亲她的发丝,“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
……
楚时音搭上眼皮,安静听着身旁时快时慢的呼吸。
她显然有心事,迟迟不能入睡。
楚时音也一样。
后半夜,身旁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楚时音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摁亮手机,把亮度调低到刚好可以用来照明。
抽屉缓缓拉开,素白的手伸进黢黑的洞隙,捏出一方掌心大的米灰色绒布首饰盒。
盒子打开,同色绒布上正静静躺着两枚银戒。
若是取出来,便能看到戒指的内圈各刻了三个字母——
csy、zxn。
第59章 第 59 章
戒指是定制的, 昨天刚拿到。
最近,楚时音总感到一种焦躁的不安。
从老家回来开始,这股不安就一直伴随着她, 如树干上的年轮, 日益加深。
她越来越容易半夜惊醒。
有一次, 左星凝出去跑活动没回安城, 她惊醒后, 鬼使神差地去窗前立了半响。
外面很安静, 连声猫叫也无。
窗户没有关紧,风呼呼地吹, 楚时音惶惶觉得,自己成了无根的草, 风吹过, 便只能跟着风走。
以往,她不觉得自己需要扎根,就这么飘着,一日复一日。
见过刘老师后,她不再这么想。
在刘老师合上眼的那一刻,楚时音恍然发现——最后一个认识完整的“楚时音”的人, 离开了。
她开始畏惧。
畏惧什么呢?说不好, 或许便是此时此刻, 令人心慌的黑暗与寂静。
她迫切地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归处。
楚时音抱起床脚假寐的猫,一下一下摸着它的脑袋。
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小人, 正急切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制造可供躲避的巢。
巢穴和归处共用一个名字, 它唤作“家”。
……
合上戒指盒,楚时音把它放回原位。
临睡前, 她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没心没肺的家伙,这么久了,还没想起她是谁。
算了,找个时机,直接告诉她吧——
网上的风波还在继续。
雾中探花官方在发布澄清声明后,又陆续放出了经过消音处理的试镜画面,和与左星凝方的沟通截图。
除此之外,还主动表明,邀请楚时音是项目初期就有的想法。
甚至,编剧还专门为她改写了人物的部分外型设定,让楚时音作配的说法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看完这些微博,石园气得简直想把手机摔了。
她是真没想到,周永安和言歌竟然那么护着楚时音和左星凝,非但没有明哲保身,还积极地为她们澄清。
楚时音也就罢了,左星凝不过一个刚出道的新人,算什么?!
石园磨了磨牙,登上微信小号。
她曾和钟离雁有过几次接触,知道她似乎已经订婚,且言谈间非常看重她的未婚妻。
石园很清楚,她们这种人,婚姻未必跟爱情沾边。
但在新婚的头几年,面子工程必定是要做到位的,即使只是绯闻对象也不允许存在。
就算钟离雁放任,但她就不信,钟离雁的未婚妻能如此心胸宽广,会眼睁睁看着另一半的绯闻对象不管。
更何况,还是即将产生更多工作交集的绯闻对象。
这和压着她的脸面往地上踩有什么区别?
眸光闪了闪,石园联系水军,要求他们死咬住“左星凝脚踏两只船”的点不放。
消息发完,屏幕上弹出一道微信通话。
石园看了眼来电人,挂断。
她施施然点进和营销号的对话框,无视99+的消息和无数个自动挂断的语音通话,直接删除好友。
“活该,早就说了有风险你不听。”
事发后才发现自己把握不住,早干嘛去了?
还想找她算账?有本事来啊。
石园嗤笑一声,和水军聊完,再次切出账号。
一切好似都在掌握之中,午后,石园坐在桌前倒腾美甲。
她就不信,左星凝这次还能保住“竺桃”这个角色。
……没准,这次风波过去,她会直接被雪藏也说不定。
石园愉快地哼着小调,往指甲上粘碎钻。
“叮咚叮咚——”
门铃响个不停,她扬声问:“谁啊?”
不知是不是隔得远,声音没传过去,门铃依旧在响。
石园不耐地“啧”了一声,起身去开门:“谁……”
“石小姐,”门外的人亮出证件,“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吧。”-
“思雅姐报警了?”左星凝举着勺子愣住。
“嗯,”楚时音慢条斯理地接过勺子和碗继续盛粥,“石园在网上发布的谣言转发量很高,已经算犯法了。”
“也是……”左星凝恍然,“石园被抓了吗?”
“警察昨天已经上门了,据说联系了她父母。”
“别提她了,”楚时音把粥碗递给她,“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啊。”左星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钟离雁,求婚成功了!”
楚时音一挑眉,跟着她回餐桌,问:“姜殊晴跟你说的?”
“没有。”
左星凝摇头,想从姜殊晴这个傲娇怪嘴里知道点东西,比登珠穆朗玛峰都难。
“是钟离雁发的……也不是她本人发的,是管微运营发的微博,你看。”
左星凝拿起手机给她看。
手机早就录了楚时音的面部信息,一递过去便自动解锁。
页面还停在上次查看的位置,楚时音先看到的是一条评论。
【企业v:对了,这位@左星凝 是我们未来董事长夫人非常好的朋友,还请大家不要人云亦云/磕头】
楚时音挑眉,抬指上翻。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图片,简洁的背景,画面中央是两只交握的手,中指各戴着一枚戒指,简单素雅。
再看文字,用诙谐的语气和公司小职员视角讲了最近发生的喜事,轻描淡写地将网上的风波揭过,同时警告意味满满。
楚时音感叹:“这下,倒算我们欠了钟离雁和姜殊晴一个人情。”
左星凝猛猛点头。
她已经向姜殊晴道了谢,后者称钟离雁憋了有段日子,真的订婚后比上次还无所顾忌,吃饭睡觉都要挂在嘴边,不如说,这次是给了她炫耀的机会。
不过,即使如此,左星凝依旧在心里承了她们的情。
拿回手机,她的目光不自觉在图片上多停留了几秒。
“去年秋天的时候,姜殊晴还因为要订婚的事跟钟离雁大吵大闹,没想到这才过了大半年,她们就真的订婚了。”
楚时音眉尾一压,问:“嫌我们进度慢?”
她可还记得,姜殊晴大闹宴会那天,就是她们酒后接吻的那一天。
一晃眼,竟然也过去半年多了。
“没有啦,”左星凝笑着摇头,“只是感慨一下。”
楚时音“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吃完早餐,在陈姨来上班前,她拉着左星凝回了卧室。
“星星,我有话要跟你说。”-
左星凝不明所以地跟着她回房,看着楚时音弯腰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掌心大的米灰色方盒。
一看便是装首饰的盒子,联想到方才的话题,她的心脏骤然“砰砰”跳了起来。
“不该这么仓促的。”
楚时音低头笑了笑,难得流露出几分拘谨,“但我想,别人有的东西,你也要有。”
“等公开之后,我会再补一场盛大的求婚给你,至于现在,你可以只把它当做一场正式的表白。”
楚时音打开盒子,单膝跪下,“你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
左星凝两腿一软,跟着她跪下。
首饰盒“咔哒”一声关上,楚时音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瞳孔震颤。
左星凝头皮发麻,简直语无伦次:“愿意的,我当然愿意。”
见楚时音的脸色稍稍缓和,她继续说:“但是结婚的话,目前还不可以。”
楚时音让她只把今天当成一场告白,但她怎么可能不理解戒指背后的含义。
在没搞定所有隐患前,她不想轻率地答应,她还想尝试说动左明岚女士。
至少,也要等跟家里彻底闹掰了后,再毫无顾忌地跟楚时音在一起,以免让她受到别的影响。
左星凝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有上次的前车之鉴,她不敢提左明岚女士奇怪的态度,下意识扯起别的。
“我妈前几天跟我说了件事,我很有可能被选为王储,这个有点特别,必须要结婚的人才能胜任。”
“继任仪式上,要在亲人还有上一任家主的见证下吸食一口伴侣的血液。”
这也是她最近最烦的问题,如今一看,跟左明岚女士摊牌还真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了。
左星凝叹口气,说:“姐姐你知道这个的吧?”
楚时音木呆呆地点头,戒指盒被盖上,她的所有理智、思考,似乎也被夹着碾碎,大脑锈蚀得无法转动。
左星凝在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了,却似乎一个字都理解不了。
耳边,熟悉的清甜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肯定不行的,你做不了我的小王妃……等假期回去……摊牌……”
她听不到了,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但她听懂了。
她在左星凝眼里,并不是正确的选项。
她还要找别的什么……小王妃?-
“过年那会儿家里总是有外人,我没找到机会。”
“所以想等假期回去,直接跟我妈摊牌,也别让她想有的没的……”
左星凝话音一顿,小心觑着楚时音的脸色,“姐姐,你还好吗?”
“……我很好。”
楚时音扬起笑,从地上站起来,手指一拉一丢,重新将戒指埋进抽屉的黑暗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
“好。”
左星凝直觉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像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跟在楚时音身后:“姐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
楚时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和往常似乎没有半分不同。
左星凝还想再问,门外却传来了按密码锁的声音。
陈姨来了,左星凝只好把满肚子疑惑咽下。
……
楚时音一整天都待在书房。
左星凝黏她黏得很紧,楚时音开着电脑假装处理工作,以避开她的目光。
输入网址,楚时音在某官网预约了一个后天的保洁。
之后,她登录某宝下单了无数日用品、四件套、被子等,自掏腰包全发的顺风。
叮嘱保洁把部分快递拆开并清洗晾晒,楚时音打开和物业的聊天框。
当然,是另一个城市的物业。
【您好,我约了保洁后天过去打扫,麻烦帮她开门】
右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楚时音捏紧手腕,等待这阵颤动过去。
平息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把消息发过去。
后天……
再等一天,她就把左星凝带过去。
她跑不掉的。
她绝不允许她跑掉-
两天后,楚时音借口有事,去酒店开房睡了几乎一整个白天。
幸好,她因生病失眠找医生开的药还没吃完,且仍在保质期。
傍晚被手机闹钟叫醒,楚时音理好衣服,仿若无事发生般回家和左星凝一起吃了晚饭。
等左星凝去洗澡,楚时音去厨房拿了张油纸。
白色的小药片搁在上面,对折,擀面杖挤压,药片很快变成药粉。
“叮”一声,微波炉结束工作。
楚时音把热好的甜牛奶倒进陶瓷杯里,连带着药粉一起,搅拌均匀。
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下,楚时音端着杯子去敲门。
“牛奶不小心热多了,要不要喝一点?”
……
“星星,星星?”
一小时后,楚时音推了推身旁的人。
毫无动静。
打开夜灯,楚时音深深凝望着熟睡的人,唇角勾起的弧度如执如狂。
“我警告过你的……”
第60章 第 60 章
据说, 人在沉睡时,最先醒来的是嗅觉。
左星凝动了动鼻子,无意识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味道。
洗衣液的香味、枕侧熟悉的暗香, 还有……冰冷沉闷的尘灰味。
只有许久无人居住的房屋才会有这个味道, 毫无生气, 不是简单的通风就能使它消散。
陌生的味道侵入鼻腔, 极其富有存在感, 把其余的所有味道全部压下。
左星凝翻了个身, 被子跟着她转向另一侧,露出一截浓白的腰身。
她闭着眼, 还想再眯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但却一点儿都没有睡饱之后的满足感, 反而头疼得快要炸开。
且不只有头在疼。
左星凝捏着后腰上的肉, 不得章法地掐揉。
又酸又疼,好像她不是在床上睡了一晚,而是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
难怪会做这种梦……咦,她梦到了什么来着?
左星凝皱了皱眉头,神思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抽离。
好像是……她和楚时音在高速上?貌似还是晚上……
没等她全部想起来,背后的床垫一陷, 裸露在外的肌肤蓦然触到一片绒毛质感。
左星凝反手一推:“团团, 不要挤我。”
话音落下, 手腕忽地传来一阵被拉扯的触感,像是被绳子勾住。
绳子?
左星凝霍然睁眼, 红茶色的眸子中倒映出的, 皆是陌生的事物。
她这是……在哪?
左星凝瞬间清醒, 猛地翻身坐起,动作太急, 灵魂好似还留在枕头上,大脑一阵针扎似的疼。
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奶酪色的床单上,正铺着一条扎眼的黑。
蛇一样曲曲缠缠,白猫似乎把它当成了活物,兴奋地拳打脚踢。
“……团团?”
左星凝迟疑地唤了一声,白猫停下动作,抬头看了它一眼,眸子依旧是海面般的湛蓝。
是团团没错。
左星凝咽了下口水,盯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和锢在右腕上的冰冷手/铐。
所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牛奶不小心热多了,要不要喝一点?”
打开卫生间的门,左星凝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这几日,因为休息不好的缘故,楚时音睡觉前总会喝一杯热牛奶。
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左星凝痛快接过杯子。
牛奶略凉过一会儿,温度适中,她一口气喝完,压在甜味下的微苦才伴着后劲反上来。
左星凝迟疑地看着杯壁上的液体:“不会变质了吧?”
“没有吧,我刚才也喝了。”
楚时音抽走杯子,微笑:“快去漱口吧,今晚我们早点休息?”
……
那杯牛奶,果然有问题。
左星凝低头尝试解绑在手/铐上的绳子,绳结复杂,一只手不好操作,她扣得指尖都疼了也没撼动分毫。
犹豫两秒,左星凝拿着一截绳子送到嘴边。
獠牙伸长,尖利的尾端卡在绳身,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咬了两口,左星凝抹了把唇边溢出的口水,放下绳子,观察上面的磨痕。
绳子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只有小指粗,却很是坚韧,两口下去也只让它受了轻伤。
揉了揉发酸的牙根,左星凝暂且放弃,下床去拉窗帘。
手/铐上的绳子拉得紧紧的,长度刚好够她站在窗前,一步不能多走。
她的位置似乎是二楼,窗外空旷辽阔,正对湖畔,看不见人烟。
打开窗户,外面封了一层金刚砂网,把手位置被人为破坏。
左星凝看了眼粗陋的断口,抓着绑在手铐上的绳子重新坐到床上。
显而易见,做出这种事的人只能是楚时音,但下一个问题来了——
为什么?
左星凝又一次看向腕上的手/铐,冰冷的金属下是米黄色的柔软护腕,处处透着细致妥帖。
眷属受契约限制,无法主动伤害吸血鬼,因此,她心里没有一点儿恐惧。
更遑论,对她做这种事的人是楚时音。
她只担心,楚时音这样,是不是代表着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团团,”左星凝捞起又跟绳子打了起来的猫,“你知道姐姐是怎么了吗?”
团团甩了甩尾巴,没有回答。
左星凝无奈地叹口气,把猫放下。
手机估摸着是被楚时音拿走了,房间里半个电子设备都没有,也没有钟表,只能通过阳光的温度判断,现在是上午。
大概九点?十点?
没等左星凝想明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沙啦沙啦”声,正跟绳子斗殴的团团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左星凝慢一拍反应过来,那是猫粮磕在瓷碗里的声音。
这证明,时间比她猜测地早。
喂完猫,楚时音也差不多该来“喂”她了吧?
左星凝两手抱膝,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醒了?”
楚时音端着托盘,把早点摆在桌子上,面色如常,“这边东西不全,我简单做了点,饿不饿?”
左星凝没有回答,她看着楚时音的眼睛,和脸上弧度完美的笑容。
半响,她摇了摇头。
“待会再说,”左星凝举起右手,“我想上厕所。”-
卫生间的窗户和卧室一样,把手都被破坏。
在她上厕所时,楚时音就守在门外,不给她半分逃脱的机会。
左星凝比对了两扇窗户外的场景,最终也只得到一个结论——这里不是安城,且大概率是一处别墅区。
独栋别墅,房间距远,她如果呼救,楚时音赶过来的绝对比邻居快。
所以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这里到底是哪?
左星凝坐在马桶上,冥思苦想。
她对楚时音名下的房产一无所知,但曾听陈姨无意中提起过,楚时音隐退时,有大约一年没回过安城。
而且,猫咪到陌生的环境后多少会有些警惕,团团却表现得很放松。
它一定在这里生活过。
楚时音离开安城的那一年,大概率是在这里疗养。
……换个说法就是,于思雅一定能找到她们-
洗漱完出去,左星凝看到卧室敞开的门已经被关上。
楚时音坐在桌子前,回身冲她招呼:“快过来吃饭,要凉了。”
忽略掉环境的不同,这好像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左星凝一时有些恍惚,她拿捏不好该怎么跟现在的楚时音相处,只应了一声便闷头吃饭。
她着实没什么胃口,一口恨不得嚼够一百下才咽下。
一碗粥吃到一半,左星凝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安全话题。
“昨天我们……”
“我吃完了。”楚时音腾一下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手铐扣在她腕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是怎么过来的。”
左星凝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吐出一口长气-
厨房水槽,楚时音沉默地拿着海绵在碗内一圈圈摩擦。
水流不歇,指腹泡到发白,关节冻到发硬。
“当啷”一声,瓷碗脱手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楚时音迟钝地蹲下,把碎片捡拾进垃圾桶,洁白的断面上,点染一朵朵殷红的梅花。
红得刺眼。
楚时音复又拈起一个碎片,举起受伤的无名指,用大拇指和中指挤压。
红色变多后,它反倒不像梅花了,像……被虫子蛀了洞的红盖头。
“铛”一声,碎片砸在垃圾桶里同伴的遗骸上,再度裂开。
楚时音冷着脸草草冲洗伤口,胡乱用纸巾缠住。
她摘下围裙,踱步去二楼靠墙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是距离左星凝最近的位置,且处于视线盲区。
坐在这儿后,世界都安静下来,她只能听到有关于左星凝的声音。
心口缺失的那一部分被填满,泛着虚假的暖意。
“没关系,没关系的……”
楚时音恍若梦呓,右手无名指在她的注视下又开始渗血。
她警告过左星凝,她知道后果的……
所以没关系,等护照办好后,不会有人能找到她们。
左星凝只能跟她在一起-
一整个白天,左星凝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般地无聊。
天色暗下,吃完晚饭后不久,楚时音就过来解了她的束缚,让她先去洗澡。
然后才是楚时音自己。
左星凝在床头背过身,一边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一边低头专注地咬绳子。
她从未想过,自己獠牙除了造成口腔溃疡以外,竟然还有此等“妙用”。
绳子在尖牙的撕咬下丝丝断裂,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磨断。
……
楚时音洗完澡出来,就见左星凝盖着被子,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楚时音不确定那双眼睛里有什么,惧怕,亦或是憎恶?
她不敢看,仓皇移开目光,走到床头把灯关下。
黑暗降临。
楚时音在床上躺下,毫无睡意。即使她昨晚开了一夜的车,几乎没怎么阖眼。
身旁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低体温,总让人担心她是不是冷。
楚时音探出手,毫不费力地找到她的左手,十指交叉,中指与无名指的缝隙中硌着戒指的轮廓。
林霏曾跟她说过,她需要有一个“锚点”。
如今,楚时音觉得她找到了。
锚点,和灯塔。
呼吸平稳,慢慢地,楚时音眼前好像真的出现了灯塔的光。
它刺破漆黑的夜雾,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后寸寸碎裂,变成华丽厅堂里飘落的花瓣。
耳边有一道声音在催促:“新娘,要交换戒指啦。”
对面,左星凝笑得灿烂,洁白的头纱垂在她脑后,天使一般圣洁。
楚时音近乎虔诚地注视着她,把戒指推到她左手的无名指间。
刹那间,右手无名指一阵刺痛。
楚时音疑惑低头,惊愕地看着火焰自戒指为中心,从她手下升起。
“……”
她想呼喊,但张不开口;想扑灭这火焰,可脚下却有千斤重钧。
巨焰滔天,目之所及皆被它染成鲜红。
“姐姐……戒指,”左星凝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戴着怨怼,“为什么?”
她举起手,戒指在火光下扭曲,像一个嘲讽的笑。
“你满意了吗?”
楚时音依旧说不出话。
层层火焰将婚纱火焰燎卷,映衬出纯正的红,左星凝像是一根大号喜烛。
在火焰下……
融化。
……
“星星!”
楚时音陡然睁眼,不管不顾地朝身侧扑去。
……没有火,更没有人。
她的星星,跑掉了。
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