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同喝醉的人讲不了半点道理。
林霏想了万种理由阻止, 都拗不过于思雅的一意孤行。
眼见她真的要自己上山,无可奈何,林霏只能匆匆拿了登山包和两件羽绒服跟上。
羽绒服带来一直没用上, 今晚倒阴差阳错让它发挥了作用。
没让林霏再劝, 夜风一吹, 于思雅很自觉地把羽绒服穿上往山上走, 林霏打着手电跟在后面, 两道身影一低一高。
汤欣然的家坐落在山脚, 出大门往后一转,便是一座矮山, 或者说丘陵。
上去的路不陡峭也不狭窄,更没有什么野生动物, 两人没费多少工夫就到了山顶。
“还挺快, ”于思雅左看右看,怀疑道,“这就是你找的看日出的地方?”
林霏搭:“当然。”
不是。
于思雅喝醉了,她怎么可能真的带她去爬正儿八经的山。
这儿充其量就是村民家的后花园,上来时,她还在草丛里看到一只不知谁家的鸭子。
“山也爬了, 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林霏把登山包放下, “来早了,日出还有得等。”
于思雅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 她蹲下身, 盯着登山包问:“有毯子吗?”
林霏无奈:“有。”
她找了块平坦干燥的地方铺上防水餐布, 接着取出两条毛毯——其中一条本来是给左星凝她们准备的。
毛毯一条铺一条盖,全部弄好后, 不等她招呼,于思雅便十分自觉地坐了过去,登山包垫在身后,充当枕头和靠背。
今晚是个好天气,风也不大,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天空上稀薄的云,云后,月亮弯弯一轮,周边星罗密布。
于思雅仰起头,不自觉有些看呆了。
虽已经来了平夏山很多天,但她忙于工作,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片大地。
“突然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于思雅托腮,“确实漂亮,难怪你留学的时候那么忙,每年还要抽空过来待几天。”
林霏扯了扯嘴角,低语:“还不是某人,总放我鸽子……”
“什么?”
“没什么,”林霏躺下枕着手腕,漫不经心道,“我是说,既然知道我忙、回来一趟不容易,怎么还总是抽不出空跟我聚聚?”
“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于思雅皱了皱眉,“那几年是时音的事业上升期,我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林霏语气未变:“我明白,事业嘛,确实比朋友重要。”
“你到底什么意思?”眉头拧得更紧,于思雅骤然偏头去看她,后颈立时传来一阵拉扯感,痛得她“嘶”了一声。
“慢点。”
林霏反应最快,迅速翻身跪坐起来,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伸进了她衣领,“你颈椎本来就不好,动这么急干什么?”
“是这里痛吗?”
林霏试探着加重力道,按压放松紧绷的肌肉。
于思雅身上很热。
傍晚刚喝过驱寒的羊肉汤,晚上又喝了酒,此时的于思雅简直腾腾冒着热气,像搭了棉被的暖炉。
林霏露在风里,关节微凉的手在她颈后按了几圈,温度已然相合。
“好些了吗?”林霏问。
于思雅并不回答,对她的动作也没有抗拒,躲在镜片后的眸子一垂,情绪仿佛也遮在了玻璃片后。
林霏以为她还没醒酒,只好借着侧面手电筒照来的光,观察她眉头或蹙或松,以此来判断有没有成功缓解疼痛。
她专门学过按摩,手法上自然没什么问题,但于思雅似乎铆足了劲儿要和她对着干,一点反馈也不肯给,为了观察,林霏不自觉向她凑近,越来越近。
直至被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她才恍然惊觉,瞳孔几不可查地一缩,身体下意识后退一瞬。
不过短短一瞬,于思雅看得不甚清楚,却能从她陡然僵住的手指中察觉。
至于吗,怕成这样?
唇角自嘲地一扬,似是被她那一退,击碎了某种错觉。
于思雅不轻不重地推了林霏一把,拉开距离。
意外突生。
林霏不知是脚麻了还是抽筋,身体整个向后仰倒,慌乱间,于思雅只得匆忙拉住她扬起的手,试图把她拉起来。
没有成功,她到底是喝醉了,反应慢了点儿,只来得及抓住一点指尖,根本无处发力,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被林霏牵扯着摔到一起。
一时间,耳边只有风声,和不知名小虫夜晚捕食闹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头顶,一片不知名的叶子被风吹落,打着旋坠下。
思维发散,林霏莫名想起,来到平夏山的第一天,她故意逗左星凝时,对着汤欣然说的那些话。
[两个人相拥转圈后,不一定就要接吻。]
同理,因意外扑倒在一起时,也是一样。
林霏目光下垂,扫向于思雅因紧张而抿着的红唇……
也可能不红,光线太暗了,她看不清,很难看清。
林霏移开目光,抬手摸摸于思雅的头,掩饰自己片刻失神:“痛不痛?”
眼镜滑落到鼻梁中部,于思雅一耸鼻子,勉强把它扶正,答:“你脑震荡了?摔的是我吗?”
“我不痛。”
地上的草并不茂密,但好在穿得厚,摔一下没太大感觉。
“你今天是怎么了?”林霏奇怪地问,“吃枪子了?说话这么呛。”
“……”
于思雅沉默,正当林霏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刚才的问题。”
林霏没反应过来:“嗯?”
“我说,刚才的问题,”于思雅趴着,背朝天空,一双眼睛在夜色下盈盈发亮,很暗的光,“你难道就不是这样了吗?有很多事都比我……朋友重要。”
“你是指……”林霏顿了顿,说,“我出国留学没找你商量的事?”
“没错,”于思雅撑起身子,语带讥讽,“林大医生不愧是心理学博士,猜得真准。想必,你一定很享受这种从头到尾把人看透的滋味吧?”
“……说的什么话。”
最想看透的人,她一直真正没看透过。
“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林霏苦笑,“告诉我,你其实很在意这件事。”
于思雅反问:“有必要吗?”
林霏:“很有必要,你知道的,我以前……其实是个很冲动的人。”
申请留学是在某次和于思雅的吵架后,一时冲动,后来她都快把这事忘了,却忽然收到了offer,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导员和校方知道消息,硬是被架了起来。
现在想想,她要留学的消息传出去后,于思雅似乎真的和她大吵了一架,只是,当年她没想明白缘由,一气之下,便是天各一方。
“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霏又问。
“因为,没有必要。”
一字一顿撂下六个字,于思雅说完便要起身,然而掌心只抬起不过一瞬,被人一压,又按在了地上。
“希望我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
于思雅没理会她在说什么,目光紧紧盯着她掐在自己腕上的手,“松开。”
“……”
沉默片刻,林霏妥协:“好,我松。”
“思雅。”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没跟你说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于思雅动作一停,垂眸看去,直直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丹凤眼。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
“思雅。”
林霏又叫了一声,眸子无害地一眯,下一瞬间,她忽然抬手,抓住于思雅敞开的衣襟。
手背青筋暴起,林霏用力往下一扯,“嘭”一声,于思雅撞在她身上。
唇瓣相接,但……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吻。
她根本是磕上来的。
林霏尝到了血腥味,来自她自己。
“你想让我,以这种资格吗?”
她呢喃问-
凌晨四点半,左星凝眯着眼,披头散发去卫生间洗漱。
水冻了一夜,凉得像冰一样,指尖刚碰到,左星凝就打了个哆嗦,眼角余光瞥到门外闪过一道上宽下窄的奇怪黑影,她又是一哆嗦。
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从外面回来?进贼了?
心里一紧,左星凝戴上睡袍的帽子,把自己包严实,借着拿起搪瓷的洗脸盆举在胸腹前,小心地探头出去。
没看到贼,只看到林霏的房间亮起灯,又很快暗下。
放不下心,左星凝快步追上去,正看到林霏从房里出来。
“星凝?来得正好,我刚要去找你。”
“找我?”
“对,”林霏脸上挂着一抹未散的笑,“抱歉,明明约了你们一起看日出,但我和思雅只能爽约了。”
“为……”左星凝一顿,忽然想起什么,“刚才从外面回来的人是你们?”
林霏点头,解释道:“思雅昨晚喝醉了,我们在山上待了一会儿,后来她睡着了,我就把她背下来了。”
“……”这可不像是只待了一会儿。
左星凝没多问:“我知道了,你们好好休息,我和姐姐看也是一样的。”
“行,登山包我没来得及拿下来,你们如果能用上的话就去那取一下,不用放着就行,等天亮了我再去捡。”
“我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左星凝看看她的背影,蹑手蹑脚回房。
“姐姐,”她十分自觉地把手心伸进被窝,钻进楚时音的手心取暖,“今天看日出的只有我们两个了。”
昨晚累坏了,楚时音闭着眼,仍在醒神:“林霏怎么了?”
“没怎么,她们好像在山上待了一晚,五分钟前才回房休息。”
想了想,左星凝凑近楚时音的耳朵,做贼一样,小声说:“我感觉,林医生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笑容更大了一点儿,没有以前那种标准的、假假的感觉,而且吧,她的嘴巴好像肿了。”
“肿了?上火吗?”
“不像,”左星凝摇摇头,“没看到有泡什么的,就是肿,下嘴唇肿得快有上唇两倍厚了,有点像受伤了……”
“姐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林医生嘴上的伤是思雅姐咬的?”
“???”
楚时音一惊,困意都没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啊,”左星凝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不然,嘴唇那么敏感的部位怎么会伤成那样,总不能是手机砸的吧。”
“……”楚时音有些被她的歪理说服。
她没立刻答,而是问道:“思雅呢,她什么状态?”
“不知道,”左星凝摇摇头,“思雅姐喝醉又睡着了,林医生直接把她背下来送回房间了,我没见到人。”
“喝醉……”
楚时音坐起身,手指无意识点动。
于思雅酒品很好,喝醉后总不会失去理智,也不知她们昨晚是发生了什么……
算了,总归不像坏事。
思考完,楚时音一扭头就看到正眼巴巴看着她的左星凝,后者立刻问:“我们还去看日出吗?”
“去。”
楚时音翻身下床。
林霏她们只是爬个山便解决了“沉疴旧疾”,她当然也要去会会这位“神医”。
第42章 第 42 章
等楚时音洗漱穿衣的时间, 左星凝打着手电上了后山,去取林霏遗落的登山包。
登山包附近遗落了一些物件,不知道林霏怎么收拾的, 还剩一条毯子左星凝怎么都塞不回去, 只好团着抱起来, 拖拖拉拉地下山。
上山下山不累, 背着个大包倒是把她累够呛。
一见到楚时音便掐着嗓子撒娇, 说什么都不愿意驮着这个负累登山。
“……夹层里放酒精纱布也就算了, 竟然连速效救心丸都有!”
左星凝靠在墙上喘气,“林医生是不是在骗我们, 她其实本来是想带我们爬野山?”
“怎么可能,”楚时音把毯子叠好搭在包上, “她大概是紧张吧, 所以不自觉就准备了很多一般情况下用不上的东西。”
“紧张?”
左星凝直起身,气也不喘了,压低声音问,“所以林医生是真的打算表白?前天我问她的时候她还说不是呢!”
“谁知道呢,我也只是猜测,”楚时音抬手在她额前一点, “别八卦了, 收拾收拾, 出发。”-
于思雅是标准的亚健康身体,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 因为没时间锻炼, 体力也差, 因此,在山的选择上, 就要多耗费心力,既要漂亮,还要好爬。
林霏没有拍摄任务,时间比她们充裕很多,一有空就揣上相机,漫山遍野地钻,好不容易才被她找到一座符合条件的。
可惜,全便宜了左星凝和楚时音。
她们二人各自背了双肩包,轻装简行上山。
楚时音在平夏山录制综艺的消息早传了出去,粉丝代拍等蜂拥而至,为了不影响拍摄和村民的日常生活,节目组和当地申请后,暂时在外路口做了拦截。
她们这次的目的地就在村子以外,幸好天还没亮,没人想得到她们会大半夜摸出来,因此并没有人蹲守在路口外。
昨天林霏已经带左星凝认过路,今天便由她走在前面,给楚时音带路。
越往上,夜色越淡,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唧唧鸣叫,衔着浓重的墨色扑棱棱飞走,等她们到达山顶时,天地间只余一层寒青。
天快亮了,但这里,似乎不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
楚时音左右张望一圈,最后落到左星凝身上,眉头轻挑,像在问:确定没走错?
左星凝讪讪地挠了挠脸,解释道:“林医生昨天带我来看的确实是这里,山脚下有个墙塌了一半的房子,看到塌墙后再前走几米,沿着第一条小路上来。”
“姐姐,你也看到那个房子了吧?”
“嗯,”楚时音点点头,“没找错就好,先坐吧。”
铺上防水垫,她们面朝东方肩靠肩坐下。
左星凝不自觉叹了口气:“会不会是林医生搞错了?”
她没说搞错什么,楚时音却霎时间明白——
东面矗立着高山,黛绿的山脊恰好组成“M”字形状。
怎么看都觉得,日出会被这两座山遮挡。
除非……它刚巧自两道山脊的最低点升起。
薄雾散去,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挽去寒青纱帐,最东方的天际泛起暖调的白。
然后是橙。
大片的橙被信手涂下,托着一轮圆圆的太阳,似易燃的纸张上掉落的火星,火舌骤然升起,啃噬脆弱的夜幕,只留下片片朱紫橘红的灰烬。
天际乍亮,暖和的阳光慢半拍照在身上,也打在山脊。
日照金山。
……
左星凝看得神情恍惚,她从没觉得,太阳和日照,也能是这么美的东西。
楚时音安安静静等她回神,直至身上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开始发暖,左星凝才挪挪身子凑过来。
“姐姐,”她的眼睛仍盯着太阳,盯到眼尾泛红,“好漂亮。”
“眼睛敏感就不要多看,”楚时音抬手挡在她眉前,“日出看完了,我们下山?”
“不着急,”左星凝把楚时音的手拉下来,回身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台拍立得,“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去拍几张照片?”-
说做就做。
山上没有监控、没有第三个人,是难得的“二人世界”。
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她们像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只有她们的私密空间。
这是第一次,她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外面牵手、拥抱……
但还不够。
双肩包落到地上,她们互相依偎着倒下,在落叶中、阳光下,肆无忌惮地接吻。
没有任何顾忌。
外套压折了草茎,绿色的草汁流出来,染在衣服上,片片斑驳。
唇舌交缠,手沿着敞开的衣襟探进去,搂住她纤细的腰,亦或是在饱满的山丘处流连。
“姐姐,”左星凝小声地喘着气,似是怕惊扰沉睡的山神,“这里不可以……”
“我知道。”
楚时音这样说着,但手依旧顺从主人的意志。
她当然不会真的在这里对左星凝做些什么,但也不想如此轻易地结束。
楚时音咬着软嫩的唇瓣,食指已经摸到左星凝纤薄的蝴蝶骨。
几不可闻的一道轻响后,背带搭扣散开。
左星凝呜咽一声,短暂地睁开漫了层水雾的眸子:“姐姐~~”
她委屈地撒娇,楚时音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笑得胸口都开始震动。
一下又一下,颠着身上的人。
“星星。”
待在平夏山的这几天,楚时音开始学着这里的孩子叫她星星。
叠字总是显得亲密又温柔,尤其是被楚时音读出来时。
左星凝红了耳根,分不出是因为在衣服下揉捏的手,还是她念得缱绻的称谓。
楚时音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羽绒服宽大的帽子翻起来,把左星凝的脸挡住大半。
楚时音单手撑着身子,膝盖挤进她两腿之间。
“我好喜欢你这样。”
左星凝被着一句夸赞羞得不肯睁眼,嗫嚅着问:“什么样?”
喜欢你被我引诱,一步步放下底线,踏入深渊的样子。
楚时音望着她颤动的睫毛,俯身啄了啄:“都喜欢。”
“……”
左星凝觉得楚时音在骗她,但落在眼皮的吻实在太轻,似是落了片花瓣,搔得她浑身发痒,发热,连追问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颤抖着身子,似蛛网上待宰的虫豸般,似是反抗,但制造出的每一分响动,都是向猎人发出的邀请。
胸前一凉,猎人应邀而至。
……
衣服一放,遮住所有痕迹。
楚时音心满意足后,那种好似能操控人心的异香也淡了,左星凝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咬牙。
她很想还回去,但露天的世界不能给她安全感,接吻已经是能接受的最大尺度。
事情已经发生,她能做的,也只是背过身去,面对大树,不理楚时音六十秒。
楚时音眼眸含笑地看着她整理衣服,她知道这次做得有点过火儿……但是,滋味不错。
还想有下次。
左星凝不知她心中所想,如果知道……那也只能认栽。
左星凝还未意识到自己与楚时音之间的不同。
她是温室里浇灌出的花朵,而楚时音不一样。
楚时音是一截被人随手折下的绿枝,插进贫瘠的土壤,积攒可怜的雨露,生根发芽、野蛮生长的野蔷薇。
野性难驯的根,正一点点向左星凝展露-
照片还没拍几张,机会难得,左星凝不想太快下山。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把楚时音当拍照工具人,以示“惩罚”。
楚时音欣然答应,跟着左星凝在山上到处钻,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只等她消气,好拍上一些合照。
仔细算算,除了综艺里的同框以外,左星凝和楚时音还没有过一张合影。
从《拂衣》剧组出来,左星凝这边大大小小的工作不断,楚时音也忙,两人看似住在同一屋檐下,实则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原本也习惯了的,但在平夏山待的这十天,习惯也成了不习惯。
楚时音很清楚,离开这里之后,她们又要重归以往那种聚少离多的日子。
看着取景器里小小的人儿,她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想把她圈起来。
就像团团一样,被放进以家为名的牢笼,成为她的私有,只能看她,只能爱她。
没有第二种选择。
她们永远不会分开。
“我准备好啦!”
左星凝的声音突然响起,楚时音一抖,按下快门。
“拍好了?”
看到相纸出来,左星凝立刻跑了过来,取下相纸屏息等它显影。
镜头没有感情,但执镜的人有。
楚时音拍下的左星凝,每一张都格外灵动。
她穿着嫩绿色的马甲,内搭衬衫在腕处一束,绽开花朵般的褶皱,轻快活泼,像居于山林的精灵。
“还不错~~”左星凝十分满意,方才的气早就消了,“把包给我吧,姐姐你站在那儿,我来帮你拍几张。”
楚时音依言去了,左星凝举着拍立得,将她圈进取景框。
“左边一点点…好,不要看镜头,稍微侧一下身,给我个侧脸,保持表情,不要笑,呃……也不用太僵,稍微给一点弧度……”
“好,就是这样,保持好。”
“三、二、一。”
咔嚓——
左星凝按下快门,捏着相纸晃动,等待显影。
“呜呼,完美~~”
楚时音的脸能抗住任何镜头,小小拍立得自然不在话下。
给楚时音看完照片,左星凝把相纸收好,问:“光线还很好,我们要不先合张影再去其他地方拍?”
“嗯。”楚时音点头,忽然问:“我记得,拍立得的照片是不是保存不了很久?”
“是不久,”左星凝低头翻已经拍好的照片,“等回家了我就给照片过塑,但是可能还会氧化发黄。”
“不过没关系,我买了扫描的设备,陈姨已经帮我签收了,可以把拍好的照片扫描保存起来,这样就不怕坏了~”
“回去……”
楚时音呢喃着这个词,瞬息间,已经预演了无数个关于离别的情节。
“姐姐?”
左星凝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容淡下,“不舒服吗?”
“……没,你刚说什么?”楚时音清了下嗓子,将情绪抽离出来。
“我说,光走了,我们要不要往旁边站站。”
左星凝下巴一扬指了方向,两只手还是虚扶着楚时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刚和你说话都不理我的。”
楚时音莞尔,转眼间就调节好情绪:“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认真地看着左星凝,“你说,回去之后,我们要不请别人来拍照?”
“写真吗?”
“算是,但不是工作或者营业,是私人性质,我来找嘴严的团队为我们拍双人写真。”
“会不会不太好?”左星凝皱了皱眉,说,“风险有点太大了,我们可以自己在家里拍吧。”
楚时音:“风险?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早晚会有公开的一天。”
“我知道,但现在太早了嘛,”左星凝嘀咕,“年都还没过完。”
“跟过不过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就是……”
解释起来太复杂,左星凝一时不知如何开始,耍赖道:“总之就是有关系。”
她解释说,“姐姐你不知道,我妈妈很关注我的新闻的,之前她还问我和姜殊晴的事,八卦着呢。”
“左女士?”
难得听左星凝提起妈妈,楚时音脸上笑意浓了些,“她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听得这句问话,左星凝骨碌碌转了两圈,试探问:“姐姐,你跟我妈妈多久没见了来着?”
“想套话?”楚时音失笑,“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左女士?”
“不好去问嘛,”套话失败,左星凝鼓了鼓脸,“你怎么一口一个左女士的,不叫阿姨吗?”
“习惯了。”
楚时音像是陷进某种回忆,笑容柔和,“左女士看起来很年轻,我总觉得叫她阿姨怪怪的,叫姐姐更不合适,所以她就让我称呼她为‘左女士’。”
“这样啊,”左星凝叹了口气,回道,“我妈很好,没有我在她面前乱晃,她肯定好得不得了。”
楚时音问:“说起来,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惹到左女士了?出现在聆音的时候那么狼狈。”
“就是个意外,我妈看不下去我一直在家里消沉了,所以想推我一把,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
还不看天气预报。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左星凝皱了皱鼻子,努力拉回话题,“我原本是想说,还不能让我妈知道我们的关系。”
楚时音一怔,笑容消失。
她明白了左星凝的意思,一股麻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口,似被长钉贯穿,骤然失去所有力气。
左星凝的母亲,真的是她非常非常尊敬的人。
“为什么?”
楚时音听到自己艰涩的发问,也听到左星凝干脆的回答。
“因为,她肯定不会同意。”
第43章 第 43 章
关于楚时音和于思雅已经离开平夏山的消息, 左星凝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林霏是倒数第二个。
没人想故意瞒她们,他们都没想到,这两人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从林霏那儿得知这个消息后, 左星凝飞快跑回汤欣然家, 把卧室翻了一遍。
楚时音真的走了, 行李收拾得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留下。
左星凝六神无主, 第一反应是林霏和于思雅之间发生了什么, 楚时音才会陪她一起离开。
巧的是,林霏也是这么想的。
四目相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你对时音/思雅姐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林&左:“……”
连续同步三次,她们张了张嘴, 谁都没再说话。
无意间“泄密”的汤欣然小朋友左看右看, 问:“你们在吵架吗?”
“不,只是友好交流。”
林霏推着汤欣然把她糊弄出去,离开前对左星凝说:“你最好仔细想想都发生了什么,时音离开前没通知你肯定不是因为来不及。”
左星凝抿了抿唇,站在院子里默默复盘。
今天最后一次见到楚时音是在下山后。
她们在汤欣然家吃早饭,刚吃完, 体育老师就过来请林霏和楚时音再去指导一下学生们的轮滑。
但楚时音拒绝了, 说有些工作要处理, 让她跟林霏过去,从那之后左星凝就没再见过楚时音, 更没机会惹她生气。
也就是说, 楚时音说的“工作”肯定只是托词。
再之前, 楚时音非要露天吃奶时还好好的,那就只剩下……
左星凝终于想通关节, 握拳用力敲了下自己脑门。
“嘶——”-
等林霏再回来,就看到左星凝正坐在客厅等她,手边放了一壶热茶,袅袅生着白烟,其后的脸满是懊恼。
“说说吧,”林霏坐到她对面,给自己倒上一杯热水,“你和时音到底怎么了?”
左星凝耷拉着脑袋,说:“今天早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隐去种种无关信息,她只说了结论:“大概是因为我说的某句话惹姐姐生气了……”
林霏问:“什么话?”
“我跟她说,”左星凝复述,“我妈妈可能不会同意我和她在一起。”
“可能?”林霏动了动眉梢,“你说的可能大概是几成概率。”
默了默,左星凝沉痛答:“九成九。”
“因为某些原因……总之,我妈几乎不会同意我跟她在一起。”
吸血鬼和眷属的事不好解释,左星凝只好囫囵混过去,“我没想到……”
“没想到时音会难过?”
左星凝重重点头,又猛地一下抬起来:“难过?”
“慢点,”看多了于思雅,再看别人做这种动作,林霏总是下意识替她们脖子疼,“小心颈椎。”
制止完,她才解释道:“当然是难过,不然你以为时音真是生气了?”
“不是吗?”左星凝眼巴巴望着她,等待解答。
“当然不是,”林霏摇摇头,说,“退个十年,楚时音这个人大概还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但现在她就算是炮仗也是哑炮。”
“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不关心,也就不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生气更不会有。”
“至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生气了。”
林霏喝了口水,继续道:“小时候的事你都还没搞清楚,那你大概也不知道,时音她很尊敬你的母亲……说是这世上最尊敬的人也不为过。”
“别看她比你大了几岁,但这是她第一次恋爱,从你口中得到那样的话,对她而言,跟被判了死刑没什么差别。”
“可是,我以为,”左星凝语无伦次,“我以为姐姐也清楚,所以才会……”
林霏叹息一声:“那你算是想少了,依时音的性格,要是知道阻力这么大,她在一开始就不会尝试。”
“以我对时音的了解……她现在大概会觉得,你可能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过你们的感情,至少没有想过未来。”
“我没有!”
左星凝急了,截断话头,“我想过的!只是还有些想法要验证,而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妈妈开口,怎么说服她……但我都会做的!”
“那就好。”
林霏微微一笑:“把这些话都告诉时音,当面聊,给她信心,一定不能让她觉得你并没有那么爱她。”
“时音她,其实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
“……”
听完林霏的分析,左星凝恨不得立刻买车票,追着楚时音回安城,好跟她解释。
然而,校长和当地领导为她们准备了送行宴,楚时音和于思雅已经缺席,她跟林霏不好再推辞,只好留下。
床畔少了一个人,左星凝从未觉得被子那么冷过,她把自己裹成茧,点开微信。
发给楚时音的消息仍旧没有回复,于思雅倒是回了,但完全无视掉了她的各种问询,只在落地后回了一句【已安全抵达】。
左星凝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视频一个个刷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
手机每次震动,她的心脏都会跟着颤上一颤,看清是其他app的垃圾弹窗后,再归于沉寂。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深夜,左星凝不知多少次点开微信,楚时音还是没有回复她。
她甚至觉得,楚时音有可能已经把她拉黑了,在看完她那些略显苍白的承诺后。
咬咬牙,左星凝敲击键盘,再发了一条消息试探:
【姐姐晚安】
没有出现红色感叹号,这一条消息安安静静停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有被顶上去。
抱着手机,左星凝不知不觉睡着了,次日天还未亮,她忽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手机上多了条新消息:【昨天太累了,没看到消息,早】
十一个字,左星凝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再无困意。
外面不知谁家养的公鸡喔喔叫了两声,听到汤欣然奶奶起床做早饭的动静,左星凝跟着起来,去帮忙。
吃完早餐,左星凝终于组织好措辞,她把自己关进房间,水獭一样搓了搓脸,唇角定格在上扬的弧度。
【姐姐早啊~~】
【今天吃了……】
【……】
她像往常一样热热闹闹地发着消息,消息栏那端的人,却是反常的沉默。
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左心房酸酸涩涩,像是揉碎了一颗柠檬,汁水沿着血管融进她身体里,摆脱不掉。
左星凝揉了揉眼睛,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铃声响了五秒,被挂断。
楚时音的消息随之而来:【在忙】
简短的两个字,没有说在忙什么,更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结束。
它只代表着,在楚时音宣告“忙完”前,她都不能过多打扰。
她明白的,楚时音在敷衍她。
但她也搞不清楚,还能怎么做?
睡了半夜,昨晚看的那些【天蝎座女友生气了怎么哄?】的帖子都跟着梦境散了,她只有理论知识,毫无用处。
唯一确定的只有一点:楚时音在跟她冷战。
她只能继续去发消息,大片大片绿色的对话框铺满屏幕,直至说无可说,楚时音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回。
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左星凝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心口像空了一块-
送行宴结束,左星凝、林霏和其他工作人员按照原定计划返程。
因飞机晚点,等她们踏上安城的土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栗子在机场外接她们,左星凝让她绕了点路,先送林霏回去。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楚时音。
回到家,左星凝站在玄关,看着鞋柜出了会儿神才有勇气拉开。
……幸好,她的鞋子都还在。
她是真怕自己回来晚了,楚时音已经把她的东西全都扫出家门,连带她。
换上拖鞋,左星凝把不重要的行李直接放到了玄关,只拎了一个背包进去。
客厅里没留灯,一室安静,只有团团迎过来,意思意思地“嗷呜”叫了两声,说不好是在迎接还是乞食。
见左星凝没理它,它自讨没趣,甩着尾巴回了房间。
把背包放回卧室,左星凝去洗了手,然后脱下羽绒服,蹑手蹑脚地靠近楚时音的卧室。
方才在楼下时她就已经看过,楚时音的卧室灯是暗的,可能不在,也可能是已经休息了。
推开门,借着窗户透进来的灯光,左星凝轻而易举看清羽绒被下鼓起的轮廓。
“姐姐?”她轻声唤,“睡着了吗?”
没有回答,左星凝绕到另一边。
床上的人侧躺着,露出来的半张脸透着冷白,呼吸均匀、眉头平顺,唇角弧度绷直,好似在梦里也由内而外散着冷意。
“你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想看我?”
左星凝的声音很轻,轻到不足以惊扰任何人的梦境。
半响,她起身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离开。
半开的房门合拢,直至客厅泄进来的光只剩窄窄一线。
黑暗中,楚时音睁开双眼。
没有半分睡意-
次日一早,楚时音在晨晖中睁开眼。
团团跳上了窗台观鸟,后腿姿势别扭地把窗帘卡住一截,阳光照进来,正落在她眼皮。
接连两日没有睡好,楚时音揉了揉眉头,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没有摸到,指尖反而触到一片塑胶质感。
楚时音动作一顿,扭头看过去,只见床头正放着几张塑封后的拍立得相纸。
左星凝果然是一回来就在做这些事。
楚时音拿起照片看了看。
都是她自己的单人照。
那天,到底是没能拍成合照。
在左星凝醒来前,楚时音换好衣服离开。
今天没有工作,她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左星凝独处一室。
左星凝发的那些消息她都看到了,可是不知该怎么回。
她不能接受,左星凝就那么轻易地给她们的关系打上一个“不可能”的标签,甚至没有找她商量过、一起克服困难。
她忍不住想……左星凝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心脏钝痛,楚时音打开手机,手指悬停在那个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联系的号码上。
她想拨通这个电话,告诉电话那边的人,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乡下女孩,她可以照顾好她的女儿,一定可以。
但,直至手机自动息屏,楚时音也没把电话拨出去。
她其实知道的,问题并不在左明岚女士身上,而是左星凝,和她自己。
是她先隐瞒了太多东西,不相信左星凝会真的喜欢她的全部,才会一步步将她们推到悬崖边缘。
摇摇欲坠。
还来得及……也许,还来得及。
她能把爱意中止,不再前进一步,反正,时间总会冲刷掉一切。
左明岚女士的态度,只是一道警钟。
她和左星凝其实并没有那么契合,结局已经注定的感情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在陷得更深之前,她必须抽身。
望着商场玻璃门反射的倒影,楚时音心下茫然:她真的还能抽身吗?
铃铃——
两个大学生从商场出来,短发女生拎着一串风铃,扯扯身旁女孩的袖子,哀声求着要一块糖苹果。
听到她们的对话,楚时音才恍然想起今晚是平安夜,要吃苹果的。
鬼使神差地,她进了商场,买了一串以往碰都不会碰的太妃糖苹果。
今天没有工作,也不想回家,楚时音捧着明黄色的卡通纸盒,最终打车去了工作室。
纸盒被她搁在办公桌一角,暖气太足,没多久就化成黏腻的一团。
楚时音发现时已经晚了,纸盒内狼藉一片,融化的糖浆甚至已经黏在了桌子上,形成一个滑稽的笑脸。
糖浆都在嘲笑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唇角扯起一抹自讽的弧度,楚时音最终还是没有把纸盒丢掉,而是抽了几张纸巾垫住,放到自己面前。
她扯了湿巾把办公桌擦干净,然后拿着竹签,挑起一块沾满糖浆和装饰彩条糖的苹果块咬了一口——
太甜了,甜到发苦。
楚时音沉默着,一口一口把这个送不出的礼物吃下肚子,毁尸灭迹。
一直到夜晚,唇齿间都还是那股连绵的苦意,喝再多水都压不下去。
楚时音在办公室消磨了一天。
华灯初上,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她关上门不管外事,直到于思雅杀过来让她赶紧走,楚时音才意识到自己待在这儿耽误了员工下班。
她觉得自己只是打发时间,看在员工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
不好再磋磨下去,楚时音在工作群包了个大红包,当做给她们的额外加班费。
离开工作室后,楚时音没让于思雅送,而是久违地搭了公交。
晚高峰早已过去,末班车上没什么人,楚时音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看着夜景放空。
回家的路太短了,短到楚时音还没想好回去该对左星凝说些什么,就已经到了楼下。
楚时音抬头,数到17层,窗户一片漆黑。
已经休息了?
松了口气,楚时音抬脚踏上台阶,手机忽然嗡嗡震了两下,她点开,面色一变。
【陈姨:星凝跟我发消息说她肚子疼,好像是急性肠胃炎】
【陈姨:我女儿这边有点事,实在赶不过去,你能不能帮忙找个人去看看?那孩子疼得都快说不出来话了】-
楚时音几乎是跑回去的。
房门打开,来不及分辨空气中的酒味从何而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跌坐在地的左星凝。
数九寒冬,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像感受不到温度一样,待在没有暖气的阳台。
“星……星凝,”楚时音冲过去,脱下羽绒服给她裹上,“还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
左星凝推开那件还带着体温的衣服:“姐姐,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愿意见我?”
第44章 第 44 章
“姐姐,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愿意见我?”
左星凝望着她,心口是无尽的酸涩。
下午, 她问栗子要来了楚时音的行程、
楚时音今天并没有工作, 也没在常去的健身房。
真相摊在眼前, 由不得左星凝是否相信——
楚时音在躲她。
左星凝不知道她要躲多久, 更不确定, 冷战的时间拉长后, 楚时音会不会直接宣布分手。
也即是这一刻,左星凝忽然发现, 她和楚时音之间好像从未真正确认过关系。
她对楚时音说过喜欢,但似乎, 楚时音并未回应。
细数起来, 她们的关系始于酒精刺激下荷尔蒙的躁动,当这两样都失去后,还剩下什么?
她们究竟是恋人,还是炮/友?
左星凝很想问一问她,但又不敢。
楚时音对她太好了。
好到,她没办法承受另一个答案。
更忍受不住, 楚时音会把她当做陌生人来对待的未来。
“我……”
左星凝张了张嘴, 只挤出一个音节。
她有很多话想说, 想解释,但看到楚时音后,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全部上涌, 化作泪水从她眼睛里钻出来, 怎么都止不住。
她很害怕,怕楚时音会以她的一时失言为缘由, 给她们的感情画上一个丑陋的圆。
“姐姐,你抱抱我。”
她张开手臂,刚披上的羽绒服再次滑落,“抱抱我好不好?”
“……”
挣扎不过半秒,楚时音俯身把她抱起。
掌心触到的肌肤一片冰凉,她几不可查地叹息一声,说:“天气冷,下次别这样了。”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不知道你还要躲我多久。”
左星凝抓着她的衣襟,眼泪无声无息落下:“我受不了的,真的受不了。”
“你骂骂我都好呀,不要什么都不说,我还傻乎乎以为我们好好的,可是一眨眼,忽然就找不到你了。”
“妈妈那边我会跟她谈的,我有计划。”
“是因为她总觉得我是个小孩儿,不懂事,所以我是想再等一等,等我事业上做出一些成绩,成熟一点儿,她才有可能相信我是认真的。”
“再之后我会慢慢劝她,她不同意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回家偷户口本,天高皇帝远的,我妈管不了我……”
“姐姐……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楚时音稳稳把左星凝放到床上,拉来被子给她盖上:“早点休息。”
“我不想休息!”
左星凝快崩溃了,无论她说什么,楚时音都是一副听不到的模样。
前两天也是这样,无论她发了什么消息,楚时音的回复都是无关内容,好似拒绝与她沟通。
“楚时音。”
左星凝第一次叫她名字,连名带姓地叫。
她坐起来,一把搂住楚时音的腰,用力一扭,将她甩在床上。
身子跌落的瞬间,左星凝翻身追上去,手臂在她耳侧立下一道细瘦坚韧的栏杆。
“楚时音,”她又叫了一声,犬齿狠狠咬住她的唇瓣,“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快说!不然小心我咬你。”
“……威胁人的时候,不要哭。”
楚时音抹掉她的眼泪,唇瓣被咬住,说话时钝钝地疼,“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要你管。”
左星凝还想再说什么,柔软灵巧的舌尖忽地探出,撬开她的齿尖,沿着上颚剐蹭一圈。
“想要什么答案……自己来拿。”-
呼吸交缠、唇齿相依。
没有情//欲,有的只是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血的极致缠绵。
眼泪早已止住,止不住的是唇齿间泄出的促急喘息,无法分出你我。
她们都想从这个吻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吻越发紧密,连带身子都贴在一起。
楚时音穿了牛仔裤,裤腰的纽扣硌在左星凝腹下最柔嫩的皮肉上,很快便磨出血痕。
“停……停下。”
左星凝艰难挤出声音,用手垫在小腹上,喊了声“疼”。
楚时音动作一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星凝便已经从她身下钻出去,摸索着打开灯。
偏黄的光线铺满整个房间,左星凝靠在床头,衬衫的扣子开了两个,领口歪歪斜斜搭在肩下,露出一截饱满的弧度。
喉头滚了滚,楚时音移开视线,凑过去问:“肠胃炎?”
左星凝摇了摇头,曲起的腿放下一只,给她看小腹。
肚子因挤压的原因赘下一圈软和的肉,往常,楚时音最喜欢把她抱在腿上,轻轻掐弄这层软肉。
而今,肚脐偏下两寸的位置横躺着一道食指长的红痕,磨破了皮,打眼一看满是血点。
楚时音眉头微蹙:“怎么弄的?”
左星凝不说话,鼓起脸羞恼地指了指她的裤子。
“抱歉,”楚时音哑然,“我去给你拿碘伏,消一下毒。”
见楚时音要走,左星凝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她的手:“算了算了,就这点儿伤,马上就要愈合了。”
她真怕踏出这个门,楚时音又会跟前两天一样,突然变成她不认识的摸样。
“别担心,”楚时音吻上她裸//露的肩头,“我马上回来。”
把人安抚住,楚时音拿了棉签和碘伏给她,又离开了一趟。
方才真被她骗到了,楚时音连鞋都没换便闯了进来。
开门去玄关换好鞋,再进来后,楚时音径直去了阳台。
米黄色的地砖上蜿蜒爬着淡紫色的液体,不用凑近便能闻到一阵葡萄和酒精混合的甜香。
和她在左星凝口中尝到的味道一致。
“还学会借酒消愁了……”
叹息一声,楚时音弯腰捡起地上滚落的易拉罐。
罐身转了一圈,楚时音找到配料表。
酒精度数很低,说是带酒味的葡萄味气泡水也不为过,难怪左星凝这么差的酒量也敢喝上一罐多。
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楚时音拿了拖把过来。
左星凝身上一点儿酒都没沾到,地上也没有猫爪印,这大半罐酒,只能是她抱左星凝起来时不小心碰倒的。
幸好团团没有出来,不然可有得收拾了……
说起来,团团去哪了?
楚时音把地面简单清理了一遍,洗过手,拉开书房的门。
团团不在,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一墙之隔的卧室响起两声有气无力的猫叫。
推开门,团团正卧在床尾,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为了不破坏计划,她把你都关起来啦?”
楚时音挠了挠团团的下巴,之后便拿了家居服把外穿的衣服换下。
弄完这一切,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
等楚时音再站到左星凝门前,后者还是低垂着头,手中捏着一根棉签。
这么长的时间,给全身消个毒都够了。
楚时音抱胸往门框一倚,眼眸含笑看着左星凝僵硬的动作。
临走前,她盖在左星凝腿上的被子不知去了哪儿,她仍光裸着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一屈一伸。
白衬衫被揉皱,下摆勉强挡在臀腹间,同色系的纯棉三角裤若隐若现。
被她直勾勾盯着,白皙的脸颊上慢慢泛上润泽的粉,左星凝侧头,好像刚发现门口的人一样,甜声说:“姐姐你来啦。”
青涩又勾人的小模样。
“这会儿又叫姐姐了?刚才是谁对我呼名道姓的?”
楚时音坐到床边,抽走左星凝手里的棉签。
“还没涂完?”
棉签坠进垃圾桶,楚时音前倾身子去找她的唇,另一只手已经探到了衣摆下。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引诱,但她还是抗拒不住,自愿上钩。
“谁教你的?”她哑声问。
“什么?”
左星凝还想装傻,楚时音的动作却忽然一重。
她短促叫了一声,忙答:“没人教我……”
“嗯?”
“真……好吧我承认,确实不是我自己想的。”
左星凝涨红了脸,忙反手把灯关上,好像楚时音看不见,话就不是她说的一样。
“我是……在网上看来的,”她吞吞吐吐地说,“有人说,和女朋友冷战不会哄的话,实在不行还可以色//诱。”
这条路若是还行不通,那真的是死路一条。
但是,这个办法成功后,左星凝又起了别的担忧:“姐姐,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你说呢?”楚时音磨了磨她的耳垂,“问这种傻问题。”
“不是傻问题,我就是想知道,”左星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又委屈起来,“你是不是,只是喜欢我的……想……”
“喜欢你的什么?”
“……身体。”
若是灯还亮着,便能看到左星凝红得滴血的耳朵,但即使看不到,楚时音也能感受到唇下攀升的温度。
左星凝声如蚊呐,又补了一句,“只是想跟我做ai。”
“……”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楚时音险些直接笑出来。
连日的阴云被她两句孩子气的话驱散,楚时音不由得想,她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真是……高估了左星凝。
她的世界要比她简单得多。
“都喜欢,”楚时音喟叹一声,“但是,是因为你才喜欢。”
吻一路下滑,咬噬侧颈,楚时音一字一顿,依着左星凝说她想听的话。
“我喜欢你。”
“我爱你。”-
翻滚之下,明黄色的平整床单早已被揉蹭地不成样子。
套着同色系被套的羽绒被也不见了踪影,连着衣服一起跌到床尾。
没有人去捡。
卧室里的暖气很足,热烘烘的,相贴的肌肤出了汗,稍一分开便是一阵凉意。
抚着脊骨的手滑到了后脑,五指插进墨发之间,楚时音摩挲着左星凝尚未降温的耳廓,说:“你还可以停下,停下之后,我们的关系退回原点……”
左星凝急切打断:“我不要!”
“等我说完。”
眸色沉了沉,楚时音继续道,“否则,我再也不会放过你了,即使以后你变心了,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你绑在我身边,永远。”
她已经想通了,既然不能果决地跟左星凝分手,那便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把她留在身边。
旁人的反对从来不是她们之间的阻碍,她想要的只有左星凝这个人,和她的心。
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后者也可以暂退一步。
“我是认真的。”
停顿片刻,楚时音最后说,“你先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也没关系。”
这是她给予左星凝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她点头,从今往后,她再也别想离开她。
空气安静片刻,左星凝反应过来后,笑得灿烂。
“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吗?”
她只在乎眼下的事。
手心掐住大腿内侧的软肉,往外用力。
左星凝已然瞄准好目标,盖在后脑的手轻轻一压,她便由着这道力度往下。
口鼻被封堵前,左星凝留下最后五个字:
“我求之不得。”
第45章 第 45 章
公益微综采取了边拍边剪的方式, 左星凝落地安城的那天,官v便放出了先导片。
快时代下,这种像纪录片一样的综艺并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即使有楚时音的热度加持, 先导片的反响依旧寥寥。
众人对此早有预料, 并不气馁。
两天后, 正片按照计划放出, 连带着拍摄花絮, 密密麻麻刷了满屏。
粉丝眼花缭乱,最新一条微博下, 有个网友调侃了句:【腹泻式更新】
她们谁都没想到,情况会在短短一夜后发生逆转。
有两条花絮, 爆了。
一条是左星凝家访汤欣然那段, 汤欣然频爆金句,其中那句“姐姐你不识字吗?”更是被做成动图表情包,病毒般蔓延。
另外一条,则是正式开拍前的一个片段,同样带起了一个表情包——
【你们是要亲嘴吗?】
除此之外,便是这条花絮本身。
后期老师不知是看了多少偶像剧, 十分懂得何为氛围感:
视频的第一秒是左星凝差点和墙面亲密接触, 楚时音神女天降;两人对视转圈的片段更是配上了唯美BGM, 宛如什么偶像剧拍摄现场。
因距离远,画质并不很是清晰, 但正因为这恰到好处的模糊, 使其看起来更加有氛围感。
路过的网友先是问这两位主人公是谁, 然后便自觉地点进主页,顺着一路看了下去。
运营见这条花絮火了, 十分机智地在置顶评论附上了综艺微综正片的链接,然后才心机地在楼中楼指路完整花絮。
大多数网友只是胡乱一扫,当即便落入“陷阱”,一点进去看正片便把自己是为了什么看什么给忘了,等看完一集含着热泪出来,才想起自己是在找什么。
顺手,又点进了楼中楼链接,这下以为自己是来看“偶像剧”的了,谁知看到的是“女主”之一被狗惊吓的一幕,心情何止一个跌宕起伏可以描述。
有人被“忽悠”了也就算了,而有些脑回路清奇的,自己被骗了想得是把别人也骗进来。
这部分人中,有那么一小点儿行动力高的,当即便下载了官博发布的视频,做成二创散布到其他平台,由于打了楚时音的tag,热度同样不低。
就这样一波接一波,传//销一样不断骗人进来微综还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圈了!
甚至,不仅被多地官媒矩阵转发,最后还惊动了央视!
谁能想到?
这么一个成本不高、连赞助商都是看在楚时音的面子上投资、一看便只会在小范围内传播的微综竟然会有这么高的热度!
反正左星凝想不到。
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正在进行杂志硬照拍摄。
离老远,她就看到了栗子难掩激动和兴奋的表情。
工作结束之后,左星凝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张口,栗子便竹筒倒豆子般把什么都说了。
“你看,央视的转发!还夸你跟楚老师了,说你们是新青年的榜样!”
左星凝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嘴角翘起,谦虚地说:“夸我只是顺带的,都是节目的立意好,拍得也好。”
“管它是不是顺不顺带的呢!这里有你的大名那就是夸你。”
栗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摸样,喃喃道,“这可是央视啊,星凝你还这么年轻,前途简直是不可限量。”
左星凝wink了下,笑说:“借你吉言。”
回去的路上,左星凝没去关注微综的动态,而是偷偷摸摸切换小号,点进【楚楚动星】的超话。
这两天,超话涨了不少粉丝,作为超话小主持,左星凝觉得有必要协助管理。
删除一下偏激唯粉的发言后,她在超话主页溜达了一圈。
微综一播出,超话里多了很多新粮,左星凝吃自己的糖吃得非常开心。
逛完一圈,她心满意足,点进微信查看未读消息。
她给公益微综的工作群开了免打扰,今天群里热热闹闹,消息竟然聊出了500+。
左星凝点进去,从第一条开始爬。
原来,微综火起来后,便有观众在官v下留言,想捐赠一些物资过去,为了方便对接和沟通,平夏小学便开通了官方微博。
谁知,评论区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竟然会是汤欣然。
有画饼邀请她十年后合作的;有问她接不接单,想给自己的oc约图的;当然,更有摆出架势,说这孩子投机取巧,“根已经坏了”的。
后者可把运营微博的老师气够呛,盯着这些人一个个拉黑删除后,赶忙去找汤欣然的奶奶要了手机。
年轻人,手机玩得熟,不仅双向拉黑了她的账号,还设置了屏蔽关键词,生怕“掉进钱眼”的小姑娘真跟这些人联系上,影响学习。
处理完这些,老师才顾得上发布微博,向网友的关注表示感谢。
第一次做这种事没经验,平夏小学的语文老师恨不得写一篇六骈文出来,在群里其他人的指导下删删改改,磨了好久才发出一封道歉信。
左星凝爬消息的这会儿工夫,消息栏下方又弹出几条长长的语音消息。
都是校长发的,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像唠家常一样和她们分享着学校的现状。
“……今天都有物资送到了嘞,现在快递真快,真方便……”
“我估计再过几天,东西还多呢,我能不能把物资给别的学校送去?我这儿娃娃不多,这么多东西放着浪费了。”
有人回复:【您看着处理,我待会儿找运营发个公告,跟网友说说,已经送了的就算了,还没来得及的就别送东西过去了】
“好好好,谢谢你们。”
【学校最近都好吧?有没有奇怪的人进来?你们要留点儿心眼,来得不一定就是好人】
“都好都好,老师们日夜都看着呢,也跟孩子家长说了,把孩子看好,别让他们乱跑,快过年了,村里打工的大人也快回来了,不用担心……”
【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收集一下需要帮助的学单,整理一个全国的名单出来】
【尽量这两天弄出来,您那边如果有过得不那么好的学校的话,也麻烦告诉我们一下,咱们能帮的都帮一把】
“行,我马上就去打听,谢谢你们……”
工作群短暂地安静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校长忽又着急忙慌地拨了个群通话进来。
左星凝正好在看工作群,顺手接听。
“我们好像遇到骗子啦!”校长急得被口水呛到,接连一阵咳嗽。
于思雅的声音响起:“您别着急,慢慢说,是学校的资金被骗了吗?”
“没有没有,没被骗钱,”一位老师把电话结果,“刚才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要给我们翻修操场。”
于思雅疑惑:“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啊,但您知道那人怎么说得吗?”
老师惟妙惟肖地模仿:“‘你们那什么操场啊,也太破了,看着碍眼,给我个负责人的电话,等年底你们放假了,我找支工程队过来把操场翻新一下’。”
左星凝:……
这语气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电话里,老师还在继续:“操场是破了点,但她又不在我们学校上学,破就破呗,不看节目不就行了,怎么能碍着她的眼?”
“于老师,我们没什么经验啊,所以想问问您,这是不是什么新型骗局啊?”
于思雅默了默:“这个我……”
“抱歉打断一下,”左星凝打开麦克风,说,“我想问一下,给您打电话的人听起来大概多大年纪?”
“二十来岁吧,”老师回忆着说,“是个女孩,声音还挺好听的,电话号码好像是安城的,哎……你们说会不会是AI打的电话?”
左星凝失笑:“是真人,您可以按照她说的做,放心,是好人。”
挂断电话,左星凝捏着手机勾了勾唇。
这位龟毛的“神秘富豪”……绝对是姜殊晴没跑了。
只有她,会用这种“嫌操场太破”的烂理由来帮人学校翻新-
年底将至,各行各业都忙了起来。
细数左星凝元旦前的最后一周,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拍广告、综艺客串、出席大小晚会、进组……
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几乎快要遗忘具体的日期。
直到听到剧组的工作人员热烈讨论跨年,左星凝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而除了跨年外,还有另一个消息,占据了人们的口舌——
韩氏,破产了。
今晚跨年夜,剧组准时收工。
回酒店的路上,左星凝鬼使神差地去书店买了一份财经晚报。
首端最显眼的那一栏赫然排列着四个大字“韩氏破产”。
除了纸媒以外,这条消息还在热搜上挂了一天。
社媒平台早已沦陷,回到酒店,左星凝只是随便一刷,首页便推荐了一条长博文。
【浅谈韩氏四十年兴衰史:论继承人的重要性】
很吸引人的标题,左星凝点进去一目十行地浏览。
博文开头简单介绍了韩氏的发家史:从挑担走街串巷,再到富豪榜榜上有名。
二十年前,便是韩氏的巅峰。
从此之后,它的每一步都是在走下坡路。
先是十几年前的偷工减料风波、再到企业经营不善,韩营意图投资房地产来曲线救国,谁知一头撞上房地产泡沫……
字字句句都有大量资料佐证,结尾处,笔者更是一口断定,如果不是因为韩营有位“贤内助”,韩氏早在十年前便该倒了。
从这段话看,投稿的这位笔者,很可能和韩氏夫妻有私交。
左星凝拇指下滑,刷新了一下页面。
才刚过去了五六分钟,点赞数便涨了近一万,评论区里有人唏嘘、有人痛骂,也有人做出一副众人独醉的样子,高高在上地指点江山。
“这么高的热度,万一姜殊晴的家世被扒出来就完了。”
也不知道姜殊晴最近样了……
左星凝嘀咕一声,摸去姜殊晴的后援会看了看。
置顶微博是半月前转发的某地方台的跨年晚会预热,再下一条,是该晚会的直播间。
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也是,姜殊晴的保密工作做得严,圈里根本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家世。
如今韩氏虽然破产了,但钟离雁还站着。有她的保驾护航,姜殊晴就是韩氏千金的这条消息绝对传不出去。
想了想,左星凝点进跨年晚会的直播间。
运气不错,刚点进去便看到姜殊晴的节目表演完毕,退场。
左星凝退出直播点进微信,想了想,在聊天框上敲下一句话:
【你的腿还好吗?】
姜殊晴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驾驶座上开车的,正是钟离雁的保镖之一。
为了节约时间,理疗师直接与姜殊晴随行,此时正在后座上为她舒缓膝盖疼痛。
她是唱跳爱豆,除了腰以外,膝盖便是最重要的部位。
上次跪的那一整晚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姜殊晴很难再像以前一样做高强度运动,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的嘴硬。
“我腿怎么了?我腿好着……嘶——”姜殊晴看向理疗师,“你晚上是不是吃太饱了。”
咬紧后槽牙,她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给左星凝回过去两条消息。
【/转发链接/】
【没看到我的绝美舞台吗/炸弹】
【就是看到了才问你现在还好吗】
【我看网上说,你家出事了?】
……原来是想问这个。
【小麻烦而已,本小姐是谁啊,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韩氏突然宣布倒闭,本来就有她的手笔。
勾了勾唇,姜殊晴放荡不羁的表情摆到一半,呼吸骤然一滞。
“啊啊啊啊不要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用力,轻点儿!!!”
第46章 第 46 章
23:30, 春茂疗养院。
姜殊晴下车,刚站定,疗养院门外等候多时的高挑女子就迎了过来。
“姜小姐, 这边。”
姜殊晴颔首, 边走边问:“你是?”
“护工, ”女子答, “主要负责照看姜总和韩先生的日常起居。”
姜殊晴了然:明面上是护工, 实际行的是监视之责。
看她这一身肌肉就知道了, 必要时刻恐怕还要负责“镇压”。
“前面就是姜总和韩先生的房间,”女子停住脚步问, “您想先见谁?”
“见……我妈。”
“好的。”
女子带她来到其中一扇门前,打开门锁, 姜殊晴向她点头道谢, 站在门外做了次深呼吸后,压下门把手。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再关上。
脊背停留在门板上短短一瞬,再站直时,姜殊晴的表情已经切换为与眼前的女人如出一辙的冷漠。
“还没休息?”
“休息?”姜玉筠冷冷掀起眼皮望她一眼, 下一瞬间, 她拿着桌上的花瓶狠狠掷了过来。
“真是长本事了啊!”
带着腥气的水溅在脸上, 姜殊晴抬手去擦,淡淡吐出两字:“不敢。”
“不敢?我看就没你不敢做的!”
姜玉筠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跟你妈对着干?!”
姜殊晴嘲讽道:“钟离雁现在又成外人了?当初您非让我和她结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的难道有什么错?你还没进钟离家的门呢!你看看你, 把我还有你爸关在这破地方了,你看看你看看……”
姜玉筠抬手乱指一气, “去外面走走都有人盯着,手机和电脑还装了监视系统,一点儿隐私都没有。还有这日程表,吃饭睡觉都要按表上的来,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姜殊晴:“区别就是,待在这儿可比坐牢好太多了,您一辈子没做过什么苦活,真去坐牢了受得了吗?”
姜玉筠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姜殊晴垂下眼睑,说:“您跟我爸要是没想着搞小动作,她们也不会看这么紧。”
“日程表的话……只是医生为了方便管理照看病人罢了,约束性没那么强。比如现在,表上说晚上十点是休息时间,您不还是没休息,生龙活虎的吗?”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玉筠抓了包纸巾又丢过去,正中腹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病,你立刻马上去跟钟离雁说,让她把我放了,非法囚禁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什么非法囚禁,只是看您精神状态不好,来一个环境好的地方休养休养罢了,我是您的女儿,难道还会害您吗?”
姜殊晴捡起脚下的纸巾,随后放在进门处的置物柜上,说:“等破产的风波平息,你们出去闹也翻不出什么波浪的时候,我自然就会送你们回家了。”
“不过不是回老宅,也不是你们分居各自住的那个家。为了补上公司的窟窿、给员工发工资,那些房子已经抵押或者出手……”
“谁给你的胆子?!”姜玉筠气得眼冒金星,“当初就不该听你爸的,把股份转让给你们!”
“是你们有求钟离雁在先,我只是顺水推舟。”
姜殊晴继续说:“放心,家里虽然抵押了,但你们的私人物品还在,我给你们在老家买了栋别墅,不算大,但够你们舒舒服服地住了。”
“你和我爸两个的小情人也处理了,他们拿了封口费,不会出去嚷嚷,让韩氏的风评再跌一步。”
“以后,你们两口子就好好过日子,不想过也行,直接去民政局离婚,我无所谓。”
顿了顿,姜殊晴极轻微地咬了咬唇,说:“还有,在仍有余力的情况下申请破产、给员工发放赔偿金,是还能做到的最体面的退场方式。我是韩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资格决定它的未来。”
“否则,再拖下去的话我们只会变成老赖,最‘好’的结果就是携款潜逃、定居国外。”
“但我做不到。”姜殊晴凉凉勾起唇,“爷爷奶奶还有姑姑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他们一手打下的企业落得这般下场。”
姜玉筠久久没有说话,怒气值已经超过身体承受限度,她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状态。
姜殊晴的声音还在继续。
“另外,关于曾祖的事,我问了……问了您不想听到的那个人。”
“她仔细和我说了,家主的位置没有那么风光,也不是独属于我们的。只是刚好那一代的家主是曾祖而已,曾祖死于贪心和法律,没有陷害、更没有谁抢了谁的位置。”
“要说的话我说完了,您……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说?对,是有一句要说,”姜玉筠冷哼一声,“我姜玉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谢谢夸奖,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在这儿杵着也是碍您的眼。”
姜殊晴回身,握上门把手,停顿数秒,说:“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可以……找护工联系我。”
对不起。
“再见。”
还有,新年快乐。
“聊完了?”
钟离雁正从走廊另一端急匆匆赶来,见她出来,脚步频率立刻慢下,步子却迈得更大。
真是,明明着急还要端着。
姜殊晴默默吐槽了一句。
钟离雁停在她面前,气息不乱,她抬手,犹带寒气的手碰上姜殊晴温热的面颊,带走悬在上面的水珠。
“快到零点了,开年可不许掉眼泪。”
“手好冰,”姜殊晴抱怨一声,却没躲,“我没哭,只是溅上了几滴水。”
“好,没哭,”钟离雁揣住她的手,塞进风衣口袋,“那就拜托你帮我暖一暖手。”
说着,钟离雁带着她往外走,“饿不饿?想吃点东西还是回去休息。”
“休息吧,累了。”
钟离雁“嗯”了声,一句没有多问,更没有安慰。
所有的一切,早在她们聚在一起制定计划时便考虑到了,此时再说旁的也是空话。
走出疗养院大门,钟离雁抬腕看了眼时间,落下时手掌一抓,候在门外的助理适时把早已准备好的惊喜递过来。
时针一跳,指向零点,卡得分毫不差。
“新的一年……”
她反手一转,变魔术一般从背后捞出一束香槟玫瑰。
下雪了。
雪花忽然坠落,映在夜晚冷白色的灯光里,像不顾一切逐光的蛾。
钟离雁眨眼,睫毛上的白色银点跟着落下。
“还请多多指教。”-
跨年夜,有人成双入对,有人……孤家寡人。
楚时音一贯早睡,提前道完晚安后,左星凝便没有再打扰她。
电视里放着不知哪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在主持人喜气洋洋的串词声中,左星凝拿着剧本,正为下一个角色做准备。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她都要连轴转,几乎是无缝进组。
累归累,但付出也是有回报的。
于思雅为她找的三个角色虽是配角,但都有着独特的记忆点,其中一个还是某位名导的电影,啃下它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左星凝咬着笔头,在某一句台词上划线标记,思考应该怎么表演,过了片刻,她起身去卧室拿了镜子,打算看着镜子练习。
终于能摆出合适的眼神和动作后,左星凝揉了揉脸,放松肌肉。
手机在这时亮起,发信人备注为一个【月亮】的emoji。
【睡了吗?】
解锁屏幕前,左星凝先看了眼时间。
【还没】
【都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姐姐你怎么还没睡?失眠了吗?】
没等她把第二条消息发出去,屏幕忽然一闪,变成邀请视频通话页面。
左星凝忙扒了扒头发,坐直:“姐姐~”
“还没睡?”
楚时音在床上趴着,头发略微凌乱地搭在雪白的肩头,脸侧垂下一缕,发梢在胸前挤出的阴影上晃来晃去。
左星凝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说:“就快睡了。”
“难得早早收工,早点休息。”
叮嘱完,楚时音说:“刚才思雅给我说了个事,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嗯……”左星凝拖着下巴想了想,说,“坏消息吧。”
“有一个杂志的拍摄任务,明天于思雅会跟剧组同步进度并调整,两周后,你必须挤出至少两天的时间。”
“好……等等,”左星凝眼珠转了转,“该不会,我是要和姐姐你一起拍吧?”
楚时音勾起唇:“对,怎么猜到的?”
“很好猜的嘛,如果工作跟你没关系,那思雅姐肯定直接告诉我了,不会给你打电话,再让你转答。”
左星凝意气洋洋:“我是不是很聪明?”
“是,我家星凝最聪明了——”楚时音拖长音,夸赞她。
她不会告诉左星凝的是,这个消息才不是于思雅让她转答的,只是她猜到左星凝还没休息,自己揽下的活罢了。
“好了,好消息说完了,坏消息呢?”
左星凝边问,边趿着拖鞋关灯回卧室。
“坏消息……哪里还有坏消息,还剩下一个好消息,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呢——”
楚时音刻意卖了个关子,“好吧,是G·Fly杂志的工作人员找到思雅,说想邀请我跟你拍摄明年四月份,她们的杂志周年刊。”
“G·Fly?!周年刊?我?”
左星凝惊得声音都变了,“这可是时尚界首屈一指的杂志刊物,找我?”
“是的,找你。”
楚时音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抬手摸了摸手机摄像头,像是在隔空安抚,“G·Fly的人说,在《走进平夏》的节目里,我们两人展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一静一动,却莫名和谐。”
“这恰好符合她们周年特刊的主题,所以,想邀请我和你一起拍摄,不过……考虑到咖位问题,你的单人照可能只会放到内页。”
“能有双人封已经很好了,这可是G·Fly啊。”
左星凝倒在床上,喃喃,“我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楚时音安慰:“因缘际会,不管是运气好还是别的,总归这个机会是落在了你头上,好好加油。”
“我明白,”左星凝一个翻身,低声说,“就是,好像跟做梦一样。”
“不要怕,”楚时音低笑,“你在网上已经有了不小的热度,早就不是刚出道的那个小透明了,等明年你拍的剧陆陆续续播出,机会会更多。”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艺人,可不能在外面露怯。”
“我明白的。”
左星凝把手机扣在床上,小声说了句什么。
楚时音只听到了一个“我”字,问:“你刚刚说了什么,是我卡了吗?没听清。”
“我说,”左星凝顿了顿,难得扭捏,“……喜欢你。”
“好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关系更进一步后,以前信手拈来的情话再讲出来,反而有些难以启齿了。
楚时音弯了弯唇,听着左星凝时快时慢的呼吸,一时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忽听话筒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左星凝惊讶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哎呀,怎么都零点过两分了。”
“姐姐,新年快乐~~今年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了哦。”
“新年快乐。”
楚时音摇摇头,笑她连恋爱时间都要算虚岁。
“咦,外面好像下雪了。”
摄像头一转,楚时音看到左星凝举着手机靠近窗户,然而外面太黑,并看不到有没有雪在飘。
“你那边下雪了吗?”左星凝问。
“我看看。”
没等左星凝问,楚时音已经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下了,还不小呢。”
“我这边也是,好漂亮。”
左星凝把摄像头转回来,说:“都说遇雪就会有爆剧,不知道明天……不对,是今天,不知道今天导演会不会改拍雪景戏。”
“或许吧。”
楚时音打开窗户,然后低头仔细看了看左星凝的穿着,“星星,你把手伸出去能接到雪吗?”
“应该可以,我试试。”
左星凝放下手机去开窗户,掌心融化一点冰凉,“可以,怎么啦姐姐?”
“那就好。”
楚时音没有解释,她张开五指,仔细感受密不透风的寒意,和落在手上的冰晶。
她问:“你猜我在干什么?”
左星凝没立刻回答,楚时音低头,正看到她在傻傻摇头。
过了两秒,左星凝的声音响起:“不知道。”
楚时音调转摄像头,对准伸出窗外的手。
“和你一样,在淋雪。”
“淋同一场雪,我们是不是也算是……”
楚时音笑了笑,轻声念:“共白首了?”
第47章 第 47 章
起早贪黑十几个日夜, 来不及喘口气儿,左星凝登上红眼航班,争分夺秒补觉。
飞机落地安城, 因是未公开行程、又是深夜, 并没有人接机。
临下落前, 左星凝已经用卸妆湿巾草草卸了妆,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 安全带一绑, 她又开始新一轮的碎片式休眠。
这两天她几乎没怎么阖眼,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 只能见缝插针地休息。
终于到家后,来不及洗漱, 左星凝把门一关, 眯着眼睛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卧室走,最后往柔软的床上一倒,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累了。
累到,左星凝甚至都没发现,她走错了房间。
次日一早,左星凝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没有被猫咪踩肚子, 因为它已被无情的主人关在了门外。
被子浸透了玉兰幽香, 温暖舒适, 香气最浓郁的地方在她面前,左星凝动了动鼻子, 凭本能凑近两团柔软。
“还没睡醒就耍流氓。”
头上有人低低笑了两声, 音色因晨梦初醒而有些低哑。
“嗯?”
左星凝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鼻音, 微眯着眼抬头,疑惑问,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睡傻了?”
楚时音往下退了退身子,手臂曲起枕在脑侧,正好与左星凝面对面,“昨天晚上不是你自己来的?不打一声招呼闷头就睡,可把我吓了一跳。”
楚时音从梦中惊醒,听到左星凝开门的动静,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我?”左星凝一怔,骤然清醒过来,当即就要往后退,“完了完了,肯定是我太困了走错房间了。”
楚时音长臂一伸,挡在她后腰,看着她们中间骤然拉长的距离,面色不满道:“你在这张床上睡得还少吗?跑什么。”
“是不少,”左星凝脸一红,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我昨天回来的太晚了,没洗漱,脏……”
左星凝是知道楚时音有洁癖的,平时睡她的床都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换上刚洗过的睡衣,从没有一次像今晚这样。
说了这话,她本以为楚时音会立刻让她走,谁知,楚时音却没有半点反应。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脏。”
不,还是有反应的。
唇瓣被轻柔地亲了亲,左星凝还没缓过神,玉兰馨香就凑了过来,再次把她抱了个满怀。
“还有一点儿时间,乖,让我抱会儿。”-
许久未见,左星凝以为自己再见到楚时音时会是躁动的,可她却异常的平静。
焦躁紧张的情绪被她的怀抱安抚,仿佛有着无尽的惊人魔力。
闻着那股馨香,左星凝不知不觉便阖上了眼皮,再度进入梦乡。
再睁开眼,连日的疲累都被洗刷一空,由内而外透着神清气爽。
洗漱完毕,左星凝灌下一杯黑咖啡消肿,便和楚时音一起前往摄影棚。
先拍摄的是双人照,化妆、换好衣服,一站到镜头下,左星凝和楚时音便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把摄影师想要的效果呈现得分毫不差。
于思雅和楚时音的助理李雪都见过大场面了,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在她们的衬托下,栗子显得格外不淡定。
艺人助理最基本的要求便是没有粉籍,栗子以前从未追过星,直到左星凝出现……她成了cp粉。
无他,真情侣实在太好嗑了!
当然,“真情侣”并没有得到正主的认证,但栗子又不傻!
拍摄拂衣的时候,左星凝每一天都兢兢业业,剧组酒店两点一线,楚时音来那边演话剧后一切都变了。
甚至还会夜不归宿!
发现这件事是个偶然,徐漾事件发生后,栗子多少有些神经过敏,晚上都要去确认左星凝好好在酒店才能放心。
然后,她就抓住了左星凝的第一次夜不归宿。
发出去的消息没人回,六神无主之下,栗子一个电话就给于思雅拨了过去,急得都要哭了。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不用担心,更不要多问。
仿佛打通了七窍,霎时间,栗子全想明白了。
回过来神后,再去看左星凝只觉得处处都是破绽。
比如,左星凝向自己要了那家老字号包子铺的地址,因为包子铺不做线上,还专门找她要了“代购”。
费了这么大功夫,结果直到杀青,栗子也没见左星凝给自己买过一次这家包子。
平夏山拍摄的那段时间更不用说了。
仗着身边不是小孩就是中老年人,不太上网,这两人简直是肆无忌惮,私下里看对方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但是,别人只是年纪大了点,又不是老眼昏花,哪能看不出她们之间的氛围。
天知道,她一边偷偷嗑、一边向村民解释这两人只是“纯友情”的时候有多违心,简直都要精神分裂了!
嗐,等这俩人公开后,她一定要向左星凝要精神损失费,也不要多,她们当着她的面亲一口就行了。
栗子看着手机里拍摄的画面,不自觉捧着脸嘿嘿笑出声。
双人封拍摄的主题是双生花,一共三套服装。
当前拍摄的是第三套,也是风格最为独特的一套。
摄影师显然给了新的要求,对比前两套中规中矩的拍摄姿势,这套的姿势更为大胆、富有张力。
手机屏幕里,简单的黑与白被左星凝和楚时音演绎到极致,
就像是光与影,明明彼消我长,却又不得不在这世间共存,相依相随。
为了契合主题,她们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多了些暗潮涌动。
好像她们的本尊已经挣脱了束缚,在镁光灯下悄然述说爱意。
栗子简直快爱死这种氛围了。
她们明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她却看得面红心跳,捂着嘴小幅度地跺脚。
栗子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原来看着自己的CP近距离麦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
耳边响起一道清朗女声:“很喜欢她们?”
栗子猛猛点头,缓了两秒才发现她并不认识这道声音,忙转过头去看。
说话的女人年约四十上下,打扮时尚,深蓝色西服外套下搭配了一条垂至腹前、颇有设计感的做旧金属项链。
见她看过来,女人小声提点了一句:“工作时间,不要分心。”
栗子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胸前挂着的工牌,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她往摄影棚那儿指了一下,说:“我是艺人助理,因为这边的视角比较好,所以就过来拍一点物料。”
“抱歉,是我误会了,”女人笑了笑,抬脚走到栗子身后,托着下颏沉思,“这个角度……确实不错。”
“是吧!”
宛如找到同好,栗子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我绕了一圈才找到的最佳角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角度明明不是正面,但我就是觉得她们之间的张力……”
“楚时音旁边那个女的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
“好像是叫左星铃还是什么的,刚冒头的小花吧。”
“……特别足。”栗子喃喃补全后半句话,视线已经下意识转向不远处说话的两个人。
为了不打扰别人的工作,栗子和蓝西装女人说话时都压低了音量,这两人却仗着自己离影棚远,说话毫不遮掩。
个头高一点儿的那个摇摇头,说:“啧啧,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拍G·Fly了。”
矮点的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也不看看人家那身段、那长相,你要是有,保准金主煤老板争着抢着捧。”
高个的闻言挥了挥手,满脸嫌弃:“算了算了,我可吃消不起这‘福分’。”
二人笑作一团,说话越来越露骨,充斥着各种污言秽语。
蓝西服女人眉头微皱,正要上前阻止,身旁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小炮弹一样冲了上去,“啪”地就是一巴掌。
“骂谁呢?造谁黄谣呢?有没有点儿素质?!”
高个子被这个变故一吓,下意识后退半步,说:“哪来的神经病,你打人你有素质是吧?!”
“啪”
栗子转换目标又是一巴掌:“打的就是你们俩,早上吃完大粪没刷牙就出来了是吧,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
“你!……”
不远处,蓝西服女人停下脚步,眼底划过一丝隐秘笑意。
小看这丫头了,战斗力挺强-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包括摄影组。
楚时音恰好要去调整一下妆容,短暂思考片刻,左星凝提起裙摆匆匆赶过去。
等她走近时,于思雅已经把栗子跟那高矮两人撕开了。
左星凝先看向栗子,见她以一敌二并未落下风才稍稍放下心。
高矮两人的组长也来了,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栗子的罪行。
“就是她,莫名其妙冲上来就是两巴掌,还骂人……”
“是啊,我们都不认识她,跟有病一样。”
“你才有病呢!”栗子气得牙痒痒,“你们自己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
矮个子高喊一声抢过话头,恶人先告状,“组长,我就跟同事闲聊了几句,结果这女人跟疯了一样突然闯过来打人,也不知道是谁养的疯狗……”
“你才疯狗呢!”栗子恨不得扑上去咬人,“刚才我在录视频,你们说的话可都录进去了,要不要我放给你们听啊?!”
“……”矮个子噤声,忽见组长若有所思地投过来一眼,立刻色厉内荏地回怼,“有种你放啊!”
“放就放。”栗子点开视频,把进度条拖到蓝西服女人出现后的画面。
[特别足。]
栗子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忙把音量放到最大,说:“就在后面。”
现场的人屏息等着,高矮两人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定格到松了一口气的嘲笑。
“什么嘛,根本就只有杂音。”
“没把我们说的话录下来,倒是录到了你打人,确实是‘铁证如山’。”
栗子脸一白:“不可能啊,我明明听到了,一定是这声音还不够大,我,我去找人……”
“你把天王老子找来也没用,”矮个子一副蒙了冤屈的模样,“你看,我都说了吧,她就是在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不是你说了算的。”
左星凝暂停视频,安抚地拍了拍栗子的肩膀,“别怕,你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
栗子点点头,稳住心神,她隐去听到的那些污秽用词,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等她说完,查看监控的人也回来了,很可惜,因为距离摄像头的距离较远,并没有录到什么声音。
高矮两人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目光,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高个子有些沉不住气,面上难掩得意:“就是她青红皂白打人,今天这事不能这么容易就算……”
“够了!”
组长低斥一声,不留痕迹地看了人群外的蓝西装女人一眼,说,“今天这件事不管是误会还是什么,总之,拍摄进度因为你们耽误都是事实,你们两个不是一点错没有。”
“于老师,组长看向于思雅,“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有什么不满的就让他们私下解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不合适。”
她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耽误拍摄也不好是不是?”
于思雅明白她的意思,摄影棚人多眼杂,过两天……
不,没准今晚,“某某小花纵容助理打人”的新闻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左星凝的事业不说彻底完蛋也会大受影响。
冷静了一会儿,栗子也回过神了,僵着身子问:“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你才知道?那么冲动干什么,”于思雅叹了口气,低声道,“让我想想……”
今天的事不仅要解决,还要完美迅速地解决,不留后患。
左星凝插话:“思雅姐,要不我们报警吧?”
于思雅:“可是你也看到了,栗子手里没有证据。”
“谁说没有证据的?”
栗子播放视频时,左星凝距离最近,听力也最为灵敏,勉强能从杂音之下剥离出一些不成串的音节。
相信,把音频交给专业人士解析处理后,一定能提取出那两个人的聊天内容。
左星凝唇角微勾,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说:“这不是还有人证吗?”
这个表情,真是跟楚时音越来越像了。
于思雅看着她,心神恍惚了一阵,才提醒道:“栗子可不能算人证。”
“人证?”栗子低声呢喃了一句,只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所以,我说的并不是栗子。”
左星凝微微一笑,扬起音量:“那位穿深蓝西装的女士,不知道,您对今天这场闹剧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呢?”
第48章 第 48 章
突然被cue, 蓝西服女人挑了挑眉,上前一步问:“你是在叫我吗?”
左星凝点头:“对,虽然有点冒昧, 但我看了您有一会儿了, 想着, 您或许知道点别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 组长频频看向这位女士, 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左星凝清楚, 她们在G·Fly内没有什么人脉,这次被得罪的又是自己这个“小透明”, 如果想完美解决今天的事,一定要拉最位高权重的人下水才行。
“左老师!”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见她去喊蓝西服女人, 后勤组长连忙截住话头,“您还要拍摄呢,要不我们去跟于老师私下谈?闹得太久,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她越着急,左星凝越确定这位女士一定地位不低,当即道:“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星凝。”
于思雅叫住她, 斜了一个眼神过来。
左星凝终于想起自己的艺人身份, 立即收了话音, 乖巧地当一个美丽的花瓶。
“我们只是来拍摄,拍完就走, 这儿可都是你们的人, ”于思雅接着她的话继续说, “不在这里掰扯清楚了,到底谁对谁错, 以后哪里说得清?”
“也是,也是。”组长擦了擦额上的汗。
高矮两人早已认定了栗子手里没有证据,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好似胜券在握。
于思雅别无他法,只得相信左星凝,问:“这位女士,请问怎么称呼?”
“易,”易云清答,“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易。”
“易女士。”栗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士一看就是他们的人,栗子其实也无法肯定,她愿不愿意为她做证。
如果不愿意,那她真把左星凝给害了……
栗子怀着最后的希冀,小心翼翼问:“您刚才就在我身边,应该也听到那两个人说的话了吧?”
“她说听到了就听到了?!”矮个子突然出声,手肘狠狠捣了一下身边的人。
高个子立刻接上,嚷道:“对啊,证据呢?谁知道这老女人是不是她们的人,故意装不认识……”
“闭嘴!”
组长厉斥一声,气得险些呕血。
别人新官上任正等着点火呢,这俩有眼不识泰山的傻子还拼命添柴倒油,不是找死吗?!
自己死就死,别连累她啊!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她今天也得跟着完蛋!
组长咬了咬后槽牙,冷着脸说:“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去给左老师道歉。”
“凭什么,”高个子又嚷嚷起来,“我们还被打了呢,要道歉也应该是那个女的给我们道歉!”
“就是,组长,您不能因为别人是艺人就向着她们啊,明星就高人一等吗?我们普通人也是有人权的啊!”
“说得好。”
易云清鼓了两下掌,嘴角含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她淡淡瞥了组长一眼,后者噤声,不敢再试图挽救。
“说得真好。”易云清放下手,高矮两人拿不准她到底是什么路数,暂时按兵不动。
“普通人是有人权的没错,但你们两个对艺人肆意侮辱诽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也是普通人。”
易云清寒声说:“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士说的没错,我就站在她身边,把你们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很可惜,我还没有老到耳背的地步。”
“而且,我想应该不止我们两个听到了这些对话。”
易云清颇带威压的冰冷目光扫视一圈,迎上她目光的人有的疑惑、有的躲避,只有那双红茶色的眸子不闪不避,好奇中暗藏警惕。
暗戳戳护犊子的模样,跟她妈妈年轻的时候真像。
易云清收回目光,继续说:“我不知道今天这种事发生过几次,但有今天,后勤组所有人都有错,这是你们的放任和无视促成的必然结果。”
“至于你们两个,”她看向高矮两人,“连监控的收音范围都预判到了,这么谨慎,想必你们也知道,需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法律代价吧?”
“少拿法律压人。”矮个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静悄悄后退半步。
高个子已经习惯跟他一唱一和,当即接道:“就是,莫名其妙的,你是什么人啊管这么……”
他话音一顿,智商迟迟上线:矮个子上一句话的声音很小,简直就像是说给他听的。
易云清把他们的分裂看在眼里,说:“我吗,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易总监?”
人群后方,忽地响起一道好听女声,犹如碎石撞玉,瞬间攫取所有人的注意力。
楚时音一身白色长裙,细眉微蹙,明明是清丽的装扮,却配上了略显夸张的妆容,美到有种隐秘的邪性。
人群自发地开辟出一条道路,楚时音走到易云清面前,与她握手问好:“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
“我也没想到,”易云清回握她的手,“当年在青禾时,我临走前最后一个企划就是跟你合作,在G·Fly,回国后见的第一个艺人也是你。”
“还真是有缘,”楚时音看向左星凝,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家小朋友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你家的?”
易云清挑眉,上次合作时因为一些原因,她并没有当面见到楚时音的经纪人。
回国的时间短,还不足以她把国内艺人弯弯绕绕的关系搞清楚,更不知道左星凝是楚时音旗下的艺人。
“嗯,”楚时音招了招手,“星凝,过来跟易总监打声招呼。”
“好。”左星凝应了一声,提着裙子过去。
她们这边聊得热闹,高矮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没有这么和谐。
“原来就是个总监。”
虽是领导,但总归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矮个子稍稍放心,怨毒地看了易云清一眼,“组长,您怎么也不说句话,她这是帮着外人把G·Fly的面子放地上踩啊!”
“呵,就你们,还想代表G·Fly的面子?”
组长冷嘲一句,因此事态已定,她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只好与他们拉开距离,撇开界限。
她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想,要是位置还能保住,以后,再也不招多嘴多舌的人了。
这些动静,并没有传到易云清这边。
左星凝却听到了。
她动了动耳朵,面上表情不变,走到易云清面前问:“易女士,您和楚老师是在拍摄青禾杂志封面的时候认识的吧,我记得这事有好几年了?”
“是有许多年了。”易云清淡笑。
这么多年过去,总该升职了吧。
左星凝继续问:“那您在G·Fly……”
“主编!”
一位穿着咖啡色风衣的人急匆匆跑进来,“找您一圈了,怎么来这儿了……”
她看到四周聚集的人群,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点儿小事,你稍等我一下。”
易云清看了眼腕表,再抬手清脆地拍了几下,“所有人,五分钟后,电子设备全部上交。”
“已经把今天的事发到网上或者告知亲友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五分钟后,我要看到这些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一切以工作为主,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再讨论无关的事,另外……”
她看向后勤组长,“拍摄结束后,你们三个留一下。”
“是……”
还是把错算在她头上了。
组长闭了闭眼,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
晚上,左星凝几人前脚刚走,后脚,易云清就收到了一封邮件。
附件放了一份音频。
不用点开,易云清也知道音频会是什么内容。
眉眼一抬,易云清看着文本框里的颜文字笑脸,唇角也跟着勾了勾。
这可不像是楚时音的作风。
左星凝……
在企划案看到这个名字和照片时,她只觉得熟悉,今天见到本人才发现……竟是故人之子。
叩叩——
有人敲门,易云清扬声说了句:“进。”
门打开,进来的是组长和鼻青脸肿的高矮两人。
易云清不关心他们是起了内斗还是怎样,鼠标一动,直接点击音频播放。
污言秽语中,她冷声说:“都听到了吧?G·Fly的工作人员竟然对艺人肆意辱骂,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公司的声誉势必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份录音足以把你们送上法庭,她们还没有这么做,无非是给我、给G·Fly一个面子。”
“出了这扇门,你们都给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咽进肚子里去,若是让我发现网上出现半点风波,法务部,可不是吃素的。”
“是……”
“该说的我都说了,”工作手机响起,易云清瞄了一眼屏幕上来电显示,对三人说,“回去吧。”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易云清接通电话。
“云。”电话那边是G·Fly法国总部的高管,也是易云清的顶头上司。
“我听说,你想给一个新人出单人封?这是我们的周年刊,你明白重要性。”
“当然,”易云清以流利的法语对答,“但艺人在工作中受到了侮辱,除了惩罚相关人员外,我们理应对她有所补偿。”
“可这个补偿是不是太大了?我需要确定你没有私心。”
“我明白,您是担心她的咖位承不起这个位置吧?”
易云清手指微动,给她发过去一份压缩文件:“您可以看看她的表现力再做决定。”
“我个人认为,她火起来只是早晚的事,让一位大明星还没被发现前便在G·Fly绽放,远比在她已成规模后再去寻求合作有成就感得多。”
“况且,只是把其中一版副刊改成她的单人封而已,于我们而言,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如赌一把?”
“赌对了,我想这一定会成为一段佳话。”
电话那边安静片刻,女人说:“我考虑一下。”-
到家后,于思雅发来了G·Fly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首先,高矮二人及对此管理不善的后勤组长皆被开除;其次,G·Fly保证会对今天发生的事进行保密。
并且,如果网上出现相关传闻,她们将全权负责后续处理。
对于左星凝她们而言,这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左星凝确定,从栗子拍摄的视频中提取到的音频,在其中一定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晚上分开后,她以私人的名义给栗子包了个大红包,感谢她今天为她出头,同时,也弥补一下她今天受到的惩罚——
无论如何,栗子今天都是冲动了,所以,于思雅还是铁面无私地扣了她一个月奖金。
栗子心有愧疚,死活不肯收钱,左星凝哄了好一阵儿,她才扭捏地收了,发来一堆【哭哭】表情。
“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楚时音裹着浴巾走过来,抬手抽走她的手机。
左星凝嘴角还没下来,笑眯眯地抬头看她:“没什么,就是跟栗子聊了几句。”
“不是重要的事,那就别看了,休息吧。”楚时音按灭手机,扣到床头柜上。
霎时间,空气暗流涌动,难以抵抗的异香扑面而来,钻入她每一个毛孔。
左星凝的眼神瞬间迷离起来,不由自主地跟着楚时音转动。
她看着楚时音的浴巾,胸脯露出半片。
白嫩润泽,沟壑中带着未干的水痕。
她弯腰放手机时,浴巾后半截被挺翘的轮廓撑起,笔直修长的两条美腿显露无遗。
这哪里是浴巾,分明是她的催qing药。
左星凝口干舌燥,不等楚时音直起腰,手已经放到浴巾边缘。
楚时音任她动作:“明天你不是还要坐飞机赶回去,没关系吗?”
左星凝轻轻把人拉到腿上坐下,叼住浴巾上缘,含糊说:“没关系。”
一晚的时间,足够了。
第49章 第 49 章
一夜温存。
转日凌晨五点五十九分, 左星凝睁开眼,在闹钟响起的前一秒把它关掉。
楚时音在身旁熟睡,左星凝轻轻抽出腿, 掀开被子下床。
刚在地上站定, 她就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暖气似乎出了些问题, 屋内的气温降至冰点, 从被窝里出来就像是落入了冰窖。
这么说起来, 在被窝里待着的时候好像也有点冷, 这样下去不行,没准会感冒。
险险憋住一个喷嚏, 左星凝蹭了蹭鼻子,轻手轻脚地绕去床的另一侧, 从抽屉里拿了遥控器去开空调。
等暖风吹出来, 她才瑟缩着抖了抖,开门去客厅的卫生间洗漱。
收拾妥当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左星凝回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拿着加湿器,再次推开楚时音的门。
天快亮的这段时间,楚时音的睡眠格外浅,而且醒了就很难再入睡。
怕加湿器运行的噪音会吵到她, 左星凝在屋里转了半圈, 才找到一个既有电源、距离也合适的位置。
极缓慢地插上电源, 打开开关,细密的白色水雾慢慢喷出来, 声音并不算吵。
左星凝维持着蹲的动作, 过了会儿, 见床上没有异动才站起身。
没走两步,床脚处的被子忽然动了动, 左星凝瞬间大气也不敢喘,直直看着蠕动的被子下露出一只睡眼朦胧的猫头。
团团把脑袋从被子下钻出来,搭在床沿,然后眯着眼张嘴“咔”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打招呼还是打哈欠。
左星凝弯了弯眸子,走过去挠了挠团团的下巴,猫咪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轻微地“咕噜”声。
这种声音便是小猫咪拿捏铲屎官的开关。
据说,猫咪发出的咕噜声还可以充当白噪音的作用,使人放松神经。
左星凝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据楚时音说,有团团陪睡的日子,她睡眠确实更好些。
时间不早了,左星凝最后抓了两把猫便打算离开,视线一转,却见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不知看了她多久。
“姐姐?”
楚时音没说话,美眸一转,左星凝便走到她身侧坐下,问,“怎么醒了?”
“团团刚才在被子里伸懒腰,蹬到我了。”
楚时音低哑着声音,问:“要走了吗?”
“嗯。”
“怎么不叫我?”
楚时音说这话时和平时的语气没太大差别,但左星凝莫名觉得,她在撒娇。
“你白天不是还有工作嘛,”左星凝给她掖了掖被子,“要好好休息。”
“多睡一会儿少睡一会儿有什么区别。”
楚时音坐起身,展开双臂抱住左星凝,低喃:“一睁眼就发现身边空着,我差点以为又是做梦。”
“……”
她何尝不是这样,多少次午夜梦回,想揽住梦里的人,转身却发现只是一场空。
左星凝回抱住她,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没有做梦,我在呢。”
这大半个月她和楚时音只见了一面,分开后,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楚时音问:“你这次过年要回家吗?”
左星凝在她颈侧蹭了蹭,说:“回去,具体哪天还不太确定,要看什么时候杀青。”
如果可以,左星凝其实很想带楚时音一起回去,但一个月前,楚时音接到了春晚的邀约,这次注定不能与她相伴。
左星凝说:“我努努力,争取明年把你带回去一起过年。”
楚时音失笑,两手团住左星凝的脸揉了揉:“好,你回去之后好好跟左女……阿姨相处,别气她知不知道?”
“我能怎么气她呀,”脸被挤着,左星凝故意用搞怪的声音说,“我都按照她希望的,从家里出来工作,还找了个这么好的女朋友,我好乖呢。”
“是,我们星星最乖了。”
楚时音在她嘴角亲了亲,仿若万般不舍,都包含进这一吻。
“记得想我。”-
除夕,会城持续三天的大雪刚停,天空是水洗过的碧蓝,机翼破开云层,为它绘上道道洁白的航线。
其中一道的目的地,正是会城机场。
机舱门打开,左星凝坐上摆渡车,漫不经心一扶墨镜。
隔壁的乘客已经看了她半响,临下车前还是没忍住问:“姑娘,你不冷啊?”
左星凝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乘客与同伴狐疑地对视一眼,最终没再多说什么。
但左星凝已经读懂了她们的意思——看,有傻子。
零下十度的天气,只穿单薄风衣、门襟敞开的人,确实和傻子没什么区别。
傻子本傻只好在摆渡车停下后默默加快脚步,迎接机场内的暖气。
终于,活过来了。
左星凝极短暂地哈了下手,去取托运的行李。
整整半年没有回家,昨晚激动得导致失眠也就罢了,偏她还不知抽了什么风,心心念念“衣锦还乡”,提前约了造型师和化妆师,忙活了一两个小时。
她们完成了她要“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的要求,也忘记了两边的气温差异。
美是挺美的,就是冻人。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无聊的谐音梗,她“噗嗤”一下笑出声。
把最后一个行李箱从传送带上拎下来,左星凝拉着两个箱子连一个提包走到旁边,从口袋拿出手机对着行李拍了张照。
【[图片][图片]】
【落地啦!/转圈】
这个时间楚时音应该还在排练,左星凝没等她回复,手机往兜里一揣便要拉着箱子走人,一回头,正见有个大学生样子的女生在看她。
眼神并无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
左星凝以为又是个替她冷的路人,没放在心上,拉着行李径直离开。谁知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孩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下!”
声音不大却急,左星凝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她,“在叫我吗?”
女孩猛猛点头,她不知为何涨红了脸,靠近两步小声问:“那个,请问你是左星凝吗?”-
等左星凝拎着一堆鸡零狗碎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来接机的左明岚女士。
她拉着行李箱哒哒跑过去,走到近前人还没站稳,身子就已经扑了过去。
“妈妈~~”
左明岚一手接住比她高小半个头的女儿,一手捞住差点滑开的行李箱,说:“怎么才穿这么点儿衣服?不冷吗?”
左星凝不回答,站直身摘下墨镜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左明岚皱了皱眉,“扣子扣好,风都灌进去了。”
“嗷。”
左星凝应了一声,一边跟着左明岚往外走一边问:“我爸呢,怎么只有您来接我。”
“我们不是跟那边的人好久没聚了吗,今年你秦姨她们就都过来了,说在我们家吃顿团圆饭,你姥姥跟你爸在家里忙呢。”
左星凝点点头,终于把扣子扣好,她伸手就要去拿左明岚手里的行李箱,后者极快地腾出空握了下她的手,再甩开。
“冰块一样。”
左明岚从口袋掏出车钥匙给她,“外面冷,你先去车上等我。”
“好,谢谢妈咪~”
左星凝确实快冷得受不了了,问清楚位置拿了车钥匙和手提包就跑。
她贴身穿了加绒的保暖衣,今天又有太阳,理论上来说不会特别冷才对。
可偏偏是因为太阳,积雪融化吸收热量,体感温度可比天气预报上显示的低多了。
一路跑到车上坐下,空调打开,冷热交替下左星凝瞬间打了几个哆嗦。
过了一会儿,左明岚女士拉着行李箱姗姗赶来,左星凝刚要下车帮着放行李,头还没伸出去,便被人又按了回去。
车门关上,她腿上也多了两个暖宝宝。
左星凝低头笑了笑,心安理得地系上安全带,握着暖宝宝等左明岚回来。
很快,驾驶座侧车门打开,左明岚进来启动汽车,问:“你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那么大,拎起来怎么轻飘飘的?”
“特产啊,还有一些年货,”左星凝掰着手指数了一遍,“差不多就是之前给你们寄回来的那些东西,但我又发现点儿新的,就人肉带回来了。”
“下回别买了,咱们家亲戚少,过年也没什么人过来,买多了浪费。”
“有什么浪费的,你看今年,秦姨她们不是就过来了,就算没有她们,您吃不了分给同事什么的不也可以嘛。”
左明岚瞥她一眼,“就你理由多。”
“我说的不是很对吗。”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左星凝掏出手机解锁,看清发消息人的瞬间,屏幕立刻朝右侧了过去,确认左明岚看不到后,她才安心看文字。
【打扮这么漂亮又不是来见我的,发给我看干什么】
【徒惹人心痒】
左星凝看着第二条消息,心脏霎时漏跳一拍。
她对楚时音太熟悉了,脑子里瞬间便浮现出了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声音。
一定会是慵懒的,声线比平常更低,漂亮的黑瞳里是溺死人的柔情蜜意,倾身凑过来,把吐息落在她耳畔。
只是想想,左星凝便险些忘记呼吸,甚至连耳侧都似乎有风在轻柔地吹。
“星星?”
叫了一声没有人应,左明岚沉了沉声音:“左星凝?”
“是!”
被妈妈连名带姓叫名字的恐惧已经刻在了DNA里,霎时间,一切缱绻旖念全部烟消云散,左星凝的脸瞬间恢复正常温度,“怎么了?”
“关窗户,你那边窗户没关紧,别吹感冒了,”左明岚问,“想什么呢,叫你都不答应。”
左星凝关紧车窗,随口道:“没想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她定了定神,才去回楚时音的消息。
【o(*////▽////*)q】
【悄悄告诉你,我刚刚在机场被粉丝认出来了嘻嘻】
红灯,左明岚侧过头,把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眉头轻微动了动,左明岚问:“谈恋爱了?”
第50章 第 50 章
“谈恋爱了?”
“!!!”
左明岚不经意的一句话, 吓得左星凝差点没给手机扔了。
她着急忙慌地把手机扣上,欲盖弥彰地说:“没有,没谈, 我怎么可能谈恋爱。”
左明岚瞥她一眼, 明显不信。
左星凝大脑急速运转, 仗着左明岚不是很了解娱乐圈的规则, 她大着胆子忽悠, “您不知道, 我们这种年轻艺人都签了合同的,不能谈恋爱。”
“是吗?”
转眼到了绿灯, 左明岚轻踩油门,说, “可是你姐姐说, 她们工作室只签演员,不会干涉艺人恋爱。”
左明岚口中的“姐姐”,自然就是眷属。
“……”确实完全没有干涉。
左星凝生硬地转移话题,“您什么时候问的这个?”
“不是我问的,是你姥姥。”左明岚好似看透了什么,没再逼她。
“她你也知道, 自己一身的鸳鸯账断不干净, 还总喜欢给别人当红娘。小老太太不知听谁说的当了明星就不能恋爱, 把你送去安城前特意找你姐姐问了问。”
“这样。”
左星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随口应了一句便问:“我走之前姥姥不是跟一个大学教授打得火热吗?都半年过去了, 他通过姥姥的考察了没?”
“没, 你姥姥嫌他家里的孩子闹心, 早断了。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又认识了个体育教练,比你姥小了十七八岁, 殷勤着呢。”
“年轻的好啊,能陪我姥姥的时间长。”
左明岚摇摇头:“我看啊,哪个也陪她长不了。”
左星凝问:“为什么?我姥姥喜欢不就行了。”
“你姥要是真喜欢,我还不用这么操心了。”
左星凝眨巴眨巴眼,没懂。
左明岚侧方停车,解释说:“你还没发现吗,自从你姥爷车祸去世,你姥姥就荒唐了起来。”
“喜欢她的人不少,但能入她眼的不是老师就是教练,总归都是教人的。”
“她想要的,不过是你姥爷的一抹影子罢了。”
“……”
话题陡然沉重起来,左星凝默然无言。
左明岚解开安全带,说:“行了,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开心点,别老想你姥姥的事,小老太太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心里有数着呢。”
“知道了。”
左星凝应了一声,把暖宝宝往风衣口袋里一塞,跟着下车。
“哎呀,明岚可算是把小星星接回来了。”
刚踏进院门,耳边就响起一串爽朗笑声,左星凝循声看过去,院墙一侧站着个一身红衣的明艳大美人,边冲她笑,边给了身后正偷吃冰棱的女儿一下。
小女孩被拍了脑袋也不哭,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冰棱往旁边一塞,一本正经说:“妈,你打错人了。”
“是吗?”秦留芳弯腰揣起她湿溜溜的冰凉小手一摸,又是一下,“别老想着陷害你姐。”
“秦姨~”左星凝喊住她,“大过年的别打孩子啊。”
小女孩捂住头:“就是就是。”
“这才多大力道,蚊子都拍不死。”
秦留芳在她头上揉吧一下,朝着左星凝走过去。
“倒霉孩子,”她摸了摸左星凝拉着行李箱的手,“怎么就穿了这么点衣服?你妈那么狠心,都不给你钱买衣服的吗?”
“给了,”左星凝失笑,把揣兜里的另一只手给她,“我不冷,您摸摸,手热乎着呢。”
秦留芳依言捏了捏,惊奇道:“还真是,小孩儿就是火气旺。”
什么火气旺,明明是暖宝宝给力。
左明岚慢一步进来,没拆穿她,说:“站院子里聊什么,进屋啊。”
“你们进去吧,”秦留芳松开手,说,“这俩孩子没见过什么雪,上瘾了,我不盯着一会儿吃雪都吃饱了。”
“行,那我们先进去了。”
“……”
客厅没人,除了秦留芳和她两个孩子外,其他亲属都是晚上才到。
左星凝蹲在玄关把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箱子瞬间空了大半。
左明岚看着那一大堆花花绿绿、华而不实的东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认命地拎去墙角摆着。
“妈,”她冲着厨房喊,“您乖孙女回来了。”
“回来这么快?”
“那可不,飞机早到了二十分钟。”
转眼间,左瑞英摘了围裙从厨房出来。
她面若银盘,乌发如云,单从外表上看,说是五十也有人信。
看到左星凝的第一瞬间,左瑞英的反应和其他人一样,先问过冷不冷才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可怜见的,”左瑞英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当演员就这么苦吗?脸上瘦得都没肉了。”
“那是婴儿肥,长大就消了嘛。”左星凝用脸颊在她手心蹭,“姥姥您身体还好呢?”
“好得很,年前刚体检过,医生说什么事都没有。”
左瑞英笑眯眯的问:“过完年你就二十五六了吧,谈恋爱了没啊?”
“您可真会算虚岁,”左星凝拎着箱子往房间走,“别人最多虚一岁,您倒好,一下子给我加两三岁。”
“我说的哪不对了,娱乐圈那么多美人,你还没看得上的啊?”
左星凝一噎:“……您不要把我说得像个色狼好不好。”
“行啦,”左明岚看了半天戏,终于扬声打断,“路上怪累的,妈您让她先回屋歇歇。”
左瑞英看了这对母子一眼,手往背后一揣,嘟嘟囔囔地回厨房:“老啦,老啦,都嫌我烦了……”
左星凝嘴角一翘一压,和左明岚交换了个视线,后者冲她挥了挥手,跟在左瑞英后面哄人去了-
闲着也是闲着,左星凝空着手进厨房,端着个海碗出去。
照例拍了照片给楚时音发过去,她估计在忙,半天没有回。
过了一会儿,沉迷玩雪的双胞胎也被秦留芳拎进来了,一进门就整齐划一地打了个喷嚏。
“怕是要感冒,”秦留芳嘟囔一声,冲着厨房喊,“明岚,家里有板蓝根没有?”
“有,”左明岚从厨房出来,从头到脚干干净净,半点油星儿没沾,“我去给你拿。”
她拿了四包回来,秦留芳母子三人加上一个左星凝,谁都没落下。
又忙活了一阵儿,年夜饭终于初见雏形。
左星凝默默心疼了一秒在厨房忙了一天的老父亲,然后悄悄偷了三个肉丸子出来,跟双胞胎分了。
晚上六点左右,客人陆陆续续抵达,满满当当坐了一屋。
她们家的规矩,没结婚的都算小孩儿,过年要给压岁钱的,左星凝领着双胞胎叫了一圈人,收获颇丰。
拜完年,年夜饭大餐也陆陆续续摆上了桌,菜未上全,主家更是还在厨房忙活,他们一群人便各自找了地方待着,跟相熟的人闲聊。
老一辈还好,因不常聚,年轻人之间差个三岁便不怎么熟了,个个抱着手机闷头玩。
最小的双胞胎姐妹左看右看,一骨碌从沙发上下来,拿了仙女棒央着今天刚认识的“星星姐姐”带她们放。
春晚还未开始,左星凝自无不可,可惜,刚放了没两支就被秦留芳发现,拎着两个处在感冒边缘的小姑娘回屋了。
又过了一会儿,伴着小猪佩奇的背景音,年夜饭正式开始。
左星凝几乎是每五分钟看一眼时间,眼见春晚即将播出,她跟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火速拿过遥控器切掉了双胞胎的动画片,播放春晚。
“星星爱看春晚啊?”秦留芳眼疾手快地捏住即将鸣笛的大女儿的嘴,旁边的小女儿已经夹了一筷子菜等着了。
一套连招行云流水,大女儿嚼了两下,瞬间忘记自己的目的。
“过年嘛,就是要看春晚才有气氛。”
左星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下遥控器落座。
她看过节目单,楚时音的节目没这么早开始,但人肯定是已经坐到了观众席,那么漂亮一张脸,导播不切镜头的话简直不是人。
她生怕错过半个镜头,而且下午在厨房摸了不少东西吃,确实不饿,因此略坐了十分钟便下桌,专心致志地坐在电视机前。
“还真是爱看。”
秦留芳笑着摇了摇头,忽想起什么,冲着左明岚问:“星星是不是去找了眷属,处得怎么样啊她们?”
满屋子坐的三代吸血鬼,除了左瑞英那辈还有几个跟眷属有联系的,剩下的更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唯一的例外只有一个左星凝。
因此秦留芳一问,其余人都明里暗里地投了好奇的目光过来,只有双胞胎对视一眼,问:“妈妈,眷属是什么?”
“这个啊,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秦留芳揉了揉她们的脑袋,糊弄的手法跟左明岚如出一辙。
孩子还小,藏不住话,她们都更倾向于等孩子大了再告知吸血鬼的事。
当然,也有左明岚这种的,孩子大了也忘说了,吓得孩子差点以为自己变异。
左明岚不着痕迹地看了左星凝一眼,隐去自家姑娘似乎曾对眷属“动心”的事,说:“能怎么样,就跟朋友、上下司差不多。”
有人插了一句:“那总该不一样的,眷属嘛……”
“还当旧社会呢?”
左瑞英酌了口红酒,说:“星星跟眷属之间的契约力量已经弱到不行了,感应徽印都差点用不了,我估计,要是眷属铁了心不听,她连晚上吃什么都决定不了。”
一直在竖起耳朵偷听的左星凝:……
她倒也没这么没用,吧?
这一茬不咸不淡地轻轻揭过,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楚时音的节目——双人合唱。
另一位嘉宾还是熟人,杨娜。
美滋滋调大音量,左星凝坐直身子,两只眼睛恨不得黏在屏幕上。
谁知这时,饭桌那边的话题又绕回了她身上。
“星凝有对象了吗?”
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格外敏感,左星凝动了动耳朵,抽走一分注意力放到旁边的饭桌上。
“她谈恋爱可难着呢。”是左明岚回的。
“难什么?我们这条件还能不好找对象?”
“没说她的条件有问题,你是不知道,这孩子打小就只喜欢好看的,长大了会遮掩了,但本性不改,还是个超级大颜控。”
左明岚瞄了左星凝一眼,余光扫过电视,一扬下巴,说:“喏,我估计得是这么漂亮的才能看上。”
“嚯,”问话那人啧啧道,“这要求可真不低。”
“这是楚时音吧?”又有一人接话,“我有个学生可喜欢她了,手机电脑壁纸什么的全是这姑娘。”
“是吗?”
左明岚往嘴里送了口菜,避开左星凝转来的目光,淡淡道:“我随口说的,不认识。”
左星凝:……
要糟,要糟。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