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阳光驱散薄雾。
姬芜找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百福楼。
她背着褚岁寒和货物刚踏进门槛，就被小厮拦住了。
“这位姑娘，咱们百福楼是个高端酒楼，来咱百福楼的客人，可都是挥土如金的豪客。”
小厮细细打量了一番姬芜和背篓中的褚岁寒。
最后，他将目光停滞在二人的粗布衣裳上。
“请问姑娘可有预约？”
他横在姬芜的面前，将姬芜和百福楼隔了开来。
“我不是来吃饭，而是来做生意的。”姬芜倒是无所谓店小厮不善的态度，她自顾自的掏出一朵鸡枞。
“麻烦这位小哥，帮我叫个能主事儿的人出来。”姬芜诚恳道。
“实在是不巧，咱们掌柜不在。”小厮的笑容礼貌中带着疏离，“姑娘还是改天请你当家人来谈吧。”
“我是寡妇，我就是当家人。”姬芜认真道。
“寡妇？”小厮笑容一僵，目光在姬芜和褚岁寒之间来回游移，“姑娘怕是说笑了，哪有寡妇抛头露面的？”
“不抛头露面，那我难道等着在家饿死吗？”姬芜困惑的歪了歪头，“我出来不偷不抢、自力更生，为什么不行？”
“姑娘还是请回吧。”小厮依旧挡在姬芜和酒楼之间。
“……”
姬芜抿了抿唇。
双手不自觉收拢成拳，松了又紧。
最终，姬芜还是没有多言。
她背着褚岁寒，转身就走。
秋太阳毒辣，晒的姬芜双颊泛红。
她走过许多酒楼，乃至卖山货的铺子，竟无一人愿意收她的东西。
原因很简单，他们只和男人谈买卖。
而姬芜是个寡妇。
姬芜找了个个人少的巷子，一屁股坐在了树荫下。
褚岁寒体贴的递过来一个水袋。
姬芜拔开塞子，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袋水。
“若我不是个残废……”褚岁寒低声道。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如果。”姬芜拍了拍褚岁寒的头，“咱们活在当下就是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反而让人心底更难受。”
黑亮的狐狸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着那双眼眸，褚岁寒竟神奇感受到了几分心安。
“……嗯。”褚岁寒垂下眼眸，“这些山货，嫂嫂准备怎么处理呢？”
“再问问看吧。”姬芜惆怅望天，“若是真卖不掉，咱就自己吃了。”
树荫清凉，微风习习。
姬芜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然后背上东西继续叫卖。
期间倒是有几个散客来询问，可是他们的眼神明显都不怀好意。
甚至还有几个想要动手动脚。
姬芜忍无可忍，直接当着对方的面，捏烂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
果然，那些人神色一滞，很快就灰溜溜的走了。
这么一闹，姬芜卖货的心思消了大半。
她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人。
褚岁寒坐在地上也帮忙收拾着。
不远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
异动四起，人群自发从两边分开。
随后，一匹白马破开人群。
白马目色赤红，唇边吐着白沫，似乎是受了惊吓。
它立起身子，仰天嘶鸣。
马背上，一位白衣男子正费力操纵着缰绳。
男子乌发如墨，白衣胜雪，浑身透露着一股贵气。
此刻，他剑眉微锁，嘴唇紧抿，额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可惜男子再怎么用劲儿，都无法控制住发狂的白马分毫。
白马在街上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上姬芜和褚岁寒。
“姑娘小心！”男子急道。
姬芜恍若未闻，身子纹丝不动。
她的目光停在男子头上的金冠、以及男子腰间雕工精致的玉佩上。
“……嫂嫂？”褚岁寒微微扯了她的衣角。
“别怕，咱们或许要转运了。”
姬芜活动了下手腕，对着褚岁寒嫣然一笑。
马蹄声越发接近，平民百姓纷纷逃窜，在姬芜身边形成了一个空圈。
姬芜撸起袖子，迎着发狂的白直直走去。
白马高大健壮，站起身子的模样足有两个姬芜高。
姬芜与之一对比，就像是螳臂当车般单薄弱小。
围观者们发出阵阵唏嘘，更有甚者已经提前捂住了眼睛。
女子身形娇小，白马飞驰而来，扬起一股劲流，拂起姬芜的黑发。姬芜逆光而立，纷扬的每一根发丝，都被镀上了金色的光辉。
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立于褚岁寒身前。
这明明是一种危险乃至匪夷所思的行为，可褚岁寒却并不觉得害怕。
这种感觉，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从未有过，对他而言很是奇异。
褚岁寒敏感察觉到这种情绪的危险，心中却又生出几分留恋。
他抬眸看向姬芜。
姬芜的注意力全在白马身上。
风声、围观群众的惊呼声、还有男子急切的劝阻声，似乎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她双手握拳，朝着白马的胸口狠狠砸去。
二力相抵，白马吃痛，再次立起身子哀鸣。
姬芜趁机抓住白马的前蹄，将那跃起的白马再次扯了下来。
鬃毛纷飞，嘶鸣阵阵。
“姑娘……”
姬芜抬头，对上白衣男子惊愕的双眸。
“拉缰绳。”姬芜认真道。
“哦……哦，好。”男子恍若梦中。
好在白马经过姬芜方才这么一掺和，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
这次男子抓紧缰绳，白马很快就喘着粗气安静了下来。
“多谢姑娘相救，在下金不焕。”金不焕感激道。
“嗯，我叫姬芜。”姬芜点头。
她放下衣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刚才没被吓着吧？”她来到褚岁寒身侧。
褚岁寒没说话。
姬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褚岁寒的脑袋。
“方才事态紧急，没来的及与你商量。”姬芜的语气放软了些，“对不起。”
褚岁寒抬眸看向姬芜的手。
那双手纤细白皙、带着薄薄的茧。
但褚岁寒清楚知道，那双手蕴含着多么强大的怪力。
若是姬芜方才没有收住力，恐怕白马在姬芜第一次挥拳时，就已经死了。
可正是那么可怕的一双手，此刻正温柔抚摸着他的脑袋。
……好温暖。
褚岁寒睫毛微微颤抖。
“我没事的，嫂嫂。”褚岁寒温声道。
姬芜见褚岁寒神情自然，似乎真没什么大碍，这才又来到了金不焕的身侧。
“金公子，我救了你，还替你保住了马，你是不是要谢谢我？”姬芜单刀直入，丝毫没有客套。
金不焕一愣，随后唇边染上几缕笑意：“那是自然。”
姬芜嘴唇微动，正要开口，一群汉子却急急忙忙的骑着马追了上来。
“掌柜的，您没事吧？”为首的大汉一跃下马。
“多亏这位姑娘，我并无大碍。”金不焕转身道，“飞花向来温顺，今日却如此反常，你们将它牵下去，定要好好查查。”
大汉连忙领命。
一瘸一拐的飞花被签下去后，很快又有人给金不焕牵来一匹新马。
金不焕轻抚鬃毛，对着姬芜回眸一笑，道：“姑娘方才想说什么？”
“……我这儿有些山货，如果你想感谢我，可以把它们买下来。”姬芜挠头，“不过你是哪里的掌柜？我方才没见过你。”
“我是百福楼的金掌柜。”金不焕笑道，“姑娘直接喊我名字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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