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童声咯咯(1)
为了掩饰燕时洵重伤的事,所以所有嘉宾都留在了医院,对外声称是在为嘉宾们做身体检查,和遭遇危险后的情绪疏导。
当然的,张无病很清楚嘉宾们的档期都很紧张,不是可以随便占用时间的。所以在医院期间,张无病也照旧为嘉宾们支付报酬——对应的,嘉宾们要出镜,为节目宣传。
形式不限。
嘉宾们都很开心,尤其是安南原。
要知道他们平时工作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像安南原这种几乎和经纪公司签了卖身契的上升期偶像,更是连轴转,差不多是当摇钱的畜生用。
在下定决心来参加这档最开始并没有人看好的节目之前,安南原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正经睡过觉了,他几次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猝死了,年纪轻轻连白头发都有了。
像在顶尖私立医院疗养,没有工作,没有狗仔骚扰,有人付住院费还有报酬,每天的任务就是在绝佳的环境里自由自在的做些什么。
这对几个月前的安南原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他现在坐在自己病房的阳台上,背后就是园艺设计漂亮的花园,深秋的树叶层层叠叠的橘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美不胜收,而喷泉的水声叮咚,令人心旷神怡。
“燕哥?啊——”
安南原开着直播,看着屏幕上刷过去的弹幕,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声音,道:“所以你们小坏蛋,来看我的直播,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们催更燕哥吗?”
在上一次直播后,燕时洵就杳无音信,任由社交平台上几次风波都始终再没有露面,让几千万后来才知道燕时洵直播过的燕麦们捶足顿胸,恨自己没有赶上直播的同时,也眼巴巴的天天蹲在各个与燕时洵有关的账号下面,不想再错过下一次直播。
当然,以燕时洵的行事风格,自然是不会满足燕麦们的想法。
于是知道嘉宾们都在一家医院疗养的燕麦们,日常都在其他嘉宾们的直播里蹲蹲,期待燕时洵能在谁的直播里出镜。
像是公开宣布过燕时洵是自己偶像的安南原,更是没有被燕麦们漏下。
安南原看着弹幕,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不过燕哥的话,他最近心情可不是很好,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不是我怂,也不是我打不过燕哥,主要是因为我温柔。”眼看着弹幕刷过一排问号,安南原赶紧为自己辩解:“就,最近在社交平台上闹得特别凶的那个新闻,在滨海市讨论度特别高的那件事,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要说最近最大的新闻,那一定是医生被伤后不治身亡的那件事了。
就连不少平时不看新闻的观众们,都在短视频或社交平台上刷到过,也都义愤填膺的发表过自己的看法。
娱乐版块新闻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娱记违法追踪最后导致女团成员车祸死亡的事情,终于在前几天被爆了出来。
还是肇事娱记自己说出来的。
在一个清晨,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从躲避的家里冲上街道,衣衫不整浑身都是伤,抓着路过的行人就歇斯底里的喊说自己要自首,说是他害死了迟小爱,现在迟小爱回来报仇了。
路人还以为他是个精神不好的疯子,但是娱记冲上街道大喊着要人帮他报警救救他,否则迟小爱会杀了他。
等官方的人抵达时,娱记抓着对方的制服几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痛哭着说给他一个痛快,他不想再经历被鬼半夜找上门的事情了。
因为娱记为了自救而知无不言的配合,官方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娱记那天晚上开的车的行车记录仪,还有他拍下来的那些照片,铁证如山。
女团的粉丝们很是错愕,一开始她们还以为那是意外,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人为。
她们愤怒了。
一部分不理智的粉丝更是连着娱记这个行业都恨上了,强烈要求彻查整个行业,看看是不是其他娱记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如果只是几个人,影响力肯定不被娱乐媒体放在眼里。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迟小爱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宋辞在跟进。
溺爱弟弟的宋辞哥哥给了他全方位的支持,再加上追查迟小爱的事情对公司也有好处。
宋家有好几家大型娱乐公司,旗下大小艺人近千人,这次为了女团的事情挺身而出,态度强硬的要求彻查到底,也会被其他艺人和粉丝看在眼里,认为他们是一家有人情味又负责任的公司。
何乐而不为?
所以,在宋家的支持下,娱乐媒体整个大地震,为了一个不被狗仔看在眼里的小小出道新人,将整个行业搅得天翻地覆。
——虽然宋家也趁机在里面拔了自己多年竞争对手的好几颗牙,让对方恨得牙缝直痒痒。
粉丝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是感动于女团所属公司的负责任,同公司其他艺人也都感动于公司的维护。
人生头一次主导着做好一件事的宋辞,美滋滋的回去和燕时洵复命了,一脸骄傲的样子简直像一只高傲仰起头求默默的波斯猫。
就连最近几天一直情绪不高的燕时洵,都被逗笑了,伸手揉乱了宋辞顺滑的头毛又帮他理顺好,得到了宋辞一个得意又高兴的眼神。
燕时洵几乎能看到宋辞身后,毛茸茸白蓬蓬摇来摇去的猫尾巴了。
而旁边的邺澧,看向宋辞的目光几乎是死亡视线。
宋辞猫一样警惕的躲在了燕时洵身后,看向邺澧的目光充满了畏惧。
作为宋家的小少爷,宋辞见过不少权贵,其中有一些国际大鳄跺跺脚就能引发金融地震,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邺澧这样让他害怕。
那是已经与任何外物无关,像是唯恐失去金钱地位的成年人情绪了。
只与生死有关。
这个高大的男人,如果他生气的话……会死。
天地无救。
燕时洵完全感受不到宋辞对于邺澧的畏惧情绪,他挑了挑眉向邺澧问道:“恐吓一个孩子?”
宋辞攥着燕时洵的病号服,不高兴的反驳道:“我不是孩子了,我成年了。”
燕时洵假笑:“闭嘴,不然把你扔到前面。”
宋辞默默闭了嘴。
邺澧:“………”
太离谱了,他的驱鬼者,竟然为了保护一个猫崽子而和他站在对立面。
——那些娱记如果知道,导致这所有事情的最源头,是那个肇事娱记想要引导有关燕时洵的不利舆论,结果被燕时洵看透了一切,直接甩出了宋辞这张牌,他们估计哭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穿越回节目组落地滨海机场的那一天,捂住那个肇事娱记的嘴把他带走。
但是娱记并不知道。
一向操纵舆论的人,被舆论吞噬。
愤怒的粉丝们冲过来,娱乐媒体们只能胆颤心惊的试图挽回些许名声,不要被网络官方盯上。
正好此时滨海市爆出一起杀医案,根据官方的消息,一死六伤。
死亡的那位医生是滨海市医学论坛的新星,论文曾刊登在国际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上。
然而却在一个深秋的夜里,为了从一个无业游民手里保护他的老师和师兄弟们,身中二十六刀,抢救无效,死在了手术室里。
其余六人也均有不同程度的轻重伤,皆是滨海市有名的好医生。其中,只有被保护的老师受的伤最轻,手臂被刀擦伤化了条长口子。
案件没什么疑点,事发的医院周围都是摄像头,行凶者也被立刻抓获,官方很快就出了通告。
急于洗白形象的娱乐媒体们立刻发布了这则新闻,一副愤愤模样的为那位死去的医生追讨公道。
有了媒体们的参与,事情很快发酵,无论是社交平台还是短视频平台,到处都能看到这则新闻,不到一天时间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
只是很多人并没有详细看过警方公告,也不知道这件事就发生在节目组嘉宾们入住的医院。
“燕哥和那位死亡的医生,好像还在住院的时候交上了朋友,毕竟燕哥是那么有意思的人嘛。”
安南原叹了口气,在直播前道:“所以那位医生死之后,燕哥的情绪一直不太高,所以我都不太敢和燕哥说起有关网络上的这些事情。尤其现在到处都是这新闻,我怕燕哥看了触景伤感。”
观众们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不由有些心疼。
[没想到那位医生还是燕哥认识的人,世界太小了。我本来只是当个新闻看的,虽然有些唏嘘,但也没放在心里,毕竟我又不认识那医生,一直健健康康也没进过医院所以共情不了。但是现在想象一下燕哥看到认识的人死亡……我的天,这也太难受了。]
[生命太脆弱了,昨天还和你打招呼的人,明天可能已经躺在太平间了,唉。]
[听说那位老师已经请了长假了,他的学生们为了保护他全受了伤,甚至一个不治身亡,这对一个好老师而言实在是太折磨了。]
[怎么会这样……我虽然喜欢燕哥,但我是单纯的颜控,一直觉得说鬼鬼神神的那人都脑子有病,世上怎么可能有鬼,那也太蠢了。但是我现在忽然真心希望世界上有鬼了,不舍得那位医生离开。]
[我们这些看客都觉得生气,更何况燕哥了,之前在节目里,燕哥就一直表现得很重情义啊,哪怕是个陌生人他也愿意帮忙,更何况是认识的朋友了。唉,鼻子好酸,想抱住燕哥安慰他。]
[虽然我也想……但是想了想燕哥的肌肉,我默默的退了,嘤。燕哥一拳下来我人就没了,燕哥好像不太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之前导演抱着他手臂都被他嫌弃推开了,我要是冲上去说“燕哥没事的我们不哭摸摸头”,大概会被燕哥当成变态打死吧……?]
[噗,别家偶像都担心粉丝和狗仔伤害燕哥,只有燕麦家,根本惹不起。燕麦:打不过打不过。]
[笑死,不愧是娱乐圈泥石流啊,燕麦。]
安南原也被弹幕逗笑了,但是笑着笑着,他的脸上也带上了伤感,叹了口气,担忧的看向阳台外。
不知道,燕哥的情绪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是嘉宾们和粉丝们都不知道的。
——在那个中年行凶者被带走之前,燕时洵拨通了滨海市安全部长杨滨生的电话。
杨滨生本来打算从家子坟村回来后就辞职,但却被燕时洵一句“你是个好人,心怀愧疚,反而会让你能做更多匹配得上这个位置的事情,帮助更多的人。”劝住了。
因为年轻时的疏忽而导致了江嫣然被拐卖死亡的事,杨滨生这么多年来都满心愧疚,而燕时洵帮助江嫣然前往投胎,也一举连根拔起了经营百年的杨氏宗族,罪恶终于画上了句号,这让杨滨生很感激燕时洵。
所以,当燕时洵将医生死亡的事情向杨滨生说过后,出于敏感的嗅觉,杨滨生就意识到这会是一件轰动社会的恶劣事件,必须要妥善处理。
杨滨生向燕时洵郑重保证,他一定会亲自督促这案子的查办,确保所有流程尽快完结,让死去的医生立刻拿到属于他的公正,并做好后续死伤者家属的安置工作。
在亲耳听到燕时洵和杨滨生的通话之后,医生安心的笑了:‘其实我对自己的死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想把死亡的过程和意识丧失的时间记录下来,供后来的医生参考,如果我的死能为以后急救的人带来一点帮助,那也是有价值的。’
‘我唯独有些抱歉,我无法再回去看我的父母了。’提起亲人,魂魄状站在燕时洵旁边的医生有些伤感:‘我太忙了,从大学选了医学系开始,就一直没怎么回家,没能陪在他们身边,我真是个不孝的孩子。’
燕时洵向他微笑:“社区志愿者会经常去你父母家里陪他们说话,官方会妥善的为他们准备好生活所需,你也可以安心了。”
医生点点头,感慨道:‘这一阵做鬼的经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一直以为鬼神只是愚昧的迷信,直到我亲身体会才知道,原来还真有,这就是实践出真知吗?’
燕时洵被逗笑了:“怎么,你还想写篇论文详细论述一下做鬼的感受?”
见医生没有反驳,燕时洵惊奇的挑了挑眉:“已经写了?”
医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因为最近都在和老师探讨课题,想要尽可能抓紧时间把我对研究的想法都记录下来,别因为我死了,就让研究停了。所以我就顺便,也把自己做鬼的想法和老师说了一下,但是老师好像大受打击,一副世界观崩塌了的样子……’
‘老师竟然不能理解我做鬼的一些感受,我都恨不得自己拿笔写论文了——要不是我现在根本碰不到实物的话。’医生小声嘀咕着。
燕时洵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正如邺澧所说,阴差一直没有来带走医生的魂魄,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与亲朋告别。
但是更多的时间,都被医生继续了自己未完成的研究。
不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医生,是时候该走了。”燕时洵看着医生依旧透明到几乎看不到的魂魄,道:“再在阳间滞留,你的魂魄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魂飞魄散再也得不到轮回的机会。”
“你是个好医生,你应该有属于你的第二次人生。”
医生接受得很平静,他作为医生也见过很多生死分别的场景,况且现在死的是他,让他没有那么难受。
虽然他有些舍不得自己的研究,遗憾自己看不到研究出成果,万人受惠的那一天,但……
‘是时候了,能多得这些时间,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你,燕先生。’
医生向燕时洵道谢:‘研究是永远做不完的,我还有很多优秀的同行,我的老师也会帮我实现遗愿,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阴冷的气息顺着医院的走廊蔓延,连光线都暗了下来,白炽灯电压不稳的滋啦闪烁。
医生好奇的偏头往房间外看,还带着科研一样的探究:‘和我以前在恐怖电影里看过的场景,好像差不多?’
燕时洵却在医生即将迈出房间的时候,叫住了他:“你……如果下辈子不想做医生的话,我可以帮你。你可以投胎到富贵人家,做个富贵闲人,一生无忧。”
医生眼睛亮了:‘哦哦!这个还可以选吗?那请务必让我继续做医生!’
燕时洵挑了挑眉。
医生笑着解释:‘下辈子还做医生的话,差不多的知识学起来应该更快吧,那我下辈子就有更多时间能做研究了,我就能帮到更多、更多的人,挽救他们的生命。’
燕时洵的喉结滚动,想要说话却喉咙酸涩,于是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医生,你会如愿以偿。”
医生抬起手臂,向燕时洵挥手:‘燕先生,再见。很高兴能认识你,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魂魄走上了前往地府的路,一去不回头。
走廊里阴冷的气息渐渐退去,电压恢复正常,灯光不再闪烁。
而燕时洵在房间里无言,久久默立。
然后——
“再见,医生。”
燕时洵的声音很轻:“或许下一次,你会觉得我很眼熟,而在医院叫住我。那时我会知道,你已经回到了你热爱并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地方,正如你所期盼着那样。”
……
燕时洵的伤好得很快,连他的主治医生都有些惊讶。
但最后都被解释为了燕时洵长期运动,身体素质良好,养病期间又营养充足,所以伤口恢复起来很快。
才半个多月的时间,燕时洵就已经能够出院了,嘉宾们也就都结束了自己的疗养旅程。
知道自己要走的时候,综艺咖还咂了咂嘴巴,颇有些意犹未尽:“很久没有休息得这么好了,还能和大家一起打牌,比我去外国度假都开心。”
赵真笑道:“虽然很想安慰你下次继续,不过医院就不要再来了。不过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去。”
嘉宾们都好奇的看向赵真。
就听赵真诚挚的邀请道:“正好我这两天要在滨海市一个剧组,拍几组电影镜头,你们想一起去玩吗?要是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客串几个小角色玩一玩。”
路星星的眼睛立刻就“噌!”的亮了:“拍电影吗?好啊好啊!”
自从路星星把那位来看望他的师叔气走了之后,听说了此事的宋一道长差点被他蠢得震惊了,于是一怒之下别说来看路星星了,连海云观都不让路星星回了。把路星星这个性格外向喜欢和人聊个不停的孩子,憋得差点在医院发了霉。
现在一听有出去玩的机会,别人还没反应过来,路星星就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期待,一口答应了下来。
“以前都是给电影写配乐,这次终于有机会能去拍摄现场看看了,还能演戏!你们需要一个道士吗?我可以本色出演!侠客杀手这类的我也可以!好耶,师父你徒儿出息了,要演电影了!”
赵真对路星星的热情几乎招架不住,但他始终记得路星星在家子坟村替他死了一回的事情。对于嘉宾们而言,大家现在都是过了命的兄弟,不是一般的友情能比的。
所以赵真立刻答应了下来:“这次的电影是个老时代片子,还真有道士这类的角色,听编剧说,还有一部分取材于百年前滨海市大轰炸事件,为了追求真实,当时海云观倾观而出下山救世的事情,也在剧本里。帮星星你找个道士角色应该不难。”
路星星:“好耶!能让我演海云观住持吗?”
燕时洵微笑:“你不怕李道长知道了之后揍你吗?他可是从那个年代活过来的,当时的海云观住持,是他师父。”
路星星瞬间就像一株失去了水源的植物,蔫巴巴的耷拉了下来。
“嘤。”
嘉宾们被路星星逗得哈哈大笑。
他们很多人都知道,因为这档节目带来的人气,赵真被一位有名的导演看上了。在住院期间,那位导演的助理已经拿了剧本和合同过来,赵真在看过剧本后被深深吸引了,于是毫不犹豫的签了合同。
“那位导演可是打磨精品的,一般人他都不屑看。”
早已经在十年娱乐圈生涯里被打磨得精明世故的综艺咖,也感动不已,拍着赵真的肩膀道:“兄弟你这是在给我们搭人脉啊,我们求都来不及,你就这么直接开口了。”
赵真耸了耸肩:“要是别人的话,我肯定不会邀请。但是大家都一起逃命过几次的人了,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我在家子坟村学到的一件事,就是——生死之外无大事。”赵真笑得洒脱又开朗:“所以你们也不要和我客气,都是朋友。”
嘉宾们只觉得暖心,于是一口定了下来,纷纷都告诉自己的经纪人把最近的其他工作都清空。
张无病看得又羡慕又酸酸的,他抱着燕时洵的手臂假哭:“呜呜呜好羡慕赵真,那位导演可是我的偶像,要不是看了他当年的出道作,我也不会从小立志当导演。”
燕时洵额角跳动,强制忍耐:“……你现在已经是导演了。”
“那不一样!”张无病嚷嚷道:“要是我像人家那么厉害,我还用拍综艺吗?我直接就去拍电影了!这不是因为我没那个天赋,也请不来好演员,所以才从拍综艺开始起步的吗。”
“你看人家大导演,还有助理……”
张无病说到一半,忽然卡了壳,疑惑的嘟囔着:“奇怪,总觉得我好像也有个助理,是我记错了吗?”
燕时洵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瞥过旁边的邺澧,邺澧神色如常,没有因为张无病的话而动摇分毫。
邺澧:又没签合同,不算。我只与时洵有因果。
不过,因为嘉宾们全员同意,张无病也心痒痒的想要亲眼看看偶像,所以立刻拍板决定下一期的拍摄暂时推迟,大家一起去赵真的剧组探班。
就当团建了。
这个消息一出,社交平台上节目组的官方账号下,顿时一片哀嚎。
[不是吧!我本来就已经错过了燕哥的直播,还搓手手等着这期节目看燕哥呢!怎么推迟了?]
[呜呜我的燕时洵值已经严重不足,急需补充。张导你看看孩子吧!推迟什么的也太残忍了。]
[我靠,我就指着看这个综艺下饭了,结果没了???我的快乐,就这么“啪!”的一下,没了?]
[前面的,你口味挺重啊……不过我真的已经等得抓心挠肝的了,再不给我看燕哥,我,我要闹了!]
因为粉丝们的呼声实在太高,而节目现在作为顶流综艺,一举一动都影响巨大,所以张无病就立刻联系了赵真剧组的导演,与对方就这件事进行了交谈。
“张导是吧,真是年轻有为。”
这位名导演一向脾气古怪,但对于有真才实学的人,却一向很是尊重。而张无病的综艺节目所取得的成绩,他也看在眼里,对张无病自然是欣赏的:“我在你这个年龄,还傻乎乎的摆弄着镜头,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呢。”
“不不不。”
张无病惶恐又因为偶像的夸奖而兴奋:“您的出道作品真的太好了,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百遍,小细节都背下来了还是意犹未尽,您拍出来的镜头,都是艺术。我哪里比得上您?”
名导演有些惊讶。
在张无病联系他之前,他本以为这位当红综艺的导演会是个持才傲物的人,却没想到从对方的言语里听来,他还是自己的粉丝?
名导演将信将疑,考了张无病很多有关自己出道作的问题,没想到张无病对答如流,虽然情绪激动到有些磕巴,但很明显能听出来,对方并没有说谎,他真的看了那部电影很多遍。
这让名导演的脸上染上笑意,态度也亲切了一些,松了口。
“其实我很高兴你们节目的人能来探班。”
名导演真挚的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是比较纠结的,一边很感谢你们能来,但一边又有些抗拒。”
“毕竟资本并不关心一部电影拍得好不好,镜头是不是够艺术和专业。只要能有票房,拍什么,他们其实无所谓。”
名导演苦笑着道:“但是我这部电影,投资巨大,可收益却不一定好,我已经做好了这部电影能得奖却不能卖座的准备了,但是如果真是这样,投资方一定会搞事情不放过我。”
“如果你们节目真的来探班,那对我而言,也相当于是提前进行了宣传,到时成绩也不会太过于差劲。”
他道:“不过我之前其实也担心,你们来会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或是外行指点的情况。但是在和你交谈过之后,我就放心了,你也和我一样,是个对电影有追求的人。”
被视为偶像和路标的人夸奖,让张无病激动得脸色通红,紧紧握着电话不住点头,整个人在冰冷的深秋都要热得燃烧起来了。
最后,两位导演愉快的敲定了合作协议,将一次简单的探班变成了强强联合。
名导演同意节目组在不泄露电影内容的前提下,在剧组的场地进行拍摄。而节目组则要在探班的时候,帮助宣传这部电影。
这个消息一出,粉丝们也顿时激动了起来。
虽然下一期节目还是延期,但是只要能看到嘉宾,其实和不延期没区别啊。
况且如果节目组在剧组场地拍摄,说不定还能看到其他明星。多好啊!简直是节目组发福利。
而赵真的粉丝们虽然一直都知道他很优秀,他和剧组签订合同的时候也官宣过,但这部电影之前一直都很低调,没有刻意营销,所以粉丝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感。
直到节目组发布了这一次拍摄内容的海报。
海报上,宽敞奢华的书房半明半暗,光线恰到好处,到处透露着古老绅士的气息,引人探索。
赵真和名导演占据着海报的C位,坐在真皮沙发的最中央,而旁边则是穿着黑色衬衫的燕时洵,他漫不经心的坐在沙发靠背上,马丁靴踩在一旁的沙发上,显得危险又不羁。
其余嘉宾们都在书房里或站或坐,男士们穿着复古三件套西装,女士穿着精致的旗袍,朝着海报外微笑。
仿佛在预示着一场老滨海故事的开场。
在那个风云际会,浮萍飘摇的年代,书房里的人们各自带着谜团和故事。
而海报最上方,赫然写着——
《心动——滨海夜曲》
显然是剧组和节目组进行了强强联合。
不少粉丝们在看到这张海报的时候,都被这种危险而迷人的气息深深的吸引住了,更是在节目组官方账号发布动态,说预定《滨海夜曲》电影票,就立刻包邮送海报后,纷纷化为了尖叫土拨鼠。
“啊啊啊啊啊!!我燕哥!好绝!这个长腿,这个锁骨,呜呜哥哥我爱了!”
“虽然知道这样形容不太恰当,但是我在看到这张海报的一瞬间,第一个想法就是——燕哥是黑夜和危险里开出的玫瑰,你明知道危险,却忍不住想要靠近,探索他的故事。”
“预定金才五块钱!五块钱,不仅能到时候翻倍抵电影票价,还能得到一张这么精美的海报,还包邮!这血值好吗,不冲等啥呢?售罄吗?”
“而且讲真的,太良心了!里面还有备注,如果电影因为任何原因无法上映,都可以申请退款。完全就是倒贴啊!”
“导演也品质有保证啊,他就是艺术和电影的代名词,什么时候翻车过?我已经冲了!可惜一个账号只能买一次,不然真想把燕哥的第一张海报挂满我的卧室,这可是燕哥唯一一张周边好吗?太珍贵了。”
“不仅是海报,还能辟邪。狗头.jpg”
“燕麦已经把这个当做团建了,消息刚出来,就有很多燕麦疯狂去买了。我们容易吗?我们想给燕哥花钱都找不到地方,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结果才五块钱!还是我们占便宜。”
“啊啊啊我来晚了,八十万张预售票已经卖完了呜呜,求加数量啊,孩子想花钱,疯狂想花钱,给个机会吧球球了。”
名导演看着社交平台上如同过大年一样的热烈氛围,还有那些粉丝们疯狂求加量但还是一票难求的盛况,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而那个一直在粉丝们口中出现的名字,燕时洵,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天节目组的嘉宾们来拍海报时,名导演就看到了这个外表格外优秀的青年。即便他在娱乐圈里见过了无数俊男美女,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惊艳。
拿到成片时,导演也发现了,这个青年和故事背景完全契合,还不是因为他的演技好。
而是因为他本身的某些东西。
就像是这个叫燕时洵的青年,亲身经历过危险,听说过很多黑暗中的故事,所以他毫不怯场,本色出演就已经优秀到令人移不开眼。
名导演看着摆在面前的海报,还有不断加量却又不断被预订一空的电影票,难得陷入了动摇。
他一向讨厌那些没有演技只有流量的演员,觉得那些人扰乱了这个行业,玷污了电影和艺术,是艺术海洋里的臭虫。所以,不管投资方如何说,他都一直固执的只启用演技派演员,也传出去了很多脾气臭硬的不好传闻。
但他看着网络上那些是是非非,不管那些被他拒之门外的流量小鲜肉的粉丝们如何攻击他,他从来冷笑蔑视,觉得她们悲哀又可笑。
所以,这部被他寄予厚望,甚至明知道很可能会血本无归,也执着要拍出来的电影,他依旧咬牙坚持原则,没有听从其他人的建议,放进来一个可以拉动流量的小鲜肉。
直到张无病联系他。
直到他看到燕时洵。
名导演忽然觉得,如果是这个名叫燕时洵的青年的话……他愿意破例一次。
不需要演技,他只想需要燕时洵本色出演。
——那就已经是他能够奉献的,最好的作品。
但是,名导演终于下定了决心,电话那边的张无病却犯了难。
“导演,燕哥他……都没有在娱乐圈出道啊,还是个素人。”
名导演:“……???”
第122章 童声咯咯(2)
既然是双方剧组的合作,那就不能像寻常朋友之间的探班一样不拘小节了。
张无病定下了嘉宾们探访剧组场地的时间,也在剧组下榻的酒店定好了房间,像正常拍摄一期节目那样郑重,该有的一样不少。
当然,这次还是和正常拍摄有些不同的。
因为电影的预告片还没有出,拍摄还在保密阶段,所以张无病向每位嘉宾都强调了这件事,提醒大家不要随意在片场拍摄。
而为了避免拍到不应该泄露的东西,嘉宾们的分屏直播这次也被关闭,只有节目组的主屏镜头进行拍摄。
剧组那边也专门派过来一个助理,向嘉宾们说明需要保密和注意的地方。
但即便需要准备的事情如此繁琐,好几位嘉宾还是激动得不行,安南原一点实感都没有,每天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综艺咖兴奋得好几天都没睡好,就等着节目组出发去片场了。
社交平台上,没买到预订票的粉丝们还在节目组官方账号下面狼哭鬼嚎,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宣传环节的张无病有些为难。
粉丝们想要拿到燕时洵唯一一张海报的心愿,张无病已经知道了,他心软的想要加量,但却被名导演拒绝了。
“最开始我的计划只是八十万张,现在已经卖出去五百万张了,按照这个预定比例,还有宣传范围预测,分析部门的预估票房已经达到了我的心理数值,这部电影已经到达了及格线。”
名导演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既然已经确保了电影的基本盘,确定收支平衡,那就没有必要继续了。毕竟距离电影上映还有最起码一年,时间太长,预售太多也不好。”
张无病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很清楚这是对方作为电影负责人的决定,他没有置喙的资格,于是将这个有些“悲伤”的消息发布在了节目组官方账号上,宣布预定电影票增海报的活动正式结束,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关注。
于是,那些手慢没买到的粉丝们,彻底傻了。
要知道,单是领了燕麦徽章的粉丝就已经有两千万了,还另有很多比较佛系没有参与日常打卡活动的燕麦,总得算上也要三千万左右。更何况还有不少安南原等嘉宾的粉丝,和冲着名导演和电影本身来的人,加在一起最起码也要五千万人,想要买到这张海报和预售票了。
然而总共却只有五百万个名额,十比一的比例。
粉丝们的眼泪都要把标签和官方账号淹没了。
“可恶,我是个不合格的燕麦,燕哥的第一张海报啊,我竟然没有买到!痛心疾首!”
“呜呜我就差一点就抢到了,结果要付款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电话,等我赶紧挂断的时候已经卖光了,孩子人都差点哭出来。”
“好难,这张海报真的很好看,就算不是粉丝也想要啊,不愧是出自名导演之手,这个拍摄镜头,太有故事性和艺术感了,收藏价值超高!请问后续会单独售卖这张海报吗?价格不是问题。”
“啊啊啊啊爆哭!我还想把这张海报贴在家里辟邪呢,哭了。”
“张导你是全世界最帅的人!所以,能给走个后门加加量吗呜呜。”
商务旅游车内,燕时洵听着旁边安南原念出来的粉丝评论,也笑了出来:“小病,听到了吗,人家说你世界最帅。”
因为这次并不是正式拍摄,所以节目组原本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全跟过来,除了摄影部门,只有一部分负责统筹和联系的后勤人员,所以张无病也就顺理成章的和嘉宾们坐在了一辆车上。
别看张无病作为导演干正经事的时候懵懂又迷茫,但是作为富三代,他会玩的东西可不少,本质又是个年轻的小傻子,所以嘉宾们无论抛出什么梗,他都能稳稳的接住,娱乐效果拉满,让整个车里时不时爆发出大笑声来。
就连综艺咖都揉着笑疼了的肚子,一脸惊奇的感叹:“综艺之神降临了啊。”
不过听到燕时洵的声音,刚刚还在后面和安南原插科打诨的张无病,几乎是连窜带跳的冲到了车子最前面,拽住燕时洵的大腿就声泪俱下的嚎道:“燕哥,你绝对是眼里最帅的!你相信我啊!”
燕时洵:“……”
他的手掌支着头,看起来一副不太想搭理张无病的样子。
嘉宾们早就发现了张无病和燕时洵特殊的朋友关系,早期的嘉宾也都知道燕时洵是因为张无病找不齐人,而被迫加入的,所以大家都乐得看这两人奇特又和谐的相处方式。
宋辞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张无病和燕哥是这个相处模式吗?”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镜头前的观众们。
因为这次没有分屏,所以主屏镜头是架设在车里的,直接对着所有人,所以观众们能清晰的看到张无病抱大腿疯狂嘤嘤嘤的模样,不由得目瞪口呆。
[导演你在干什么啊导演!痛心疾首,你可是多年来第一个能和那位名导演合作的综艺导演啊,拿出你的气魄来啊!]
[笑死,有燕哥在的地方,威武导演也得变成嘤嘤怪。]
[虽然但是,如果是我在现场,也一定会选择抱燕哥大腿啊!这可是能救命能带你飞的金大腿,你们没看到那个分析大V分享的数据吗,要不是燕哥,这节目真不太能火,而且导演最开始的拍摄手法也能看出很青涩,燕哥真的让这节目起死回生了。]
[就算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我也愿意抱燕哥大腿啊!近距离靠近燕哥什么的……嘿嘿嘿,燕哥……嘿嘿嘿,肌肉……]
[前面的,你擦擦口水吧!]
[摸下巴……我一直觉得张导和燕哥的相处模式让我觉得很眼熟,直到今天我才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我和我宿舍那些儿子们一样的相处方式吗!]
[父,父与子?]
[悄悄说,燕哥和张导当年在大学,还真是室友。]
[羡慕了,我叫一声爸爸燕哥也能带我飞吗?]
[???前面的,你节操掉了啊喂!快捡起来!]
车内一片欢声笑语,明明燕时洵什么都没做,但却把所有嘉宾都逗笑了。
燕时洵对这个局面颇为无奈,他忽然觉得,整个车里只有他旁边最古怪的邺澧是正常人了。
其他人……大概张无病的傻子病毒能传染吧。
燕时洵冷漠无情的转身向邺澧看去:“所以,你为什么会应聘这家伙的助理?不觉得吵闹吗?”
邺澧气定神闲的坐在车窗边,高大结实的身躯无比有存在感,令舒适高档的宽敞车座,也让他的大腿挨着燕时洵的腿侧,温暖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从身边传来,令他心情颇好。
“因为合适。”邺澧单手支着头,墨色的长发也随之滑下挺括的肩膀,他侧眸看着燕时洵,轻笑道:“你就像一匹孤狼,不接受他人的感激也不与他人结因果,唯一与你有联系的,只有你脚边的那坨,所以,靠近了他,才靠近了你。”
燕时洵:“……啧。”
说得好有道理,令人无法反驳,换他想要接近某人也会这么做。
而燕时洵脚边的那坨,茫然的抬头,假哭声停止:“嘎!”
他们是在讨论他吗?
剧组拍摄用的场地在滨海市的老租界区,那边因为文化古迹保护,还完整的保留着百年前老滨海的风格,正是剧组所需要的场景。
商务车平稳的从大桥上驶过,跨过江之后就是老租界区。
综艺咖仰着头看着车窗外优雅而沉淀着岁月的古老建筑,感慨道:“当年我刚从野狼峰搬来滨海市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那时候我也像现在这样坐在观光巴士上,听导演讲滨海市的历史,兴奋得不行。”
张无病笑着接话道:“李导演他们把整个老租界东区都包了下来,这几天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走走看看,这些建筑平时都是被保护起来禁止入内的。”
综艺咖笑着摇了摇头:“当年的我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话说到一半,综艺咖忽然卡了壳,目光跟随着车窗外的某一处移动。
“那辆车……”综艺咖指着车玻璃,犹豫道:“好像是她的座驾吧?”
周围的人闻声看去,正巧综艺咖指着的那辆车从他们身边驶过,驾驶位与他们的视线平齐。
黑色反光车玻璃看不清里面人的面容,但是光是从这模糊的剪影里,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个足够漂亮的女人。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统一冒出了一个名字——池滟。
能进入被剧组包场的地区,开着如此价值不菲且产量稀少的豪车,还是个女人。
只有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了。
“天啊……是池滟姐。”白霜迅速捂住了自己红通通的脸颊,有些不敢置信:“竟然是池滟姐真人,我也太幸运了吧!”
燕时洵听到这个令他耳熟的名字,不由得侧目看去。
正好此时,那边的豪车也降下了车玻璃,带着墨镜的女人向这边看来。
她披着大波浪卷,红唇如烈焰,美得张扬而不可一世,像是整个娱乐圈都匍匐在她裙下。
似乎是因为相同的行驶路线,让池滟确认了旁边这辆车也是剧组的人员,但却无法从隐秘性极高的反光车窗里看出是谁,所以她礼貌的抬手向商务车打了个招呼,表面上的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年长些的综艺咖等人还好,但白霜和路星星这样的年轻人,都不由自主红了脸,被池滟的过于具有攻击性的美艳击中了心脏。
“天!她好棒!”
白霜像个小迷妹一样,明知道车窗外的人看不到,也拼命的挥手打招呼回应着,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好美!”
旁边的赵真善意的笑道:“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早就定下是她了,听说导演已经筹备这个剧本很久了,但一直找不到心目中的主演人选,直到池滟姐从国外度假回来,空出了档期,导演才终于能开始拍这个剧本。”
“这么厉害?那可是李雪堂导演啊!”旁人惊呼。
“导演说,在池滟姐身上,他才看到了自己一直寻找的那种气质。”赵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池滟姐是国内唯一一个电影奖大满贯演员吧,无论是对故事的把控还是演技的处理,她都完美无缺。她值得。”
所以,一位颇负盛名的顶级女演员,却瞒着所有人,心力憔悴的寻找能够救命的方式?
燕时洵漠然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得与其他嘉宾如此格格不入,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因为燕时洵的注视,邺澧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池滟。
但他丝毫没有被池滟顶尖的美貌打动,相反,他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厌恶,便转过头,不再施舍一个眼神。
……
拿到了节目组的行程后,导演早早就派了助理和摄像等在入口处。毕竟是联合的合作,他作为东道主当然要欢迎节目组来探班。
但是助理没有想到,停在他面前的不仅有节目组的商务车,还另有一辆气质张扬的豪车。
豪车一个漂亮的漂移急停甩尾过弯,在深秋的冷气中留下一道逐渐模糊开来的白色雾气,稳稳的停在了助理面前。
在助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豪车打开,红底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然后池滟才动作优雅的从车里走下来。
“池,池姐?您经纪人之前不是说您有事,开机仪式就不来了吗?”助理赶快低下头疯狂的翻自己的备忘录,生怕是自己忽略了工作联系,疏忽了池滟到来的信息。
如果他对着一位顶尖影星都能犯这种错误,明天他就能被导演炒掉。
“不。”池滟却伸手压下了助理的动作,她挑唇微笑:“我改主意了,毕竟是电影的女主角,不来参加开机仪式也太说不过去了。”
助理如蒙大赦,疯狂点头:“好的,我这就告诉李导。”
至于他原本要接待的节目组,已经被他彻底忘在了脑后。
就连脾气好得像个软面团的张无病,站在车里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皱起了眉,不太舒服。
脾气直来直往的路星星直接就骂了出来:“知道踩高捧低是娱乐圈的潜规则了,但也不用这么明显吧?我们可是刚刚帮他们卖了五百万张电影预售票。”
燕时洵倒对此并没有多在意,他率先缓缓站起身,让司机招呼了一声打开车门,就整了整坐得发皱的外套,准备下车。
“路星星,我们是在直播中。”燕时洵似笑非笑的瞥过路星星:“不怕宋道长看了骂你?”
“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自己没有脚,不会自己走过去吗?”
燕时洵磁性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懒散,却让人无法反驳,也压下了其他嘉宾们的不悦感受,让他们眉头一松,忽然觉得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路星星,顿时就缩了脖躲到了赵真后面,闭嘴不敢说话了。
而其他情绪同样不太好的嘉宾们,也在燕时洵的提醒下,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于是也缓和了心情,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里。
谁想,那助理转身准备拔腿就走时,却被池滟叫住了。
“我会来参加开机仪式的事情,提前并没有向你们沟通过,所以,你本来站在这里是要等谁的?”
在池滟的提醒下,助理猛然想起了他原本的任务,赶紧看向旁边被自己忽略了的商务车,然后在看到已经有人准备从车上下来时,心中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完了。
这次他是真的要被炒了。
要知道“心动环游九十九天”可是一个直播节目,不会有后续剪辑,也就意味着错误不会有被修改的机会。而娱乐圈里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明星,最讨厌的就是被忽略,别人压自己一头。
区别对待是他们这些小卒的死线。
而自己刚刚把这么大一个、粉丝合计起来将近一亿的节目组,就这么晾在了一旁,所有人都可能已经通过直播看到了他刚刚做了什么。
那些粉丝们怕是要撕烂他了。
助理欲哭无泪,赶紧亡羊补牢,招呼着旁边的摄像一起跑过去。
“张导演!舟车劳顿大家辛苦了,我们导演已经在里面等着大家的到来了……”
当他边说边抬头时,就正对上了一张即便放在娱乐圈众多俊男美女中,也绝对是顶级的俊美面容。
男人锋利的眉眼如此具有辨识性,让助理瞬间就意识到,这位先走下车的人是谁。
近期人气最高,IP价值最高,堪称的娱乐圈流量奇迹的……燕时洵。
要知道最近两个月,燕时洵的名字迅速在网络上爆红。在没有任何资本注入和工作室运营的情况下,燕时洵还聚集起了将近三千万的粉丝,并且都是活粉,虽然平日里都是理智居多,但凝聚力却不容小觑。
没有任何一个聪明的公司和艺人,想要与燕时洵交恶,他们忌惮着这三千万粉丝。
我大概是得罪燕时洵第一人了。
助理这样想着,心中涌起一阵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粉丝撕碎的下场,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该说助理和张无病等娱乐圈半吊子不同,他对网络上的舆论风向猜得很准。
从直播中看到节目组被扔在一旁没人理会后,一部分观众就有些生气了。当看到助理对池滟点头哈腰,恭敬有加,却对节目组的人不闻不问的区别对待后,其中一些人直接就炸了。
[什么意思啊?看得到池滟看不到我们是吗?看人下菜碟有意思?]
[小兄弟,路走窄了啊,战术后仰,.jpg。在你面前的是恶鬼之首,斩神之人,镇邪之王——燕时洵。你这样是会被鬼吃掉的,指指点点.jpg]
[emmm虽然知道娱乐圈是地位绝对一切,但是也不用这么明显吧?这边还直播呢?]
[虽然燕麦们的最高目的是为了燕哥的海报,但是因为这个,可是五百万张预售电影票都秒空售罄了好吧?眼界也太低了,到底知不知道燕哥的IP现在多值钱啊?]
[池滟粉不敢说话……我刚刚本来还在高兴池滟姐出现了,现在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不过池滟姐刚刚也提醒那个工作人员了,这事和她无关吧。]
[啊啊我好气!但是燕哥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反应?]
就在助理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温暖干燥的修长手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指个路给我们就行了,我们自己过去,也能看看风景。”
与助理想象中雷霆大怒的模样截然不同,燕时洵面色平静,还顺手帮助理拂掉了肩膀上的灰尘。
“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所以,去吧。”
助理愣愣的看着燕时洵,大脑一片空白,没能从这种巨大的落差里转变过来。
他可是听说了,燕时洵的脾气不太好,在直播前也很凶,就连路星星那个音乐圈里有名的刺头都害怕他。怎么……
就在助理愣神的时候,嘉宾们已经跟在燕时洵的身后,一个个从车上走下来,路过助理时眼神里还带着同情。
这工作做得,完全不合格啊。
像综艺咖这样的人精,更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在圈子里走不远。
池滟原本并不知道商务车里有谁,但此时,她因为那助理的事而向那边看去,视野中却忽然闯入一个意料不到的身影。
她被墨镜遮掩住的眼睛瞬间不可置信的睁大,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
“燕时洵?”
池滟主动迎上去,大方的伸出手向燕时洵,自我介绍道:“我是池滟,你的粉丝。”
后面刚刚跟上来的嘉宾们:“???”
直播前只隐约听到了一点的观众们:[!!!]
燕时洵的脚步顿住,向池滟看去的目光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软化,依旧带着对待陌生人的疏离和警惕。
其他人不清楚原委,但燕时洵良好的记忆力可是在提醒着他,池滟是怎样借助过层层人脉找上他,向他发来了一封几乎是在求救的邀请函。
燕时洵和他的同行们有诸多不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绝非有钱能请得动的。
在他因为这档节目爆火之前,很多被拒绝的委托人,还有那些同行,听到燕时洵的原则后都觉得他实在是认不清自己是谁,说话的口气竟敢这么大。不少委托人更是在被他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宣称给他们钱也不会找燕时洵。
——当然,那些委托人里还活着的一部分,在看到这档节目播出后燕时洵展露在所有人的实力,还有海云观对燕时洵特殊态度,都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冲到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自己面前,给自己两个耳光。
但是现在,这项原则就成为了很多权贵对燕时洵又爱又恨的原因之一。
包括池滟。
不过此时站在燕时洵面前,她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恰到好处的亲近态度,还有主动伸出来的手,都让她将姿态表示得很明显。
燕时洵的目光从池滟身上扫过,没有任何屏幕和拍照设备的阻隔,他能看到之前在邀请函上读出的更多的信息。
比如,池滟现在魂魄的状态。
不过,即便是燕时洵,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任由一位女士始终伸着手,却不予回应。
按照社交礼仪,本应该是男士主动,但池滟这样高地位的女性,却主动表态,已经足够友好。如果燕时洵不予回应,其他人看到的可不是池滟尴尬,而是燕时洵无礼粗鲁。
很多对人心并不透彻的人,看不清池滟这般举动的心思,燕时洵却看得很清楚。
——她在用周围人的看法,逼迫他向她靠近。
有趣,明明有求于他的是池滟,她却在看似放低姿态的时候,将她自己的位置摆得如此高高在上,让他不得不靠近她。
因为他没有回应那封邀请函,所以池滟才换了种方式吗?看上去,她很势在必得啊。
燕时洵轻轻扯开唇角,笑容却毫无温度。
他伸手,与池滟伸过来的手一触即离:“我,燕时洵。你好,再见。”
他的笑容迅速消失,面无表情的从旁边迈开长腿走过。
而后面的嘉宾们,此时也才终于从惊愕中回神,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一起向着剧组所在地走去。
因为文化遗迹保护,所以这整个区域都不允许私人车辆进入,就算是剧组包场,他们的各类大型设备都只能人力搬进去,甚至为了保护地面百年前的砖石,剧组被管理处要求在地面上满满的铺着保护布。
为了能在这里实景拍摄,剧组可是花了很大一笔预算。
这也导致了剧组的高成本,让导演不得不寻求了和节目组的合作。
“李导演是一位精益求精的人,他不仅拥有深刻的灵魂,还有着对艺术孜孜不倦的追求,他正是我所敬佩的那类人。”
在一路上走过去的时候,池滟主动充当了节目组的导游,向嘉宾们介绍着沿途建筑的历史,并且在直播前真挚的表述着自己对导演的敬仰,却毫无谄媚感,而是恰到好处的舒服。
这让之前因为刚见面时的小风波,而对池滟有些不良印象的嘉宾们,都迅速对她改观,不到一会就已经亲近了起来。
而直播前的观众们,也都从之前因为生气助理区别对待而连着对池滟也产生了的恶感,变得痴迷。
[池滟姐姐也太好了吧,她好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的人品真的没得说,不后悔粉她。]
[国际巨星,就没有她没拿过的电影奖项,演技好业务佳,就连为人都没得挑,他几乎是个完美的人了。那些之前嘴臭骂她的人,真是可以的啊。]
[和杂志上采访她的那位记者说的一样,她就像女王一样啊。呜呜池滟姐姐好帅,我快要弯成蚊香了。]
因为池滟的动作和神态都太过自然,所以其他人一直都没有发现,她一直在若有若无的靠近着燕时洵,并且想要尽可能进入直播镜头视角盲区。
就像是有什么事情,她焦急的想要告诉燕时洵,一刻都不能等待。
但是没什么能瞒得过邺澧的眼睛,更何况他对于所有与燕时洵搭话和靠近的人,都格外的关注。
虽然顾虑着燕时洵的感官,邺澧没有做出太严厉的事情,但也一直像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一样,挡在池滟和燕时洵中间,不让她靠近燕时洵。
这让池滟有些急,墨镜下的目光瞥了邺澧好几次,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笑着向众人说道:“我是不是有点太有表现欲了?好像都剥夺了你们自由参观的乐趣。为了不让你们嫌弃我话多,我还是把主场还给各位吧。”
池滟笑着在红唇前做出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美艳中带着亲昵的俏皮,没有让众人有任何被隔开距离的感觉,不显声色的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建筑上。
而她自己却彻底离开了直播镜头的边缘,走在众人的最后面,紧贴着燕时洵。
“燕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礼,可能因为我擅自接近您的事情让您觉得不舒服了。”
池滟面色坦荡,压低了声音道:“请相信我,我最近为了家里的怪事忙得焦头烂额,并不知道您会来剧组探班。我原本连紧贴的开机仪式都不太有时间来,是临时决定来的,并非有意靠近您。”
“您应该已经看到了我送到张家的信,知道我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池滟苦笑:“说实话,我每天都活得胆颤心惊,心力憔悴,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了。”
燕时洵不为所动,他直视着前方,漠然道:“恕我直言,以池女士的名声和财力,您想要解决一件事很容易。既然你知道我看过了信,也知道我没有给出回应,就应该知道我是在拒绝你了。你没必要再向我说这些,只要你把需求一说,大把的知名大师愿意为你排忧解难。”
池滟却没有放弃,她摇摇头:“我问过了,不管是国内的国外的,姑婆找过,神父也看过。我上个月还去了港城,几位有世家传承的大师我都拜访遍了,但他们都无能为力。”
“我本来已经回国等死了,是无意间看到了燕先生,才最后想要试一次。”
池滟的脸上带着哀求:“如果燕先生都不肯救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美人蹙眉,引人怜惜。
尤其她一向强势又犀利,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却愿意低下态度软下身段求助。
这样的反差,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忍心拒绝,看她失望。
但燕时洵却依旧漠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被触动分毫:“你的事,我管不了,恕我才疏学浅。”
“我从不随意插手其他人的因果。”燕时洵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向旁边走去,将自己拒绝的态度表达得很明显。
池滟错愕,没想到燕时洵竟然如此狠心,让她有些恼怒燕时洵的不知好歹。
但一想到她家里的模样,她又打了个抖,咬着牙追了上去:“燕先生……”
邺澧伸出有力的手臂,虚虚的护在燕时洵背后,他高大的身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随意的瞥向后面依旧不依不饶跟上来的池滟,目光冰冷,仿佛在看一个罪孽深重的死人。
池滟那一眼震在了原地,犹豫了好半会儿,还是没敢追上去。
那个陌生男人……总觉得被他看透了灵魂一样恐怖。
……
因为中间出了小插曲,节目组的人走到剧组场地的时候,比原本预计的稍微晚了一点,让导演有些不高兴。
像他们这些拍电影的,即便嘴上不说,但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信鬼神之说,最忌讳片场出现一些不敬鬼神的举动。
尤其这次他们租下来的场地还是在老租界,这边的房子都是那个年代建成的,又经历过那段岁月,里面枉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连他们脚下踩着的这条路,都曾经被血洗过,据说时至今日,老砖石的缝里还残留着当年的血迹,因为亡魂不肯离去,所以无法清理干净。
因此,导演比平日里还要小心,甚至要求在片场的工作人员们说话不可以声音太大,唯恐惊动到房子里徘徊的亡魂。
但在导演如此重视的情况下,眼看着算出来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节目组的人才姗姗来迟。
“张导演的表,该修修了。”导演不悦的看了眼张无病,目光从嘉宾们身上带过,在直播前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显。
路星星脾气冲,直接就想反呛回去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工作做不好,他们还想骂人呢。
却被张无病按住了。
张无病示意路星星,往旁边那个忐忑紧张到快要昏厥过去的小助理身上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笑着向自己的偶像道了歉,说是自己的错,只字未提助理的事。
见张无病态度良好,导演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路上堵车了?滨海市这个路况,真是要命。快过来吧,还有五分钟开机仪式就要开始了。”
见到池滟,导演眯着眼睛打量她好几眼,冷哼道:“不是说不来?”
“这么重要的开机仪式,怎么能不来。”池滟笑着走过去,自然而然的跟着导演,一起走到了主创人员队伍的最前方站定:“经纪人压给我太多工作了,我拼了命才腾出这几天时间,就算推了所有工作,也不能错过您的事情啊。”
作为女主角,池滟站在最前头的位置,当之无愧。
导演也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至于赵真,他拿到的是男三号的角色,站得稍微靠后。
人都来齐后,原本聚在空地上闲聊的其他演员也都整装严肃,不再谈笑,等着导演上香。
像燕时洵他们这些名义上是来探班的人,则站在旁边围观。
从燕时洵这个角度,他能清楚的看到供桌上摆放着的烤整猪,水果满头,香烛供词,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看来导演没有怠慢。
他顺手掐算起来,也确认了此时正是吉时,导演找的人并没有出错。
头柱香是导演来。
他从旁边的大师手里接过三炷香,恭敬的向供桌鞠躬行礼后,上前两步,将手中燃烧的三炷香插在了香炉里。
烟雾缭绕,在四周盘旋。
紧接着的就是池滟。
但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安,大师递香过来时,她恍惚着没有反应。还是导演不高兴的皱着眉,回头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池滟不好意思的冲大师笑笑,从他手里接过三柱点燃的香。
然而,她刚鞠躬拜下去,就听到“啪嗒”一声。
三炷香齐齐的从中间拦腰折断,摔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四分五裂。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其他演员们茫然又紧张的小声和彼此议论着,人群中开始躁动。
很多演员都参加过很多次开机仪式,但从来没有一次,出现了这样的情景。
导演看过来的目光也有些不高兴,觉得这件事太不吉利。
池滟很快就掩饰好了自己的慌乱,抬头得体的道:“看我笨手笨脚的,大师,再给我三炷香。”
燕时洵皱着眉,注意力也被池滟的异常吸引。
这次很顺利,香并没有断。
无论是池滟还是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当池滟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的一瞬间。
“呼!”的一下,连同之前导演的三炷香在内,六炷香齐齐灭掉。不仅如此,供桌上燃烧着的蜡烛,也都熄灭了。
只剩下白烟混合着蜡烛燃烧的刺鼻蜡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像是有谁顽皮,在旁边猛地吹了一口气,将香烛都吹灭了。
人群中更加躁动,连旁边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不安了起来。
“什么情况啊,我之前的剧组没有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
“虽说迷信不好,但是接连两次都出意外,是不是说不过去?”
“难不成……这里真有什么东西,所以香才点不着?”
“哈,别是池滟自己的问题吧。”
节目组的嘉宾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常年撞鬼的张无病在听到那些人的猜测后,却摇了摇头,并不相信。
以他这么多年来的经验,他没觉得这里有鬼。
张无病看向旁边的燕时洵,本来想向他求问真相,却看到燕时洵死死的皱着眉,看着池滟。
窃窃私语混成纷乱的一片,池滟面色苍白。
“闭嘴!”导演威严喝止了人群的躁动,不悦的做出了解释:“秋天起风而已,你们想象力可挺丰富,编剧可以考虑下班了。”
池滟抬头,感激的向替她解围的导演笑了笑,但是她的肌肉都因为恐惧而僵硬着,让这个笑容看起来极为勉强,甚至有些骇人。
她伸手向香炉,本来想要将里面熄灭了的香拿出来。却没想到,她的手指刚碰到香,原本好好的香就忽然“啪!”的一下破碎成好几截,不少甚至变成了粉末落在香炉周围。
……就像是,一个人被砍成了好几段,甚至灰飞烟灭。
池滟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血色迅速从她的脸上褪去,伸出去的手都僵硬的维持着动作忘了拿回来。
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她的后背蔓延上来,一路麻痹了神经。
好像有谁冲她的耳后吹了口气。
——“咯咯。”
第123章 童声咯咯(3)
谁都没有想到,开机仪式会闹出这样的局面。
剧组请来的大师站在供桌旁,看着满桌粉碎狼藉的香灰,神色难看。
拿钱办事,他本来做的是服务行业,开机仪式又不是多危险的事,图个吉利而已。但这个声名在外的女演员,却让他第一次看到这种事。
导演也面色阴沉不定,整个场地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谁都没敢率先打破僵局。
只有池滟站在供桌前,脊背僵硬,原本的好身材现在显得如此单薄,在秋风中瑟瑟发着抖。
“池滟,不舒服就在旁边休息一下。”
还是导演意识到现在是在直播中,场面不能搞得太难看,于是出声缓和了局面,指挥道:“大师,麻烦你重新准备一下。”
导演发话了,所有人立刻动了起来,场地上重新有了人气。
池滟则被助理扶到了后面休息室,被导演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委婉的拒绝了她参加开机仪式。
——作为女主角,却被踢出开机仪式,闻所未闻。
在场的很多小演员,幸灾乐祸的看着池滟虚弱的背影,已经能预料到消息传出去之后,网上说得有多难听了。
而在直播里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已经惊呆了。
如果第一次是意外,可以说是香的质量不好,那,第二次呢?第三次呢?总不能连续三次都是巧合吧?
[我记得燕哥之前是不是说过,香最忌两短一长?那这个齐腰折断是什么意思?]
[太离谱了……我经常要给家里祖先上香的,但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刚刚还抱怨这剧组太抠门,连香都买次品,一碰就断,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但,那个烤猪的颜色,我眨了下眼的功夫,忽然就黑了?]
[惊了,好像还真是!我本来以为是屏幕显示器的色差问题,但这也不至于大家的屏幕一起出问题吧?]
[好可怕呜呜,我家外面在下雨,客厅窗户没关严实,风声呼呼的,我现在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敢去客厅关窗户了。]
[最后都成香灰了……就算谁家的香质量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况且之前导演和大师拿着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怎么就到池滟这出问题了?]
[……默默披上厚衣服,嘶,好可怕,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节目组的人站在一旁,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本来是强强联合来的,谁能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要知道人在丢脸的时候,可是会把看到他丢脸一幕的人也一起恨上。
他们是来和名导演搭人脉的,不是来寻仇的!
“燕哥?”张无病有些担忧,抬头看向燕时洵,小声问道:“ 这什么情况啊?池滟姐看起来状态不太对。”
她当然不对。
燕时洵深深的看着池滟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的身影,面色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旁人眼中,美人就算虚弱也美不胜收。
但在燕时洵眼里,池滟整个人就像是被黑色的污水淹没了一样,无数黑气缠绕在池滟身上,不断从她的肩膀后背蔓延而上,试图没顶吞没。
那每一缕黑气,都像是贴近耳朵低语的怨恨,缠绕着不肯离去,试图将人拉进另外一个世界。
燕时洵还没在谁身上看到过这么浓重的怨气,不,应该说,他以往看到的与这类似的,都已经变成了鬼。
没有生者。
刚刚池滟在上香时,燕时洵看得很真切,她身上的黑气突然暴乱,像是发怒一样,瞬间缭乱了整片空间,吹灭了供桌上的香烛。
“师叔,池滟是不是……”
路星星凑到燕时洵旁边,难得愿意喊燕时洵一声师叔,压低了声音,想要知道池滟是否想他想象中那样。
好歹跟着的是海云观的高功道长,再加上燕时洵明显不对的神情,他就像是被老师考默背时,被旁边另一位监控老师提醒了开头的学生,也顺着模模糊糊的猜到了一点。
“事情没确定之前,不要乱说。”
燕时洵声音平静,看不出一丝异常:“路星星,修行者说出的话,会被天地听到,话一出口就有力量。如果真相并非你所想那样,但对方的气运已经因你而损耗,那你就背上了因果。”
路星星悻悻的闭了嘴,没敢再继续说。
这倒是把旁边一直支楞着耳朵偷听的安南原,急得不行,他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池滟也是他的偶像啊!
他不希望池滟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倒塌,但……
就在节目组的人都缩在一旁,假装自己是墙边的雕像一样不发一言,默默围观时,那边剧组的人也终于在一阵兵荒马乱后,重新准备好了开机仪式的东西。
刚刚那些散落满桌的香灰都被清理了出去,蜡烛也都被换上了新的。
只是因为烤整猪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提前联系制作的,无法现买,于是导演虽然心里别扭,但也只能暂时将就了。
这一次,当大师将三炷香递到导演手里时,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就会把香烛吹熄灭。
导演虽然嘴上不说,但面皮也绷得紧紧的,看起来池滟引发的这件事,已经让他心里有了疙瘩。
好在这次一切顺利,直到导演行礼后将三炷香插进新的香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香烛摇晃了两下,荡出几缕黑烟,然后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顺利的燃烧起来。
香的味道慢慢铺散开来,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后面的主创演员被导演一个个叫着名字,走上前上香的时候,每个人都丝毫不敢怠慢,手臂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很是紧张。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导演严肃的脸也重新和缓了下来。
开机仪式按照流程顺利完成,而那边摄影师也拿着拍好的照片过来,找导演选片做宣传。
其余的演员们也都各处散去,彼此之间交谈着,看起来一派和谐,仿佛谁都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一次小插曲。
导演走过来,与张无病握了握手,道:“让大家看笑话了。”
张无病连忙道:“瑕不掩瑜,恭喜您的《滨海夜曲》开拍。听说您为了这个剧本筹划了很久,您这么用心,一定会顺利。”
导演点点头:“希望吧……赵真呢?”
他笑着向后招了招手,示意赵真过来:“朋友们都来探班,你怎么能把朋友晾在一旁?正好今天你的讲戏还没到,应该先熟悉下场景找找感觉,就带着你朋友们一起吧。”
“刚开机,我那边还有工作,就先失陪了。大家随处逛逛,不要拘谨。”
导演也知道,节目组为他带来了保证电影成本的庞大流量,这才使得投资方放心的通过了他的资金审批。而对方也能借助上自己的名气,说不定其中一些人回去后就会贴一个“艺术”的标签。
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节目组就这么晾在一旁,实在影响不好。
所以导演笑着和每个人快速的握了手,难得做出了亲近的姿态,嘉宾们也都很给面子。
但当导演握到燕时洵时,却迟疑了好半天都没有松手。
燕时洵挑了挑眉,原本漫不经心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的目光,重新看向导演,用眼神询问道:有事?
“你……”导演犹豫着,但还是问出了口:“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除了原本就知情的张无病,其他人皆是惊讶的看向导演,没想到早已成名多年的名导演,会直接向一个人发出邀请。
这要是让那些一直想要加入导演的电影,却屡屡被拒绝的演员们知道,竟然有一个连娱乐圈都没进的人这么轻易的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大概会疯狂吧!
直播前的观众们:[???]
[笑死,燕哥哪里有演技这东西啊?]
[嘿,前面的你别说,每次燕哥告诉我们那不是迷信是科学的时候,演技都挺好的,骗得我晕乎乎的。]
燕时洵没想到导演竟然会猛地来这样一下,因为张无病很清楚,燕时洵不会答应的,所以之前在与导演通过电话后就把这件事扔在了一旁,并没有和燕时洵说。
他此时看着名导演格外真诚不像是做表面功夫的表情,有些触动,所以也就没有按照他以往的风格直截了当的拒绝。
燕时洵虽然不了解娱乐圈的东西,但他对这位导演可不算是陌生。
原因很简单——张无病的偶像,就是这位导演。
虽然张无病按照家里人的想法,报了滨海大学金融系,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对电影的热爱。尤其是这位引发了他人生最初对于电影的兴趣和追求的,李雪堂导演。
燕时洵和张无病住在同一个宿舍,不止一次的看到张无病那里堆放着高高一摞电影史、电影艺术,还有期期不落的电影杂志。里面有关李雪堂导演的介绍,都被张无病当个宝贝一样剪了下来,贴在墙上,时时激励他自己。
于是,连带着从不关注娱乐圈的燕时洵,也知道不少有关这位导演的生平和为人,知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为了追求自己心中的艺术可以排除万难。
一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应当得到尊重。
于是燕时洵手上使了个巧劲,从导演握着不肯放开的姿势里脱出手来,笑道:“赵真是个好演员,还有其他很多苦心钻研演技多年的优秀演员,希望能与导演您合作。”
听出燕时洵话中委婉的拒绝,导演虽有失望,但也尊重其他人的选择,于是点点头,转身走向早已经在等着他的团队人员们。
“哇这可太牛批了燕哥!”
路星星兴奋的冲过来,问道:“这也是我们和他们合作的条件之一吗?让燕哥你去演电影?”
燕时洵感觉,自己逐渐能理解宋一道长经常面无表情的原因了。
怕不是被这个孽徒气得。
“是不是合作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就算是,也经不起你在直播前面这么一声吼。”
燕时洵假笑:“考虑过拍卖你的脑子吗,路星星?一定能卖到很高的价格,毕竟别人都有使用痕迹,你的是全新的。”
刚刚还在震惊于路星星所说的“交易”的观众们:[噗!]
[燕哥这意思是,路星星一直都不动脑子吗?]
[哈哈哈哈哈我本来以为路星星是那种痞酷痞酷的音乐人,去年他diss了全场竞争对手的时候,我还觉得这哥好帅我好爱,现在我只想问问去年的自己是不是眼睛瞎了。]
[这踏马分明是个傻孩子啊!哈哈哈哈绝了,星星啊你可长点心吧,你在阿妈眼里的帅气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家星崽傻fufu的。怜爱揉脑壳.jpg]
路星星疑惑的看着燕时洵好半天,才弱弱的反驳:“那燕哥你刚才,不是没拒绝李导演吗?还说要和他合作来着……”
燕时洵:“………”
“真让人不敢置信,你这种理解能力,竟然还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路星星愉快一拍手:“我没有啊!”
燕时洵:“?”
其他人也都纷纷向这边看来。
路星星丝毫没意识到看向他的目光,神色泰然道:“因为我是从少年时期就在海云观入了门拜了师的啊,所以我在上完小学之后,就一直是跟着海云观的师叔们学习的。”
直播前的观众们快要笑疯了。
[打扰了,请问这节目是叫星星喜剧人吗?]
[星星还真的从来没有遮掩过这件事,很多粉丝都知道来着。之前参加节目对手diss他的学历,他直接当场把《辞海》从第一个字开始编曲填词唱出来,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对方不服,主办方当场掏出《辞海》一个字一个字对照,还真都对应上了!]
[我们星星只是学历低,但是文化程度可不低,海云观出来的人,真的有两把刷子。]
[燕哥给你两巴掌:)燕哥不是在问路星星的学历好吧,燕哥自己好像也没有学历吧?他是觉得路星星有点过于蠢了。]
[?你对燕哥怕是有什么误解……]
[噗,我怎么觉得星星在燕哥面前是过于乖呢?刚刚那一幕像不像父与子,星星就是个想和爸爸炫耀自己成绩的蠢孩子。]
[??难道燕哥自带变爸属性?为父很担心你.jpg]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燕哥和星星简直娱乐效果拉满吗?我刚刚还被吓得半死,现在已经笑瘫在床上了。]
燕时洵已经彻底不想理会路星星了,他忽然有些同情宋一道长,有这么个徒弟,可够考验修行的了。
而赵真也揉了揉笑得发痛的脸颊,引着节目组众人离开开机仪式的场地,往外面走。
“这边以前是Y国的租界区,后来就被滨海市列为了重点保护单位,想进来参观都要预约制,每天只接待一千人,很严格,不是想进来就能进的。”
赵真展开副导演塞给他的地图和攻略,边走边充当导游,向嘉宾们介绍道:“这次有机会好好逛一逛,大家可不要客气。包场还能进到建筑内部的机会,太难得了。”
路星星疑惑的“嗯?”了一声,向燕时洵问道:“燕哥,你不才是导游吗?怎么是赵真在讲解?”
燕时洵平静的走到路星星面前,朝他假笑了一下:“因为我要腾出时间来收拾你吧。”
然后他瞬间出手,速度快到几乎出了残影,在路星星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拽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拽着路星星向旁边的小巷里走去。
“你们聊,我和路星星友好的交流一下。”
燕时洵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而直播最后的画面,就是路星星划拉着四肢用力扑腾的惊恐小表情。
已经有观众眼疾手快的离开截图:[好的,让我们恭喜新的表情包诞生了!]
[放开我,我要做大胆的事!.jpg]
嘉宾们都笑得不行,赵真随意的对照着地图看了一眼,看到燕时洵他们刚刚走进去的小巷旁边的建筑,标注着“外交官井玢故居”。
大家都没有在意这些小插曲,跟在赵真身边津津有味的听着百年前这片地区发生过的事情。
而张无病却落后大家很多步,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着什么,手里也掰算着,但却边算边摇头,像是被自己绕糊涂了。
在刚刚赵真说李雪堂导演包场了整片租界东区后,张无病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拍摄成本。
他虽然做导演是半吊子,但是金融学得可不差,知道多少的利润多少的成本才能不赔本。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就发现李雪堂导演这个花钱方式,这部电影的成本可不低啊!
难道李雪堂导演拉到了大额投资?要不然这电影可很可能拍一半就预算不够了啊。
张无病忧心忡忡的想着。
而另一边,李雪堂在让赵真带着节目组的人离开后,也把原本定在今天讲戏的几个演员,全以各种理由支开了。
没有了直播和外人,李雪堂看向大师的面色就严肃了很多。
“开机仪式,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不悦:“这部电影不能出半点差错,因为其他导演和制片人都对你评价很高,所以就算你要价高,我也给得痛快,但这就是你给我的?”
大师也显得很是急躁,完全没有了刚刚在众人面前的平静和高深。
他身上穿着的道袍都沾上了香灰,看起来好像试图扑掉过,但却失败了,将道袍糊得更加狼藉,但他却已经顾不上自己苦心经营出的“高人”人设了,而是不断掐着手指,看上去在试图算出些什么。
“您也别把我和那些江湖骗子相提并论,我亲自布置的开机仪式不知凡几,不少剧组在山里拍摄不懂规矩被脏东西缠上,也是求着我去给解决的。我虽然不是您这样的名导演,但在娱乐圈里名声也是不错的。”
大师也不是任由搓圆捏扁的,他冷笑着回道:“但是今天在开机仪式上发生的事情,我简直闻所未闻!这绝非我的问题,我入行十几年了,还没见过这种神仙齐齐发怒,连香火都不愿意接受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李雪堂怒极反问。
却没想到,大师一口应了下来:“没错!”
留在这里的,都是导演组的核心工作人员,很受导演信任并且多次合作过了。此时他们都惊讶的看向大师,很少看到有谁会正面对上导演的。
要知道,娱乐圈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夜路走多了,总是比寻常人更相信鬼神之说,所以请起这些大师来,毫不吝啬钱。这位专门做娱乐圈门路事情的大师靠着这个,这些年来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样一个依赖娱乐圈和名声赚钱的人,竟然敢这么对李雪堂说话?不怕再也没有娱乐圈的人找他吗?
李雪堂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承认了,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师。
大师却在几次掐算无果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实话和您说,正因为我不是江湖骗子,所以我才不能给您打包票。这里……变得奇怪了起来。”
“明明在准备开机仪式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查看了一下这附近的情况,虽然有鬼魂,但都问题不大。可从刚刚开始,就像是此地的鬼神被触怒了一样,连八卦方位都开始受到影响,我功力不够,算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摇摇头:“这件事我解决不来,钱马上就双倍退给您,您另请高明吧。”
说着,大师竟然连带来的东西都没收拾,直接抬脚就匆匆往外走,像是有什么吓到了他一样。
这种干脆利落拒绝的态度,也让李雪堂脸色大变,意识到了可能是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两人都是气场不凡的人,他们对上,其他人也不敢上去劝。
直到那大师走过院子迈出大铁门走了,旁边等待多时的摄影师才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导演,开机仪式的照片……”
李雪堂立刻阴沉着脸看去。
摄影师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宣传组说,最好要抓住每一个能宣传电影的机会,所以这次开机仪式的照片也要放在社交平台上宣传的,您看看,选哪几张好?”
不是他一定要顶着上司的怒火,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实在是他发现的事情太诡异了,不敢一个人拿主意。
事关自己视为心血的电影,李雪堂不高兴也不会拿电影撒气。他招了招手,示意摄影师拿来看。
但摄影师却故意将很多张池滟的照片排在最前面。
李雪堂皱眉:“你怎么做工作的?没看到开机仪式的时候池滟出了那些事吗,宣传怎么能带上她?撤下去。”
其他人心中一惊,知道池滟这次在导演这里恐怕不能得个好结果了。
女主角明明来了,宣传却没有她,一点情面不留,简直太少见。
摄像师硬着头皮将那几张照片放大:“导演,拍出来的照片,有点问题……”
李雪堂不知道摄影师支支吾吾的是想说什么,他不高兴的看了摄像师一眼,但是当他顺着摄像师指出来的地方看去时,却发现了异常——
照片里,池滟态度恭敬的向供桌的方向行礼,她漂亮的身段在周围古旧环境的衬托下,美得像一幅画。
然而,却有丝丝缕缕的阴影,纠缠在池滟的后背上。
其中一张池滟躬身下去的图片里,更是有一整团黑色的阴影在池滟的后背上,乍一看简直像个孩子坐在了上面,将她压了下去。
“这……”李雪堂联想到刚刚大师怪异的态度,也一时色变。
摄影师生怕李雪堂会把气撒在带来坏消息的人——他身上,于是小心翼翼的解释:“可能是当时我的镜头前面有个飞虫飞过去,曝光的时候就造成了这样的效果。这几张照片也不能用了,我马上删掉。”
李雪堂沉重的点点头,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些事。
他多年的老搭档在旁边看到这照片后,就立刻把他拉到了一旁,躲着人小声问他道:“池滟好像不太对劲,要不要换个女主角?”
李雪堂不解。
老搭档左右看了眼,在确认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一直是个戏疯子,不关注别的东西,所以你不知道,池滟她啊,最近可是找了不少人。”
“很多圈里的人都说,她可能是惹了哪位大佬不高兴,对方找了蛊师来报复她,所以很多人最近都对她避而不见呢。”
老搭档埋怨道:“也就只有你,我提点你好几次你还致意要用池滟。”
李雪堂皱眉:“池滟是最符合这个剧本的人,况且开机仪式换主角?这话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
老搭档急得跺了跺脚:“哎呀!你这头倔驴。”
心乱如麻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谈话的风雨连廊旁边,古旧的石质巨幅影壁后面,隐约露出一双红底高跟鞋。
池滟站在阴影里,面色阴沉如水,并没有因为旁边两人在谈论换掉她而生气,也没有因为摄影师说照片有问题而慌乱。
就像是,她早就知道是如此。
只是在导演的老搭档说出“蛊师诅咒”的时候,池滟松了口气。
还好……还,没人发现。
“咦?池滟姐,你站在那干什么,风口怪冷的。”
被派来暂时照顾池滟的助理找地方搞了点热水回来,就看到池滟怪异的举动。他没有多想,道:“我给池滟姐接了杯热水回来,池滟姐不舒服,喝了多少能缓解些。”
影壁后的交谈应声而止,随即,响起脚步声。
池滟的身躯僵硬了一瞬,直起腰时漂亮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大大方方的向从影壁转过来的李雪堂道:“我是来和导演说一声的。”
“今天身体状况不太好,我打算先去酒店休息休息。”
李雪堂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允许了池滟离开。
不管池滟自己身上有什么事情,他从来不管艺人的私德和麻烦,只看重对方的演技和与自己剧本的契合程度。所以,即便他多年的老搭档不高兴他用池滟,他依旧尊重对方。
眼看着池滟身姿袅娜离开的背影,老搭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雪堂两眼:“你,你,你是真要等到出事才肯后悔是不是!”
“我不会后悔。”
隔了好半天,李雪堂又因为老搭档的坚持,犹豫的道:“你的话,我会考虑的。”
老搭档叹了口气,从自己随身的笔记本里扯下一页,匆匆往上写了个电话号码,塞给李雪堂:“我认识海云观的宋一道长,他很厉害的。要是那个池滟惹了的大佬连带着恼怒你,你真出了什么事,就赶紧找宋一道长。”
“我可听说了,那位大佬找的是苗家的老蛊师,当地人都不敢惹,你不要掉以轻心。”
虽然并不认同老搭档的话,但朋友的关心还是让李雪堂心热。
他点了点头,笑着道谢。
……
剧组定的酒店,就在老租界区东区的边缘,之前一直是作为旅游高端酒店的,从房间的大阳台上就能俯瞰租界区全景,被剧组定下了不少房间。
节目组因为要营造出和剧组关系亲密的样子,也因为这附近只有这一家酒店,所以也定在了这里。
但是无论是哪边,都没有为池滟预留房间。
毕竟池滟家就在滨海市,过了江就能到她的览江豪宅,很近。况且池滟之前连开机仪式都没有参与,剧组的后勤人员还以为这位顶级演员住不习惯酒店,所以也就没订她的。
此时池滟站在酒店前台,酒店人员和剧组助理都颇为尴尬。
“池女士,对不起,您的房间……”前台很是为难。
还是旁边的经理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立刻走过来道:“顶层的套房不是一直为井先生预留着吗?现在还不到井先生经常会来的时节,你先把顶层套房给池女士开了。”
“可是……”前台犹豫,却被经理严厉横了一眼。
“对不住,池女士,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您先在顶层套房住一晚,您所有的房间消费都算是我们的一点歉意。”
经理快步走到池滟面前:“我们马上收拾好其他套房,明天一早就带您过去。”
池滟点点头,明明她刚才并无一点帮前台说话的意思,一直不发一言对待前台和助理冷处理。而直到经理解决了问题,她才温柔的笑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来之前没有通知剧组,是我的错。”
“您太客气了。”
经理长舒一口气,对池滟的好感度上升了几个台阶。觉得这样身份高却愿意理解难处的客户,真是太难遇到了。
立刻有专门的人来引着池滟往顶层套房走。
而此时,因为李雪堂导演说今天遭遇了一些意外需要处理,所以暂时没有安排,大家都可以先各忙各的,所以节目组的人就想先把东西放在酒店里,好好洗漱一番再去租界东区逛。
嘉宾们笑着从大厅里走过时,正巧看到了要上楼的池滟。
小迷妹白霜的眼睛立刻亮了:“池滟姐!”
池滟回身,笑得优雅:“是你们啊,还有你,我记得你,漂亮妹妹。”
白霜顿时脸红得像个苹果,脑子里疯狂刷屏“她说我漂亮!”,完全不会转了。
她脸色红红的关切问道:“池滟姐身体好些了吗?之前在场地,看池滟姐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池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推了推一直没有摘下来的墨镜,邀请大家一起上楼,又问起他们的租界之行,巧妙的转换了话题。
“燕哥和星星没和我们一起,他们去一个外交官的故居参观了。”
作为同一个剧组要共事的人,赵真笑着向池滟解释了他们少人的事情,但也顾及着路星星的面子,没直接说他们不是去参观,而是去“友好交流”。
“外交官?”池滟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关注点落在了最没什么用的小细节上。
赵真点点头:“好像是一位叫井玢的外交官。”
“池滟姐,我们送你上去吧。”小迷妹白霜担忧的道:“你一个人人上去,又没带助理,我不太放心。”
其他嘉宾也纷纷附和道:“送女士回家,是绅士的职责。”
池滟没有拒绝。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尖锐刺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让人心中发寒。
电梯门后像是藏着鬼影,他们隐没在黑暗之中,沉沉的盯着电梯,只等电梯门打开,然后扑上去——
“啊啊啊啊啊!!”
白霜被吓得魂飞魄散,腿软得直接摔在了电梯里。其余嘉宾也都毫无准备的被吓得大叫,大脑一片空白。
电梯门后,猝不及防之下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个血红色的拼接偶人。
鲜血一直从电梯门蔓延到装修豪华却空旷的客厅,墙壁上到处涂抹着血液,又沿着墙纸缓缓蔓延滴落。
高高的穹顶之下,白霜的尖叫声反复回荡。
而肢体支离破碎又被重新拼好的偶人,手脚都扭曲向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它顶着满身的鲜血,就这样直直的冲着打开的电梯门站着,脸上的笑容高高扬起,全然黑色的眼睛炯炯。
像是在和来人打招呼——
你,想我吗?
池滟的呼吸猛然粗重了起来,墨镜下的眼睛大睁。
第124章 童声咯咯(4)
燕时洵刚拽着路星星拐进小巷时,就觉得不太对。
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滨海市还算是阳光明媚,因为海云观道长设立的阵法屏障成功阻止了台风登陆,所以连日来都没有下雨后的阴冷感。
但小巷里,却明显比外面低了好几度,带着下过雨后的发霉味道。
路星星还在燕时洵手里扭得和个螃蟹一样,但燕时洵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抬手敲了路星星一个爆栗就放开了他。
“你既然喊我一声师叔,我就护一护你,但是路星星,你总要出师一个人行走。如果你学不会谨慎行事,海云观不是没有死在鬼怪手里的道士。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燕时洵收回手,单手插兜就从路星星的身边走过,声音冷静:“我会帮联系个好说话的阴差,省得你这张嘴惹恼了阴差多受罪。”
路星星傻愣愣的看着燕时洵推开大门,向历史感很重的老建筑里走去。
“吱嘎——!”
精湛大气的雕花铁门,早已经在百年的风雨中被侵蚀而生锈,推开时轴承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
燕时洵的目光从院子里扫过,然后迈开长腿,跨过高高的门槛。
路星星正疑惑着燕时洵怎么突然放弃了揍自己,说了自己两句,就转而去参观历史建筑了,他还没有回神,就感觉到一道压迫感十足的人影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他被吓了一跳,赶紧看去,这才发现是那个总是跟在燕时洵旁边的陌生男人。
“你难道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路星星本来有些不高兴,但是当邺澧的视线扫过来时,他忽然有种发自魂魄的危机感,立刻闭了嘴。
邺澧漠然收回目光,跟着燕时洵也进了大门。
对于滨海市而言,租界是一段特殊的历史,它在新旧交替的时期与滨海市共存,不仅成为了很多人对那个时代的记忆,也因此而酿造出老滨海独有的风情与韵味。
而滨海市的租界区,因为被列为了文物遗址,所以到今天还完整的保留着当年的风貌。
这处写明着外交官井玢故居的建筑,是一座典型的中西结合三层小洋楼,只是庭院里的小喷泉早已经干涸,里面落满了枯叶。而小楼的主体也红砖剥落,原本精美的雕刻也被磨损。只能从主体的构架里,依稀看出当年的辉煌与富丽。
“燕哥,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随着从后面跟上来的路星星,左右看着院子里秋风萧瑟的景色,但却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只是奇怪的道:“燕哥你是那种到哪里旅游都会买明信片的吗?竟然对这种建筑感兴趣,没想到你这么文艺啊啧啧。”
“………”
燕时洵面无表情的缓缓转头,默默注视着路星星,直到把这个理直气壮的人看得心虚,才重新转回头,往小楼走去。
“怎么了吗,我就问一问,这不是在试图和你增进感情呢吗。”
路星星小声嘀咕着,偷偷抬眼看了燕时洵好几眼,终究是没敢大声问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莫名就是有点害怕严肃的燕时洵,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在燕时洵眼里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他讨厌这种感觉。
因为师父师祖都对燕时洵赞不绝口,所以路星星不服气的想要证明自己,却没想到在杨花和家子坟村连跌了两个大跟头,都是被燕时洵救回的一条小命。
他虽然不服气,但他不是无赖,输了就是输了,他认,也因此愿意承认燕时洵就输他的师叔——虽然燕时洵本人半点认回海云观出身的想法都没有,搞得路星星好像是硬赖上去的一样。
但即便如此,路星星也不想让燕时洵看不起自己,他想说自己是有用的。
再小的声音都逃不过邺澧的耳朵,他本来要跟着燕时洵进入小楼的脚步一顿,回过神,一字一顿的问:“增进感情?”
“呃……”
路星星打了个抖,感觉自己刚刚的那点小心思,都在这一眼之下消失得荡然无存,完全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只要自己点头,就会把自己撕了一样。
比生气的师祖还可怕。
“你是燕哥的朋友吗?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路星星小心翼翼的问:“就很奇怪,我明明觉得我应该问你到底是谁,但就和记不住一样,下一秒就忘了。”
邺澧看了路星星两眼,从他又怂又傻的模样里,觉得燕时洵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人。但一想起张无病,邺澧又不太确定了。
就在邺澧和路星星僵持在门前时,燕时洵已经走进了客厅。
挑高的客厅中间悬挂着气派的水晶吊灯,红木的真皮沙发上搭着动物皮毛,五斗柜上散落放着零碎的票夹和首饰,到处流金溢彩,哪怕已经落满了灰尘,仍旧掩盖不住这房子里典型的老滨海风韵。
就像是主人不过离开家一段时间,马上就会回来,一切都保存得极好。
燕时洵踩在木质地板上,木头发出“吱嘎”的声音,马丁靴的厚重鞋底与地板不可避免的发出摩擦声,寂寥又骇人。
为了尽可能保存房屋内的摆设,不让它们老化得太快,窗户都被拉上了窗帘,将阳光挡在外面,令此时建筑内一片昏暗,只能模糊看清黑暗中它们的轮廓。
楼梯转角下,一道身影默默的注视着燕时洵,冰冷不带温度,与黑暗融身一体。
“咚!”
燕时洵刚撞上什么东西,就立刻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捞,下意识的将什么东西抓进了手里。
触手就是一片冰冷湿润的触感,像是摸了满手鲜血。
燕时洵微微眯了眯眼睛,偏过头将手中的东西迎着光看,才辨认出这是什么。
京城大学女子班毕业留念。
水晶的雕像下面,还刻了一趟小字,显示这已经是百年前的东西。
而他的手掌里并无任何水迹,看来是眼睛在看不清东西时,触感自动让他联想到了别的东西。
燕时洵刚想要将雕像放回原本的摆设台上,忽然下意识的察觉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他立刻转身看去,目光如闪电。
正对着他的楼梯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燕时洵皱起了眉,肌肉瞬间紧绷。
不说整个租界区都被李雪堂的剧组包场了下来,外围的安保不会放任何人进来。一个在租界区最普遍不过的小洋房里,为什么会有人在?小偷?不,没有生人的气息。
燕时洵屏住了呼吸,放轻脚步靠近,主动走进被遮挡得一丝光亮也无的区域。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但与此同时,听力的敏感程度提升数倍,将整栋建筑里所有的声音都纳入其中。
风从楼上的窗户缝里吹进来,发出的呼啸声如人将死前急促的嘶吼,年久失修的木质家具发出“咯咯”的木材收紧膨胀声,楼梯明明没有人走动,却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出来。
弹珠咕噜咕噜从南滚到北,撞上墙壁后发出“砰砰”的声音,在地板上弹跳,又消失不见……
整座小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燕时洵不敢松懈,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声连同着呼吸声一起降低,耳边只有脚下木质地板的轻微吱嘎声。
但他忽然间挺了下来。
走近了之后,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受更加强烈。
燕时洵站立在原地,他能感觉到自己周围的黑暗仿佛天旋地转,从上到下从左至右,密密麻麻都是一双双眼睛朝他看过来。
就像是那些眼睛已经沉睡了百年,今天终于醒来,静默而恶意的看向来人。墙壁上,拐角后,楼梯上,身后……到处都是。
“啪!”
就在这时,一簇光亮猛然在客厅点燃,驱散了黑暗。
燕时洵所感受到的那种被窥视感,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借由着从身后照射来的光亮,燕时洵终于看清了,那个最开始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楼梯拐角下的,到底是什么。
一尊纯银文艺复兴风格人体雕像。
它静静的矗立在拐角处,扮演一个合格的装饰品。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眼睛向脚下的基台看去,只顾沉思,似乎对来人并不感兴趣。
是错觉吗?
……不对。
燕时洵眯了眯眼眸,然后才挪走自己的目光,转身向后面光亮的来源看去。
邺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客厅,在老旧的木地板上也没有发出半点生硬。
他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掌中拢着一团莹莹光亮,像是月亮落进了他的手里,为燕时洵驱散了周围翻涌而来试图吞没他的黑暗。
燕时洵很快就辨认出了邺澧手里是什么东西:“金光咒?”
他不由失笑,刚刚的紧绷也因此而荡然无存:“符咒是这么使用的吗?”
最为强力的驱邪符咒,却被用来当蜡烛照明。这一幕要是被那些想要入门却苦寻不到的道士们看到,怕是要又羡慕又气。
邺澧舒缓了原本眉眼间的冰冷锋利,笑道:“恰好得用。”
“……你们一个用五雷符点火,一个用金光咒照明,倒是般配。”站在门口的路星星无语道。
除了邺澧因为路星星那句“般配”而挑了下眉,对路星星的感官好了一点外,燕时洵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
光亮驱散了窥视感,但燕时洵能够感受得到,那些东西并没有离开,它们还潜伏在那些光明无法照耀到的缝隙里,只是暂时的退散而已。
于是燕时洵借助着邺澧手中的光亮,向楼梯处走去。
此时他才看清,原来沿着墙壁从下到上,都挂着鎏金画框的油画。
红底金粉的墙纸已经老化,变成了更深的铁锈红色,像是鲜血泼洒后氧化的颜色。而那些油画大多都是人物画像,身穿着欧式西服的男人和华丽大摆裙的女人,他们在画中或站或坐,静静的望向画框外的人。
这恐怕就是燕时洵刚刚被窥视感的来源。
因为小洋房是兴建于半年前,故主人又是当年的外交官,家里会有这种欧式的装饰风格本来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寻常人见了,也只会惊叹于这份沉淀下来的年代感和厚重历史感,为那些油画的精美逼真程度而赞美。
但是燕时洵却始终觉得不对劲。
他认真看了下,油画里的人物虽然各不相同,但是有几张面孔一直重复出现。挂在最中央的,是一副最大尺寸的油画,上面画着俊秀而意气风发的男人,和坐在男人身边,温婉秀美的女人。
与油画上全然的欧式风格不搭的,是那女人的发型和穿戴。
即便身穿着欧式蓬蓬长裙,女人依旧梳着旧时刘海和妇人发髻,耳朵上垂着的,脖子上戴着的,鬓发间别着的,都是翡翠与传统金饰。她的表情看上去也很害羞,带着羞怯和厌恶感,像是很反感被油画师画下来。
燕时洵心里有了猜测,接受新思想的男主人和守旧的女主人,恐怕,这油画里画的,就是当时小楼的主人,外交官井玢,和他的妻子井氏。
如果是对百年前那个时代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错过井玢这个名字。
他是当年风云际会的老滨海中,最为活跃和不可忽略的一个人物,公费留学后学成归国,新派人士,思想开放,一口正宗的牛津腔,还会四国语言。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哪怕是敌对阵营的人,都在回忆录和日记里毫不吝啬对他的赞扬。
但是这样一位耀眼的人,却一直有一件事为人所诟病。
他的妻子,是缠过小脚的旧派官僚女儿。
当年的报纸上,拿这件事发难攻击井玢的,可不在少数。旧派人士看不惯他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嫡妻生分,新派人士看不起他不肯休妻与旧派划清界限。
就连现今的网络上,谈起井玢,都轻蔑的批判他,说他是个“渣男”,甚至有人建议把他从历史书里删掉,因为他“家事不和”。但对于井玢所抗争争取来的累累功绩,人们就像是选择性遗忘了一样,闭口不谈。
可以说,这个旧派的妻子,是井玢光辉而奋进的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但是,井玢的故居里,却堂堂正正挂着他与妻子的合画,每一个走进客厅的人,都能一眼看到他们。
长达四米多的油画占据了挑高客厅的整整一面墙,离近看时压迫性十足,燕时洵仰着头看去时,都有种被两人注视着的错觉。
但……不对。
燕时洵还记得,刚刚自己下意识接住的水晶雕像上,写着的是京城大学女子班留念,会放在客厅里,一定是主人家看重的东西。
但是历史记载,在那个战乱年代,井玢与妻子所生的两个女儿都在幼年时夭折,妻子也随之郁郁而终,那之后到死,井玢都再没有子嗣。
所以,那雕像会是谁的?
要知道那个年代,京城大学代表着进步,女子班更不是寻常女子和普通人家能够入学的。
燕时洵眉头紧锁,带着疑惑,探究的向周围看去。
他注意到,除了那幅巨幅油画外,其他挂在墙壁上的油画主人公,绝大多数都是另一位女性。
她的笑容开朗,笑起来毫不顾忌的露着洁白的牙齿,穿着欧式长裙或在那个年代款式新颖大胆的旗袍,发型有少女感十足的编发,还有老滨海最时髦的烫发,配饰也都多是欧式风格。
她大方又得体,没有半分羞怯,就像是那个昏暗年代的一抹亮色。
燕时洵光是看着她留下来的油画,都不由自主被她的朝气勃勃所感染,想要微笑。
“燕哥,赵真问我们回不回去。”
路星星忽然的出声,打断了燕时洵的探查:“赵真说他们打算回酒店休息一下吃个饭,然后再回租界区。好像李导演那边有点急事,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
燕时洵这才恍惚回神,他点了头:“好,我们也先回酒店。”
至于这里……
燕时洵在转身前深深的看了眼满墙的油画。
那个年代的老房子,有一些不愿意离开的鬼魂也是正常的。既然这里没有人来,那些老住客又没有伤害人的意图,那就没有理会的必要。
毕竟严格说来,还是他们这些擅入者打扰了它们的生活。
燕时洵向黑暗中唯一点头,算是歉意:“打扰了。”
随着燕时洵和邺澧的离开,光亮熄灭,被天鹅绒窗帘遮得没有透进一点光线的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油画上的男人女人也因为光影的变换,而显得神情诡异莫测。
密密麻麻的眼睛在黑暗中沉沉望来,仿佛在窥视着门外光明的世界。
直到——
“砰!”
镀金雕花大门被关上。
所有旧日的记忆连同灰尘,一起被挡在了光明之外。
直到走出院子,路星星还在频频回头,往小楼的方向看去。
燕时洵挑了挑眉:“怎么?”
“燕哥……”路星星眨了眨眼,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道:“那里面,是不是有鬼啊?”
“所以?”
“所以?!”路星星拔高了声调,不可置信的问道:“既然有鬼,那燕哥你为什么不驱鬼啊!”
“不行不行,燕哥你先回去吧,我得回去把那些鬼驱了。等等,我还得给我师父打个电话,让他来这边看看……”
边说着,路星星就嘀嘀咕咕摇头晃脑的往故居小楼走。
忽然间,路星星觉得自己的衣领后面传来一股强大的拉力,拽得他一个趔趄,半步都往前不了。
“去哪?”燕时洵闲闲的道:“人家还有那房子的地契,从生到死都住在那,你管那么多,不怕被狗咬吗?”
路星星迷茫:“燕哥,那可是鬼啊。”
燕时洵嗤笑一声,反问道:“那它们伤害谁了吗?”
“可它们是鬼,早晚会……”
“预言式定罪吗?”燕时洵挑眉问道:“那如果现在有人说,因为你十年后可能做错事,所以现在要杀了你,你觉得合理吗?”
“卧槽?那人有病啊!”
路星星愤愤。
半晌,他忽然反应过来,悚然抬头看向燕时洵。
“所以。”燕时洵屈指,在路星星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走了。”
路星星:……我觉得我这不叫走,叫被拖走!
[放开我,我要做大胆的事!.jpg]
……
燕时洵一进酒店大堂,就听到了旁边酒店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
“池滟也太好了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她这样身份高但一点没架子的客人,她刚刚还帮我向经理求情呢。”
“我看到了,真的爱死她了,想上去要个签名。”
“请问,池滟。”一道低沉磁性的好听男声,忽然打断了几个工作人员的谈话,问道:“她来酒店了?”
几人回头,就看到一名身材修长的俊美青年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眉眼犀利明亮,如刀锋般具有攻击性。
其中一人惊呼了一声,兴奋的认了出来:“燕时洵!”
燕时洵猝不及防被人叫了名字,一直对娱乐圈的事不上心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粉丝数量已经涨到了一个堪称可怕的数字,也第一次感受了一把走哪都能被认出来的苦恼。
那人本来想要向燕时洵要个签名或者合照,但好在她及时记起了现在是在工作时间,而节目组又预定了酒店的房间,严格来说燕时洵是酒店的客人,不能随意要签名。
她咳了一声,兴奋的脸红红:“是的,池滟女士刚刚上楼。”
“哦对了,燕先生您是没有和节目组的人一起走吗?其他几位都和池滟女士一起上了楼。”
末了,那位工作人员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燕哥,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你的节目我期期都有看,太好看啦!”
燕时洵看过去的眸光平静,俊容上一丝笑意也无。
不像是正常艺人会在面对粉丝时营业,就算不喜欢也要表情管理,笑着感谢粉丝的喜欢。燕时洵的态度,堪称冷漠。
“与其做我的粉丝,不如做你自己的粉丝,让你变成你自己的偶像。”
燕时洵简直是人间清醒,冷漠道:“我对你而言只是个屏幕上会动的假人,等我离开酒店后,就会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很大概率不会再遇到。你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什么都得不到。”
“不如专注于现实,提升你自己。”
几名听到这话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
酒店接待过不少明星名人,但还是很少遇到这种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的人。
那个要签名却被拒绝的工作人员脸色很不好看,匆匆将预定的房卡交给燕时洵,随手为燕时洵指了电梯的方向,其他该做的什么也没做。
就连路星星都忍不住在接过自己的房卡时,瞥了两眼那位前台,觉得她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可怜。
燕哥面对女士的态度,也这么丝毫不客气吗?就算是他,也会在看到女生的时候软和那么一点点呐。
几人走远后,刚刚被燕时洵震住了的几名工作人员这才敢重新说话,愤愤不平的小声道:“什么啊,真以为自己是个大腕儿了?架子这么大!”
“就是啊,池滟那样地位的人都那么温柔呢。”
“这个叫燕时洵的,我看他在娱乐圈里发展不起来,和池滟一比真是云泥之别!”
“没错,亲爱的你别伤心,脱粉就是了,你看池滟这么好,你当她的粉丝不就行了?一个连给池滟提鞋都不配的,他有什么作品啊?狂什么狂。”
……
但是那几名自以为议论声音很小的工作人员不知道的是,燕时洵的听力极佳,再微小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更何况酒店被节目组和剧组包了下来,大厅里并没有别人,汉白玉和黄龙玉贴就了奢华墙面地砖的空旷空间,是声音放大的最好场所。
就连路星星都有些生气了,转身就想要回去和那几人理论。
却被燕时洵头也不回就准确的一把拽住了手臂:“干什么去?在这好好等电梯。”
路星星愤愤:“可是她们污蔑燕哥……”
“嘴长在她们身上,脑子在她们自己的脖子上,说什么想什么,都是她们的自由,与我无关。”
燕时洵漠然:“爱和恨都太轻易,嘴上说说,轻而易举转变,让人连关注的想法都提不起来。”
没想到燕时洵竟然是这么想的,路星星有些悻悻:“没想到燕哥心态这么好啊?倒是适合进娱乐圈,燕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不。”
路星星听不出燕时洵的真正意思,邺澧却懂了燕时洵的意思。
燕时洵是个不轻易与人结因果的人,又怎么会接受那些混杂又不专注的情感?
“那如果是深刻的爱和恨呢?”邺澧低笑着弯下腰,近乎于耳语般,在燕时洵耳边问道:“你愿意接受吗?”
泛着冷意的气息吹拂在燕时洵后颈的肌肤,让他有些发痒,赶紧一抬头捂住了耳后的肌肤,恼怒般看向邺澧:“我是耳聋耳鸣患者吗,你靠这么近干什么呢?”
邺澧眨了眨眼眸,近距离看着燕时洵的面容时他的表情更加生动,让他的心弦波动,颤了颤。
而燕时洵这时也觉得自己刚刚反应过度了,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转头往电梯的按键处看,不再面对邺澧的脸——不然,总觉得会有超出控制的事情发生。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选择拒绝。
可这一看,燕时洵才意识到:“电梯这么慢?”
他皱着眉,发现电梯始终停留在高层,没有动过。
因为地处租界区,所以酒店本身的建筑也是百年前修建的,后来即使翻修更适合现代居住环境,也最大程度保留了原本的风格和摆设。像是电梯,就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带着老滨海纸醉金迷的奢华气息。
但因为时代和建筑的限制,客用电梯一直只有一部。
“咦?还真是。”路星星奇怪道:“电梯坏了?”
“前台刚刚说……”
燕时洵心中划过什么:“节目组其他人都和池滟一起上了电梯。”
“应该已经有一会了,赵真给路星星发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往酒店走了,我们最起码落后他们十分钟,他们遇到池滟如果有好几分钟的话,也已经应该下电梯了。但……”
电梯却一直停在高层,没有动。
那要么是电梯坏了,要么,就是所有人一直在电梯里,没有上下,而电梯也一直没有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到今天看到的池滟身上的不对劲,燕时洵当机立断,拽过不远处的服务生,指着电梯显示的楼层问道:“这个楼层,除了这部电梯,还有什么方法能上去?”
服务生被吓了一跳,但也知道他们是节目组的客人,于是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了。池女士入住的是顶层套房,只有这一部电梯直接入户上楼。”
“但你们也可以从工作人员用的货梯上到次顶层,然后走消防通道上去。”
燕时洵立刻拽着服务生往后面的货梯走。
而顶楼,所有人都足足被吓懵了好几分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恐惧的乱喊一气,像是要把自己心里的恐惧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吼声和尖叫声混杂回荡,映衬着那立在电梯厅的破碎偶人,丝丝寒意几乎顺着大理石墙面渗出来,令人汗毛直立。
最后竟还是张无病率先回过神来,在最开始的恐惧过去后,眨了眨眼睛,纳闷的看着那吓傻了所有人的偶人。
其他人很少会遇到这些东西,但是对张无病而言,撞鬼已经变得和吃饭一样正常,成为了他生活中不会缺少的一环。
他也因此算是久病成医,就算没有专门学过这些,也从别的大师和燕时洵身上,学到过不少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对鬼的气息已经很熟悉了。
但这个偶人身上,没有那种令他熟悉的感觉。
不是鬼。
“等,等等!”张无病赶紧大声的喊道:“大家不要慌,可能只是个恶作剧!”
人的大脑有欺骗自己的本能,在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或是想要逃避的事情时,大脑就会下达指令,将原本无法接受的画面强行扭转到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而张无病的话就像是伸出水面的一根救命稻草,令众人忙不送迭的紧紧抓住。
“恶,恶作剧?”
本来在白霜摔倒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结果没防备瞥到了那偶人而也吓得腿软的安南原,在听了张无病的话之后,看向那偶人的眼神立刻从“这是个死尸”变成了“这是个人偶,找不同”。
安南原很快就发现,在他们站在这里的这小段时间内,那偶人确实一动不动,不是鬼,也就意味着不会伤害他们。
——如果它不像家子坟村那些死人会起尸的话。
而细看之下,那偶人的关节都是球状,并且一些横截面来看,并不是人类的血肉。
倒像是制作更加精良逼真的模特。
安南原赶紧松了口气,安慰大家道:“张导说得对,这是个假人模特,应该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摆在这里的恶作剧,大家别怕。”
其他人也慢慢平静下来,因为安南原的话而定了定心神,将信将疑的看去。
果然,仔细看的话,那张脸确实过于僵硬了,嘴巴直接咧到了耳根下面,眼睛直愣愣的,笑容可怖,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表情。
“是,是假人吗?”白霜眼泪婆娑,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想站起来,但是极度恐惧后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其他人赶紧将白霜搀扶起来。
“谁这么可恶!”综艺咖骂道:“还特意弄了些红油漆是吗?经理,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我们没陪着池小姐一起上来的话,她不就要一个人看到这堆东西了吗?”
等脱离了恐惧的心理后,几个在娱乐圈里看到过不少各种各样攻击手段,也早已经习惯红油漆泼门行为的嘉宾们,也开始慢慢反应了过来,惯性的认为是谁打听到了池滟的行程,想来恐吓她。
而旁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经理,吓得几乎瘫软在电梯角落里:“可,可池小姐是刚刚才确定会入住顶层套房的啊!本来顶层套房,是一直常年留给另一位VIP客户的,没人会入住。”
晚到一步的嘉宾们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一时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不是红油漆。”
燕时洵的声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从电梯外传来:“这是血,人血。”
嘉宾们惊讶的看着燕时洵修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内,不知道原本应该在租界区里的燕时洵,为什么会出现在顶层套房里。
但燕时洵的目光却落在那偶人身上,眼带戒备:“而且,这血液的来源……”
跟在燕时洵身后踉跄跑过来的服务生,腿一软摔在燕时洵脚边,制服沾上了地面上的血迹,他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场景吓得狠了,神情恍惚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他看到电梯里同样吓得半死的经理,忽然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一样,哭着嚎道:“经理不好了!出,出人命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哗然。
直播前的观众们也一片惊愕,原本就和嘉宾们一样被吓得不轻的小心脏,差点直接罢工。
燕时洵皱了皱眉,回想起刚刚的场景。
——通往顶层的安全通道里,到处都喷洒着鲜血和碎肉。
而剧组请来的大师面色惊恐的倒在楼梯上,已经没了气息。
第125章 童声咯咯(5)
嘉宾们原本因为张无病说这是恶作剧而堪堪平息了些的心跳,因为突然出现的燕时洵所带来的消息,和那个吓破了胆的服务生所说的话,又重新加速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膛一样。
“死,死,死人了?”经理都顾不得训斥那服务生在客人面前失礼,他自己也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大着舌头差点不会说话了。
在场唯一冷静的活人,只有燕时洵了。
他的目光扫过正对着电梯摆放的偶人,因为它的怪异造型而不舒服的皱了皱眉,然后看向电梯里像是小鸡崽一样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众人。
“你们还准备在那里面站多久?”
燕时洵扬了扬下颔:“出来,不怕电梯突然掉下去吗?”
因为燕时洵的话,原本还觉得电梯这种密闭的空间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众人,赶紧扑腾着拽着腿软的同伴一起出来。
就算按照目前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算,这偶人只是谁的恶作剧,那燕时洵说的也没错,难保那个放了偶人的家伙不会有其他的恶作剧。
比如让电梯轿厢突然间掉下去。
在短暂的几秒钟,安南原脑海中已经闪过十几种自己看过的好莱坞电影片段,自己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瑟瑟发抖。
池滟也被吓得面色苍白,更加衬得她的红唇鲜红,像是用血液染就的颜色。
但此时已经没人分得出精力去安慰她了,就连她的头号小迷妹白霜,都被吓得魂飞魄散,自顾不暇。
节目组众人还是不敢靠近那偶人的附近,而是在电梯厅最远离偶人的角落里站着,有些犹豫的看着燕时洵。
“放心,这个不是尸体,小病说的没错,它确实是个‘恶作剧’,虽然血是真的,但它本身是个橡胶假人。”
燕时洵走到偶人面前,毫无惧色的与偶人面对面站着,目光沿着偶人怪异的面容一直向下看去。
虽然不知道是谁把它放在这里,但是燕时洵认为,这个偶人是冲着池滟来的。
在开机仪式的时候,燕时洵就注意到,那些香在破碎成香灰之前,先是被摔得四分五裂,就像是一个人被切割开了肢体。
这并不寻常。
燕时洵并非没有见过在上香时出现异常的情况,但那多是香烛熄灭,或是从中折断,就如同行们常说的“人忌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
但是摔成这样形状的,却是燕时洵第一次见。
还是连着两次。
可能普通人会觉得这不过是巧合,但燕时洵绝不会。
他很清楚,剧组请来的那位大师,并非江湖骗子,而是确实是有些道行的。那位大师操办了整个开机仪式,也确实是起了效果。相当于客人走到士人家里要暂住时,向士人家打招呼,送礼品,说最近要打扰几天。
仪式本来进行得很顺利,四方鬼神也都接纳了这次“打招呼”。
直到池滟出现,并且想要上香。
却忽然间,鬼神震怒,一股力量横插其中,将那香摔得四分五裂,像是以此在向池滟,传递某些只有它和池滟才知道的信息。
而此时燕时洵面前的这座偶人,也是如此。
是那股力量在向池滟传递着他们彼此间才知道的信息。
燕时洵的目光在偶人身上仔细梭巡而过。
虽然有人类的外形,但是这偶人却是被人砍断了四肢和躯干后,重新拼装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偶人的脑袋并没有在脖子上面,而是粘在了肩膀上。不仅如此,大腿被按在了胳膊上,手臂横在肚子中间……
如果这座偶人被摆放在博物馆,大家也许会在吓一跳之后,以为这是什么惊悚艺术展览。
它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然后又被随意拼上,带着破碎而诡异的笑容。
偶人失去了脑袋的脖子上,还能够清晰的看到横切口里的血管和肌肉,淋着鲜血让它很难看出是个逼真的假人,而是像个真实的凶杀现场。
也难怪节目组的人会被吓到。
燕时洵顿了顿,屈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偶人没有泼洒到鲜血的皮肤,被敲的地方很快响起了空洞的“咚咚!”声。
不是死尸应该有的声音,而像是石膏雕像的回响。
“放心,只是个恶作剧……针对某人的那种。”燕时洵的目光意味深长的从池滟身上扫过,然后冲旁边的经理点点头:“我刚刚已经给官方的人打过电话了,你可以让你的人查看监控,看看是谁做出了这种恶劣的恶作剧。”
“然后,和我一起去消防楼梯。”
燕时洵向其他人道:“你们可以在顶层套房等着,也可以下去,都随你们。”
“池滟女士……倒是可以在这里等着,稍后向官方的人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他轻声嗤笑。
说罢,他就转身迈开长腿,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经理面色煞白:“啊?啊?我吗?”
燕时洵奇怪的侧身道:“你不是酒店经理,这里的负责人吗?出了事情,难道你还指望服务生去确认现场?”
经理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的腿软到几乎无法使用。
而经理旁边的节目组摄像师,则已经被吓懵了,只会跟着旁边人的动作而动作,看到经理走过去,他下意识也迈开了腿。
然后就被燕时洵制止了:“嘉宾都在这里,你想去哪?”
摄影师这才反应过来——燕时洵要去的,是发生了命案的楼梯间,这种场景当然不能拨出去。
他连忙将直播镜头对准了旁边顶层巨大的落地窗,让观众们暂时欣赏一下租界区的俯瞰全景。
毕竟其他人此时也都被吓得不轻,实在不适合入镜。
观众们也很感激摄影师的这个举动。
[好人一生平安!呜呜呜孩子差点人被吓没了,正好需要看点阳间景色来缓缓心情。你们能体会到那种感受吗?你窝在被炉里,左手吃着炸鸡,右手喝着奶茶,正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突然间电梯就开了,然后一个这玩意儿就出现了!!!]
[我被吓得头皮发麻,到现在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没下去。那是个什么雕像啊,太阴间了!我怀疑我今天晚上要做噩梦了。]
[呜呜呜可恶,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看?都怪之前节目太过欢乐,麻痹了我让我放松了警惕。我现在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我家客厅里摆着的艺术雕像,根本不敢从它面前经过回房间。]
[卧槽啊!!!谁能懂我的痛?我房间里摆满了手办啊!很像人的那种!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房间里好恐怖,那些手办好像都在看我!]
[……默默裹紧了我的小被子,我本来就很害怕这些长得像人的玩偶,因为我小的时候我奶奶告诉我,这些玩偶都会在我看不到的时候活过来。我好不容易长大了,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童年阴影了,结果现在全回来了呜呜。]
[别说你害怕玩偶的了,我一个总被人说天不怕地不怕的,根本没有这些乱七八糟恐惧症的人都被吓得不轻!太突然了啊!我回头喝个水的功夫,一扭头正对上屏幕里那玩意儿的阴间笑容,太诡异了真的!汗毛直立。]
[那东西刚出现的时候,正好我弟弟推门进来,下得我拼了命的大喊,又把他给吓了一大跳,我们两个在屋里拼命对着喊,把邻居吓得还以为怎么了呢……]
[节目组的人原本是送池滟回房间的,所以这个恶作剧原本是针对池滟的吗?是谁干的啊,池滟这么好的人,也太恶毒了!要是池滟没碰到节目组的人,他们没有和她一起走,那不就是她一个人面对这个了吗?我都不敢想象一个人,在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这种东西,得是什么心情。]
[那肯定得吓得半死,直接吓得心脏病发吓死过去都有可能。反正我这种心脏不好的人,真的受不来这种惊吓法。可能是谁嫉妒池滟,所以才做的吧?打听到池滟的行程,然后提前布置之类的。毕竟池滟人品好演技好,同行嫉妒她想要毁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你们听到那个服务生说的话了吗?真的是死人了吗?好可怕啊。]
[燕哥说他已经给官方打电话了,应该会转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了,不要怕,有燕哥在。]
[是不是被吓得看错了啊?一开始这个东西我也以为是死人,燕哥敲了之后才知道是假人模特。说不定死人什么的,也是因为他们太害怕一时眼花了呢。要不然酒店里的墙壁隔壁有死尸什么的……我以后都不敢住酒店了。]
本来在燕时洵出现的时候松了口气的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时洵刚走过来就又要离开,但偏偏燕时洵的理由太过充分,他们也不敢出声挽留。
跟着燕时洵一起过来的路星星,倒是留下了。
“放心,有我保护你们,真有什么东西出现我也能解决得了,你们不用怕。”路星星挺了挺胸膛,一副自信心十足的模样,安慰众人道:“怎么说我也是海云观出身。”
然而众人:“………”
谢谢,虽然很感谢你有这份心,但并没有被安慰到。
路星星:“???你们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吗?”
张无病咳了一声,向众人征求意见:“所以,是暂时在顶层套房里等燕哥回来,还是下楼在大厅里等?”
联想能力异常强大的安南原,已经在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胡思乱想到满脑子都是他以前看过的电影片段,电梯突然掉下去然后所有人都被摔成一滩肉饼的场景,更是在他脑子里反复循环播放。
所以在张无病发问的时候,安南原一抖,立刻出声拒绝:“不能坐电梯!”
急切恐惧到声音都破了音。
听到这一声,其他人纷纷向安南原看来,想要知道原因。
“燕哥说的没错,那个家伙都能做出这种恶劣的恶作剧了,谁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来?电梯被做了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安南原连忙道:“毕竟能够进顶层套房的,只有这一部电梯,他想要针对池女士,那很可能连电梯这个退路也被切断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
毕竟在对方做出了这样恶劣的事情之后,也不能要求那是个多有道德的人,还真说不准会把电梯切断了。虽然并不确定,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么在电梯里可就求助无门,只能眼睁睁等死了。
众人只犹豫了一下,就立刻点了头。
“南原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可……难道我们要挨着这么个东西,和它在一个空间里吗?就没有其他能下楼的方式了吗?我有点害怕。”
被留在了顶楼的服务生颤抖着声音,道:“客用电梯只有这一部,倒是有一部货梯,但只能到次顶层,想要过去,只能走消防楼梯下去。但楼梯那边……”
一说起楼梯,本来看见了活人,心情缓和了些的服务生,就像是重新想起了楼梯里的骇人场景一样,害怕得整个人抖得像是筛糠一样,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楼梯间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服务生的反应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他们并不想从有那种恐怖场景的楼梯里走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那这样的话,所有下楼的方式都被切断了。”
“也行吧,就听燕哥的,暂时在客厅里等一等吧。和个假人待在一起,总比看见死尸强。”
“这算什么事啊,开机仪式出意外,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李导演这电影,可够波折的……”
众人小声的交谈着,摇着头叹气。
不过就算嘴上说着“假人比死人强”,实际上在从电梯厅走向客厅时,所有人还是紧贴着远离那偶人的墙壁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过,大气不敢出。
白霜更是被吓得眼睛闭得紧紧的,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等大家小心翼翼的挪过电梯厅之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安南原直接把自己摔在了柔软的沙发里,也不顾上什么偶像形象了,他紧紧的抱着抱枕缩在沙发的拐弯角落里,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但明明最应该害怕鬼和胆小的张无病,此时却半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满脑袋问号。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鬼的气息都察觉不到。就连看到那偶人时,也只有最开始有害怕的情绪,然后马上就觉得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雕像,情绪恢复了正常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这东西也还区别对待的吗?
而众人里最为冷静的,竟然是池滟。
池滟甚至亲手搀扶着腿软的白霜,亲自把白霜扶到沙发上坐下,又从旁边的热饮柜里拿了瓶热牛奶,塞到白霜手里,低声安抚着她。
直到白霜缓过了一口气,感激的抬头冲她笑,池滟才替白霜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然后直起身,语气诚恳的向众人道:“真是抱歉,因为我,竟然让大家遇到这种事,我愧疚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美人总是拥有特权的,尤其是当她脆弱却又强撑着坚强,还对你满心歉意的时候。
综艺咖本来不太高兴,他觉得自己这是无妄之灾,毕竟恶作剧一看就是冲着池滟去的。虽然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怎么知道池滟临时决定入住顶层套房,又布置了这些,但如果不是池滟,节目组的房间都订在楼下,根本不用经历这些。
所以,他忍不住在心里抱怨,有些迁怒池滟。
但是当池滟士动道歉的时候,综艺咖又忽然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一个男的本来就应该帮女士一把,怎么能想得这么狭隘。
毕竟池滟也是受害者,又不是她做的这一切,就算骂也应该骂那个恶作剧的家伙才对。
综艺咖连忙摆了摆手,安慰道:“言重了言重了,幸好我们送你一起上来了,要不然你一个人面对这种事情,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
赵真作为马上就要和池滟同一个剧组共事的人,也出言安慰道:“池姐不要放在心上,燕哥已经给官方的人打了电话,一会也可以让经理调监控出来,一定会抓住那个恶作剧的人。”
“对了,李导演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得和他说一声。”赵真说着,就翻出了手机:“池姐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帮你和导演请个假吧,遇到这种事情,休息几天缓一缓也是应该的。”
池滟苦笑,虽然她一直带着墨镜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她唇边的苦涩却被众人看得真切:“谢谢,真是对不住。先是开机仪式,又是这种事,我大概不应该过来,不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不是池滟姐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啊。”白霜担忧的伸手握住了池滟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安慰。
但是池滟细腻漂亮的手看着柔软,触手却冰冷又僵硬,简直像没有生气的瓷制雕像一样,冷得白霜一个哆嗦,原本想要说出口的安慰也都被冻得忘了出口,大脑嗡嗡的,却只有一片空白。
其他人没有发现白霜的异常,池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稍后我应该亲自去和李导演道个歉。”
……
李雪堂接到赵真的电话时,已经有些烦躁了。
他刚刚给剧组请来的那位大师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但除了第一通被接通却马上被挂断后,后面十几个都只有“嘟嘟”的等待声音,但并没有人接听。
李雪堂不悦的向自己的助理问道:“这是个什么大师?他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吗,什么态度!”
助理不敢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尴尬的笑了下,然后迅速掏出平板,把刚刚发出去的官方账号宣传动态,展示给导演看。
“导演您看,动态刚刚发出去就有了几百万阅读量,按照这个比例换算的话,应该有几千万人在关注我们的电影,热度算是有了。”
动态下面附上的,是九宫格照片,除了开机仪式导演上香时拍下来的照片,还有完整的士创人员合影,池滟也在合影里,但并没有发任何单人的上香照片。
这样是宣传组最后商量出的办法,既然池滟上香时出了问题,导致照片无法使用,那就干脆所有人的上香照片都不放,只用导演一个人的。这样就会给看者一种感觉,认为是没有进行单人照片宣传,而不是发觉池滟和剧组的异常。
——毕竟女士角的照片被剔除在宣传之外,怎么想都不对劲。
而且这些年,池滟的口碑一直很好,除了她的一些黑粉和竞争对手持续买通稿,说她能火是因为去T国请了佛牌,养了小鬼,找大师借了其他人的气运……等等一系列捕风捉影的猜测和抹黑外,很少有人不喜欢她。
毕竟池滟的美丽即便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也是顶级的,这些年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医生那里包养的,明明都三十多的人,却还嫩得像是二十岁刚出头,状态和颜值一直在线。
而这样一个又美,地位又高的人,却没什么架子,对谁都能把关系处理得很好。
所以她的粉丝也是出了名的有凝聚力,不是说平常有多狂热,但就是死忠。
如果池滟真的受了委屈,那上千万的粉丝都可以冲过来撕了他们。
宣传组的人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而动态除了放着士创人员的照片外,还放了节目组众人的合照,并且艾特了节目组的官方账号,进行了友好又亲昵的互动,惹得很多节目组和嘉宾们的粉丝都在动态下面留言点赞,热度迅速就窜了上去,在实时热度榜上也能看到与剧组相关的标签。
看来那些粉丝们对此很是买账。
即便是一向不关注流量的李雪堂也很清楚,这部电影为了追求真实性,他没有选择摄影棚和后期制作,而是大手笔的租下了整个作为故事发生地的租界东区。
虽然实景拍摄效果更好,但是成本也翻着倍的增加,剧组的投资预算花得很快。如果没有流量支撑着,到时候无法卖出足够的票,那这样高昂的成本,必亏无疑。
一些投资商已经开始有怨言了,几次委婉的提出要派制片人过来。
李雪堂很清楚,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后面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没演技但有流量、有关系的“演员”被塞进来,到那时,这部电影就算是毁了。
好在节目组带来的流量,让投资商们看到了赚头,也都暂时压下了不满。
也让李雪堂松了口气。
此时他看着助理向他展示的宣传热度,刚刚因为那位大师态度恶劣死活不接电话而败坏的心情,也回暖了一些。
赵真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
在听到电话那边说的酒店里的事情后,导演的脸阴沉得可怕:“又是池滟?”
他不是个痴迷这些鬼神学说的人,但是在开机仪式当天,接连出现这种事情,也太不吉利了!
“你们等着,我这就回酒店。”
李雪堂冷哼了一声:“池滟说她要当面向我道歉?她是应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老搭档和自己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李雪堂,这次是一点不准备给池滟留面子。他需要知道池滟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她的麻烦不能成为他的电影的麻烦。
“她要的那位大师的联系方式我之前也给她了,听说她还向其他人要了其他大师的联系方式,这么频繁,她也该说清楚她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赵真挂断了电话,有些愣神。
导演的意思是……开机仪式上那位大师,池滟也请了?
他的目光不由得转向池滟。
在参加这档节目之前,他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也一向对圈子里那些试图用这些手段取胜的人,嗤之以鼻。
但是,这不代表着他不知道娱乐圈里,确实有这么做的人。
池滟……会是其中之一吗?
当人有了怀疑时,之前所有被坚定的认为只是无稽之谈的传闻,也会被开始相信。
赵真开始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过听说过的那些小道消息。
一直都有人说,池滟之所以保持了“冻龄”的美貌,是因为她找大师用了一些别的方法。而她那好到像是个奇迹一样的事业,也是因为她养了小鬼,或是有说她是请了来路不正但效果更好的阴牌,抑或是养了蛊虫。
林林总总,猜测一直都没有断过。
只是因为池滟不断上升的事业,和她平时良好的形象,而被认为是同行抹黑而已。
毕竟人红是非多,圈子里但凡有些粉丝的,都被传过类似的消息。
就连赵真自己都有这种抹黑通稿。
赵真本来只觉得这种东西愚蠢,但是他现在,却忽然不确定了起来。
该不会……池滟真的做了吧?
毕竟他知道自己没做过,但人心隔肚皮,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为了红,很多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赵真有些迟疑。
而池滟发觉了赵真的目光,笑着看向他:“怎么了?”
“没……”赵真慢了一拍,才迟缓的摇了摇头。
但就在此时,白霜却突然惊叫了一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血腥的味道,也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众人连忙看去,却发现白霜手里拿着不透明的牛奶瓶子,满手满身都是泼洒出来的鲜血。
而刚刚被拧开的牛奶瓶子的瓶口,还残留这一圈红色的印迹。
看来那些血液的来源就是这里。
“血。”白霜带着哭腔,颤抖的喊道:“热的血!”
空旷的客厅里,所有人都呆滞的看着白霜,一时间被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无病忽然想起来,刚刚分明是池滟随手从热饮柜里拿出了牛奶,递给了白霜——就是她现在手里这瓶!
张无病立刻想要走过去安慰白霜,询问池滟。
但他刚刚起身,就觉得自己的视野天旋地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活动,“啪!”的倒向后面。
不仅是张无病,其他人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眼前像是被黑色吞没了一样,从视野的边缘开始一直到占据了整个视野。
眼前一片漆黑。
“啪——!”
就像是整个空间都被人关了灯。
所有人,都陷入黑暗之中,失去了意识。
唯有电梯前那具一直没有动弹过的偶人,扭了扭脖子,拼接得歪歪扭扭的手臂拿起了肩膀上的脑袋,举向客厅的方向。空洞没有生机的眼珠转了转,倏然变成了血红色。
偶人的嘴巴咧得老大,一直蔓延到耳根下面,像是整个脑袋都被从中间切开。
黑暗中,血腥的味道蔓延开来。
“咯咯……”
……
楼梯间里,经理被燕时洵拎下来时,腿肚子都一直打着抖,要不是燕时洵拎着他的衣领,他靠着墙壁都能随时滑下来,摊成一团烂泥。
就算他作为高档酒店的经理,日常会接待很多身份尊贵的人,也要处理常人想象不到的恶劣事件,为协调好各种麻烦事和故意找茬而焦头烂额。
但是,他怎么说也还算是个普通人,看到死人什么的……他真的承受不来啊!
燕时洵能够从经理的表情里看出他内心的崩溃,但是他并不准备让经理离开。
除了经理是酒店负责人,在酒店发生了这种事情需要负责人在场之外,还因为燕时洵有问题想要问经理。
沿着消防楼梯,整个天花板和墙壁,到处都涂抹着碎肉和血迹。
但这并不是自然喷溅形成的,而是有人故意涂抹上去的。
那位剧组请来的大师,仰面向下呈大字型倒在楼梯上,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得几乎脱出眼眶,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但他的四肢都被从接缝处砍断,手脚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角度。
血液从他的身底下沿着楼梯,蜿蜒流淌,形成的血瀑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些涂抹在墙壁上的血肉,也是来源于此。
燕时洵站在楼梯上仰头,向头顶上血红色带着些凹凸不平的碎肉渣的顶棚看去。他伸直手臂大概比量了一下这个高度,距离他站的地面大概有四米左右,一个正常人是无法站到这么高的。
但棚顶上留下的涂抹痕迹极为流畅,像是谁在奔跑的同时随手抹在白墙上一样,并没有断开和停顿的地方,看起来并非借助了工具,站在梯子上涂抹在顶棚的。
那是如何做到的?
燕时洵查看着这周围的血迹,但从那些血迹的趋势和碎肉的方向,他所能想到的,只有某个东西飘在空中去涂抹。
……或是,那东西直接趴在顶棚上。
这个想法从心里闪过时,燕时洵一惊,觉得背后发寒,下意识的向头顶其他地方看去。
要知道人的视野角度大概有二百一十度,正常的情况下是无法看到自己身后的东西,也不会一直仰头看自己的头顶。
对于人来说,即便再谨慎戒备,受限于生理结构,这也是人的视觉死角。如果背后或者头顶上有什么东西,人很难第一时间发现。
而从大师的姿势来看,他应该是在匆忙跑下楼梯的时候,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杀死的。
可奇怪的是,大师的背后却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和血迹,从衣服上的皱褶来看,也不像是被击中过的样子。
但是大师的头上,却有血迹。
燕时洵小心的避开了楼梯上的血液,在大师旁边站定,蹲下身凑近看向大师的脑袋。
这位大师应该是出身道教,在开机仪式的时候,燕时洵就看到他用的大多是道教的手段。而虽然没有穿着道袍,但这位大师却留着道士们会留的长发,梳着混元鬓。
在那些灰黑色的头发间,带着还没有干涸的湿漉漉的反光。
燕时洵伸手轻轻碰了下,指腹上就染上了血迹,他捻开,这份粘稠程度和大师还没有凉透的尸体,让他心里大概有了数。
恐怕大师的死亡时间,就在半小时之前。
正是池滟他们乘坐电梯上来的时候。
大师从顶层套房匆匆跑下来,不知道在躲避什么,但却被从上面击中了脑袋,摔在楼梯上,随后被切断了四肢,血液被抹得到处都是。
是装饰?觉得有趣?还是恶趣味?
燕时洵仰着头,警惕的看着自己上方的棚顶,戒备着有什么东西忽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出现在棚顶。
“刚刚上来的时候,服务生说从顶层套房下来的消防通道,只有每年那位原本长期订下顶层套房的客户入住时才会开,平时都会锁起来。那除了我们上来时从前台拿的那把钥匙,还有谁有?”
燕时洵向经理问道:“这个人为什么能出现在消防通道里?”
经理战战兢兢的靠着墙壁,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接连干呕。
“没,没有,一共就一把钥匙。我们要保证VIP客户的隐私和安全,钥匙越多越容易出现管理问题。”
没有?
那这位大师是怎么跑下来的?
燕时洵低下头,看着死不瞑目的大师,眉头紧紧皱起。
只有少数几个服务于顶层套房的服务生才知道的通道,唯一一把在前台但是并没有丢失的钥匙。那这大师是怎么知道,又是怎么进来的?
除非……是有什么东西为大师开了门,像是驱赶狗一样,把他赶到了这里,然后杀死。
如果不是他突然走了消防通道,大师的尸体恐怕要过很久才会被发现。
不等燕时洵想清楚,他忽然听到“嗡!”的一声。
然后整个视野,徒然坠入了黑暗中。
第126章 童声咯咯(6)
接到燕时洵的电话时,官方负责人难得茫然了一瞬。
成名已久的大师,竟然死在酒店的消防通道里,而且现场极为惨烈。
这应该算是什么?
鬼杀人,还是正常的刑事案件?
官方负责人看着已经挂断了电话的手机,一时陷入了要不要将这件事,转交给滨海市官方的犹豫中。
但是很快,燕时洵发来的照片和描述,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照片里,大师的死相凄惨,而整个空间到处都是鲜血和碎肉。现场之惨烈,已经超过了正常刑事案件的范围。
并且随后被发过来的,还有燕时洵对他的发现的简单叙述。
燕时洵:[顶棚的血液涂抹均匀,并不是正常喷溅形成,高度四米多将近五米,不是正常人能够站到的高度,基本排除凶手是人类的可能。大师的口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有随手写的一些信息,还有池滟的联系方式,也许他的死和池滟向他说过的话有关,池滟很可能是他最近的客户之一。]
鬼杀人?
官方负责人错愕。
这位大师的名字他是知道的,虽然出身并非海云观这样的道观,但也并非江湖骗子。他是滨海市很多权贵的座上宾,还是有些实力的。
但这样的一位大师,却被这样轻而易举的杀死?如果真是这样,那杀人的鬼要有多强?
不过现在倒是还有个好消息。
也许那个作恶的鬼魂不想让大师的尸体太快被人发现,所以才在人迹罕至的消防楼梯里动了手,节目组和剧组的镜头都没有拍到过这里,知道具体情况的暂时也只有几个人。
这就意味着,这次他最起码能为舆论问题松口气。
官方负责人立刻给燕时洵回了消息:[好,我这就带人赶过去。不过燕先生说的大师口袋里的纸条,写的是什么?能发过来吗?]
但是消息发出去后,却一直显示未读,燕时洵迟迟没有回应。
直到官方负责人已经清点好了队员,正准备出发去事发的酒店,燕时洵才回了消息。
但只有四个字——
[小心头顶。]
没有照片,没有其他解释。
这个消息发过来之后,无论官方负责人如何询问,燕时洵都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就连打过去的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忙音到自动挂断。
合作了几次之后,官方负责人对燕时洵也还算是了解,知道比起其他圈子里的人,燕时洵是个谨慎戒备到极点的人。既然燕时洵选择了将这件事报告给官方,那就不应该后续一直不接听官方的电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以官方负责人对燕时洵的了解,他应该会等着自己给出更多有利于还原真相的情报和信息才对,毕竟燕时洵同时也是个负责任的人。
但是,什么都没有。
就像电话那头陷入了迷雾中一样。
除非……是燕时洵出了什么事情,让他无法回应外界的询问,所能传递出的信息,只有最后那四个字。
小心头顶。
官方负责人感觉一股凉意窜过自己的脊背,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办公室的天花板,在看到什么都没有之后才敢松开僵硬的肌肉。
他不敢怠慢,立刻带着特殊事件处理部门的人,一脚油门踩向租界区。
但是滨海市的交通情况实在不尽如人意,尤其现在刚好开始了晚上下班的通勤时间,官方的车队汇入大道不久就像是被抛进了大海的沙砾,被堵得弱小可怜,却无法及时赶到。
这急得官方负责人恨不得自己能长出翅膀,飞过庞大的车流。
更令他急躁的,是手机不断响起的铃声。
大概算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官方负责人还庆幸大师的恐怖死相没有人看懂啊,但是转眼,节目组那边的直播就出了问题。
“您现在登上社交平台就能看到,整个节目组相关的账号和标签下面都是讨论这个的。”
舆论小组那边办公室的背景声音,也透过与官方负责人的电话一起传了过来,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和不断接起又安抚的声音,令人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和急躁了起来。
“但是我们现在联系不上节目组的人,张无病导演,燕先生,还有海云观派去的路先生,他们的电话都一直无法接通。不仅如此,我们本来想要向与节目组在一起的《滨海夜曲》剧组,询问节目组他们的情况,但是连剧组我们也联系不上。”
“就像是他们所有人都被屏蔽了一样。”
舆论小组还在努力引导着社交平台上的舆论走向,但是这次的情况,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太相同。
直播里的画面变得很是奇怪。
明明之前镜头下的场景,还显示着节目组众人在酒店的顶层套房里,但在某个时间节点,直播忽然间全部黑屏。
再亮起来时,观众们愕然发现,画面变成了百年前的老滨海画风。
老旧的小巷,昏黄的路灯,远远传来几声犬吠,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下过雨后还湿润的街道上,面包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光。
雾气笼罩了整个画面,令所有的场景都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陷入了迷雾一般。
而不紧不慢的敲击声,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响起。
一声,一声,规律而悠然,却声声敲击在观众们的心脏上,让他们的神经紧紧绷着,大气不敢出。
终于,一截文明杖出现在了镜头下面。
随后就是笔挺的西装裤裤脚,和雕花系带布洛克鞋。
镜头逐渐向上,从贴近地面的仰视角度中,照出来人的面貌。
竟然,正是燕时洵!
观众们惊呼一声,不敢相信。
只是镜头下的燕时洵,和片刻之前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穿着复古毛呢三件套正式西装,白色的衬衫因为他本身的好身材而略显紧绷,却更加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似乎是因为燕时洵不太习惯温莎领,所以原本系在衬衫下的墨绿色领结被他抽了下来,此时被他拿在手里,而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让他漂亮的锁骨和脖颈线条显露无疑。
在西装外面,燕时洵披着一件棕色的长毛呢外套,他挺括的肩膀完美的撑起了这件大衣的气场。而带着皮质手套的手中拿着的文明杖,随着步伐而敲击在石质地面上,发出的敲击声和皮鞋落在地面的声音节奏相同,一起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
不少观众都慢慢的屏住了呼吸,被镜头下燕时洵此时的形象所惊艳。
如果说之前燕时洵留给观众们的印象,都是狂傲不羁,充满力量感的锋利,不能轻易招惹的人。那现在,燕时洵就像是被西装的文明假象所暂时束缚的野兽,他收起自己的利爪,耐心的等待着猎物的出现,优雅却致命。
西装暴徒。
很多人的心头,都在那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
直到随着燕时洵的步伐,镜头落在燕时洵的身后,只照出一个在昏黄灯光下的黑色剪影时,观众们才从那种强大骇人的气场里,慢慢脱离出来。
[我的妈呀,这个男人该死的性感!我快疯了,燕哥是行走的X药吗?从来没有想到西装能穿出这么性感的样子!]
[啊啊啊啊!!这一幕也太有感觉了,就像是在看一场老滨海电影一样,神秘,优雅,危机四伏。]
[说起来,燕哥他们这次去探班的,就是《滨海夜曲》剧组吧?我看剧组的官方宣传,这个故事背景就是百年前的老滨海,正好他们又都在拍摄场地。不能这么巧合吧?会不会是导演和节目组瞒着我们给出的惊喜?通过直播拍个小短片给我们看?]
[有可能诶!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差不多是了。毕竟光是预售票都卖了五百万张,而且节目组嘉宾们拍的那张海报又呼声最高,很多人都想要那张海报,甚至不惜花高价收。说不定海报只是第一重合作,是一个预告,现在就是第二重合作,让我们看个由节目组嘉宾们拍的“电影”?]
[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吧,我不太能看懂李雪堂的电影,觉得他拍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看都看不下去,还不如我刷刷短视频。这次看到双方合作,我还觉得李雪堂是来蹭热度的,毕竟我们这边可是有几千万粉丝,李雪堂的社交账号只有几十万粉丝。但是看到这个,虽然还只有一个画面,但是我不这么想了!这也太好看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这次合作双方也太有心了!节目组带来流量,李雪堂导演负责运镜拍摄,仿照《滨海夜曲》的时代背景,给节目组量身拍个类似于电影的情节视频。这真的是强强联合!我的妈呀,我那张海报买得真的不亏!]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有点奇怪吗?你们看啊,那个镜头黑了之后,忽然就切换到了这种场景里,完全没有过度。而且我去过滨海市的租界区,这个场景和租界区的实地样貌很像,可问题是,现在滨海天还没有完全黑啊,也没有下雨。这个场景是怎么出来的?镜头又是怎么过来的?燕时洵他们怎么迅速完成变装和移动的?]
[前面的也太十万个为什么了吧?如果这真的是惊喜,那人家肯定提前就准备好了啊,总不能连拉屎都一定要播给你看吧?]
[……啧,感觉到味道了。不过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啊,剧组在那里本来就是为了拍电影的,各种设备都是现成的,而且现场都是专业人员,直接用长臂镜头吊过去,然后导演运镜,也是可以的吧。]
[??这么美的场景,你们竟然忙着吵架?还截图干什么,愣着啊!]
于是,舆论小组还什么都没做,社交平台上原本各种猜测的舆论,就都被直播前的观众们自发的扭转了过来。
即便还是有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个“拍电影”的理论,但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
那些认为节目组遇险,或是在酒店出了什么问题的说法,慢慢弱了下去。
舆论小组组长惊讶:“这,这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人类的想象力,真是可怕。”
官方负责人看着电脑上显示出来的舆论波动动态分析图,原本因为联系不上节目组的人而悬着的心,也稍微得到了一点安慰。
最起码,他现在不用分出精力去管舆论的问题了,可以全身心扑在酒店那个死亡的大师,和节目组目前的状况上了。
不过,舆论小组组长所说的话,倒是让官方负责人并不意外。
面对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时,人类的大脑具有自动修复和补全的机制,即便面对的是不同的故事,人类也可以把它解释为自己能够理解的事。
官方负责人虽然不知道燕时洵他们现在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突然跑去了这种老滨海风格小巷里,但是掌握着信息的他很清楚,这绝非是两个组合力拍电影。
没可能的,光是燕时洵这关就过不去。
他可不是个愿意出现在荧屏上的人,即便手握着令整个娱乐圈都羡慕嫉妒的几千万粉丝,他也完全不心动。
只是……既然不是拍电影,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官方负责人的目光落在直播画面上,陷入了沉思。
糟糕的交通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正式进入了晚高峰通勤时间,车队堵得水泄不通,半个小时就挪了不到十米。
官方负责人急得不行,但他忽然灵光一现。
联系不上节目组和剧组的人,但是在和他们失去联系之前,他们可是在酒店里啊!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也可以拜托现在就在酒店的那些工作人员上去看看。
真是越急越容易忽略这些小细节。
官方负责人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迅速从酒店官网找到了前台电话。
但是拨过去之后,前台却显得比官方负责人还要急:“你们已经到了吗?快来!雾越来越大了,酒店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也联系不上外面的人,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官方负责人一愣:“女士,请不要着急,慢慢说。你以为这通电话是谁打给你的?我之前并没有联系你,也没有收到任何酒店的求助消息。”
前台也愕然:“你们不是滨海市官方吗?我刚刚拨打了官方救援队热线,我们酒店突然停电了,但备用发电机组没有按照应急计划工作。现在电梯运行不了,照明功能也失去了,我们所有人都躲在酒店里,不敢出去。”
从前台的话中,官方负责人终于知道了在他与燕时洵失去联系,也无法打通节目组众人电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酒店突然间停电,大家各自被困在各自的楼层,不知道彼此的情况。而酒店外面,正对着的租界区,却起了浓雾,能见度甚至不足一米,天色黑得看不清外面有什么。
但租界区里,却亮起了昏黄的路灯,那些光线透过浓雾,隐约投射进了酒店全玻璃幕墙的大厅里,却更让留守的人们心中惶惶不安。
前台的描述,却让官方负责人几乎是瞬间,想起了这个场景,他在哪里见到过。
——节目组的直播中。
虽然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了燕时洵一个人的身影,但是他所处的环境,明显就是前台所描述的那样。
可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接电话,也不能说明为节目组的人就像瞬移一样,忽然就去了酒店外面“拍电影”。
“女士,请问顶层套房的那些人刚刚下来了吗?就是“心动环游九十九天”综艺节目组的人,你刚刚有看到他们吗?”官方负责人问道。
“你在说什么?”
前台惊讶:“当然不可能了,电梯已经停止运行了,顶层套房想要走下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消防通道中间有几层因为酒店装修,暂时锁上了,无法通行。那可是一条死胡同。”
“虽然那位燕先生是乘坐货梯到了次顶层,拿着钥匙开了次顶层到顶层的消防通道,上了顶层。但是如果没有货梯,想要一直沿着消防通道从上面走下来,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回答让官方负责人一窒,最后的一个猜测也彻底失败。
他想了想,脑海中一直思考的燕时洵给出的提示,也脱口而出:“女士,小心头顶。”
前台茫然:“啊?”
官方负责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他也没有搞清楚,燕时洵发来的这四个字的具体指向。但既然前台和燕时洵都在同一间酒店里,那提示对于前台应该也适用。
他忽然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处于信息的孤岛,无法获知节目组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宋一道长的电话打了进来。
刚一接通,他就直截了当的问道:“节目组现在是什么情况?”
官方负责人下意识问道:“宋道长也看到直播了?”
“直播?燕师弟他们的吗?”
宋一道长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我没看。但是刚刚一位以前找过我的香客打电话给我,说他无法联系上他的搭档了,他怀疑他搭档是出了事,想让我去救他搭档。”
“那位香客的搭档,是李雪堂,正好和节目组在一起。”
李雪堂!
官方负责人眼前一亮,觉得天不绝人路,竟然让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他马上要来了那位香客的电话,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是参加完老李的开机仪式,因为和他闹了一点意见分歧,于是心里一时气闷就跑了。但是刚从跨江大桥上过来,我就后悔了,所以想回去找他,再劝劝他。”
那位李雪堂的老搭档懊悔的道:“谁知道江上起了浓雾,跨江大桥因为道路情况不好,所以暂时进入了交通管制,我没办法过去了。”
“我给他打电话,想着就算没办法当面劝,那就电话里说吧。没想到他的电话一直都没人接!我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我很怕他出事,所以才找了宋一道长求助。”
官方负责人听着,慢慢察觉出不对来。
和他们这种常年与死亡和危险打交道的特殊部门不同,普通人在遇到朋友电话打不通的情况,是不会认为朋友出了灵异方面的问题,直接找个道士来帮忙的。
除非,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有预兆。
当官方负责人问起时,老搭档支支吾吾了一阵,似乎想要隐瞒什么。但最后还是抵不过对李雪堂的担忧,将他自己的猜测和所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池滟?”官方负责人愣了愣。
他并不太关注娱乐圈,也对电影不感兴趣。但是今天,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一次,是燕时洵告诉他的。
而燕时洵失去联系的时候,正好在和他说起那位大师的死,可能与池滟有关。
现在他又猛然知道,池滟很可能是惹到了娱乐圈里某位大佬,而被对方请了蛊师来报复,她身上的麻烦很可能会波及到身边的人。
“是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疯,也不是迷信!”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对于普通人而言太过于超出认知,所以老搭档急急的解释道:“在开机仪式的时候,因为池滟,就已经出现过异常的状况了,几次上香都点不着,但池滟一走,立刻就好了。”
“我和老李之所以闹了不愉快,也是因为这个。我想让他换掉池滟,别惹火烧身。但老李是个眼里只有戏的人,他坚持说池滟和他剧本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他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像女主角的演员,所以一定要用池滟。”
“我不知道老李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给副导演,助理,场务等等打电话,全都没人接。”
老搭档急得不行:“我怀疑是池滟的麻烦已经连累了他们!”
官方负责人立刻安抚李雪堂的老搭档,同时和宋一道长说好,在通往租界区的跨江大桥前汇合,一起进入租界区,看看剧组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接电话。
他们现在所知道的全部,只有燕时洵最后发来的四个字。
小心头顶。
……
燕时洵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颤了颤眼睑,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但是只是睁眼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艰难得像是在和大山对抗,眼睛上无比沉重。
燕时洵还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就是他站在酒店的楼梯间里,身旁就是大师的尸体,身边到处都是涂抹的血液。然后忽然间,他就眼前一黑,什么都记不得了。
再恢复意识时,他就已经身处在这里,却无法睁眼看清自己的处境。
他不敢有所松懈警惕,一边继续努力试图睁开眼睛,一边依靠着听力和嗅觉来试图判断自己的所在。
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消防通道长时间不开放所积攒的刮大白的味道、发霉的味道。
取而代之的,是下过雨后老房子里的味道,清新,干净,苔藓的味道,还带着深秋的凛冽寒意。
而他的耳边,还能听到有雨滴从房檐上,“啪”的一下砸在石板水洼里的声音。
树叶的沙沙声,甩过来的残留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燕时洵的心中有了判断。
他现在已经不在酒店里了,而应该是在某个老城区的老房子里,采用的是上个世纪的建造方式,用的是老滨海常会使用的青瓦片,所以水滴声才更为清脆。
但这不应该是一间普通的民房,从水滴的声音来判断,屋檐采用了翘檐的工艺,地面上也预留了接住雨水的水槽石。这样才会保证在下雨的时候,雨水不会飘进屋子里。
老时代常用的工艺。
考究,古老,并且还在下雨……
燕时洵皱了皱眉,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失去了多久的意识。
滨海市最近并没有下雨,台风被海云观设立的结界挡在了外面,转道去了某个海里的岛国登陆。
但他现在,却听到了雨声,并且应该已经下了有一阵了,毕竟青苔的味道来看,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个梅雨季节。
难不成他是昏迷了好几天,被人打包带到了隔壁的省份吗?
因为张无病想要把下一个拍摄地点定在隔壁省份,所以燕时洵在了解时,也顺手看了眼隔壁省份的天气,知道那里最近在下雨,秋雨阴冷。
不,不对,隔壁省份的老房子不会采用这样的工艺,使用的也更多是红瓦片,那个声音要更加轻盈。
燕时洵不由得迷茫了,被剥夺了视觉让他无法具体判断自己的情况,但是依靠其他感官得到的信息却是如此矛盾。
并且……
他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
这是谁想要勒死他吗?他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来气了,衣领紧紧的勒着他的脖子。
……等等,衣领?
燕时洵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衬衫一向不会扣到最上面的扣子,现在却像是扎了条领带一样难受。所以,难不成那个用不知名手段让他失去意识,又把他带出酒店的人,还给他换了衣服?
燕时洵:怕不是个变态吧?
好在有赖于燕时洵一直没有放弃的挣扎,和在心中一直默念的驱邪符咒,他的意识开始慢慢回笼并且坚定,混沌的大脑重新掌控了身体的主控权。
他颤了颤眼睫,终于睁开了眼眸。
长时间没有睁开的眼睛猛然被光亮刺激,开始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燕时洵眨了眨眼眸,在朦胧的泪眼中,勉强看清了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和他刚刚判断得差不多,只是有些出入。
燕时洵所在的,确实是一间古老工艺的房子,只是它并不古老,从墙壁和房梁的磨损程度来看,这间房屋的建造时间还很新。而雨水的味道,是从房子大开的雕花旧时木门外面的院子里传来的。
他现在坐在房子正堂的主桌上,旁边的檀木小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蜡烛,隐约照亮了一片空间。从反光里看,侧堂还供着镀金的佛像,但佛龛上并没有香火,而是落满了灰尘,看来已经很久没人打理和参拜了。
这也是他没有闻到香火味道的原因。
房子和院落中都很安静,只有偶尔有雨滴落下来的声音,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在。
……奇怪。
这间房子,他有印象。
应该是之前在租界区里走过时,随意瞥到过,是百年前老滨海的建筑。
可是他现在看到的,却是崭新的。
就像是,他此时所身处的,就是百年前的老滨海。
燕时洵没有贸然起身,只是警惕的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刚恢复意识,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对身体四肢的掌控。他似乎坐了有一会了,一双包裹在羊毛西装长裤中的长腿,不知是被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冻得,还是坐麻了,还在恢复知觉中。
而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有窒息感了。
因为他真的换了衣服,而他的脖颈上,也确实系着一条领带。
还是个考究的温莎结。
燕时洵颇有些无语,觉得那个做了这一切的人,绝对是脑子有毛病。
他抬手,也不顾及在明确自己究竟身处什么样的情况之前,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直接上手将温莎结拆了下来,又解开了两个扣子。
做完这一切,燕时洵才放松的长长吐了一口浊气,觉得自己终于能顺畅的呼吸了。
——他很讨厌有任何东西靠近自己脖颈太近,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冬天的围巾,高领的毛衣,统统被拒绝。
那会让他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被束缚。
等身体的知觉全部回笼时,燕时洵也已经梭巡过整个房屋。
他站起身,搭在肩膀上厚重的黑色毛呢大衣,也随之从椅子上划过下摆,悄无声息垂落在他的腿侧。
这里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除了正厅里几把椅子外,别的地方也都落满了灰尘。
在燕时洵看来,这里更像是另一种用途的地方。
秘密会面,或是,交接情报。
而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燕时洵垂下眼眸,沿着黑色地砖上被留在灰尘里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到了侧堂的佛龛前。
菩萨低眉,含笑不语。
但是却落满灰尘。
唯一没有灰尘的地方……
燕时洵伸手,将佛龛前面空荡荡的香炉抬起来。
果然,在香炉的下面,粘着一张纸。
他灵活的手指展开被叠得小小的纸片,上面用钢笔写了几个字,“有人要暗杀你,三日内,小心”。
嗯?
燕时洵在心中冷哼一声,他觉得想要暗杀自己的,应该是让他失去意识,又把他带到这里的那个人。
但这一切终究太过匪夷所思,燕时洵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是如何从酒店的楼梯间里出现在百年前老滨海的房屋里。
并且身上一切现代化的设备都消失了,手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考究的金质怀表。
所以燕时洵没有忽略这张小纸条,他随手将纸条放进了大衣口袋里,又重新翻找了一遍房屋里有可能藏起来的物品,确认再没有其他东西后,这才转过身,借由那盏昏暗的烛光,查看自己身上的东西。
手工缝制的西装和大衣,羊毛用的是上等的材料,就连缝线都是丝绸捻丝,皮鞋是头层牛皮,做工精致,甚至一旁的椅子上,还斜靠着一把英国绅士常用的文明杖。
燕时洵不由嗤笑了一声。
如果这是角色扮演的话,那他拿到的这个身份卡,可算是个不能忽略的人物了。
他打开了那块金质怀表,想要看看这里面能提供什么。
虽然目前的状况有些离奇,但人对于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在初次见识时,都会将其描述为“离奇”,就像是一直不相信有鬼神存在的普通人,猛然遇到鬼的时候。
燕时洵对鬼神已经很习惯了,好在他从不故步自封,认为自己见到的就已经是整个天地,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全知全能的神。
他愿意接受在他目前认知之外的事物。
——比如,从搞清楚现在他到底是谁开始。
如燕时洵所料,金质怀表里,果然和使用怀表的时代一样,有在里面刻字的习惯。
并且,他还找到了意外之喜——一张贴在怀表壳下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合照,年轻的男人穿着西装,意气风发,穿着旧社会长裙的女人则害羞的抿着唇笑着,靠在男人身边。
虽然黑白照片像素模糊,但是燕时洵还是能看出,那女人偷偷抬眼看向男人的眼神里,全是隐晦却无法自持的爱意。
翻过照片,燕时洵总算知道这照片上的主人是谁了。
照片后面,用钢笔秀丽的写着:井氏婉秀,赠夫。
燕时洵拿着怀表的手猛然一紧,怀表的盖子合上,差点夹到他的掌心。
但是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反而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井氏,旧时代打扮。
他可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组合。
在和路星星友好交谈却意外进入的外交官井玢故居里,挂在正中间的那幅巨幅油画里,可也是这个组合。女人即便穿着欧式蓬蓬裙,却也梳着旧时代的发式。
所以……
燕时洵的目光缓缓落在怀表的壳子上,那上面清晰的刻着三个字:井世文。
外交官井玢,出生于一百二十年前的老滨海,字,世文。
燕时洵平静的表情,终于裂了。
……草
第127章 童声咯咯(7)
在刚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时,燕时洵心中就已经闪过很多种猜测。但是他独独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自己都不是了??
虽然他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酒店出现在这里的,也没有看到导致了现在局面的存在。但是仅从周围的房屋环境,还有自己身上的穿戴来看,这绝非普通的活人能做到的。
更像是,鬼神之力。
燕时洵的神情阴沉得可怕,他冷笑一声,将怀表放回了马甲口袋里,迈开长腿就准备离开。
他需要确认其周边其他地方是否也是百年前的老滨海,还有节目组其他人……
既然那东西甚至能够绕开他的感知,那节目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极大概率也会被转移到了这里。
燕时洵最后环视了一圈,然后没有犹豫的跨过高高的门槛,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向井玢的宅子。
既然他现在是“井玢”了,那回自己家,很合理不是?
暴雨后的夜晚,整个城区都陷入了寂静,唯有昏黄的路灯投射到地面上,而家家户户都已沉眠。
皮鞋落在石板路上。
“嗒。”
“嗒。”
乌鸦盘旋了两圈,落在教堂的尖顶上,漆黑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长街上男人的背影。
……
燕时洵一直能够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目光,像是被谁在暗中盯上了,但是无论他如何利用怀表的反光,和转角的玻璃窗,所看到的自己的周围都是空荡荡无人接近。
所以,是那个让他失去了意识又安排了这一切的家伙,在暗中关注着他吗?
燕时洵没有太过度的反应,始终姿态自然,就像自己本来就是井玢一样,深夜归家,走在租界区无人的长街上。
但他的内心,却绝非他表现出的这样平静。
巨浪滔天,震撼都连呼吸都在一瞬间没有控制好,粗重了几分。
燕时洵注意到,他走过的地方,和他在开机仪式结束后游览租界区时,所看到的景色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百年后已经被列为文物遗迹的,而是崭新的,带着还没有散去的油漆木头味道。
这下,事情可有趣了。
燕时洵挑了下眉。
整个区域都回到了百年前……甚至可能租界区之外也是如此。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个做出了这一切的家伙,到底有多强?
不过,也许是因为燕时洵表现得太自然,所以镜头前的观众们愣是一点没看出来燕时洵内心的震撼,还在惊叹这场景不愧是出自名导演之手。
[这个场景好绝!我的妈呀,不愧是李导演,虽然租场地大手笔,但是也是真出效果。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这里真的是百年前的老滨海。]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燕哥穿得这么正式,服化组的审美也太好了,这套西装也花了大价钱吧,燕哥看起来就和以前那个时代的大人物一样,为了理想奔走什么的。]
[和我以前看过的老滨海电影好像!但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神秘又有底蕴,危机四伏中在刀尖上行走。]
[咦?等等,场景切换了!目瞪口呆,这不是直播吗?为什么会无缝切换到别的地方?刚刚还是街道上,现在就换到了老宅子里,而且主角也换了……这个穿旗袍的,是池滟???]
[嘶!还真是!好吧,我现在相信这真的是李雪堂导演,和节目组联合拍的电影了。]
[惊了,这个场景还原的好真实!嗯……稍等一下,是我看错了吗?门后面那个穿着裙子的,是我以为的那个人吗?]
[病啊……听姐姐一句话,真有病就去看看吧,别耽误了治疗。裙子,快被撑裂开了啊。放过裙子吧。(欲言又止)]
燕时洵修长有力的手掌中抓着被他团成一团的墨绿色领带,没有敲响井玢家的大门,而是在仰头计算了下围墙的高度后,用包裹在皮质手套中的手抓住突出的砖块,敏捷的几步上了墙,悄无声息的翻过高墙,然后轻盈的落在地面上。
明明身材修长,一身结实的肌肉绝非羽毛那样没有重量,但燕时洵就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屋内的人,也因此没有发现庭院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赵真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让他几乎想要大声喊出来以缓解自己的痛苦。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一跳一跳的太阳穴,艰难的翻身起来。
而当眼前像是坏掉了的电视机一样的雪花点渐渐消退后,赵真才看清了自己现在所身处的地方,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觉得头痛。
——他被人敲了闷棍。
从太阳穴放下来的手掌里,还带着丝丝血迹,他歪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上也残留着血迹,而他刚刚就躺在杂物间的地面上,旁边就扔着一把老式木拖把。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赵真眨了眨眼,在神智回笼的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哪里不对劲。
他本来是在酒店的顶层套房,和节目组的人一起等在客厅里,想要等待官方的人来接手调查顶层套房的恶作剧和死尸。
甚至就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试图安抚白霜。
白霜被牛奶瓶里的血液吓得不轻。
然而忽然间,赵真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被人敲了闷棍扔在了杂物间。
地面上很冷,让赵真上下两排牙齿不由自主的在颤抖着敲击在一处。可以预见到,如果他真的失去意识一直躺在地面上,只需要一个夜晚就足够让他失温死亡。
谁干的?和他有仇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才对,现在这样的社会,到处都是摄像头,尤其是节目组的直播一直在开着,那个人跑不掉了……
赵真在低下头看清了自己的装扮时,呆滞了一瞬间,思维也像是老旧的轴承一样干涩到无法转动。
因为要参加开机仪式,所以他穿的是经纪人为他准备的西裤和薄羊毛衫,既时尚又不会显得不郑重。
但是现在,赵真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不再是印象中的那一套,而是换成了百年前的男士长袍,浅灰色的长袍下,是同色的长裤,还有布鞋。
赵真是个演员,为了有戏可演,他什么剧都接过,包括百年前那个时代的电视剧。所以他很清楚,他现在这身打扮,是典型的百年前男士打扮。
他麻木艰涩的大脑像是坏掉了的机器,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难道,有人在他昏迷的时候,还给他换了衣服?
图什么???
即便身处娱乐圈,赵真见识过了很多狂热粉丝的所为,也知道很多影视圈里的破烂事,自以为已经算是成熟的“老”演员了。
但是这种神奇的发展,还是出乎了赵真的意料。
不过地面上实在是太冷,赵真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赶紧扶着旁边的橱柜站起了身,然后恰好对上了旁边一面被打碎了的落地穿衣镜。
破碎的镜面照出赵真的形象。
他一袭浅灰色长袍,胸前还挂着一副金链眼镜,发型也是百年前常见的男士发型。
赵真不得不承认,虽然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这些服化道准备的是真不错。至少,他是一点看不出来这是道具。
如果他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是真的在百年前的老滨海呢。
头上的伤口要处理,也要搞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赵真不敢耽误下去,赶紧往杂物间的门口走去。
然而,刚一推上门,赵真的脸色就变了。
推不开。
看来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这人有病吗!想让他死在这还给他换衣服!
赵真没忍住骂了一句,在发觉靠自己无法出去后,也立刻边用身躯撞着门,一边顾不得谨慎不谨慎的,赶紧大声呼救:“外面有人吗?”
“开开门!”
这么喊了一会,在赵真心中越发没有底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声音。
“是……赵真吗?”
是个女性的声音,带着犹豫的不敢确定。
不过既然能凭声音叫出他的名字,看来也是认识他的人了。
赵真立刻喜道:“是我!门被从外面锁上了,请帮我开下门。”
外面响起了一连串高跟鞋的声音,像是一位女性袅袅走过来查看情况。
然后她匆匆道:“请等一下,我找人来帮你。”
“好。”
但赵真却越回想这个声音越觉得不对。
总觉得……很熟悉啊。
在哪里听过?
不等他想明白,外面除了高跟鞋的声音外,就又响起了另一阵七扭八歪的声音。
像是个初学着穿高跟鞋的人,走路也走得歪歪斜斜很不习惯。
“赵真在里面?”
张无病惊喜的声音传来:“又找到了一个,太好了!”
赵真惊喜,一时也顾不得细究为什么他明明听到的是高跟鞋的声音,来的却是张无病这件事。
“导演!”
“赵真!”
张无病隔着杂物间的门深情回应:“你等着,我马上把锁搞开,放你出来!”
“就是,这个钥匙不知道放在哪了?”张无病的声音有些犹豫。
而赵真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往自己长袍下的腰间一模,手指被硬硬的东西硌到。
拉出来一看,是一整串钥匙,粗略一看能有几十把。
很好,看来杂物间的钥匙,很可能在他自己身上。
赵真差点被气笑了,而外面的张无病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两秒,又道:“没事,说起来你不信……杂物间门口,刚好放着一把斧头。”
“正好可以把门锁砸掉。”
张无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开心,并且从很快响起来的斧头劈中木头的“咔咔!”声来看,他也已经这么做了。
但是赵真却开心不起来,他默默的看了眼旁边镜子,裂纹蔓延的镜子里,映出自己头上带伤的形象。
他有了个疯狂的猜测。
也许,那把斧头,本来是想要用来杀他的。
好在张无病很快就解决了被锁上的大门。“砰!”的一声,锁应声掉落。
杂物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好了赵真,赶快出来吧。”
赵真松了口气:“导演,幸好你在这,要不然我可能要在这冻上一整,整,整……”
他看着眼前的人,原本要出口的话卡了壳。
赵真目瞪口呆,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张无病:“导演你……还有这种爱好?”
不过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听到的是高跟鞋的声音,出现的却是张无病了。
——因为张无病穿着的,就是高跟鞋。
张无病身上穿着不符合他尺码的老式校服裙子,软软的小肚子被浅蓝色的制服上衣紧紧勒出了形状,而裙子下面两条一看就是男性的腿上套着白色的长袜,脚上穿着一双带一点小矮跟的黑色皮鞋。
更夸张的是,张无病本来不太长的头发,竟然被硬生生揪出了两个小揪揪,上面还扎着蓝色的丝带。只是因为头发长度不够,没有这个发型本来应该有的天真活泼感,而是变成了两个冲天揪。
实不相瞒,没有比这套打扮更能体现出衣服主人是个变态的了。
是走在大街上都会被人拍照报警的程度。
赵真心里这样想着,却没忍心直接说出口,怕伤害到张无病柔软的心灵。
“没事的导演,我懂,成年人了,喜好自由。”
强忍着被辣眼睛的不适感,赵真艰难的安慰道:“这是导演你自己的自由,我不会说出去的。”
然而这话出口,原本手持斧头站在杂物间门口,还笑着准备迎接赵真的张无病,沉默了。
一向厚脸皮的张无病,难得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场面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而观众们已经快要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李雪堂导演是怎么回事?转行去做喜剧导演了吗?那我可得说,李雪堂导演拍喜剧是真的强,我人快要笑疯了。]
[啊妈妈,麦艾斯,麦艾斯!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个场面的眼睛。]
[卧槽!张导演你在干什么啊张导演!你现在可是顶流综艺的导演啊,就算为了综艺效果,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和包袱吧?不用这么拼,不至于不至于哈哈哈哈哈。]
[你明明在笑,都没停过!噗!对不起小病,妈妈还是爱你的,就算你这个打扮……不行了,我笑得满地找头。]
[啊这,张无病身上穿着的是老式女学生制服吧?我一直很羡慕当年的制服,觉得比我现在运动服校服好看太多太多了,还曾经放言,就算是头猪,穿百年前的旧式校服也好看!但是现在在看到张无病的形象后……对不起,我为自己的年少轻狂道歉。啊,太辣眼睛了。]
而在漫长得几乎难捱的沉默后,还是旁边人咳了一声,打破了僵局:“赵真你头上是怎么回事?嗑到哪里了吗?”
赵真尴尬的从张无病身上收回目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向旁边看去:“不是,我醒来就这样了,好像是被谁打了……呃。”
“池……滟?”赵真迟疑的喊着对方。
而美艳的女人大方的点点头,承认了:“是我,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套装扮了。”
此时站在张无病旁边的池滟,身穿着修身的绸缎旗袍,开叉一直到膝盖处,接缝处还镶着一颗珍珠,随着走动,雪白的小腿在精致的旗袍下若隐若现,高跟鞋将她的腿型修饰得完美到像石膏模特一般。
而池滟梳着百年前老滨海最时髦的卷发造型,发间别着钻石发卡,脖颈上带着三层珍珠项链,如雪的皓腕上也挂着一串珍珠钻石手串。
她看起来就是曾经的老滨海名媛,美到足以登上杂志封面,或是被印在海报上,贴满大街小巷。
赵真的严重闪过惊艳,看呆了一瞬间。
然而当他不小心看到旁边的张无病后,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猛然回神。
“啊……张导,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尺码?”
张无病:“………”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①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你以为我想穿成这样吗?”
张无病幽幽的怨念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我伏案睡在了书房里,身上就穿着这么一套衣服。我还以为有变态,就赶紧出来找你们,这才找到了池滟和你,根本没时间去换衣服好吗?”
赵真:“……对不住导演,是我的错。”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看到了熟悉的人之后,赵真稍稍安定了下来,问道:“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酒店的顶层套房里,但眼前一黑,再醒来就这样了,还有人换了我的衣服。这是什么情况?”
池滟细长的柳叶眉拢着忧愁,我见犹怜。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和你一样,本来是在安慰白霜,但是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躺在了客厅的地毯上,旁边全是摔碎的酒杯碎片,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三人一对各自的经历,发现竟然出奇的相似。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从酒店出现在了这里。
“既然我们都记得我们在安慰白霜,那……”赵真茫然四望,老滨海风格富丽装潢的走廊上,并没有看到白霜的身影。
“白霜呢?”
几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我应该是最先醒过来的,我醒的时候在二楼书房,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应我,走下来就看到了池滟躺在客厅里。”
张无病道:“但是我没看到白霜。”
“既然我们都在这里,那白霜应该也在这里。”
池滟从怀里掏出满绣着红色花朵的手帕,递向赵真:“先拿这个把你的伤口擦擦,我们去找医疗箱,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比起白霜,现在你的伤也很重要。”
被人关心总是一件高兴的事。
赵真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流,他向池滟道了声谢,没多想就接过手帕,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手帕上还带着脂粉的香味,和浓重的血腥味。
赵真没在乎这个,就准备从杂物间里走出来,和两人一起好好看清楚这是哪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刚一迈开腿,赵真就“嘶!”了一声。
他的膝盖,竟然钻心的疼。
不是被磕伤了的那种,而是积年受冻导致的关节问题。
可是,赵真年纪轻轻,平常拍戏也注重养生,并没有关节上的伤痛。
这是怎么回事?
赵真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长袍,惊疑不定。
“赵真?”池滟奇怪的回身喊了他一声。
他赶紧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只是赵真走得太快,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那面映出他身影的破碎镜子中,裂纹蔓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而每一片碎片中,都倒映出不同的角度。
镜子中,原本渐渐走远的赵真忽然扭过身,咧开嘴巴僵硬的笑了起来。
“咚!”
杂物间里,摆放在橱台高处的皮球,忽然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声音。
它在地面上咕噜噜滚了一圈,却猛然静止在中央的空地上。
像是撞到了什么。
然后,皮球缓缓飘向了空中。
就像是被一双看不到的手,拿了起来。
观众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沃日!!!这不是个喜剧电影吗?这是要干什么?毫无防备看到这东西,我快要被吓得心脏停跳了好吧!]
[这是李雪堂导演的什么新尝试吗?最开始看到燕哥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个老滨海背景的电影,看到张无病的时候,我认为这个是轻喜剧电影。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他么是个恐怖电影啊啊啊啊啊!!!真有鬼的那种!]
[卧槽卧槽!!正好我家楼上的熊孩子在拍皮球,我吓得直接把手机扔出去了!尼玛啊,吓得我屁滚尿流从客厅迅速钻进了被窝。]
[我就知道!看这节目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知道为什么这节目叫“心动环游”吗?意思就是让你的心脏疯狂跳动!至于怎么跳动的,那你不要管!被吓到不也一样是跳动吗?]
[啊啊啊啊孩子要吓没了,我一个人守着老家的祖宅啊,六层!没电!我一个人!农村!我现在快要吓疯了。]
不过,就算弹幕刷得飞快,这次不仅是赵真,就连张无病也对此毫无知觉。
在离开杂物间后,三人就沿着走廊一直走到了客厅。
而赵真也终于看清了他们所在的,是什么地方。
红木墙围,雕花玉制屏风,欧式人像雕塑,色彩鲜明的油画……这种中西结合的风格,特色如此鲜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它属于百年前那个特殊的时代。
“这是?”赵真有些迟疑:“如果是为了恶作剧,或是吓唬我们,那个人可真够大手笔的啊。”
张无病耸了耸肩,但是因为衣服的尺码不对,他软软的小肚子因为这个动作而从衣服下摆里露了出来。
“谁说不是呢?看这个花瓶上的外国人图案和下面的落款,这可是正宗的古董,当年的出口转内销,典型的风格,而且是真品。要知道这批瓷器本来是要出海贩卖,结果船沉了,就剩几个留了下来,现在已经炒到超过一百万了。”
赵真看着张无病指的那个平平无奇的瓷瓶,倒抽一口气。
张无病不在乎的道:“家里老头儿就喜欢这些老物件,买了不少,所以我也跟着见过。你看到的这些,都是真品。”
“就有一个问题。”但张无病还是有些迟疑,甚至在怀疑着自己的判断:“这些东西,太新了。”
“家里老头儿买的,已经是品相最好的了,但即便如此也有时间的痕迹。可是这里的东西,新到像是刚刚造好。”
赵真挑挑眉,打趣道:“不像是西周的,而是上周的?”
张无病被逗笑了,他在客厅的柜子里没有发现应急医疗箱,于是直接岔开腿往下一蹲,就要翻下面的抽屉。
像医疗箱这种有些体积的,也可能会放在下面。
张无病自己不觉得哪里不对,池滟却惊呼了一声,赶紧捂住脸转过身去。
赵真也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张无病:“???你们在干什么?”
“导演……”
赵真艰难的启齿:“你现在穿的,是裙子,蹲下的时候注意点形象。”
才反应过来的张无病:“……”
他赶紧一抬手,把被自己两边大腿撑开的裙子往下面一压:“变态!”
赵真:“………”
导演,现在看,你更像个变态啊……
张无病也很委屈,他从“给赵真找医疗箱”,变成“气呼呼的给赵真找医疗箱”。
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一个大男的,怎么会有穿裙子的经验?
客厅的水晶吊灯没办法打开,只有赵真在杂物间拿来的煤油灯,勉强照亮着一点空间。
他们试过了,但是水晶吊灯闪了闪就又灭了,赵真觉得这应该是电压不稳的问题。
“有点奇怪,我们真的在滨海市吗?”赵真道:“好多年我都没有听说过停电这种事了,市区好像一直都保证供电吧?而且。”
他举了举手里的煤油灯:“正常家里就算会为了停电做准备,一般也会放充电宝和USB灯吧?谁会在家里放个煤油灯?”
“这样说的话……”张无病沉思:“我们一路走来,好像没看到墙上有插座?”
“现代装修,会忽略这个东西吗?”
几人无言以对,心中却都统一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他们现在所身处的,是百年前的老滨海?
张无病本想说什么,但当他的目光意外从旁边的落地窗划过后,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猛地转身看去。
然后,他长长的倒抽了一口气,整个穿着裙子还保持着豪放不羁的姿势的身躯,都僵硬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落地窗外面的黑暗阴沉浓稠,像是化不开的墨汁。只有庭院里喷泉的汉白玉天使雕像,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
却完全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美,而在下过雨的深夜里透露着森森鬼气。
而落地的花窗外,一双眼睛透过浅色的玻璃,直直的注视着客厅里的几人。
却看不到身体。
像是……只有一双眼睛漂浮在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无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房子中:“鬼啊!!!!”
被张无病的惨叫猛地吓了一跳,赵真和池滟也被感染了恐怖的情绪,下意识的跟着喊。
然后,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闭嘴。”
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有效的让几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喊一声。
没有落锁的玻璃大门被从外面推开,笔挺的西装长裤率先迈了进来。
“倒是新奇的体验。”那人冷哼道:“总是抓鬼,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当成鬼。张大病,你出息了啊。”
几人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紧紧的盯着大门。
而当那人出声后,几人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这声音……好像是燕哥?
原本被张无病吓了一大跳的赵真,在看到来人是燕时洵后,顿时心脏落回到了原位。
张无病更是直接“汪叽!”一声哭了出来,嚎着直接向站在门口那人的大腿扑过去:“燕哥!真的是你吗燕哥!”
“我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呜呜呜。”
张无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好不可怜。
燕时洵有些无语,就算透过西装裤厚实的羊毛质地,他也依旧感受到了透过裤腿传递到肌肤上的湿润感。
这小傻子!
他低下头,本来想要像以往那样嘲笑张无病几句,然而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刚刚因为灯光昏暗而错过的细节,清楚的展现在他面前。
燕时洵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个扎着冲天揪,穿着裙子的……是什么东西???
“张有病?”燕时洵不可置信的问:“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赵真“啪!”的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睛,但是不断抖动的肩膀,却暴露了他在狂笑的事实。
张无病哭唧唧:“燕哥你嫌弃你可爱的小病了吗?”
“嗯。”燕时洵诚恳作答。
张无病顿时如遭雷击。
小小的一个单音,杀伤力却如此大。
观众们的笑声更是直接刷屏了弹幕。
[小病:我对燕哥的心,终究是错付了!]
[噗!这个真不怪燕哥,我看了也好想笑。]
[哈哈哈哈哈张有病哈哈哈哈,导演痛失真名!]
[只有我一个注意到,燕哥说他之前都在捉鬼吗?所以其实是真的有鬼吗?燕哥之前让我相信科学都是在骗我的吗!哭唧唧。]
[一个单纯孩子的心,就这么破碎了,啧啧啧,燕哥啊哈哈哈。]
[可能是导演给的剧本?该说不说,没想到李雪堂那样的名导演玩起来,是真的会。]
在张无病僵硬得快要和院子里的雕像有一拼时,赵真和池滟向燕时洵说明了自己的经历,赵真还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燕哥,我觉得不是有变态敲晕了我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还给我们换了衣服,而是我们现在就身处在以前的老滨海。”
赵真扬了扬自己的男士长袍袖子:“我身上有钥匙,有很多零碎的印章和别的东西,我觉得我这身看起来像个账房先生,或是管家。如果真是个变态干的,他没必要做到这么细节吧?”
赵真曾经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他现在已经彻底打破了自我束缚,连猜测都大胆了起来。
——他可是都和女鬼在一个棺材里待过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赵真本以为自己的猜测太过离奇,燕时洵不会相信。
却没想到,燕时洵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里就是百年前的老滨海。”
几人惊讶:“啊?”
燕时洵从自己的毛呢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电影海报。
海报充斥着浓浓的老滨海风格,上面的女郎烫发红唇,言笑晏晏,而下角标注的电影日期,却是百年前。
“我醒来的地点和你们不太一样,从外面走回来的时候,我确定了三件事情。”
燕时洵平静道:“一,我们现在就在百年前的老滨海租界区。我看过外面的建筑了,理发厅,歌舞厅,电影放映厅,使馆,会馆,和平饭店,咖啡店……里面的装饰和使用的东西,都是百年前的。并且不是故意布置出来的,而是有人在使用和生活的痕迹。”
“二,我们暂时没有离开的方法。我试过了,但外面都是浓雾,沿着街道走到尽头只是另一个循环,永远走不到头,也摸不到边缘。想要靠着物理方式走出去,暂时是不可能的了。”
“三,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身份。你们可以在自己身上找一找,应该会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信息。”
燕时洵戴着皮质手套的修长手掌交叠在身前,握着文明杖,轻笑:“介绍一下,我是井玢,外交官。”
“死于七十年前。”
“顺便。”燕时洵笑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井玢的宅子。”
“宅子最后一位主人,死在六十年前,从那之后,就一直荒废,没有人烟。”
几人屏住呼吸,愣愣的看着背光而立的燕时洵,在他说出自己已经死亡时,下意识抖了一下。
就像是一股冷风,从他们身边吹拂,穿堂而过。
池滟最先从愣神中和反应了过来,她快走两步,到旁边的欧式雕花沙发上捞过一个小巧的女士手包。
“身份信息的话,我想我知道自己是谁了。”她从手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胸牌,上面刻着字。
【京城大学外文女子班,林婷】
这是一个学生的身份铭牌。
但是在池滟拿出来后,赵真却迟疑了一下,问道:“但是池滟姐你的打扮,不像是学生?”
“反倒是张导……”他的目光转向张无病。
虽然张无病的形象实在是辣眼睛,但是身份却不言而喻。
张无病茫然抬头。
池滟抿了抿红唇。
“那么,就在房子里找找吧,我们都应该有各自的身份信息。也许从这里面,我们能找到离开的方法。”
燕时洵将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既然我们在这里,我又是在外面的建筑里醒来的,说明我们所有人都有符合自己的身份信息,做的事情和出现的地点,也都符合身份逻辑。”
“除了我们之外,当时在酒店顶层还有几人,他们应该也在这附近。仔细找找,说不定会有收获。”
燕时洵微笑:“现在——欢迎来到大型角色扮演游戏。”
第128章 童声咯咯(7)
虽然几人对目前的情况还是有些茫然,但在看到了燕时洵之后,都安心了不少。
尤其是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敲了闷棍,还可能有某人想杀死自己的赵真,更是默默向燕时洵的方向挪了挪。
因为赵真的腿莫名其妙有了关节痛的毛病,所以张无病就自发的自己在客厅里翻医药箱了,而让赵真暂时在沙发上休息。
燕时洵却似笑非笑的瞥向妆容美艳的池滟,问道:“池小姐之前一直想要找我,我还在医院的时候,你的信就递到我这里来了。”
“既然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一时半会也无法离开,那就当是为了打发时间吧。”
他慢条斯理的走到旁边精美的单人沙发旁,不急不慢的坐下,一双被包裹在西装长裤中的长腿交叠,眸光定定的看向池滟:“来说说吧——你本来想让我帮你解决的麻烦,是什么?”
赵真听出了燕时洵语气的不对劲,并且提到的医院也让他意识到,可能池滟早早就因为燕时洵除了节目组嘉宾的另一重身份,而联系过燕时洵,却被燕时洵拒绝了。
联想到开机仪式和酒店里频频出现的异常,赵真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测。
但是多年在娱乐圈磨练出的谨慎性格,让赵真并没有贸贸然发言,而是低下头,做出一副检查自己身上又可能证明身份信息的物品的样子。
他有模有样的将袖子里和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沙发上一个个摆过去,像是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边。
至于旁边燕时洵和池滟在谈什么……他听不到。
池滟却没想到,已经拒绝了她几次的燕时洵,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又提起了这件事。
她有些吃惊的看向燕时洵,但却没有露出类似于“得救了”的表情,反而狼狈的闪过几丝惊慌的情绪:“没,不用!”
最后一声,池滟甚至破了音,原本充满女性魅力的声音显得尖锐刺耳,在停电后沉沉的雨夜里显得如此引人注意。
而燕时洵始终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仿佛刚刚只用一句话就破开了池滟防线的人,不是他。
原本低着头假装自己听不见的赵真,也皱了皱眉。
从酒店顶层套房开始,他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
虽然无论是电梯外面丑陋骇人的偶人,还是牛奶瓶里的鲜血,吓到的都是白霜,而被燕时洵发现死在楼梯间里的,是别的什么人。
但是无论是开机仪式,还是酒店,发生事情的地方好像一直都在围绕着池滟。
而其他人,更像是因为池滟而被无辜受到波及。
甚至现在就连节目组的人,也全都在没有知觉的时候中了招,出现在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如果不是他醒来得及时,已经被冻死在杂物间了。
这让赵真不得不开始加深了自己的怀疑——求过燕哥却被拒绝,之前屡次传出涉及鬼神的传闻……难道,池滟身上真的有什么事?
赵真可不认为燕时洵会无缘无故的拒绝池滟。
虽然燕时洵一向脾气不好,不是会温声软语安慰人的那种类型,但是燕时洵是一个足够强大和可靠的人,该是他承担的责任,甚至不是他的却是正确的责任,燕时洵都会坚定的扛在肩上,从来没有逃避过。
这两期节目跟下来,无论是野狼峰还是家子坟村,屡次涉险的赵真看得清楚,燕时洵有很多次都本可以把节目组的人一扔,自己走,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做。
燕时洵将遇到的人和鬼,都当做他的责任,他不会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赵真如此坚信着。
所以,有问题的就一定是池滟。
这样想着,赵真不动声色的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池滟,观察着她的动作。
而池滟在慌乱之下喊出声后,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勉强笑了下,脸色有些难看,即便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底,也能看出她的神色不对,眼珠乱转。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滟颤抖的手扶住旁边的沙发靠背,撑住自己单薄微颤的身躯。
她迅速调整好了呼吸,面容上又重新出现了笑容,姿态得体的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之前确实有些个人的小困惑,想要找燕先生解惑,但是既然我们现在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那当务之急肯定是找出离开的方法。”
池滟笑着道:“我的事情可以缓一缓,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再来麻烦燕先生。”
只是那笑容,却过于完美了。
普通人在身处危险中时,面对着超出自己认识范畴的存在,总是会恐慌,畏惧于未知。
就像是白霜在鬼山时所表露出的情绪,即便再拼命想要镇定,但丝丝缕缕畏惧的情绪,还是会透过魂魄传出来。
可是,池滟此时的笑容却不是这样的。
燕时洵的目光仔细从池滟的面容上滑过,他看到池滟明明是在笑着的,但是她的苹果肌没有提起,眼角也没有细纹,眉毛没有放松下来。
她在假笑,现在她所表露出的情绪,只是一张面具。
就像是川剧变脸,需要什么情绪就往脸上贴一张面具。然而最真实的神情,全都被浓重的油彩所覆盖,无法被窥见到。
燕时洵定定的看了池滟两眼,忽然笑了起来,意味不明的道:“演员,还真是个方便的职业啊。”
“要不然,我也试试好了,演员。”他单手支着头,漫不经心的道:“我看过很多鬼神,但是现在看,也许演员这个职业能看到更多鬼神啊。”
燕时洵的发丝都被发胶尽数拢到脑后,此时他梳着典型的老滨海租界区精英阶层男士发型,不羁的俊美容颜没有半点遮挡的被显露出来,面容的线条利落,长眉斜飞,眉眼锋利。
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面容上所展现出来的冰冷和攻击性,令人下意识想要逃跑。
池滟后退了半步,然后才像是忽然回神一般止住了脚步。
“张导好像一直没有找到医药箱,我去他那里看看需不需要帮助。”池滟甩下一句话,就匆匆的从沙发处离开。
而无论是燕时洵还是赵真,他们谁都没有阻止,只是齐齐抬眼,看向池滟匆匆离开的背影。
观众们被这神奇的发展惊呆了。
[什么情况?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燕哥刚刚说那话是在暗里指责池滟呢?]
[这让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句话,“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虽然在文艺作品中觉得这种话很酷啦,但是换到现实中,我真的有点不寒而栗。听燕哥说那话的意思,是不是池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啊?]
[还真有可能,人心隔肚皮啊,谁知道别人是什么情况?尤其从我小的时候,池滟就一直有很多不好的传闻了。很多年纪小的粉丝们应该不知道吧?在以前网络不发达的年代,那种杂志上的边边角角里全是有关池滟的传闻,还有个专门帮人做阴间事的大师被杂志采访,说池滟请他帮忙挖小孩尸体,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爸那时候看完了在家生气了好几周呢。]
[你也说了是传闻啊!有没有点自己的判断力,听风就是雨的。现在红的明星,哪个没点这种黑料啊,路星星还有人说他信鬼神,是个迷信的人呢。]
[……那什么,前面的姐妹,虽然我不准备插手你和另一位的矛盾,但是我很想提醒你一下,星星他,确实是“迷信”啊——他是海云观的道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那两个弹幕怎么回事?笑不活了。]
[但是说的还真有点道理,我从节目只有几千个订阅的时候就开始追了,可以算从最开始就一直在看燕哥,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燕哥露出这种表情。怎么说呢,就像是池滟做了什么,然后燕哥好像很生气。]
[可能这是电影里的情节设定吧,池滟确实有点奇怪,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她刚刚和张无病说自己是在客厅里醒的,但……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她不是在花园里吗?好像还和谁在说什么,还是自言自语?花园里太黑了,没看到对面的人。]
[啊,只有我一个人关心池滟之前找过燕哥吗?他们之间是有什么关系吗?还提到了医院,是燕哥住院的时候池滟去看过他吗?呜呜呜燕麦爆哭,不要啊燕哥!没听电视剧里说吗,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的,你不要信她啊!]
在池滟离开后,赵真立刻拖着自己那条行动不便的腿,靠近了燕时洵,压低了声音问道:“燕哥,池滟……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是想要刺探别人隐私,就是如果池滟这个人真有问题的话,我一定离她远远的,免得被波及。”
怕燕时洵误解自己,赵真连忙解释道:“我不想和一个定时炸弹在一起,却连它是个炸弹都不知道,最起码我有个准备也是好的。”
燕时洵挑了挑眉,奇异的看了赵真一眼:“你倒是敏锐。”
赵真无奈的摊了摊手:“不瞒燕哥,这算是我能好好活到现在的原因吧。而且燕哥本来就会看面相,连海云观的道长都要喊燕哥一声师叔,我就算想隐瞒什么也瞒不过去啊。”
他抬头,警惕的看了眼那边还在和张无病姿态亲近的说着话的池滟,确认她不会注意到这边的谈话,才压低了声音,在燕时洵耳边道:“我以前在别的剧组的时候,也和池滟算是萍水合作过一次,只是那时候我演的是尸体,池滟是女一号。”
“那时候我就听到过有关池滟的传闻,说是……”
赵真犹豫了一下,他不是会闲聊别人八卦的人,听来的秘密都会烂在肚子里,这也算得上是娱乐圈存活指南之一了。
但是现在这个有可能涉及到生命安全的危险情况,还是让赵真很快就下了决心,开口道:“池滟,怀孕了,但是没有孩子。”
燕时洵皱了下眉,下意识往池滟那边瞥了一眼,却对上了池滟笑着往这边看来的目光。
就像是她身后也长了耳朵,能够听到别人议论她的话。
赵真被看得心中一悚,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忽然间有些心虚,赶紧低下了头。
燕时洵却神情自若的扬声向那边两人道:“张大病,你的医疗箱还能不能找到了?这么磨蹭下去,等你找到赵真都可以收尸了!”
张无病不疑有它,他半跪在地面上撅着屁A股,伸手去够放在五斗柜下面最深处的医疗箱,一边试图盖住自己的裙子,一边努力伸长手,连脸都紧紧贴在柜子上被挤得变形。
不过因为他并没有穿裙子的经验,于是忙得手忙脚乱,看起来很是狼狈。
“好了好了,窝砸打了呀哥!”张无病口齿不清的喊着。
燕时洵:“………”
啧,辣眼睛。
他迅速回身,不准备继续伤害自己的眼睛。
不过有了这个小插曲,池滟将信将疑的往沙发处瞥了两眼,就被“没有眼色”的张无病催促着喊去帮忙,没时间顾及燕时洵这边了。
而燕时洵也重新看向赵真,皱着眉道:“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赵真挪了挪身体,让燕时洵结实修长的身形将自己完全挡在池滟的视野之外,然后小声道:“池滟,是怀过孕的。虽然媒体从来没报道过,但这件事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
“不少和她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都在不同的时间段看到过她孕吐之类的反应,而且她拍那部得了国际大奖的电影时,状态差得简直像个死人。那时候负责给她化妆的化妆师还被她开除了,她的换装间除了她没人进去过,大家都在猜测她是不是在里面藏了个男人。”
赵真道:“但是那化妆师后来和我合作,闲聊的时候她和我说过,池滟的换装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男人,倒是有不少小孩的玩具。而且那个时候池滟卸了妆之后,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整个人瘦得只剩骨架子。化妆师说,她看了后连着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赵真一向是剧组里话最少的那个,和他合作过的导演,对他就没有不满意的,觉得这是个肯努力又守得住秘密的好演员,无论剧组里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传出去。
但这也就意味着,赵真是个闷声听消息的人。
从他的口中,燕时洵忽然得知了很多以前赵真待过的那些剧组里的情况。
根据赵真的叙述,池滟应该不止一次怀过孕,但是谁都没有看到她有过孩子,所以那些导演和演员就算看到了池滟不寻常的怀孕反应,后来也只好将信将疑的相信了池滟说她只是有点过敏的理由。
毕竟没有证据。
“只除了一次。”
赵真低低道:“池滟前几年,有一次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在片场忽然就大出血,把很多人都吓得不轻,紧急送去了医院。但是她的助理坚持不让医生靠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把她转去了私人医生那里。”
“虽然池滟几天后很快就回来了,也不像是小产后的状态,但是我记得很清楚,那医生最开始劝她助理的时候,一直用的是“孕妇”这个称呼。”
赵真道:“很可能医生看出了什么……我不清楚,后来那个医生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转去了其他医院,还是发生了什么。”
在燕时洵眼中,是没有娱乐圈光环这种东西的存在的。他虽然惊讶于赵真所知道的事情之多,但终究是习惯了和鬼神打交道,早早就知道了人心险恶,所以反应还相对平淡。
而徒然从赵真那里听到这么多猛料的观众们,已经木了。
[好家伙,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电影?真心话大冒险吗?短短几分钟,颠覆我的世界。]
[???赵真嘴里这个人,是池滟??真的假的!]
[其实池滟之前真的就有类似的传闻,但很多传闻刚出来就被压下去了,然后出反通稿,说池滟是人红是非多,所以她那些黑粉才编这种东西来黑她。]
[如果是别人说,我还真要怀疑一下,但是赵真说这话,可信度真的很高。他如果想要火,早就能火了,而不是年复一年的坐冷板凳,硬凭着一口气磨练演技。直到今年参加这个综艺节目,才被人发现是个发光的金子,然后红到现在的程度。他真的没有说谎的必要。]
[啊这?你们是不是太真情实感了?这是拍电影呢好吧,肯定是池滟在这里面的人设背景,别把人设和池滟混为一谈好吧。]
[我相信赵真说的。我很多年前喜欢过一个小演员,刚毕业的科班演员,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可爱极了。小演员和池滟一个剧组,每天在社交账号上发的动态都是在夸池滟,说池滟天天和她在一起,一点架子都没有。可是有一天,小演员死了,当时就她和池滟在房车里,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池滟。她真不是好人,真的。]
[……我觉得赵真说的不是人设。我刚刚查了,他说的所有事情都有对应,那个时间点,确实池滟在拍那个电影,化妆师也是导演也是他也是,所有的事情和人都对的上。哦对了,赵真说的那个医生,我顺手查了一下,发现医院那年出了他的讣告。医生死了。]
[你们有病吧!黑池滟黑到这里了?滚滚滚!]
[真的不太对劲朋友们,我的意思不是说赵真说谎,是他怎么敢当着直播镜头说这种话??他看起来是个很谨慎的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赵真其实,不知道现在在拍摄?]
[你的意思是,李导演采用的是隐藏摄像头拍摄方式?]
[还真有可能,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之前切换场景的时候,可以做到在直播里也可以无缝衔接了。因为镜头是在各处隐藏好的,导演只要切换镜头就可以了。这次不是取消了嘉宾们的分屏镜头吗?说不定就是因为有这个机制在。]
[有道理,而且嘉宾们很多都不是专业的演员,隐藏摄像头的拍摄方式还可以缓解非专业人士的紧张情绪,让他们更好的进入角色。]
但是,即便弹幕上的讨论还算和谐,并没有太多对池滟的敌意,社交平台上却已经炸了锅了。
因为之前在机场时燕时洵几句话把娱记送了进去的事,很多娱乐媒体都危机感深重,同类相怜,害怕自己有一天也落得这个下场,并对燕时洵恨得牙缝直痒痒。
所以他们都有意无意的留心着燕时洵的动态,拼了命的想要找出燕时洵的黑料,引导一波舆论攻击燕时洵。至于燕时洵唯一会出现的综艺节目,他们自然会专门派人盯着了。
结果没想到,燕时洵的黑料没找到,却挖到了更劲爆的。
——池滟同组演员激情爆料,池滟多次怀孕并流产,父不详!
这标题,多刺激。
娱乐媒体们争先恐后的将直播里的信息整理了出来,将文章发布了出来。
不到几分钟,这件事迅速上了实时热度榜,并且阅读热度还在不断上升中。
池滟那些凝聚力强大的粉丝们急了,与那些骂池滟的人疯狂对骂,事情在这一来一往之中逐渐发酵,眼看着就要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但是池滟的助理想要联系池滟,拨打出去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打剧组其他人的电话,甚至剧组请去的那个大师,所有人都不接电话。
助理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看着屏幕里池滟还在老式小洋楼里找医药箱的样子,急得恨不得直接把池滟从平板里拽出来。
“接电话啊,祖宗。”助理满头大汗,急得团团转:“这下可真是要坏事了!”
那可不是能够拿到阳光下说的东西啊!
但无论助理如何焦急,池滟都无法感应得到。
她拎着张无病终于从角落里掏出来的医药箱,踩着高跟鞋“嗒嗒嗒”的走过来,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的慌乱,而是仪态优雅的一拢旗袍,在赵真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笑着向赵真道:“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吧。”
“不用。”赵真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却被池滟笑吟吟的劝道:“现在停电,这么黑,你一个人不太方便吧?”
赵真本想说那就让张无病来,然而他刚一转头,就看到张无病还在和那条完全不符合尺码的裙子斗智斗勇的模样。
赵真:“………”
算了。
他迅速又扭回头,想要说那就让燕时洵来。
没想到话还没出口,燕时洵就施施然的从沙发上起身。
“那就麻烦你了,池滟,赵真的伤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能帮他包扎好吧?”燕时洵明明是在笑着,但是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微微弯腰,将赵真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帕拎起来:“这个我就帮你扔了,不用客气。”
池滟艳红的唇瓣动了动,原本想要出口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呆着,我上楼去看看。”
燕时洵向赵真眨了眨眼眸,笑着转身离开。
然而赵真看着燕时洵沿着鎏金楼梯走上去的背影,只想伸出手大喊:不——!!!不要把我留在这里和她一起。
就像他演过的某部狗血爱情剧里的那样。
只是可惜,现在坐在他旁边的不是傻乎乎没心机的女配,而是心机深沉不见底的狠辣女主。
赵真闻着从旁边飘过来的脂粉味道,觉得人生真是艰难。
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那就麻烦你了,池滟姐。”
——刚说完人家的坏话,就要被迫和对方坐在一起,还要假装无事发生。
这种尴尬,谁懂?
池滟温婉的垂首打开医药箱,在拿出酒精和纱布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笑吟吟的问道:“你和燕先生的关系,好像很不错?是无话不谈的类型呢。”
赵真的脊背瞬间僵直。
“没有。”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故作镇定道:“燕时洵最近人气高,我蹭蹭热度,想要涨点粉。”
“是吗。”池滟深深的看了赵真一眼,把他看得背后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往外涌。
但最后,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张无病刚拍完自己身上的灰,终于和自己裙子的腰带斗智斗勇结束。他两手提着裙子防止它掉下去,然后兴高采烈的走过来想要向燕时洵邀功。
“燕哥,我……?燕哥呢?”
他看着失去了燕时洵身影的客厅,满头问号。
赵真:……求你了导演,说点别的什么,化解一下这种尴尬吧。
然而张无病并没有听到赵真的心声,他毫不客气的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叹气道:“真是老了,蹲久了猛地一起身头晕得不行,我坐一坐缓缓。”
但是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屁股旁边,好像硌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张无病纳闷的伸手往裙子低下掏,看得直播前的观众们疯狂惨叫。
[麦艾斯!麦艾斯!导演你敢不敢有点偶像包袱啊,啊!!!要疯了。]
[导演你现在穿的是裙子!不要做奇怪的动作啊!面目狰狞.jpg]
[哭了,小病,妈妈觉得对你的爱太沉重了,还是……算了吧。]
[笑死,千万订阅量的顶流综艺导演,因为穿裙子惨遭脱粉。这大概是娱乐圈最神奇的脱粉方式了吧?哈哈哈哈。]
就连池滟看着张无病的动作,都下意识逃避的闭了眼,即便在这之后强制自己睁开了眼睛,还是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好在张无病掏了掏,很快就摸到了那个东西,并把它从沙发里拽了出来。
“嗯?”
张无病拿在手里的,竟然是一个学生身份铭牌。
和池滟之前在手包里拿出来证明身份的那个,极为相似。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名字。
【京城大学外文女子班,林琼】
池滟在看清楚那个铭牌的瞬间,面色巨变。
……
燕时洵对池滟并不信任,所以他不会让自己在探查的时候,有池滟在旁边。
他可以凭借着思维的能力迅速推导出事情的真相,但是这有一个大前提,就是——他获得的最原始信息,都必须是正确且真实的,没有被任何人或存在扰乱认知。
因此,他才会把赵真和张无病留在客厅里,和池滟在一起,相当于帮他看住了池滟。
别看张无病命格不太对,总是撞鬼,但是天地之间的规则就是拿走了多少,就对应的补回来多少。
张无病命格不好,但偶尔运气可不错。
——就比如他投胎到张家这件事,富贾巨商,却家风纯正,父母和睦,爱护子女。
这可就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绝佳好运气。
燕时洵相信就算池滟有什么问题,张无病也能逢凶化吉,衰极必盛。
沿着走廊,燕时洵很快就找到了张无病所说的那间他醒来的房间。
在从租界区走回来的时候,燕时洵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有更重要的故事发生在他们失去意识期间,他们却不知道。
但是,他们每个人醒来时所身处的地点,身上所穿的衣服,带的饰品,都是一种提示。
就像是他在陌生的偏僻小院里醒来,那很可能“井玢”这个身份,还有除了明面上外交官以外其他的身份,而那个小院,就是额外身份的提示。
既然如此,目前身份没有得到确认的张无病,很可能这个小傻子遗漏掉的书房,就藏有他身份的重要提示。
推开书房的大门后,燕时洵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一间女孩子的房间。
到处都摆放着书,只是与传统的书房不一样,这里有近乎于海量的外文书。然而,书桌上摊开的一本手册上,却印刷着“滨海女子中学”几个字。
百年前那个年代,就算富贵或文化人家能够送家里的女孩子去读女子中学,但中学可不会教这么多种语言,还有对这个年龄而言过于深奥的书籍。
虽然以现代的角度看,这样很难接受,但是对于那个时代,即便一些女子因为家庭或父母而有了能够上学的机会,但那也多是只要识字就行,家里并不期待她们做出如何惊世骇俗的大事业。
新旧思想冲击,占据主导地位的新派人士很多手握大权,看不起旧派人士,自然在择偶上也就不会考虑那些大门不出三门不迈的旧派姑娘。要是谁娶了个那样的妻子,可是会被别人发文章在报纸上当做把柄抨击的。
像井玢这样履行约定娶了有婚约的旧派妻子的人,终究是少数。
更多的新派人士都是“爱惜羽毛”的。
而女子中学,就是当时很多家庭最好的选择。
读过书的女孩子们,既有更大的社交圈子可以结识到新派人士,又不会被旧派这个身份所局限。
所以——识字就行。
燕时洵的视线缓缓从书房里梭巡而过,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大概放了七八国语言、近万本书。
这可不是一个女中学生应该有的阅读量。
是张无病在错误的地方醒来了,还是说,有其他人在和他共用一间书房?
燕时洵无意识的翻开手里拿着的册子,却在看到上面写的名字时,顿了一下。
井秀文。
女中学生,井氏婉秀,井世文,怀表里女子看向男子的爱慕眼神……
历史记载,井玢的妻子育有两个女儿,均没有活过成年,井玢的妻子也因此郁郁而终。
看来张无病的身份已经很清晰了。
他是井玢与妻子的大女儿。
……也就是他女儿。
燕时洵在那一瞬间,面目扭曲到痛苦。
他长叹了一声,“啪!”的一下抬手捂住了眼睛:井氏婉秀的女儿要是真长成张无病穿裙子那个样子,井氏婉秀应该就不会郁郁而终了吧。
但书桌上不仅有手册,还有几个相框。
燕时洵像是想要洗眼睛一样,火速拿起了照片。既然放在书桌上日夜相对,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人了,从这里应该就能知道,这些外文书的主人是谁。
果然。
照片上,是两个人。
身穿着校服的年幼女孩,笑得青涩而害羞,但已经能够看出新时代对她的良好影响,她显得自信而开朗。
而在女孩旁边半蹲下来的,是一名穿着旗袍的女人,她梳着最时髦的烫发,脚踩着高跟鞋,和女孩一起笑得很是开心。
简直就像一对母女。
但是燕时洵记得很清楚,井氏婉秀的一位旧时代女性,日常穿着都是旧时长裙,也不会露出牙齿笑得这样爽朗。
所以……这人是谁?
就在燕时洵皱眉思索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从自己头顶正上方的地方,传来“砰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摔在地面上。
燕时洵反应迅速,立刻风一样的冲向书房大门,顺着楼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跑上了楼。
他迅速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房间,然后猛地一把推开门。
房间内,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长及地面的旧式长裙,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背对着房门的方向而立。
那条绣着精致花纹的绸缎长裙,很好的勾勒出了女人紧致的身躯线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显得有点过于结实了。
在听到开门声的一瞬间,女人僵硬在了原地。
而燕时洵凭着自己对人良好的记忆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邺……澧?”
第129章 童声咯咯(8)
燕时洵的声音并不大,但此时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显得如此清晰。
被一语叫出了名字的人僵立在房间内,一时不知道应该就此消失,还是应该转身。
但是这份迟疑,就已经给了燕时洵最好的答案。
他俊美上的疑惑渐渐变成震惊,难得瞪大了眼眸看着那个略显眼熟的背影,又像是确认般重新喊了一声:“邺澧?”
“真是你?”
此话一出,那道背影看起来气压更低。
好半天,才从没有光的黑暗室内,传来一声迟疑的回答:“我……”
“等!等等!”燕时洵赶紧制止了他的动作,道:“你先不要转过身,给我留一点时间做下心理准备工作!”
那道身影僵得更厉害了。
而燕时洵则深呼吸一口气,竟然第一次想要逃避什么事情。
——这件事真的太过于可怕了!
想想张无病那个形象,简直是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的程度!
不过如果是张无病也就算了,毕竟这么多年,燕时洵也没把张无病当外人看过,之前张无病被鬼吓得屁滚尿流满大学逃跑的时代,他再狼狈的形象燕时洵也见识过,所以在他那里,张无病完全没有形象这种东西,自然也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邺澧不同。
燕时洵从第一次见到邺澧时,就没有放松过对他的怀疑和戒备,现在更是认为他应该是某个流派的开山祖师,活了上百年的那种真正修道之人。邺澧在他这里的形象,一直都是神秘,强大,并且危险的。
说实话,燕时洵觉得自己可能不太能接受邺澧穿女装的样子,他觉得那不亚于一次世界观的碎裂。
毕竟他刚刚试了下在脑海中,将张无病的形象上将脸替换成了邺澧的。在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大脑都从颅骨里面拽出来,想要洗一洗再重新放进去。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燕时洵隐隐的嫌弃,那穿着长裙的身影看起来几乎僵硬得像一尊雕像,就如同神台上失去了所有温度的神像。
好在燕时洵并没有让那人等太久,他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就道:“好了,我可以了。”
直到此时,那人才像是怕吓到燕时洵一样,极为缓慢的转过身来,面对向房门。
而原本视死如归的燕时洵,却随着他的转身,眼眸里一点点溢满了惊艳。
燕时洵猜测的不错,身穿着女装长裙站在房间里的,正是邺澧。
邺澧的身高足有一米九,肩膀挺括骨架高大,他的身形线条极为漂亮,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肌肉紧实而有力。
但即便他的面容是人类认知极限的俊美,却没有任何人会把他和女人搞混。
无论是气场,身量,还是永远没有温度像是雕像一般的冷峻面容,邺澧身上所散发的一切信息都在告诉看到他的人,他绝不是一个好脾气可以欺负的存在。
——事实上,除了燕时洵以外,还并没有哪个生人愿意接近邺澧。
那会让他们有种被看透了魂魄和罪孽,一切都赤裸裸呈现在天地间,等待着审判的深重恐惧感。
但此时,当邺澧穿上及地的旧式长裙后,却有了另一重形象。
绸缎的长裙剪裁极好,银蓝色的料子上满绣着精致的花纹,贴合着身躯的线条流畅而下,将邺澧本就完美的身形呈现得更加优美。
但却毫无突兀之感。
邺澧墨色的长发没有像过去那个时代一样挽起来做妇人发式,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
几缕发丝落在额前又从耳边滑下,将他冷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衬得有一种奇异而古老的美感。
邺澧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段活生生的旧时历史,刀光剑影恍惚在他身后闪现,他却只是沉沉望向前方的透露着光明的世界。
他没有来处,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奔去。
他有自己的归宿。
但邺澧线条利落的下颔线紧紧绷着,呈现出凌厉的弧度,薄唇抿得泛白,像是在紧张着什么。
燕时洵久久的注视着邺澧,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思维。
“咳。”
他修长的手掌虚虚握成拳,抵在唇前咳了一声,垂下的眼眸慌乱的收拾好过于露,骨的经验情绪。足有好几秒,他才恢复到平常的淡定模样。
“没想到你拿到的竟然是个女性身份,不过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穿这一身竟然意外的还不错。”
燕时洵上下扫了邺澧两眼,笑着道:“这衣服过于合适你,我都要开始怀疑你以前是不是总是穿着类似的衣服了,看起来一点突兀感都没有。”
邺澧抿了抿唇,永远知道如何给出一个合适的判决的声带,此时却连一个单音都不知道该怎么发出。
好在燕时洵并不是一个恶趣味的人,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为了看彼此穿着女士长裙互相调笑的。
他很快就收回了直视邺澧的视线,贴心的留给了邺澧一些适应的空间。
“你是刚醒吗?”燕时洵问道:“我刚刚在楼下听到上面好像摔了上面东西,所以我才上来看看,结果就……咳。”
燕时洵意识到自己说着说着,又把话题引回了原点,于是赶紧假装嗓子不好咳了一声,又扭过头去,做出一副查看这房间里陈列物品的模样。
“我刚刚确实摔了东西。”
还是邺澧,比燕时洵更快的适应了这样略微有些尴尬的场面。
在发现燕时洵对他此时的装扮并无厌恶之类的负面情绪之后,邺澧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他自然的点了点头,淡定的神色看起来像是已与类似的装扮契合已久。
只是在邺澧强大的气场之下,这身装扮看起来却一丝女气也无,明明是女式长裙,却被他穿出了古式长袍的感觉。
“我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贵妃榻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安眠药瓶和烈酒,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女合照的相框。”
邺澧说起自己做的事情时已经语气平静,丝毫看不出他刚刚的暴怒:“因为不是我的东西,所以我就摔了。”
燕时洵听到邺澧的遭遇后,也在短暂的惊讶后,颇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看来能在让我们一起失去意识,还做出这一系列事情的,是个胆大包天的东西啊。”
被燕时洵的情绪感染,邺澧也觉得此事有些可笑,于是刚刚坚冰般的面容也缓缓化开。
不过,燕时洵一定想不到,在刚刚他没有出现的时候,邺澧是如何震怒。
——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陷入如此境况!
即便是天地,千百年来也始终没有停止与他的博弈,却从来没有真正赢过他。
可这一次,邺澧却是真实的失去了意识。
他比燕时洵等人晚一步失去意识。
他眼睁睁的看着燕时洵在他面前倒下,愤怒与急切之下,他立刻向燕时洵冲去,但却只来得及将燕时洵抱入怀中,还没能查看燕时洵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觉眼前一黑,从未停止与他同在的天地和大道都统统被隐去。
当邺澧再醒来时,就看到了自己抱着陌生人相框的模样,不属于他的东西被放在了他的手边。
这让他极为愤怒,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毁灭这一切的冲动。
如果燕时洵没有及时出现在这里,恐怕邺澧已经如此做了。
但现在,他只是眉眼带着笑意,听燕时洵向他解释这一切。
“不过,晚醒也有晚醒的好处,本来应该你干的活儿我都帮你做完了。”
燕时洵随意的笑着道:“谢谢就不用了。”
“简而言之,我们现在身处在百年前的老滨海租界区,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身份。身上的衣物,周围的物品,还有醒来的地点,都是我们身份的提示。”
燕时洵耸了耸肩,道:“玩过游戏吗?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场大型角色扮演游戏,如果找不到线索,就要永远困在外面租界区边缘的那些雾气中,找不出回家的方式。”
“而刚好,为了调查我的身份,你的身份也顺便被我翻了出来。”
燕时洵像是极力在压抑着笑意,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不过本来想要努力隐藏情绪的举动,使得他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映衬着他的笑意,在昏暗的室内像是星光般闪烁,美不胜收。
令邺澧不由得侧眸,久久的被燕时洵所吸引。
就算他的身份是将要被燕时洵杀死,恐怕此时,他也心甘情愿。
——只要燕时洵愿意这样对他笑着。
邺澧心想。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燕时洵大方的伸出包裹在羊皮手套中的修长的手掌,坦然道:“我是井玢,井世文,租界时期外交官。而你,我亲爱的。”
他揶揄的朝邺澧眨了眨眼睛,笑道:“恐怕你是我从小有婚约在身,明媒正娶的妻子,井氏婉秀。”
邺澧狭长的眼眸瞬间大睁,心中惊涛拍岸,久久无法回神。
唯有燕时洵的那一句——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燕时洵没有看出邺澧不对劲的神情,他见邺澧一直没有握住他伸过去的手,丝毫没有尴尬感的抬手,拍了拍邺澧的肩膀,同情的道:“没事,我懂,你需要时间消化这个噩耗。”
“毕竟换成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有了结婚对象,不仅和对方育有两个孩子,还和对方同一个性别,都足够崩溃的了。”
邺澧却像是抓不住重点一样,问道:“我们……还有孩子?”
他的声线隐含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燕时洵疑惑的看向邺澧,好笑的道:“你也觉得这件事太离谱了是吗?放心吧,是这个身份,井玢和井氏婉秀有孩子——除非你愿意认张大病当你女儿。”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邺澧竟然沉默了。
他并没有直接反驳燕时洵,反而在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你是把张大……张无病那个生人,当做女儿吗?”
“那我……”邺澧锋利的长眉紧皱着,他的唇瓣动了动却没有话出口,而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道:“也可以。”
——竟说出了一种悲壮感。
燕时洵:“……?”
“想什么呢?”
燕时洵不知道邺澧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不过他倒是猜测,应该是这些开宗立派的祖师常年隐居山林脱离时代,所以对父子的含义还停留在以前那个严肃的年代。
他好笑的解释道:“张大病是我大学时期的室友,我们做了四年室友,毕了业也没断了联系。他每次撞了鬼都哭着嚎着给我打电话,喊我爸爸求我去救他。”
自认为已经将事情解释得很清楚了的燕时洵,也就没有再管邺澧,而是转身去查看这间房间。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邺澧那混合着松了口气和失望两种情绪,复杂到难以言喻的表情。
按照邺澧的指引,燕时洵果然在贵妃榻旁边找到了安眠药瓶和烈酒,旁边还散落着破碎的玻璃杯碴,一地狼藉。
但是燕时洵记得很清楚,在历史上,井氏婉秀真实的死亡时间,是在她两个女儿相继死亡之后。而此时,身为大女儿井秀文的张无病还在,虽然小女儿还没有现身,但也已经很显然,现在并非井氏婉秀应该死亡的时候。
这个时间差是怎么回事?
燕时洵眉头紧皱。
虽然现在节目组的人还没有被找齐,但是光凭目前的这几人来看,他们各自的所为和衣着都与身份信息相符。主导了这一切的那个未知身份的存在,连他们身上哪怕最细微的装饰物都没有放过,像是他衣服口袋里的怀表,和符合高社会地位的考究羊毛西装,或是池滟手里的学生身份铭牌,无一处细节不精致。
——能将细节都处理得如此细致,那个存在又怎么会让井氏婉秀的死亡时间提前,出现如此巨大的错漏。
除非……井氏婉秀不是自己想死。
是有人想要杀害她,然后将现场伪造成她自杀的样子,所以邺澧才会看到如此明显的线索指引。
怀抱着与丈夫的合影,在自己的卧室里穿戴整齐的自杀,留下一具全尸。
这已经是这个时代,一个女子体面的自杀方式了。
不同于后世官方的认真负责,这个时代管理混乱,对案件的侦查大多不会太细致,尤其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怎么会任由外人检查自家女眷的尸体?
因此如果是这种场景,一定会被认为是自杀,不会有其他的结论。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毕竟从燕时洵怀表里那张照片来看,井氏婉秀对井玢可绝非父母之命的相敬如宾,而是热烈的爱慕着他,却又受困于时代和她自身的限制,所以爱得隐晦而克制。
井氏婉秀,可不是会自杀离开深爱的丈夫那一挂。
等等,凶杀?
燕时洵忽然想起,自己在佛龛下发现的那张不知是谁传递给他的纸条上,就提醒他,有人想要在三天内暗杀他。
如果要对一个外交官下手,还是在租界区,对百年前的时代而言,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甚至会引发一场海啸般的抗议。
无论是谁,想要暗杀井玢,都必须要将所有细节都提前打理好。
……比如,先从他的家庭下手。
燕时洵悚然回身,看向邺澧:“夫人,看来是为夫牵连你了。”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邺澧的神色变得怪异,像是有什么情绪想要破土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压下。
但是燕时洵并没有察觉到邺澧的情绪,他调笑道:“不过,井氏婉秀是个旧时代女子,在她看来,生随死殉可能也是一种幸福吧——尤其是一起死亡的,还是自己深爱的丈夫。”
邺澧沉声道:“你不会死,我不会允许。”
“我说的是你现在的身份,井氏婉秀。”燕时洵奇怪的瞥了邺澧两眼。
但他很快就释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好的交替两种身份。
“张无病,赵真他们都是在井玢宅醒来的,但我并不是,我是在一个秘密情报交换点醒来的,看来井玢最近的处境不容乐观啊。”
燕时洵将那张小纸条从口袋中掏出来,展示给邺澧看:“对方很可能是觉得井玢的家人可能会在他死后发现什么,所以既然要暗杀井玢,那其他人也可以顺手一起解决了。”
“不走运啊,邺澧。”他笑着调侃道:“先是拿到了一个女性角色,后又被我连累,被划进了暗杀名单。”
邺澧垂下眉眼,轻声道:“不,既然你是井玢,那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刚刚好。”
穿着旧式衣物,披散着墨色长发的邺澧,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尤其是有燕时洵在场的时候,邺澧眉眼间的锋利感被冲淡,而转化为了潜伏在黑暗中更深层的危险,像是平静海面之下的深不可测。
古老,神秘,却带着意韵深重的美感。
一如老旧的年代里,世界对于东方的认知和惊叹。
就连从不在乎皮囊的燕时洵,都在邺澧直直的向他望来时,被这份极致的美惊艳得动摇了一瞬间。
更别提直播前的观众们了。
[沃日……这个陌生小哥哥的怎么回事啊?好看得犯规啊!我就想知道张无病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吗?先是燕哥,又是这个小哥哥,怎么有种全世界没有出道的帅哥,都在张无病那里的感觉呢?]
[我真的快疯了,这个男人该死的性感啊!!!他到底是谁,有谁知道吗?哪怕一个名字我都知足了。]
[刚刚燕哥好像喊了他一声,但是莫名其妙的,燕哥喊他的时候,我家灯泡刚好爆了,“啪”的一下,我刚好没有听到他的名字。]
[咦?我是网络卡顿了一下,结果刚好错过了他的名字。]
[我也……]
[这是玄学吗?小哥哥的名字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也太奇怪了,几百万人没一个听到的?这得是什么逆天概率啊!]
[但是莫名很符合他的形象不是吗?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他真的美得我词穷。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像是看到了以前那种无人敢惹的唐人街大BOSS一样,长发,唐装,神秘古老的东方,捉摸不透的迷雾……这些标签都在我脑子里出现了。]
[我一开始还和小伙伴发消息嘲笑,打赌他和张导演谁穿女装更可怕。结果他一回身我就惊了,这是谪仙吗!他也太适合这身衣服了,就像是他本来就是那个古老时代的人一样。]
[没那么玄吧?我觉得还挺正常的,你们想啊,很多演员不也是古装造型的时候特别好看,现代妆就差点意思吗?可能这哥哥也是那挂,和古装完美契合。]
[……那可是有点契合得过头了,换另外一个男的来穿女装,都会显得肩宽骨架大,特别不协调吧,但是他完全没有这种问题。]
[呜呜呜张导这节目的名字起得可太贴切了,我心动啊,疯狂心动!!!]
[呃,知道你们只顾着嚎叫了,估计没什么时间记得去截图。我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莫名的,所有这个陌生男人的截图,都糊了,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就像是我们只能暂时在直播里燕哥身边看到他一样,除了这个,别的地方免谈。]
[??竟然还真是!]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从房间外面传来,看起来应该是池滟上了楼。
直到这时,燕时洵的神志才猛然从被邺澧吸引住的惊艳感里回神。
他迅速眨了眨眼,自以为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刚刚的出神,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也很庆幸我的妻子是你,而不是别人。”
井氏婉秀深爱着井玢,而从历史记载来看,井玢力排众议一直让井氏婉秀这个旧时代的女性做自己的妻子,就算她成为了自己的污点也在所不惜。
这意味着,井氏婉秀那里会有很多有关于井玢的线索,并且,她能给井玢全身心的助力。而井玢则完全不用担心,想要暗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妻子。
燕时洵不知道要暗杀自己的人是谁,但是他很清楚,不会是邺澧。所以,由邺澧来作为他妻子的身份,再合适不过。
这相当于给了他最大的助力。
——不过从邺澧的反应来看,他好像并没有领会燕时洵本来的意思。
他怔怔的看着燕时洵转身走向房门的背影,眼眸中思绪剧烈翻滚,巨浪滔天激荡不肯平息,疯狂的想法如狂风从心中呼啸而过。
邺澧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在这一瞬间,塌陷了一角。
“噗……通”
极缓慢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而他的目光随着燕时洵移动,无法自抑。
池滟一副担忧燕时洵的焦急神情,却直奔向三楼的主人房而去,伸手就要推开房门。
就在这时,房门却主动被从里面打开了。
燕时洵从容平静的出现在门口:“池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池滟伸出去的手一僵,不自然的收了回来,她像是担忧燕时洵一样向他身后看去:“燕先生还好吗,没遇到什么事吧?我在楼下看燕先生一直没有下楼,所以有些担心想上来看看。”
燕时洵礼节性假笑:“池小姐还会担心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不过我没事。”
“——除非,你把找到个节目组的人,也算在有事的范围里。”
因为大家都强制有了身份,所以一直可以像个透明人一样隐藏在节目组中的邺澧,也失去了他的隐身功能。
虽然燕时洵有心想要让邺澧隐瞒身份,在暗中帮他。但奈何井氏婉秀这个身份作为井玢宅的另一个主人,实在是太过瞩目,想要隐瞒的话反倒更为可疑。
所以燕时洵干脆坦荡的推开房门,将邺澧介绍给门外陆续聚集过来的几人。
“介绍一下,这是导演助理,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出现在这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我妻子,井氏婉秀。”
池滟没有多想,抬头就往朝房间里看去。
结果这一眼下去,却心神剧烈震荡,仿佛谁把她放在了寺庙的巨钟之下,“嗡——!”的一声,震撼和麻颤顺着天灵感灭顶而下。
直将池滟的魂魄也震在了原地,面容上空白了一瞬。
落后两步走上来的张无病没有发现池滟的不对劲,他满不在乎的笑着道:“我就说了吧,燕哥不会有事的,要是连燕哥都出了问题,那我们就可以坐在客厅里等死了——我希望能坐在沙发上等,那样死得还舒服点。”
不过,当张无病的视线越过池滟看向房屋内时,他在看到邺澧的一瞬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整个被猛然敲碎,摇摇欲坠。
“你!”张无病震惊。
邺澧挑挑眉,气定神闲的等着张无病接着说下去。
既然张无病算是他现在的“女儿”,又是燕时洵在乎的朋友,那稍稍听一下张无病要说什么也可以。
燕时洵倒是侧目,心想着张大病这是出息了?认出邺澧是他聘了后就忘了的那个助理了?
结果张无病酝酿了半天,竟然脱口而出:“你穿裙子为什么这么好看?这不科学!”
还以为张无病要说出点什么振聋发聩的话的众人:“………”
池滟瞥向张无病的目光,更是带着隐晦的轻蔑。
还是赵真觉得张无病一个人太可怜了,于是赶紧解围道:“导演主要是发型不对。你看这位导演助理,长发就和古装很贴合,所以看起来没有违和感。”
燕时洵闻言,看了张无病脑袋上的两个朝天揪,然后更沉默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看赵真:真是个善良的人啊,为了不伤害张无病幼小的心灵,甚至不惜说这种话。
张无病倒是自我感知良好,他看了眼邺澧,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揪揪,心满意足的点头:“你说得对。”
众人:……
算了。
“燕哥,这里面有什么吗?”池滟没有忘记自己上来的目的,她有些焦急的想要往房间里走,却因为燕时洵站在门口而被挡住了去路。
燕时洵深深的看了池滟一眼,然后示意邺澧和他一起离开。
“什么也没有,普通的夫妻主卧而已。”
说着,燕时洵面色平淡的关上了房门,迈开长腿走了出来:“走吧,赵真的腿长时间站着很难受吧,张大病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就麻烦池小姐照看着赵真了。”
“毕竟在这种危及的时候,我们要彼此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吗?”
因为池滟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形象,所以此时当燕时洵这样说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拒绝。
她只好恨恨的一点头,几乎在磨牙一样的道:“好。”
燕时洵微笑,让开通往楼梯的方向,做出“请”的姿势。
池滟看了燕时洵一眼,但还是伸手去搀扶住赵真,不甘心却不得不暂时下楼。
在与赵真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燕时洵轻轻朝他眨了下眼眸。
赵真立刻了然,回以笑意,嘴上却说:“麻烦池滟姐了。”
池滟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但还是道:“不麻烦,应该的。”
看着赵真心领神会的将所有重量转而压向池滟,让池滟吃力的踩着高跟鞋下楼梯,暂时分不出精力的模样,燕时洵唇边挑起一丝笑意。
所以他才不喜欢娱乐圈啊,成于什么就败于什么。
池滟因为自己的行事方式而积累了大量的粉丝,因此她很习惯在日常也下意识用这一套来应对。但现在,这却成为了束缚她脚步的方式。
“走吧。”见可疑人士离开,燕时洵转身向三楼的另外一边走去:“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这里醒来。”
“说不定别的房间里,也有节目组的人呢。”
井玢作为那个时期有名的外交官,后世对他的记载很清晰,而网络上常年对井玢的抨击和挖掘,也让他的很多人生经历无所遁形。
也许是因为年幼就公费出国,井玢的很多个人习惯上都带着西方的烙印,比如那个时代的高官,大多数家中都有几个姨太太,或是红颜知己。
但是井玢却没有。
井玢的家庭结构很简单,燕时洵从记忆中的井玢故居介绍里回想起,除了井玢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常住在他家里的,还有一位女儿的林姓家庭教师,一位女性朋友。
所以他在张无病书桌上看到的那张合照,是家庭教师和大女儿的合影吗?
燕时洵皱着眉,轻声呢喃:“林?”
“林?”后面的张无病听到了燕时洵的话,奇怪道:“燕哥你在楼下安监控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又找到了个身份铭牌?”
“什么铭牌?”燕时洵疑惑。
“就是这个。”
张无病将金属铭牌递过去:“和池滟的身份听起来有点像,但这个人叫林琼。”
“林琼,林婷。听起来有点像姐妹啊。”
燕时洵伸手接过铭牌,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铭牌边缘,却没有肯定张无病的说法。
这个时代可和后世甚至普及了义务教育不同,这是一个读书识字的机会极为珍贵的时代。尤其是女孩子,再富贵的家庭,也很难承担两个女孩同时上学的开销。
……特别是,两个女孩都上了京城大学的情况。
燕时洵暂时将疑惑放在心中,推开了三楼另外一边房间的门。
刚一推开门,燕时洵就明显感受到了这房间主人的奢靡。
每个房间都因为主人的不同,而带着鲜明的风格特征。
因为井氏婉秀,主卧明显还带着不少旧时代的痕迹,包括床纱,红木梳妆台和太师椅等等。
而燕时洵眼前的这间房,则是典型的老滨海名媛的风格,是会出现在电影海报上的程度。
欧式的装潢,到处铺着皮草,梳妆台上还放着打开的脂粉盒,窗边摆着的留声机……处处都是奢靡和精致。但同样足以看出,这间房的主人是一位女性。
可问题在于——井玢家里,并没有姨太太。
燕时洵虽然想到了之前在井玢故居里看到的油画,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猜测。
油画里那位女性虽然是新派人物,从身上的精致衣物来看也身份颇高,但却与奢靡并不搭边,反而带着饱读诗书后的底气。她明亮的眼睛让人一看便知,她是一位有追求和理想的女性。
“和井玢夫妻住在一层,却又不是姨太太,也不是油画里那一位。”
燕时洵喃喃自语:“奇怪……”
“邺澧,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容忍什么样的女性和你住在一层?”百思不得其解的燕时洵向旁边的邺澧发问,想要换一个视角寻求答案。
邺澧的眼眸却沉了下来:“什么样的都不可以,生死不论。”
燕时洵:“……算了,我问错人了。”
他转向张无病:“你呢?”
张无病茫然摇摇头:“我爸有个秘书倒是位姐姐,出差的时候都会住一个大套间,毕竟忙起来连多出来的一秒钟都没有,不能浪费时间。但是那位秘书姐姐雷厉风行,看起来和男性也不差多少了,不是这种。”
他指了指房间里的奢华装潢:“这种……一看就女性魅力十足的风格。”
女性魅力?
燕时洵倒是被提醒了。
他还真看到了符合“女性魅力十足”这个形容的。
池滟。
她身上的穿戴风格和这房间,可是很搭调啊,物似主人,奢靡又华丽,像是老滨海的五光十色不夜城。
“池滟拿出来的身份铭牌,是叫林婷吧?”
燕时洵随手在梳妆台上翻了下,但却只找到了大把的情书和干枯玫瑰。看来和他猜测的没错,这间房间的主人,确实是一位交际广泛的交际花,老滨海引领风潮的名媛。
只是这里有个问题——那些情书上的称呼,都是玉。
没有一封提到“林琼”或是“林婷”名字的。
而口红盒上的刻字,也都是林玉。
所以,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井玢又为什么会和一位交际花同住一个楼层?
三楼,可以算是主人楼层了,按照以前的住宅习惯,这是隐私性最强的地方,几乎不会让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踏足。
燕时洵很想去问问真正的那位井玢,他家这奇怪的布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现实是,井玢并不在,而燕时洵却在离开三楼后,在二楼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看着二楼另一侧空荡荡的房间,燕时洵:“………”
这是什么,对照组吗?极繁和极简?
楼上同位置那间房堆满了珠宝玉石和皮草,下面这间除了床以外都是书架,到处堆放着写到一半的稿纸,简直像一个杂志社编辑的办公室。
忽然,燕时洵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书桌前,随意翻开一本稿件。
虽然还是一封草稿,上面布满了涂抹后的墨团,但是字字句句言辞犀利,措辞得当却丝毫不谄媚,行文干净而逻辑缜密。
看来,这房间的主人还真可能是杂志社编辑啊。那个年代的编辑,可是不简单的人物。
而当燕时洵的目光滑到最后,却忽然发现落款是——林婷。
这样犀利而逻辑缜密的文章,出自一位女性之手。
而井玢的两个女儿,有一位女性家庭教师。
燕时洵心里有了猜测,看来,这间房间,属于家庭教师林婷。
也就是……池滟。
但燕时洵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像是有什么很关键的东西被自己遗漏了。
他弯下腰凑近那些摆放密集的书籍,本来想要从那里找出更多可以佐证池滟身份的东西,但就在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张无病,却发出了一声惊叫。
燕时洵迅速抬头,就看到张无病浑身僵硬的看着窗外。
他的手臂颤抖着缓缓抬起指向那边,带着哭腔结巴着道:“燕哥,有鬼!”
停电后的宅子光线昏暗,外面的月光却不知何时已经从云层后出现。
而此时,一道女子的身影就站在落地窗外,她紧紧的贴着玻璃面目狰狞变形,一双漆黑的眼珠直直的看着房间里的人。
已经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燕时洵眼神一厉,快步向窗户走去。
然而他刚迈开长腿,玻璃后面的那女人就如同泡沫般消失不见。
他脚下一顿,然后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向两侧望去。
落地窗外,只留着一道宽度不足五厘米的窄缝,墙壁也平滑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正常人无法站立。
所以……
井玢宅里不仅有人,还有鬼。
——隐藏在每一个被忽略的角落。
第130章 童声咯咯(9)
直到窗外那道身影消失,张无病被吓得还有些没有缓过来神。
这让燕时洵有些奇怪:“你这些年遇到的鬼都够塞满一栋楼的了,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张无病白着脸摇摇头:“不是啊燕哥,主要是……刚刚那个出现得实在是太恰巧了。”
这个说法让燕时洵觉得不太对,恰巧?为什么鬼出现会被说成恰巧?那个时候还有其他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吗?
他没有犹豫的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倒也没什么啦,就是我自己。”
张无病道:“我刚刚在看到这些草稿的时候,就觉得这房间的主人特别厉害,然后下意识就在脑子里想,‘在百年前的老滨海能写出这些言辞犀利的文章,这个叫林婷的人应该没少受到死亡威胁吧,希望她没有出什么意外’。然后我还特别习惯性的猜想了一下,那个林婷应该长什么样。”
燕时洵渐渐听出了不对劲。
“因为这里有很多书,我又想起我醒来时在书房看到的那张合影,所以就觉得她应该是个穿着素雅条纹旗袍的女人,身上带着书卷气和开放的气质。”
张无病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还有刚刚被吓到后的阴影,吞吞吐吐的道:“结果没想到,我刚在脑子里想象出她的样子,一转头就看到了窗户外面……”
“你是说,刚才那个女鬼和你想象中长得一模一样?”
燕时洵敏锐的抓住了重点:“你刚想出来,女鬼就出现了?”
张无病点点头。
所以才会说恰巧吗?
燕时洵又像是要求证一样,转身向旁边的邺澧问:“在小病说有鬼之前,你察觉到了外面那个女鬼了吗?”
邺澧摇了摇头:“没有。”
他又诚恳的加了一句:“我当时在看你,没注意别的女人。女鬼也没有。”
燕时洵:“………”
人生好难,一个张有病一个邺大病,就不能给他配一个正常点的队友吗?怎么一个两个,脑子里想的东西都和他自己不一样?
燕时洵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准备离开这房间,却被邺澧准确的扣住了手腕。
“这里确实不太对。”
和刚才不同,此时邺澧的神情有些阴沉:“正如你所怀疑的,我并没有察觉到那女鬼的出现,甚至连她的消失都没有发觉。”
“但这是不应该发生的。”邺澧抿了下唇,道:“我能体会大道,自然也能关联生死,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他们在我面前无所遁形。可刚刚……”
“就像是那女鬼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而是诞生于某人的想法,是吗?”
燕时洵极自然的将话接了过来,继续说下去:“在张无病产生了‘这里有一个女鬼’的想法后,那女鬼才诞生,而也是张无病的想象,赋予了那女鬼的外形。”
“因为它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所以你自然察觉不到它的出现和消失。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东西,怎么能说它在这里呢?”
燕时洵喃喃,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张无病还大气不敢出,忐忑的站在旁边,被燕时洵和邺澧之间似乎有些严肃的氛围吓到了。
“是,是说有鬼出现,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张无病颤巍巍的问。
“不。”燕时洵没有责备张无病,他只是摇摇头,然后道:“现在,你在脑子里想羊驼。”
张无病:“?”
刚刚不是在说鬼吗?怎么话题突然跳到了羊驼上面?
不过即便如此,张无病的脑子还是在他听到羊驼这个名词的一瞬间,不自觉的开始调动起有关羊驼的记忆。
羊驼嚼嚼嚼然后“tui——!”的画面,鲜活的出现在了张无病脑海中。
而燕时洵就像是单纯给张无病找个事做一样,在说完后,他就转身继续翻找林婷的书桌,想在其中发现更多的身份信息。
至于张无病,他被燕时洵遗忘在了角落,还在满头问号的苦苦思考羊驼和鬼的联系中。
燕时洵拉开椅子坐下,沉思的向书桌和自己四周看去。
如果自己是林婷,那更加私人和重要的东西,自己会放在哪里?一个隐蔽但又时时能看到的地方……
目光扫过书架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抬手伸过去,拉开书架上的小门,一个小木盒子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果然。
燕时洵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那个小盒子拿了下来。
这个高度对于林婷来说,应该是恰好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到,但又不会太过于表面,正是一个放置经常会查看的东西的最佳地方。
小盒子上带着锁,但是这无法难倒燕时洵。
他本来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想要从里面拿出常会带在身上的曲别针,但触手却只有一片柔软温暖的上等毛呢质地,却摸了个空。
燕时洵这才猛然想起来,他现在穿着的是符合井玢身份的衣着,而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行吧。
但他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出于谨慎,抬手将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除了几张外钞,和外交官通行证等身份证明,他身上并没有违反井玢身份的物品。
只是,当燕时洵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从自己的西装领子上擦过时,却忽然察觉都爱了一点细微的冰冷。
燕时洵愣了下,伸手将那东西摘下来,举到眼前。
一枚曲别针。
只是当它别在西装领子上时,因为它漂亮的外形和顶尖镶嵌的宝石,更像是一枚胸针,而不做它想。
一个外交官,为什么会随身带有曲别针这种东西?
疑惑从燕时洵心头划过,但因为赶时间,他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手指灵活的将曲别针弯折过来,怼进了木盒的小锁里。
“咔,嗒!”一声,锁应声而开。
燕时洵大致看了一眼,盒子里放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这类贵重物品,而是厚厚一沓的信件,其中有些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信上的邮戳有滨海的,但更多的却是京城的。
燕时洵随意从中间抽出了一封查看,展开信件通读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谁和林婷的通信了。
井玢。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燕时洵迅速翻看了其他信件。
有些信件或许是写得急,或是时局不稳定,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出事时连累其他人,信上并没有提及任何一个可以对照到人的称呼。
但这些信,都是林婷和一个人的往来。
林婷称呼对方为“我的理想”,而对方则在回信中称呼林婷为“吾爱”、“卿卿”、“崇高的同行者”。
虽然对方称呼林婷的方式很是亲密,但出乎意料的是,信件中两人更多聊起的,都是思想和时局,对于情爱方面倒是没有几句。
两人从世界上的各种思想和方式、外国同学传回来的消息、殉于理想的老师,一直聊到国内的情况和自己未来的打算。
看起来,比起肉体上的情爱,两人更加像是思想和灵魂上契合的灵魂伴侣。
第一封信的信戳日期,是在十一年前,这个时候两人的笔迹还很稚嫩,也都充满了斗志和理想,信戳是京城的。
这一年,林婷刚被京城大学录取,而和她发信的这个人,还被她生疏的称呼为“学长”。
她在信中写到,外文系的老师向她推荐了一位笔友,那人出国留学见识广阔,认为两人一定很难聊得来,于是她大胆的进行了尝试,并且在结尾的时候,大方的问“你对世界怎么看?你觉得它会好吗?”
收信人显然被林婷不同于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做派,所惊到了。他的回信带着对女士的尊重和克制,但是在谈及世界时,却忽然热情百倍,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他的观念,其中引经据典,更是使用了三四个国家的哲学家的理论引证,显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林婷没有让对方多等,很快就针对回信里的观念进行了论述,并且同样博引旁证。
即便是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也对人世间的情爱并不感兴趣的燕时洵,在旁观这场对话的时候,都察觉到了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清奇。
——就好像你的老师因为欣赏你,想要将你和另外一位优秀的年轻人撮合到一起,所以将对方的联系方式给了你。
但是你却用来讨论学术话题,寸步不让的坚持自己的理论,与对方远隔重洋,几万公里,一来一往要月余时间,花费颇多,但却不是为了互诉衷肠,而是为了驳倒对方。
大概是旁观者清,燕时洵翻看着信件,觉得这简直是一场大型而漫长的辩论赛。
两人什么都谈,就是不谈情爱。严辞犀利而不留余地,但却与对方契合到没有一丝间隔,仿佛是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无论是学识,思想,见解,高度……两人都有太多可以讨论的话题。
这不是俗气的爱情,这是灵魂的颤动。
而燕时洵觉得,自己也能理解,他们将彼此称呼为“我的理想”和“崇高的同行者”的原因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也逐渐发现了这件事,并且试探着一次次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开始关系对方的生活和安危。笔友对林婷的称呼,也开始变成了“卿卿”。
直到倒数第二封信,笔友提到,他的学业已成,并且结束了在国外领馆为期一年的实习,马上就要坐船回国。
但是直到这时,他才从家里去接他的人口中得知,原来自己早在小时就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已经等了他很多年,是个旧派人家的女子。如果退婚的话,不仅对方早就已经过了传统的适婚年龄,在国内目前的大环境下,他恐怕那位女子也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林婷在这次的回信里,才第一次提到了对方的名字。
她表示自己理解笔友,尊重笔友的选择,并且充分论述了目前国内对于婚姻的看法,表明一位旧派女子如果被退婚,蒙羞的家族很大概率会放弃该女子,而没有谋生手段,女子恐怕活不长。
她说:‘你做的是正确的选择,我为认识一位君子而感到骄傲。’
她说:‘再见,世文,祝你履新顺利。’
于是,一场长达五年,月月往来的隔空交谈,就此结束。
燕时洵也正是因为“世文”这个称呼,才认为与林婷互发信件的,正是井玢。而信中屡次提到的笔友在国外的经历,还有他有一个婚约妻子的事,也都验证了这件事。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就此结束,燕时洵也不会在井玢家中看到林婷的书房。
还有最后一封信。
没有回信,是井玢发给林婷的,不仅言辞更为急迫,钢笔数次划破了信纸,力度重到纸背透墨,也都说明了井玢在写这封信时的急切。
井玢在信中提到,林家大家长在火车上被炸死,以前林家得罪的旧派人士必然不会放过林家还没有长成大树的年轻人,而身为独生女的林婷,必然是对方的眼中钉。
他认为林婷现在有生命危险,所以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在请求林婷离开京城,来到滨海,他可以照顾林婷,并为她提供保护。
在时隔多年后,井玢重新提笔为林婷写信,打破了他们原本约定的互不打扰。
而他的行文,诚恳哀致,令看者动容。
‘我在世间的唯一,我崇高的同行者,我不知道在失去你后,满腹愤慨与热忱又该与谁诉说。孤雁渡江,渡江而死,鸣声甚哀,其奈如何?
我请求你,暂时放弃你的理想和坚持,请让我来照顾你,不要留在京城等待暗杀者。汝父已亡,父志子承,你想要让你父亲多年奔走的结果,终究变成一纸空文吗?’
这也是唯一一封信戳为滨海的发信。
燕时洵读完所有信件后,自信的将纸张叠好,重新放回铁盒里。
虽然没有再一次的回信,但从林婷现在就在这里,并且还在做着杂志编辑的工作上来看,她是同意了井玢的请求,从京城来到了滨海。
她在井玢家久住的这件事,也说明了井玢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给予了她保护和照顾。
而跟着燕时洵一起,看到了林婷那些信件的观众们,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什么情况啊?井玢不是个可耻的渣男吗?李导演这是想要洗白渣男?噫,好恶心。]
[前面的,去年举报历史书,要求删掉井玢的,就是你们吧?虽然井玢个人家事确实比较不好说,但是他本人的功绩是无可置疑的好吗?几次都是井玢力挽狂澜,拯救了很多人。]
[客观的说,井玢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就是他的家庭。他毕竟是个新派人物,有个旧派的妻子让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两面派,墙头草,既想新派掌权,又想靠这个妻子讨好旧派。]
[我之前确实讨厌井玢,觉得这个人就应该死在海上,别回来了才好。但是看到这些信,我忽然又觉得,好像他没那么讨厌了?毕竟他和林婷在一起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个妻子啊。]
[???我真想好好问问前面那位,井玢是位优秀的外交家,你评判一个人不看他做出的贡献,反而用他个人的情感生活来以偏概全,评价他整个人?是不是过分了?]
[井玢做的也没错吧!毕竟那个时代很特殊啊,他回国的时候已经二十多了,他婚约的妻子也是。那个时候十六岁嫁人都被人说是老姑娘,一个二十多的姑娘,还被退婚,你让她怎么活下去?井玢如果真的和林婷继续,取消了婚约,那他妻子就可以直接投井了!旧派不会让她活着的!]
[确实是,而且井玢和林婷一直发乎情止乎礼,除了写信以外,目前看也没做什么吧。他没有隐瞒自己有婚约的事实,而且林婷也很通透,还为本来应该是自己情敌的人说话,觉得井玢的选择做得对。这姑娘真的没错。]
[井玢不喜欢他婚约的妻子,但也娶了她,给了她尊重和活路,后来被抨击的时候也一直坚定的维护他妻子。他喜欢林婷,但一直克制,只在林婷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打扰对方。]
[不过,井玢会六国语言,还是那个时代出了名厉害的外交官,他妻子却连识字都是他教的。他和他妻子真的没什么可聊的吧?就像是博士和文盲,怎么能说到一起去呢?你说可控核聚变,他问要不要吃核桃。]
[确实,这么一想,忽然也有点能理解井玢了。而且那个时候,确实思想冲击很大,他也很想找个能说话解惑一起思考的人吧。林婷就刚刚好完全是他的理想型。]
[杂志编辑……我想起来,那段历史里,滨海确实有位很厉害的杂志编辑,也姓林,父亲是京城的新派官员。父亲被暗杀后,那位编辑就到了滨海一本非常有名的杂志挑大梁。不过因为那位编辑一直被称呼为林亭先生,所以我没有往这方面想。刚刚看到那些手稿,才觉得眼熟。]
[!!!林婷这么厉害我是没想到的。那个年代一个女性被称为先生,真的不简单。]
[嗐,你现在考京城大学都不好考,更别提当年的了,林婷可是京城大学毕业,而且还是外文系,出了名的出牛逼人物的地方。就这么说吧,你在书上看到的很多著名人物,都是林婷的朋友老师学长学弟。]
[啊这,那池滟不是扮演林婷吗?她那身打扮,和你们说的这个形象不太一样啊?服化组也太不严谨了。]
只是……
两人的信件中透露出庞大的信息量,让燕时洵几乎可以全盘复盘两人整个年轻的生命,但是此时对他而言,却抓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林婷是林家的独女。”
燕时洵抬头,看向被自己遗忘在一旁许久的张无病:“你刚刚说,你找到了另一个身份铭牌,林琼?两姐妹?”
张无病点点头,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姐妹,但是这个姓氏和命名方式,有点像吧?所以我才这么猜测的。”
到现在为止,井玢,井氏婉秀,林婷三人之间的身份,都可以互相为彼此佐证。但是林琼这个名字,除了张无病找到的那个身份铭牌之外,没有任何一处再次提及这个名字。
燕时洵本以为三楼另一侧的奢靡房间,是林琼的,但是那房间里所有的名字,都是“玉”。
况且,如果楼上楼下两个房间的主人是姐妹,那这差别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一个性喜奢靡,交际花一样耀眼迷人。一个思想进步,以笔为刀,隐于万千藏书之中。
对于林婷的身份,燕时洵没有丝毫怀疑。
信件中井玢提到过,林婷的父亲也是一位新派人士,并且因为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被杀,因此林婷才只能逃离京城,躲进滨海市井玢的宅子中。
这个时代,外交官的权力很大,一个人在外就代表了自己身后的国家,对外交官的冒犯,就等于对国家的冒犯。没有领馆发布的批捕令和放弃外交豁免权声名,没有人敢贸然进入外交官的住所检查。
即便是在燕时洵看来,井玢家也是林婷最好的藏身和躲避追杀之处。
但……
燕时洵想起了之前自己在井玢故居看到的那些油画,除了一幅主画之外,其他的画像中,都是另一位女主角。
她的笑容开朗而朝气,像是在她心里有着永不衰竭的希望和动力。
与信件中透露出的林婷的形象,很是相似。
可井秀文的书房里,同样摆着和林婷的合影,似乎她是井玢两个女儿的家庭教师。
燕时洵不由得皱起了眉。
就算他从没有过感情经历,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放在家里就算了,还让对方做自己孩子的家庭教师?
这是什么神奇的处理方式?
那满墙的画像又是怎么回事,正常人会在家里挂满家庭教师的画像吗?
燕时洵觉得自己的思维难得打了个结,迷惑成了一团毛线,找不到最开始能够抽出整团毛线的那根线。
他简直想揪着井玢的衣领拼命摇晃,问问井玢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不过,燕时洵现在当然做不到。
因为在这里,他就是井玢。
燕时洵:……太难了。
让他一个压根没有感情的人来处理感情纠纷,简直难得想让他就这么逃跑。
但是又不能逃避。
如果理不顺几人间的关系,就无法找出几人身份的对照。
要知道,不仅是出现在这里的节目组众人各自都有对照的身份,宅子里还有人想要杀死井氏婉秀,然后做成自杀的场面,而井玢也会在三天内死于暗杀。
只有找出各自身份中与身份本身不符的矛盾点,才能揪出那个做出这些事的危险之人。
燕时洵偏了偏头,向邺澧求助道:“夫人,如果我说,我娶你只是因为责任,但对你其实一点爱都没有,只有尊重。你会怎么想?”
邺澧本来含笑注视着燕时洵眉眼,失去了笑意。
燕时洵还在继续问道:“然后我把我真正爱的那个女人接进了家中,让她和你朝夕相处。”
邺澧没有血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鬓边的几道黑色纹路都因为他咬紧了的肌肉而微微波动,看起来极为可怖。
本来在数羊驼的张无病看到这一幕,求生本能的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燕时洵似乎并没有在期待邺澧的回答,而是在自言自语,梳理自己乱成了一团毛线球的思维。
“不仅如此,我深刻的爱着那个女人,认为我和她是世界上唯一的灵魂伴侣。在你死后,我给了你所有能给的尊重和体面,但是依旧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爱意,甚至把她的画像挂满了墙壁。”
“夫人,你觉得你能接受吗?”
邺澧:“……我没有想法,我只会行动。”
“将那个女人赶走,将你一直放在我身边,不给你任何逃走的机会,并且让你认识到,我才是世间唯一与你契合的人。”
邺澧阴沉着脸色,本就冷峻的俊容冷酷如寒冬飞雪:“除我之外,一切人神鬼都是虚假。”
“嗯?”燕时洵猝不及防得到这么个答案,不由得迷茫的抬起头看向邺澧。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愤怒到极点却压制着,一个满心茫然不懂怎么话题突然跑偏了。
好半晌,燕时洵眨了下眼眸,才忽然意识到两个人这是鸡同鸭讲了。
“……邺澧,你清醒点,我不是在说你我。我是在以井玢的身份,问身为井氏婉秀的你。”
燕时洵无语道:“之前说你是妻子的时候,你不是没有反驳吗?怎么现在忽然又分不清了?”
邺澧身后深重到如有实质的阴影,忽然间如潮水般退去。
他又恢复了正常,薄唇边挑起一丝笑意,低沉磁性的声音如醇酒惑人:“抱歉了,夫君,是我误会你了。”
见误会解开了,燕时洵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唉,你也不知道是吧?”
燕时洵苦恼的碰了碰自己的头发,将被发胶固定得整齐的发型揉得散落下两缕发丝,看起来就像是碰到了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真空领域。
“我就知道,林婷和井玢……人们为什么要谈感情?”
燕时洵看起来很不能理解这件事:“活着已经这么艰难了,不知道哪天就会碰到生死大事,世间既然已经诸般苦,为什么还要主动去结下这么重的因果?”
邺澧定定的看着苦恼的燕时洵,好半天,他才缓缓蹲下身,与坐在椅子上的燕时洵视线平齐。
他的长裙如水波般散落在地面上,墨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时洵。”邺澧用磁性的声音轻轻唤着燕时洵,本来没有温度的声音,却像是染上了旖旎情感,变得如此惑人心弦。
“世间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他唯一的命定之人,但是依旧有人有幸能够遇到。当你遇到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那是天地间唯一的奇迹,是大道崩塌后,你对这个腐朽无救的人间世,最后温柔和留念。”
“因为他的存在,你甚至愿意暂停心中千百年来堆积起的暴虐情绪,愿意暂时继续支撑着大道,只因为他还活在人间世,而你不想让他死亡,早早的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他。”
邺澧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他微微仰着头,那双狭长的眼眸直视着燕时洵,清晰的吐露着最真实的情绪。
“你见惯了生死,也看遍了千百年间世间驱鬼者的嘴脸,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盲目相信天地大道的愚昧之人,救不该救之人,杀不应杀之鬼。你给过他们很多次机会,但得到的却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并且随之也变得没有多余的情绪。”
“你知道,就算天地真的因为轮回的崩塌而陷入毁灭,那也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是,他不一样。”
邺澧注视着燕时洵,让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眼眸中的情绪,然后,一字一顿的道:“他是你在人世间,最后的执念和因果。”
“可能会有生死大事吗?我不知道。”邺澧轻轻低笑着,胸膛一片震动:“我只知道,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想抓住他,让我可以永远注视着他。”
随着邺澧的话语,燕时洵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虽然燕时洵对这个领域没什么研究,但是对人的情绪和心性很是了解的他还是觉得,这种时候他最好还是安静听着比较好。
——总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出言反驳,会有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啊。
邺澧的话音落下后,房间内久久无声。
直到邺澧笑了起来,抬手将燕时洵散落下来的发丝重新拢到耳后:“还是不理解吗?”
燕时洵诚实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会帮你。”邺澧缓缓站直身躯,高大的身影像是山岳一样稳重,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我会让你……体会到人间世的情感。”
燕时洵干巴巴的道:“谢,谢谢?”
这种时候,他是该说谢谢没错吧?
不过,既然找到了有关林婷的身份信息,燕时洵也不准备再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验证。
“小病,你开门,我们离开。”燕时洵朝张无病扬了扬下颔,然后从椅子上起身,迈开长腿走向房门。
离房门更近的张无病不疑有他,看都没看就推开了房门,还在回着头和燕时洵说着话:“燕哥,我们现在是要下楼吗?不过池滟姐是林婷?我能理解她确实有让男人喜欢她的资本,但她不太像是能写出那些文章的人啊……啊???”
因为身体的自然反应而慢慢转回头看向门外的张无病,原本在说着的话忽然间就卡了个壳,然后变成了惊慌又不可置信的惊叫声。
——房门外,正站着一只毛茸茸的羊驼,它可爱的脸像是在微笑一样冲着房门,嘴里却一直没有停歇的在嚼啊嚼,嚼啊嚼……
下一刻,就在张无病呆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时候,羊驼突然动了。
它可爱的前蹄上前两步,然后依旧笑着的……冲张无病猛地就是“tui——!”的一口。
燕时洵眼疾手快,像是早有准备的将手里扶着的房门一带,将羊驼和口水都挡在了房门外。
“砰!”的一下,差点撞到张无病的鼻子。
“燕,燕哥。”
受到了严重惊吓的张无病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他结结巴巴的回头看向燕时洵:“羊驼为什么会在这啊?”
燕时洵却神色平静,他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颔,肯定的点了点头:“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了。”
张无病满头问号:“啥???”
燕时洵的眸光微微暗了下来。
从张无病说那女鬼是在他有了想象之后才出现的时候,他在心里就隐约有了猜测,很可能那女鬼的出现并非巧合,而就是来源于张无病的想象。
但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后果严重,燕时洵不敢轻易验证,所以才让张无病在脑海里想羊驼这种可以洗脑的东西——最起码,羊驼伤害力低。
总比他用自己满脑子的鬼怪来验证好。
而且燕时洵也严重怀疑,邺澧脑海中的东西如果具现化出来,可能杀伤力要强上太多。
所以张无病就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燕时洵看向张无病的目光带上了赞许:“没想到,小病你偶尔还是有点用处的么。”
张无病还处于懵逼状态。
邺澧却眼神闪了闪,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在这里,脑海中想象的东西会变成现实?”
燕时洵点了点头:“目前来看,是的。但很遗憾没有更多验证猜想,所以暂时也不知道想象的范围和要求到底有多细致。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也会出现在现实里,还是一定形象完整的才行。”
“不过,既然我们知道了,那最好还是小心点。”
燕时洵平静的声音带着凉意:“如果你想到了鬼怪,它就会出现在你的周围。我们最恐怖的敌人,将是我们内心的怪物。”
本来迷迷糊糊的张无病终于听明白了,他抖了一下,满身发凉:“那,那不就是说,如果我现在脑子里想着哥斯拉或者丧尸,那它们也会……”
“闭嘴!羊驼!”
燕时洵暴喝一声,终止了张无病的话。
而张无病也惊恐的反应了过来:“啊啊啊啊这要求也太难了吧!我平常晚上从被窝里爬起来上个厕所都会想象旁边的黑暗里有个鬼……”
燕时洵:“羊驼!!”
张无病飙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这个事情太能控制了,我害怕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想着床底下就躺着死尸……”
“张!大!病!”
燕时洵额角迸起:“你给我闭嘴住脑!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在脑子里一直想着羊驼!其他的什么都不许想!”
张无病:“QAQ好!”
但这个真的很难控制啊!他怎么能控制不让自己的思维发散到别的地方去啊!
就比如他一想到羊驼就想到了羊毛,想到羊毛就想到大剪刀,就会想着会不会有人拿着大剪刀来剪他的脑袋……啊啊啊啊对不起!羊驼羊驼羊驼!!!
而旁边围观了燕时洵发怒全程的邺澧,默默抿了抿唇角。
……嗯,凭借着千百年练出的抑制力,他应该可以做到。不,是必须做到。
要不然,把整个酆都的鬼魂都搬过来,那对这些生人而言,就有点过于恐怖了……等等,还是在心里默念羊驼吧。
而直播前的观众们,已经因为燕时洵等人的对话,吓得浑身僵硬快要不会动了。
[卧槽!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规定啊,李导演也太会玩了!我觉得要是我在现场,大概活不到五分钟就死了。从燕哥说了这件事开始,我满脑袋都是“要是我想了丧尸岂不是当场丧尸围城?那不就玩完了?”等回过神之后我才发现,这不就已经在想了吗!也太难了!]
[啊啊啊啊啊啊李导演是魔鬼吗!这个规定真的不会最后全灭吗QAQ,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已经捂紧我的小被子瑟瑟发抖了。总觉得被窝外全是怪物,甚至连翻身都不敢,说不定后背的窗户外面正有个女鬼在看着我呢。]
[……前面的,幸亏你是在家里,不是在燕哥他们的电影里,不然光凭着你现在想的这些东西,你就已经死了。]
[卧槽,我试了,真的好难!这规定真的不是为了来个团灭吗?我刚刚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想法了,但还是忍不出冒出很多类似于“万一有人想到寂静岭之类的,或是招魂什么的,那怎么办”。等想完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也算是在脑海中想象啊!]
[前面的说的好有道理!对啊,就算能控制住自己的想法,但是恐惧就像传染病一样,它是会蔓延的,人越多就容易感染。而人在害怕的时候,就会不自觉联想自己以前看到过的场面。这样不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吗?死结,永远解不开,和乌斯托比环一样。]
[惊了,那如果这样说,岂不是人越多越危险?毕竟只要有人起了个头,有鬼出现后,其他人就会不自觉开始联想,然后鬼越来越多。]
[我觉得这时候除非全员都是无神论者,否则很难通关了。]
[无神论者也不行吧?张导刚刚想的不是羊驼吗?这个不是鬼,但也出现了,活生生还会吐口水的那种(这个真的太离谱了!我都恍恍惚惚开始要怀疑世界了)。也就是说,你想的东西越具象,就越会出现,无论它是不是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真的完全想不出解决办法。]
[呜呜呜不愧是李雪堂导演,这也太可怕了。我一直都知道李导演拍文艺片和剧情片很厉害,但我没想到他拍恐怖片也这么厉害啊!孩子缩在沙发角落里瑟瑟发抖,总觉得沙发下面也藏着东西啊呜呜。]
观众们只以为这是李雪堂联合节目组一起拍的实时电影,因此他们虽然害怕,但还是觉得李雪堂又不会把嘉宾们往死里搞,所以就算规则恐怖,但肯定还有出路。
但在书房里的三人,却不这么想。
燕时洵很清楚的知道,浓雾覆盖了整个租界区外围,他们唯一能找到离开方法的方式,就是这里。
对他们所有人而言,这里就是现实。
死了,或许就是真的死了。
燕时洵的面色阴沉,他回眸看向邺澧,严肃道:“看来,要提醒楼下的那两人不要胡思乱想了。”
他最怕的,其实并不是赵真他们想象鬼神,而是怕他们想节目组其他人。
目前在井玢家找到的只有几个人,还有很多人没有找到,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剧组那些人有没有也跟来这里。
虽然燕时洵这个猜测暂时没有得到验证,但是如果他们脑海中所想的,连人都会具现化出现在身边的话……
燕时洵的脸色黑到可怕。
那他们可要面对真假美猴王了。
然而他们可没有如来来帮他们辨别真假。
“小病,走了。”燕时洵瞥了旁边的张无病一眼。
他还在嘴里疯狂嘀咕着“羊驼羊驼”,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搭配上他这身衣服……
简直就是精神病本病了。
第131章 童声咯咯(10)
因为接连几次都差点犯错,所以张无病显得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沿着鎏金楼梯走下来时嘴里还在不断嘀咕着“羊驼羊驼”,生怕自己再胡思乱想,把鬼魂想出来。
“燕哥!我发现我这个身份……”
赵真在看到几人下来的身影,本来情绪高涨的想要汇报好消息,结果就先看到了张无病这副形象。
赵真:“?”
导演终于被女装逼疯了吗?
就连坐在旁边显得有些生气的池滟,也不由得奇怪的看向张无病,眼里带着思索。
她觉得这个小导演,看起来很像是被鬼上身了啊……难道,这宅子里有鬼?
池滟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了自己过去遇到的异状,她有些惊慌的迅速看向自己的身后和两侧,像是在害怕自己的身后站着什么东西。
“别在意,让他自己发会病就好了。”
燕时洵看出了赵真的疑问,他随意的瞥了眼张无病,就走到赵真身边:“所以,你的身份?”
“管家。”提起这个,赵真的神情有些严肃:“我身上有代主人家收的邀请函,从称呼里能看出,我这个身份是井公馆的管家”
“但是燕哥,正因为这个,我觉得我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了。”
燕时洵惊讶的挑了挑眉:“说说?”
在燕时洵给了赵真暗示,让他拖住池滟,避免她干扰自己的探查后,赵真就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任务,将池滟死死的拖在了客厅里。
不管池滟是用“自己房间里有药酒”,还是“担心燕先生所以去看看”的理由要上楼,都被赵真东扯西扯的留了下来。
赵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更多时候,他都因为小透明时期在片场养成的习惯,而喜欢聆听多于倾诉。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他知道更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当他开口时,很少有人敢忽略。
他看懂了燕时洵给自己的暗示,虽然不知道燕时洵因为什么而对池滟保持戒备,但是他愿意帮燕时洵找出池滟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赵真就像是随意聊天一般,和池滟说起了那些“流言”,引得池滟面色巨变,他却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就像是个没有眼力见的新人一样,还在不停的说着。
虽然池滟出道多年,也凭借着演技将国内外的大奖拿了个遍,对表情的操控能力堪称细致入微。
或许是因为停电后的黑暗而带来的松懈,或是在身处陌生环境时的慌乱,在赵真反反复复提到“怀孕”、“流产”、“养小鬼的传闻”等等话题时,池滟还是忍不住有了表情的变化,流露出一丝真实。
正被一直默默观察的赵真看了个正着。
而根据池滟的表情变化,赵真也大概的分辨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中,哪些是单纯的传闻,而哪些又极可能是真实。
……比如,流产。
赵真很确定,池滟流产了不止一次,甚至池滟那次闹得最凶的片场昏倒,也是因为流产。
可奇怪的是,当他装作不经意的说起圈里养孩子很难的时候,池滟却没什么慌乱的情绪,反而流露出一丝恍惚来。
就像是这件事对她而言,已经太过遥远而模糊。
虽然数次怀孕并流产,但池滟却对养育一个孩子长大并无期待。她的神色甚至让赵真觉得,她很清楚自己永远也无法养育一个孩子。
太奇怪了。
赵真心里泛着嘀咕,觉得自己无法搞清楚池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在赵真感叹般说,他听说圈子里有一些有名的大师,专门帮人增加气运,可以走红,他也想要试试的时候,池滟却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一样,忽的从沙发上站起了身,面色很不好看的想要往楼上走。
但燕时洵就在楼上,赵真哪能让她打扰燕时洵?
他立刻装作腿疾发作,一边痛呼着一边从沙发上跌落在地毯上,看起来很是狼狈。
即便池滟再不想理会,但在这种情况前,她也无法一走了之,只好踩着高跟鞋走回来,问赵真怎么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和焦急,又在赵真抬头看向她时,转变成了温柔和关心。
池滟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镜头前的观众们却看得清晰。
不少之前对池滟印象良好的观众们,现在却面面相觑,忽然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劲。
[是我眼花了吗?怎么觉得刚刚池滟看着赵真的眼神特别不耐烦呢?简直和我班上那个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班长一模一样。]
[池滟的形象不是一直很友善吗?她粉丝好到处吹她人美心善,影视女神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她粉丝还经常用这一套话攻击别的演员呢,说人家咖位不大脾气大,连给池滟提鞋都不配,还耍大牌……现在这个就差翻白眼的人是谁哦,脾气不大?]
[懵了,我一直都挺喜欢池滟的,但怎么觉得这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啊?你们听到她刚刚和赵真的对话了吗,该不会是圈内人知道些什么,她真的怀孕又流产过吧?要不然她怎么不吭声骂赵真啊?]
[赵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你没听他自己说他想找大师给自己改运吗?好恶心啊,他怎么不去死?他不觉得这么问我家滟滟一点都没有礼貌吗!滟滟这么些年一直苦心钻研演技,是个很纯粹的人,连男朋友都没有好吧。他问一个女孩怀孕流产的事,不觉得很猥琐吗!吐了。]
[震惊了,池滟过几年就四十了吧?一般城市孩子要是结婚的话,这个年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农村的话这个年龄都要当奶奶了。没想到池滟的粉丝竟然还说她是女孩?]
[……我真担心那位的智商还好吗,赵真说那话,怎么听都是在套话吧,想要引导池滟说些什么。况且,池滟不是一直都有类似的传闻吗?赵真可没有。一直说养小鬼的可都是池滟,她要是真的怀孕又流产过,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养了。]
[我觉得赵真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吧,毕竟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听谁说过一嘴消息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们不知道,但世界上可没有不透风的窗户,圈内人消息肯定更灵通。]
[我都惊呆了,李导演是真的敢啊!我现在相信之前你们说的隐藏摄像头拍摄的事了,要是赵真知道有摄像头,应该不会这么说吧?]
[我愿称李导演为神一样的男人!这个运镜,太牛了!]
赵真确实不知道现在正在直播,他刚刚说的话都被节目观众们听得真真切切的事。
观众们不清楚,但他从杂物间醒来后可是很清楚,自己就是莫名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而且还有人想要让他死。
井公馆内,危机四伏。
而此时,赵真摔在地毯上,发挥自己的演技,捂着腿低声痛呼着,连眼角和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看起来是真的疼得狠了。
池滟也赶紧去医疗箱里翻有没有止痛片,刚好背对着赵真。
赵真看到池滟头发上别着的发卡亮面上,忽然闪了几下,似乎是反射着光芒。
但是刚刚可没有这光芒,只在池滟转过身后才有。
赵真眼睛眯了眯,他一边嘴里还在痛呼着,没有让池滟发现他的动作,一边比对着那光线的来处,然后,他低下头,看到了沙发下面的东西。
就着倒在地毯上的姿势,赵真歪在地面上,伸手去勾了那东西出来。从触感和形状来看,似乎是一个身份铭牌,就像是池滟之前从手包里拿出来的那个一样。
但不等赵真看得清楚,池滟就已经拿着药膏转过身来。
赵真赶紧把那东西藏进了袖子里,也因此发现了塞在袖子中他之前没有发现的信封,从信中的称呼,推断出了自己的身份。
当着池滟的面,赵真没有把自己找到另外一个身份铭牌的事,和池滟流产过的事情说出来,而是围绕着那封信一直在说,又借着把信递给燕时洵的动作,将那铭牌藏在信下面塞给了燕时洵。
燕时洵能够感受到自己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不动声色的一挽,就手指灵活的将那东西藏进了手心,然后神态自若的拿着那封信,身体向后倾重新靠在了沙发上。
在池滟的眼皮底下,两人默契的完成了一场交接。
不过赵真说起信件,倒也不是单纯为了掩饰。
而是……
“燕哥,你知道这次李导要拍的《滨海夜曲》,讲的是什么故事吗?”
赵真表情严肃,看上去不像是为了闲聊。
“出于保密原则,我们每个人在拍摄前期,都只能拿到各自的人物小转,真正完整的剧本只有李导和编剧知道。”
知道燕时洵对娱乐圈的了解并不多,赵真主动为他解释起自己这次拍摄的方式:“只有在拍摄到某一场景时,当天早上,我们才会被发放相对应的情节小剧本。”
“我不知道完整的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的人物小传……”
赵真直视着燕时洵,严肃道:“就是个在老滨海租界时期背景下,有着多重身份的璟公馆管家。”
“在剧本里,璟公馆属于一位被人称呼为璟先生的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而我,既负责璟先生的安全,为他处理工作和日常琐事,也是埋藏在其中的一个卧底。”
“井?”
燕时洵先是重复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李导演应该是用的其他字,但却应该是以井玢为原型进行的人物构造。
要不然,李雪堂不会大手笔包下整个租界区,又费了大力气拿到审批,可以进入租界区建筑内拍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赵真带来的消息,忽然让燕时洵有了另外一个猜想。
——那个把他们带进了这里的存在,不仅把他们人放在了这里,还把剧组的故事也赋予了他们。
而他们现在各自扮演的身份,就如同在演电影一样,各自拿着自己的角色。
燕时洵本以为自己是井玢,但现在看,却是剧中剧,他扮演的是以井玢为原型的璟先生。
而要在三天内暗杀他的人……
燕时洵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投向赵真。
这位刚刚可是亲口承认,他自己是个卧底,看起来是对璟先生忠心不二的管家,实际上是为了杀璟先生而来。
从下楼后就一直坐在不远处的单人高背椅上的邺澧,也因为燕时洵的反应而看向赵真,眼带危险。
像是只要赵真想要做点什么,他就会先赵真一步动作。
赵真被这两道视线看得毛骨悚然,赶紧解释道:“我不是为了杀燕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扮演的角色不是为了杀璟先生。”
“事实上,我也是刚刚才想通。”
赵真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明显有过折叠痕迹的报纸,从折痕来看,这份报纸中的某一页已经被人多次翻看过。但他展开到那页时,有一则报道后的署名,引起了燕时洵的注意。
编辑,林亭。
林亭,林婷。
那个时代,女字旁的字还没有被大面积使用,而只是在学者之间争论和推敲,对是否要予以推广还没有具体的定论。新字和旧字交替冲撞,很多字都有了简化的写法,也有更多的形态没有流传开来。
如果林婷想要模糊掉自己的性别,也躲过来自京城杀害她父亲的人对她的继续追杀,那对自己的名字换了种写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则报道的编辑,正是林婷。
而……
燕时洵看向赵真,已经知道了赵真想要说什么。
作为璟公馆的主人,在那个新旧冲撞的时代,有过留学背景又身处租界区的璟先生,当然会保留每天早上随早餐拿到报纸的习惯。璟先生看过的报纸,很可能会留在卧房里,或是餐桌上。
至于茶几上的这份,就应该是其他人的。
比如,身为璟公馆协助璟先生处理日常往来事务的管家,在那个文盲遍地的时代,他当然是识字的。
“我觉得璟公馆就算再财大气粗,地位崇高,但也不至于所有女佣仆从都认识字,甚至能看报纸——里面还有不少英文。”
赵真抖了抖报纸,说道:“所以,这应该是我扮演的管家看的。一则披露社会现象的报道,明明编辑就在这里,如果我看不懂可以直接去问,但却被我反复看了很多次。”
“而恰好在同一天,我收到了来自外面的邀请函,里面指名道姓称呼了我,并对我表示感谢。”
赵真严肃道:“这是派我来这里卧底的人在告诉我,我的任务目标是林婷。”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池滟:“也就是,池滟姐。”
现在赵真开始怀疑,自己在醒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个地位很高的管家,不可能亲自去杂物间整理东西,更可能是在那里与人交谈,或是躲在那里伺机而动。
却被人敲了闷棍。
在知道自己的管家身份和任务目标后,赵真开始觉得,是不是在剧情设定里,自己本来应该杀死池滟,但却被池滟发现,然后反而先一步袭击了他以自保。
毕竟他醒来的时候,池滟已经醒了,而且和他同在一楼。
当时张无病,在二楼。
燕时洵看清了赵真对池滟的怀疑,不过他在搜查过二楼林婷的房间后,却对此持保留态度。
池滟……可不像是林婷啊。
就算池滟真的是林婷,以林婷重大义的性格,她就算知道有人想要杀自己,却也不一定会选择反杀对方,伤及性命。
林婷的居住环境和她书桌上的那些手稿,无不在表明她是一个崇尚和平和进步的人。她希望世界更好,但可不是个手段狠辣的武力派。
她的笔,才是她的刀。
燕时洵开口打破了赵真的怀疑。
“池小姐,既然赵真有自己在剧本里的身份,那你应该也有对应的吧?”
燕时洵向池滟问道:“你是《滨海夜曲》的女主角,对剧本知道多少?”
这个语气,已经不是在怀疑池滟有自己的剧本,而是肯定了。
他没给池滟拒绝的余地,直接发问。
人在作答时,会下意识遵从问题。
池滟也没有反应过来个中差别,直接顺着燕时洵的话回答道:“我知道的也不多,除了人物小传,就只有李导演和我说过的故事大概走向。至于细节些的,我确实不知道。”
等她说完后反应了好一会,才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立刻抬头惊愕的看向燕时洵,似乎是想问燕时洵是怎么知道,她知道这件事的。
燕时洵轻笑起来,已经不容池滟拒绝:“那就请池小姐分享一下了。”
“李导演不在,你就是目前除了他以外对此知道最多的人。”
燕时洵漫不经心的反问道:“现在被找到的只有我们几个,除了当时在酒店的节目组的人,也说不准剧组的人有没有出现在这里。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入危险吧?”
“越早搞清楚我们的情况,就能越早找到其他人。”
燕时洵营业性假笑,却步步紧逼,不给池滟松口气的时间:“池小姐难道不想救其他人吗?”
这算是一顶大帽子扣上了。
池滟脸色铁青,她妆容精致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了一瞬,如鬼影交叠。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优雅得体的笑着点头:“当然想。”
但是,有过之前池滟自以为没人看到,而对赵真流露出不耐烦情绪的事情后,观众们已经不再全盘相信池滟了。
当人的心中有了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么所有的表现都会被解读,变成浇灌种子的水,让怀疑越演越烈。
[等等,我发现我真的是三秒钟记忆,赵真提起来我才想起来,池滟之前拿出的身份铭牌是林婷的啊。她,林婷???讲真,要是之前,我真的觉得这个选角没问题,但是在跟着燕哥看过了林婷那些手稿之后,林婷在我心中的形象一下就崇高了起来,让池滟演林婷,真的没问题吗?]
[主要是,之前李导接受采访的时候还总是说,池滟是他心中和女主角最像的演员,为了她,李导还等了好长时间才开始拍摄的呢。]
[要是李导没说过那话,我觉得这样也就还好。但是李导那话真是让我抱有很高的期待值,然后刚刚池滟就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在我心里印象分大打折扣。忽然就觉得池滟配不上林婷这个角色了。]
[啊这,啊这,李导会玩啊,剧中剧中剧?这是套了几层?演员们以为自己是在演别人,但实际上还有其他的剧本,而我们又在看他们演……这蒙太奇手法,李导太牛了。]
[这个联合拍摄,真的是用心了。你看这样一来,节目组的人就和李导的剧本有了联系,但又不是李导要拍摄的剧本,既宣传了他的电影,又没有泄露出太多剧情。我服气了。]
[不过,赵真的任务是暗杀林婷,这是我没想到的。你们还记得赵真醒来的时候,头上是有伤的吗?会不会就是林婷打的?她发现了管家想要杀自己,于是先下手为强,但因为她一个女子拖不动成年男性的尸体,于是干脆把管家引诱到杂物间,在那里杀死管家,这样就不用自己搬尸体了,而且杂物间一时半会也没人能发现。]
[牛逼!感觉你说的好对。我跟了。]
[……有点不对啊,林婷一个新派进步编辑,日常都会写文章抨击草菅人命行为的,她又怎么会亲手杀人?]
[你们的脑子竟然还能用,我已经彻底晕了。如果井玢在三天内会被暗杀,但管家的任务是暗杀林婷,那暗杀井玢的是谁?之前想要杀井氏婉秀的又是谁?能把现场布置得像是自杀一样,这可不太像是外部人员作案啊。]
[等等!家人们,我在李导之前的一个采访里有了发现,已经把视频链接放在了评论区,好奇的可以去看看。《滨海夜曲》这部,李导说它是一部略带有恐怖氛围的悬疑电影,但没提到之前燕哥说的想象的鬼怪会变成现实的事情啊?好奇怪。]
在看到有观众发出了这样的评论后,其他好奇的观众们也顺着摸了过去。
因为李雪堂一直名声在外,最近几年又一直没有产出,所以很多媒体和粉丝都想要知道李雪堂下一部电影的一些情报,经常是连李雪堂出席颁奖晚会的时候都不放过机会,赶紧采访。
而这个被发现的采访视频,正是某次李雪堂在领奖之后说获奖感言时,被大家起哄问起下一部电影,而在高兴之余透露出的情报。
李雪堂说,这会是一部以老滨海租界时期一个真实故事改编的悬疑电影,其中,十一名身份地位各不相同的人,因为一个共同的消息而被牵动,他们各自怀有自己的目的,为了保护或死亡而战。
当太阳重新升起时,租界区的街道上,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
观众们在看完视频后,立刻在评论区里炸了锅。
“真的假的?只有一个人活下来的意思吗?”
“不对啊,李导说是真实故事改变,现在燕哥他们又已经找到了井玢和林婷的身份信息,看来是井玢的故事改编的了。不是说暗杀吗?这多契合主题啊。但是历史上,井玢,井氏婉秀,林婷,可都是活过了这个时期的。绝不是只剩一个人啊!女儿都没死,井氏婉秀怎么可能死。”
“但是导演没说燕哥他们拍的也是一样的故事好吧,导演说的是《滨海夜曲》,我们现在看的是衍生的联合拍摄,故事有出入不是很正常吗?不然到时候你去电影院再看一遍一样的故事?”
“而且这个视频是几年前的了吧,可能当时导演心里只有个故事的雏形,后来又改过,所以看起来不太一样。”
“意思就是说,既然故事改了,那我们就没办法用导演这个采访里透露的信息,来判断燕哥他们的情况了啊。有点忐忑啊呜呜,虽然我知道这是演的,但是还是好担心燕哥被暗杀,一定要找出凶手啊!”
在社交平台上,有关节目的标签已经冲上了实时热度榜。
这在娱乐圈里,几乎算得上是里程碑式的事件。
一档综艺甚至都没有正式开播,就已经先是狂卖五百万张电影票,后又凭借着单个直播屏幕冲上了热搜。而这中间,没有任何人为运营的痕迹,完全是观众们自己的选择。
很多娱乐公司和分析工作室,都紧紧的盯着节目组的直播,镜头下发生了什么,他们就记录什么,试图分析出为什么这节目会火成这样,打算他们也推出一档相似的节目,复刻“心动环游九十九天”的成功。
一直在关注这件事的舆论小组,也已经忙到脚不沾地。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分析工作室的想法,大概会啼笑皆非。
——这是一档永远无法被资本以金钱复刻成功的综艺节目。
除非,资本也和张无病一样招鬼,还能找到像燕时洵这样鬼来杀鬼,神来送神的人。
但最焦急的,却是知道内情的官方负责人。
因为观众们以为这是联合拍摄,那就意味着,对舆论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官方负责人也就放行了这件事,让直播继续。
但是和观众们不一样,官方负责人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联合拍摄,无论是节目组还是剧组,都已经失联在了跨江大桥对面的租界区里。
而出现在直播里,正是无法联系上的节目组众人。他们所经历的,也根本不是什么设计好的情节,而是实打实的危险。一个走不好,就会有生命危险。
官方负责人甚至怀疑,燕时洵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在直播中这件事,不然张无病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形象如此放飞?
——就算官方负责人忧心忡忡,但也在看到张无病出场的形象时,错愕了很长时间。
“不是我不放行你们过江,是这个雾。”
守着跨江大桥封锁线的工作人员无奈的指了指自己身后,冲官方负责人说道:“我要是放你们过去,那就是害了你们了。这个路况,你们怎么过江?我都担心车会不会一头扎进江里。”
官方负责人顺着向江上看去,心里满是堆积起的焦急。
江上的浓雾遮天蔽日,探照灯打进去,能见度连一米都没有,完全看不清路在哪桥在哪。
如果强行上桥,可能真的会像工作人员说的那样,直接车毁人亡。
“但是有人困在里面,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官方负责人道:“也许就在现在,就有人在等着我们的救援呢,多拖延一分钟,对他们来说就要更危险一分。”
工作人员有些无奈,但还是苦口婆心的想要劝特殊部门的人折返。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看向跨江大桥的宋一道长,却开了口:“我不建议贸然进入。”
官方负责人惊愕:“连宋道长你也……”
“这雾,不对。”
宋一道长眉头紧皱,手中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敢停,立刻从自己的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黄符,挨个给官方负责人和救援队的人发过去。至于守桥的工作人员,更是一人发了两张,还嘱咐他们一定要贴着胸口放置。
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的守桥工作人员:“?”
这些人什么情况?先是大雾天非要进去就罢了,怎么现在还神神叨叨的?
工作人员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出于对宋一道长的尊重而道了谢,然后要么随手放进了自己口袋里,要么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工具背包里,没有当回事。
难不成起雾还能靠一张纸片就下去不成?
官方负责人看着宋一道长的举动,也意识到应该是可能有危险发生,所以宋一道长才会挨个发驱邪符。
“这不是雾气,这是瘴气。”
宋一道长严肃道:“不是我们经常会看到的雾气,也不是西南丛林里自然形成的瘴气毒气。这是强大怨鬼的鬼气四溢化作的瘴气,如果贸然进入,只会被恶鬼遮眼,分辨不清现实和想象,更加无法分辨方向,很可能掉进江中。”
“但如果只是方向感和人的五感被屏蔽的话,对于修道之人问题其实还有回旋的余地。问题在于,这鬼气连五行八卦也一起屏蔽了。我刚刚试了,罗盘没有反应,但奇怪的是,桃木剑和驱鬼符咒也没有反应。就像这里并不存在恶鬼一样。”
宋一道长阴沉着脸道:“这种情况,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恶鬼入骨相。以人身屏蔽天地认知,所以失去恶鬼踪迹,一切驱鬼手段都失效。因为在天地看来,那恶鬼,仍旧是人。”
这几乎算得上是天地规则唯一的漏洞了,如果泛滥,那就意味着所有道士都无法应对恶鬼,那就是恶鬼满人间的地狱景象。
不过好在,恶鬼入骨相并非什么随处可见的大白菜,百年间也不一定出一个。而就算出现,也活不长久。
毕竟,满身鬼气之人,如何能活得长久呢?
而穷尽宋一道长的认知,他也只知道一个人,是成功活下来的恶鬼入骨相。
——燕时洵。
宋一道长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之人,此时的脸色更加难看,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周围的救援队员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在这样的宋一道长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对方。
官方负责人目瞪口呆,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宋道长是说。”官方负责人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导致这局面的,是燕先生?”
但是不可能啊!
燕先生自己都在直播中,就算是燕先生想要瞒着其他人做些什么,但总不至于连自己都算了进去吧?
更何况,他认识的燕先生,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官方负责人觉得自己大脑中两种想法拉扯,整个人都要从中间裂成两半了。
宋一道长紧皱着眉,却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恍惚的不确定:“我不知道……”
“你处理特殊事件这么多年,对修道一脉也早已有所了解。可能这是世间最需要天赋的地方了,天才与普通人,察觉如天堑。”
宋一道长淡淡的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在修道一途上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有我师父的引路和我自己勤奋不辍的努力。但燕师弟,他不一样。”
“就连我师父在那对师徒面前,也只算是个普通人,是芸芸众生一员。可乘云居士和燕师弟,却是天命之人。普通人能够有幸暂时与他们同行一路,却永远无法触及他们的世界。”
即便宋一道长对自己的认知清醒并且接受良好,此时也由不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导致这一切的,是恶鬼入骨相。至于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更多的,我看不出来。”
“如果真是燕师弟想做什么,恐怕我也阻止不了——说不定对于天地而言,燕师弟所为,就是大道想要的。”
看出官方负责人的忐忑,宋一道长安慰道:“我师父如果现在没有入定,那他必然会算出这里出了事情,一定会赶过来的。”
官方负责人咽了口唾沫,颤巍巍的问:“那如果,李道长入定了呢?”
宋一道长:“那就自求多福吧。”
官方负责人:坚强微笑。
“不过。”
江风吹拂起宋一道长散落的发丝,他看向浓雾中模糊开的昏黄路灯,眼神坚定。
“我相信燕师弟。”
第132章 童声咯咯(11)
井宅被黑暗笼罩的客厅中,只有几盏昏暗的煤油灯,幽幽的勉强照亮了一片空间。
在燕时洵等人齐齐看过来的视线下,池滟单薄的身躯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
即便她更加急切的想要上楼,赶在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以前最好准备,而不是在客厅里和这些人浪费时间,但在这样的视线压力之下,她孤立无援,也只好将自己所知道的部分说了出来。
李雪堂这次所拍摄的电影,是他筹备了很久的剧本。
“至少在十年前,李导演就已经有意向拍这部电影了,但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他一直拖到两年前,才忽然联系了我的经纪人,说想让我来演女主角。”
在昏暗的灯光下,池滟的脸色有些发白,就像是没有生机的瓷器一样:“我本来不想出演,那段时间我的身体不好,正在国外疗养。但李导演却说他愿意等我,所以这次回国,我就参演了。”
“但是我知道的也不太多,你们不要太期待。”
池滟勉强勾起个笑容,道:“完整的剧本只有导演自己知道,我拿到的也只是人物小传,还有导演和我说戏时透露的部分。”
燕时洵并没有让池滟蒙混过关,他单手支着头,定定的看着池滟,似乎是在评估池滟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而另一手微微抬起,做出“请”的姿势。
池滟扫了眼楼梯的方向,用力到几乎咬碎银牙,但还是只能开口道:“《滨海夜曲》不同于其他电影,虽然我是女主角,但是严格来说,这是一部群像剧。”
百年前的老滨海,风云际会,危机四伏,黎明之前的黑暗中暗流涌动,所有人都为了各自心里暗藏的任务而奔走。
一时间,滨海城风声鹤唳,一触即发。
进步杂志编辑林婷,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有人想要对付自己的朋友井玢。
总所周知,林婷与井玢有同一位老师,并且是多年笔友,关系很好。甚至因为林婷初到滨海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井玢也热情的邀请她来自己家小住,这一住,就再没有离开过。
不少新派人士知道这段关系,也感慨这是伯牙子期的佳话,称赞这是进步性的友谊。
但很少有人知道——
实际上,林婷与井玢,是一对被迫分开的爱侣。
所以,林婷在得到井玢会被暗杀的消息后,出于对同伴和对爱侣的情感,立刻动身想要找出幕后元凶,终止这场暗杀。
因为工作的缘故,林婷每天都要接触到最前沿的消息,所以她知道那些人想要杀井玢是为了什么。
——井玢作为外交官,主导了一个项目的推进。
在那个时期,很多外交官之间都是认人不认背景的,毕竟当时势力混乱,一项事务能否推进,全靠着对主导者的信任。
他在,项目在。他死,项目亡。
无论是为了大义还是小爱,林婷都不能让井玢死亡,所以她找到了自己在滨海市的朋友,多方打探消息。并计划在明天的报刊上刊登一篇文章,着重赞扬井玢的贡献,让这个原本只在外交官圈子里流传的项目为人所知。
这样一来,民众的目光就会聚集在井玢身上,他将获得的关注度空前绝后,无论是谁想要对井玢下手,这次都必须要掂量轻重,看自己是否能承担杀死一位知名外交官所带来的混乱。
敌在暗,林婷孤注一掷,将滨海的安稳系于井玢一身。
他一死,滨海里众多派系必然陷入对彼此的猜忌和试探中,滨海将迎来疾风骤雨。所有足够聪明的人都能预见到这一后果,这将让他们不得不行事谨慎。
林婷只能选择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找到幕后凶手。
与此同时,井玢也接到来自朋友的警告,知道自己如果继续推进项目,将会被各方联手针对。
但井玢却毅然决然的选择继续,他将家中妻女和林婷都托付给朋友,嘱咐一旦自己身亡,请代替他让妻女和林婷得到保护。
剧本里,井玢在情报交换处枯坐了一整夜,然后在曙光将明之前起身,坚定的逆光而行。
为了利益想要杀井玢的人,和为了大义或友情而保护井玢的。忌惮林婷手中那杆笔欲除之而后快的,为了进步性友谊而帮助林婷的……
原本还维持着表面平静的滨海,像是溅了冷水的油锅,骤然沸腾起来,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而在这样昏暗危险的背景之下,十一名男女毅然奔走。
在为了保护井玢的路上,人们一个个倒下,只嘶吼着告诉井玢,一定要让理想得以实现。井玢收回眼泪,坚定发誓,他的尸体将为他们所有人的理想铺平道路。
林婷与井玢分别在滨海市两端,枪林弹雨中,他们不知道彼此的情况,却各自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将生的希望留给对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深爱的人和人民。
但林婷的身边却出现了叛徒,她的位置屡屡被敌人获知,她只能在朋友的帮助下一次次逃亡,努力向报社的方向靠近,想将自己手中有关井玢的稿件,和搜集到的幕后黑手的证据交给报社。
然而,就在林婷最后奔向近在咫尺的报社时,一声枪响,回荡在凌晨寂静的街道。
此时,天边第一缕曙光,洒向大地。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池滟诚恳的道:“因为这是李导演在持续了几年的空档期后的第一部 作品,所以媒体盯得很紧,想要淘到内幕消息。但是你们也知道,悬疑类的题材,最怕的就是在第一页直接圈出真正的凶手,剧本外泄对电影是致命打击,所以李导演在保密上很严格,我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们了。”
直播前的观众们在听到池滟说保密时,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李导演:剧本的事你要保密。池滟:好的,然后转头告诉了几百万人。感动李导好演员。]
[??这是什么操作?傻眼了,池滟姐姐啊,你把一个悬疑剧本就这么说出来,真的没关系吗?李导真的不会追着你打吗?]
[李导:我人生的错误,就是用了池滟当女主角。]
[不是吧?前面的你们清醒一点,我们现在看的是剧中剧,算是《滨海夜曲》的衍生故事。这样的话,在剧中剧里对原本的剧本进行改动,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李导又不傻,他能让池滟说出来,肯定不是原本的那个剧本啊。]
[哈哈哈哈说不定就是骗骗傻狗子,等他们胸有成竹往电影院一坐,以为自己知道凶手是谁而指点江山的时候,忽然发现电影和他知道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当场傻眼并试图找到真相。哈哈哈李导会玩!]
[奇怪,我怎么觉得池滟一直在往楼梯上看?楼上有什么?还是她急着上楼干什么啊?]
而客厅里,赵真迟疑了一下,他转向燕时洵,轻轻点了下头,示意燕时洵他觉得池滟说的是真的。
因为他也同样在剧组里,所以池滟所说的一些情况,和他所知道的是能对的上的。
虽然他不知道池滟的剧本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是他手里的剧本显示,这个全程一直被称作“唐管家”的角色,确实一直在接收着外界的消息。
唐管家潜伏在璟公馆期间,也被璟先生怀疑过一次,但是他却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说明自己不是想要暗杀璟先生的人。
他当然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是为了杀死编辑林婷。
李导演虽然对故事做了些许处理,但是璟先生就是井玢这件事,从来没有半点遮掩。
也正得益于此,赵真才能从井家里的很多细节,补全自己原本并不完整的人物小传。
燕时洵接到了赵真的暗示,却没有对池滟放下心来。
他的指腹摩挲着赵真塞给他的身份铭牌,从金属的凹凸中盲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滨海市女子中学,井婉。
按照井氏夫妇给大女儿起名的方式,从这个名字和年龄看,铭牌应该属于他们的小女儿。
可问题是,身份铭牌在这里,燕时洵却并没有在客厅看到小女儿的踪迹,就连楼上也没有小女儿留下来的生活痕迹。
就好像,小女儿好像不在宅子里。
“我是从外面回来的,所以不清楚这里之前都发生了什么。”燕时洵向池滟问道:“麻烦池小姐给我讲讲。”
池滟几乎维持不住自己僵硬的笑容,她看向燕时洵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狠厉,想要直接甩手上楼。
但是她刚气势十足的从沙发上站起身,就察觉到一道目光安静的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容她拒绝的直接压着她的脊背将她推回沙发上。
池滟的脸色白了白,不可置信的顺着那目光看去。
邺澧墨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将他鬓边的几道黑色纹路遮掩得只剩下轮廓,却更加显得危险而不可冒犯。
那件精致的旧式长裙被他穿出深重的威严之感,像是旧日的帝王将相穿越时空而来,此时他安坐在沙发上,冷冷的看向池滟、
即便他面无表情,但池滟依旧看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池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到底是谁,在这之前她甚至一直没有注意到过他的存在——又或许,即便她看到了,也在某种力量下遗忘掉了这件事。
至于燕时洵对这个陌生男人的介绍,池滟半点没有相信。
一个普通的导演助理,怎么能有这样深重的威严?简直比她很久之前硬着头皮得罪的一位手握重权的人物,都要来得可怕。
但即便池滟心有疑惑,却还是在那无声的警告和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说起了自己醒来后的事情。
池滟醒来时,正倒在客厅的地毯上,而旁边就是摔碎的高脚酒杯,地上还有鲜红的酒渍。她下意识认为是谁与她起了争执,并想要对她不利,于是慌忙离开原地,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外面传来张无病的声音,她才从藏身地出来。
燕时洵一顿:“你觉得,有人要害你?”
池滟点点头,她面容上害怕的神色让她看起来我见犹怜,令人忍不住产生保护欲。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因为女人的直觉,所以我躲了起来。”
池滟白着脸道:“不过,燕先生刚刚的理论也让这件事确定了起来。如果我们现在在这里各自都扮演着不同的身份,那想要杀林婷的人可绝不止一个。”
“现场就有一位。”池滟的目光看向赵真:“赵真刚刚可是亲口承认了,他扮演的管家,目的就是杀死林婷。”
赵真眉头一跳,意识到池滟这是想把怀疑引到他的身上。
燕时洵刚刚猜测,不仅他们本身被导致了这一切的那个存在带来了这里,连带着他们的身份和李导演的剧本,都被那个诡异的存在复现了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也会按照剧本进行。
真相隐藏在浓雾之后,这是一场扮演游戏,每个人都有一个表面看起来正常的身份,但到底在这副皮囊之下是敌是友,没有人知道。
如果赵真可以是被派来杀死林婷的,那为什么没有可能,他其实接到的是两件任务,也为了暗杀其他人而来呢?
——赵真心中清楚,这就是池滟想要让大家怀疑的。
毕竟目前在座的几人都已经被验证了身份,井氏夫妇和大女儿。
井玢已经接到了警告,井氏婉秀刚刚逃过一次暗杀——而且从手法上来看,内部作案的可能性很大,管家这个身份怀疑度很高。
至于大女儿,虽然历史上记载井玢两个女儿都是在成年前夭折,但因为这属于井玢家事,所以也只是匆匆一笔带过,连两个女儿的名字都没有官方记载,更何况她们真正的死亡原因?
说不定就有可能,两个女儿死于管家之手。
赵真很快就想明白了池滟的险恶用心。
她这是想让所有人都怀疑他,让他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甚至,池滟的最终目的极可能是离间所有人,让他们无法抱紧成团,这样她就可以借着大家对彼此的猜疑而掩盖她自己的真正目的。
但是同时,赵真也很清楚,池滟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燕时洵的存在。
池滟虽然打通了不少人脉关系,才将邀请函递到了张家并转交燕时洵,但是对她而言,她只认为燕时洵是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驱鬼者,虽然是个有真本事的大师,但也只是一个大师而已,没有被重视的必要。
以池滟的咖位和她最近很长时间忧虑得焦头烂额的状态,她可不会有时间去看燕时洵参演的综艺,自然也不知道燕时洵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经验,给燕时洵贴了个标签,就在心里习惯性的归纳分类了。
所以池滟在试图带节奏的时候,没有考虑过燕时洵在这中间会起的作用。
——赵真全然信任着燕时洵,邺澧的眼里只有燕时洵,张无病是燕时洵的腿部挂件。
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是以燕时洵为中心。
就算带节奏,前提也要燕时洵相信才行。
而更不凑巧的是,燕时洵从不盲目相信假象。
他有自己缜密严谨的判断。
“池小姐刚刚的意思是,你在醒来后移动过位置,并且没有人能为你证明,你最初醒来的位置在哪。是吗?”
燕时洵完全没有被池滟带走节奏,反而从她的话中准确的抓住了一个漏洞。
池滟被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识慌乱的看向张无病:“张导可以证明,是张导找到我的。”
“我确实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醒来的,但是。”张无病眨了眨眼睛,并不认这话:“我是在二楼,而池小姐在一楼啊。”
言外之意——别来碰瓷我,我不知道。
张无病:爸爸是谁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池滟没想到张无病身为顶流综艺的导演,竟然对一个驱鬼的大师言听计从,一副万事以燕时洵为宗旨的态度,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空白来,看着周围几人向她投来的怀疑目光,不知道该如何要应对。
她隐隐有所感觉,自己对燕时洵的判断好像出了严重的错误,原本以为不足为虑的人,却正巧让所有事情都向着她无法操控的方向滑去。
不得不说,不管池滟到底做过什么,她都有一张足够美貌的顶级容颜。
当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时,除了燕时洵这种思维里完全没有情感这东西存在的人以外,很少有正常人会无动于衷。
直播前,不少观众不由心软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我明知道池滟可能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是看着她伤心,我还是觉得好心疼,好像抱抱她给她一点安全感。]
[我也……忽然觉得我之前骂她,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弱女子啊,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她长得这么好看,而在娱乐圈里,美貌就是原罪。说不定她是为了自保,或是想要反抗,才一时犯傻做了错事呢?也不是不能原谅的,对吧?谁还没做错过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池滟一直都很坚强啊,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些明星那样虐粉过,她展现在粉丝们面前的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的形象。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知道生活很苦,池滟又树大招风,怎么可能真的一帆风顺?她只是暗自伤心和努力吧,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她应该受了很多委屈。]
[唉,池滟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我现在忽然能够体会周幽王的心情了,我要是有池滟这样的美人,我也不忍心她落泪啊。]
[这样一对比,忽然觉得赵真有点可恶了,怎么一直在碰人家伤口啊?流产怎么了,掩饰怎么了?人家有伤心事还一定要宣扬得满天下都知道?大家受伤的时候不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吗?]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池滟雇了水军呢,她是有什么魔力吗?你们有些人改口也太快了点,前一秒还恨不得她死,下一秒就爱她到不行。啧啧啧,燕麦摇摇头,看着我家竟然怼粉丝的燕哥不说话。]
[笑死,不管池滟做过什么,你们就够我笑半天的了。你们没发现燕哥明显是发现池滟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吗?她之前一直就表现得不太正常,而且燕哥说的对啊,别人都可以互相之间两两作证,她有证人吗?]
[对啊,而且现在剧本已经被改了,按照现在李导演这个蒙太奇拍摄手法,说不定他准备了个大反转,原来剧本里的女主角,现在就是大反派呢?]
[看燕哥怎么说吧,现在除了燕哥,我谁都不敢信了。]
燕时洵好整以暇的看着池滟,也不催促,仿佛看透了她的慌乱,甚至在给她留出充足的时间来编造理由。
池滟感觉到了自己肌肉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深秋夜里寒凉,而她穿得单薄,在燕时洵的目光下,她竟然觉得自己的背后升起一阵寒意。
……就像是,自己过去几年间,每晚感受到的那样。
池滟一悚,顿时也顾不得应对燕时洵的怀疑,立刻转身向自己的身后看去,神色慌乱。
井宅的装潢是中西结合式的,客厅还装了壁炉,雕花的壁炉上方摆着镜子和画框。
而此时,池滟转过头后,正对着壁炉上的镜子。
“咔,嚓——!”
就在池滟的眼前,她眼睁睁的看着那面镜子忽然间破碎,蜘蛛网状的裂纹爬满镜面。
像是被谁用球砸中了镜面。
从放射性裂开成无数片的镜子里,池滟恍惚看到每一片镜子里,都有一个自己的身影。但她们或哭或怒,竟然神色和动作都不尽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
她们都从镜子里向她伸出着手,想要拽向她。
似乎想要把她拽进镜子里。
‘来啊,池滟,来陪我玩啊。’
镜子里的“池滟”咯咯笑着,鲜红的蔻甲招摇,却像是索命的女鬼:‘来啊,小伙伴们都在这里,就差你了。’
其他镜子里的“池滟”也缓缓从镜子深处走到镜子后面,趴在镜面上冲她笑:‘池滟,来啊。’
‘我好寂寞,你怎么还不来陪我。’
‘你把我们带到世间就不管我们了吗?怪物的肚子里好黑,你也来一起吧。’
‘这样大家就不寂寞了。’
……
池滟的眼神恍惚不定,她恐惧的大喊一声,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抄起旁边的手包扔向镜子。
“滚!滚!都给我滚!”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鬓发也因为幅度剧烈的动作而散落了下来,钻石发卡掉在地面上又被她慌乱中踩中。她此时的形象如此狼狈而慌乱,半点没有片刻前的镇定和美艳。
镶嵌着珍珠的手包狠狠的砸在镜子上,原本完整的镜面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以被击中处为中心很快就蔓延开蜘蛛网状的裂纹。
燕时洵等人错愕的抬头,看向突然间发疯的池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她,让她忽然间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池滟却像是还没有摆脱心中的恐怖,踉跄的踩着高跟鞋后退,却脚下一软被沙发一角撞到,跌坐在了旁边的地毯上。
刚好坐在了池滟醒来时,看到的那堆高脚杯碎片上。
碎片深深扎进池滟下意识撑在地面上的手掌心里,大量的血液顺着她漂亮的手掌涌出来,她痛得惨叫了起来。
张无病被这莫名其妙的发展惊呆了,不明白池滟为什么自己突然砸了镜子,又划伤了自己。
燕时洵却反应迅速的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池滟身边蹲下来,伸手去搀扶池滟。
但却被池滟一手拍开。
她的发丝散落,仰着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燕时洵,像是看到了恶鬼一样崩溃的大喊:“滚!你这怪物,没有我你早就该死了,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滚,滚啊!!!”
邺澧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燕时洵身边就想要牵走他。
而燕时洵虽然没有挪动脚步,却因为注意力落在反应异常的池滟身上,而没有拒绝邺澧牵起他的手。
邺澧垂眸,清晰的看到了燕时洵的指骨,已经被池滟那丝毫没有控制力道的一挥手,拍得有些发红了。
他不做声的握住燕时洵的手掌,再看向池滟的眼神中更加厌恶而冰冷。
池滟却对两个人靠近自己的事没有察觉,她就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看到的东西是别人无法看到的。
燕时洵沿着她的视线向周围看了好几次,但是在他眼中,客厅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正常,并没有会把池滟吓到这个程度的东西存在。
他微微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张无病。
被当做鬼神探测器的张无病,也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并没有鬼出现的痕迹啊,要不然他已经应该撞鬼了。
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身份认知。
燕时洵眉头紧皱,看向池滟的目光中充满了怪异。
如果真的有鬼神出现,他,张无病,邺澧,三个人都没有发现?怎么可能呢,一个人发现不了可以被解释为实力不够,也可以说是感知出现了纰漏,但是三个人?
这种概率太小了。
除非……吓到池滟的,并不是鬼。
燕时洵站在池滟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池滟,冷眼看她坐在地面上满心惊恐的胡言乱语。
除了刚刚扎到手掌的那一下之后,池滟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直在向后退缩着身躯,她包裹在旗袍中的纤细身材瑟瑟发抖,显得单薄而脆弱。
直到她背靠着沙发,退无可退,却还在重度的惊恐之下慌不择言,嘴里说着在别人眼中胡言乱语的东西。
“是我给了你生命,你该感谢我才对!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要!滚啊!你不要靠近我,我求求你,你回你的坟墓好不好?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就当没有来过不行吗?”
“我找人给你上香火,给你立衣冠冢行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做,你要什么我都给还不行吗?我不需要你了,你滚啊!”
“……我不是你妈妈吗,我给了你那么多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池滟脸色惨白,即便她的妆容精致,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现在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
她惶恐而狼狈,像是精神彻底崩溃了一般嘴里喃喃着:“你不是,你不是,是我错了,我最开始就不应该找到你,你是恶鬼,该死的恶鬼!!!我不应该把你放出来!”
随着池滟的胡言乱语,慢慢理顺了她所叙述的内容后,燕时洵的眉头皱起,目光瞥向旁边的赵真。
赵真本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跌坐在地面上状若疯癫的池滟,在察觉到燕时洵的目光后,他抬头询问道:“怎么了,燕哥?”
燕时洵沉着面容问道:“你之前说,池滟有可能养过小鬼……她流产过几次?你知道她那些孩子是怎么处理的吗?”
赵真沉思片刻,抱歉的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池滟对保密这方面一向很重视。不过我倒是听说,她每次去的都不是医院,连我们之前去的那种私立医院都不行,一定要是指定的私人医生。而且池滟似乎很在乎这个,每次看病都一起请了大师。”
赵真想起之前在剧组时,听到的其他人对池滟的调笑:“大家都说池滟很怕死,连看病都要跟个大师。”
“而且之前池滟在片场流产的时候,医院的医生都说情况危急,但她助理还是不放手,一定要把她送去私人医生那里。我们都说那个助理真是疯了,真不怕池滟死在那吗。”
燕时洵点了点头。
赵真所说的,算是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池滟的话,让燕时洵想起之前听宋辞说起过的,池滟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找大师帮她解决事情,但去了很多个都无功而返。
而燕时洵之前在随着节目组的车抵达租界区,刚一看到池滟,就在池滟身上看到了沉重的因果。很多生死之间的怨恨缠绕在她的身上,想要择机吞噬她,不肯离去。
如果有人看到当时燕时洵眼中看到的东西,一定会吓一大跳。
——池滟身上的因果已经浓重到如有实质,黑沉沉得像是一整团雾气,浓郁得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燕时洵看到那一幕时就懂了,为什么池滟如此急切的想要找大师。
当那雾气一直蔓延到池滟的头顶,将她的天灵盖覆盖后,她就是必死之局,没有人能够救她。
那些因她而起的死亡,统统回来找她索要因果了。
所以当池滟靠近燕时洵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池滟。
虽然他不是神,不知道池滟到底干过些什么,但是他从不轻易插手其他人的因果。
尤其是这种恶因导致的恶果——种瓜得瓜,池滟应得的,恶果自吞。
而此时,当燕时洵听清了池滟嘴里反复呢喃的话之后,他几乎是瞬间就将几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思维拼图完整。
——池滟,确实养了小鬼。
只是和常见的小鬼不太一样。
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出的主意,或是池滟自己太过急功近利。她为了增强小鬼的力量,同时让自己也能因此而从小鬼身上得到更多东西,她选择了最有效但是疯狂的一种办法。
——池滟用自己怀的孩子,喂养那小鬼。
所以赵真才会听说池滟反复的怀孕和流产,而和池滟共事过又被辞退的化妆师,也还会看到了满化妆室放着的小孩玩具,却没有看到孩子。
因为池滟养的那个小鬼,已经超出了正常“小鬼”的范畴。
而因为吞吃掉胎儿后获得的先天灵性,那小鬼,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厉鬼。
燕时洵甚至怀疑,在这样反复饲养下诞生的厉鬼,很可能已经因为多次在生死之间游走,已经超越了正常人对于生死的定义。
或许,那会是他到目前为止所遇到的,最强的厉鬼。
而现在,原本应该被池滟牢牢掌控的厉鬼,却进行了反噬。
恐怕池滟最近经历的那些异象,也是因为此。
但是……
燕时洵抬眸,冷静的扫视过井宅的客厅。
这里,暂时还并没有任何鬼魂的味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吧池滟吓到现在这个地步?
忽然,燕时洵脑海中划过一件事。
“如果池滟一直都害怕那厉鬼的话,那她一定会时时想着它,担心它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来害自己。”
燕时洵低声喃喃:“而刚好,这里有另外一件事……”
——所有在脑海中想象出的恐怖景象,都会因为想象而具现化,出现在现实里。
“池滟对那厉鬼,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也就是说……
那厉鬼,已经出现在了井宅。
燕时洵冷肃下面容,他转身,看向沉沉的黑暗里。
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从黑暗中窜过,然后消失不见。
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仿佛从耳边传来的声音——
“咯咯咯咯……”
像是幼小孩童无忧无虑的天真笑声。
呼出的冷气扑在所有人的耳后,就像是孩童趴在背后,在人视野的死角和余光里,欢快的与人嬉戏。
池滟被吓得惊惧瞪大了眼睛,瑟瑟发抖的喃喃:“他来了,他来了……”
燕时洵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赵真觉得一股冷气直接窜上自己的脊柱,他浑身僵硬着,甚至不敢回头看。
“邺澧!”燕时洵没有回头查看,却迅速低喝了一声邺澧的名字。
这个时候回头,很可能会和那小鬼对视个正着。
有未知的危险在侧,燕时洵在不了解那厉鬼力量深浅的情况下,不能贸然拿所有人的安危做赌注,所以只好走了一步险棋。
在场的人重能与鬼神打交道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身份尚不明确的邺澧了,虽然他猜测邺澧可能是开宗立派的人物,但毕竟只是个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
但是现在……希望邺澧能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燕时洵猜测那小鬼已经有了神智和分辨能力,所以他没有将自己想要的说出来,毕竟在邺澧听到他所说的话的同时,那小鬼也必然会听到。他不知道邺澧能否应对,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只能寄希望于邺澧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但……
燕时洵感受着从身后蔓延上来的阴森冷气,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倒是没有觉得害怕,只是难得的觉得有些棘手了。毕竟他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好全,虽然出了院,但也只是能支撑日常活动的程度。如果剧烈动作,恐怕伤口会二次撕裂。
燕时洵有些头疼,简直想把身后那个小鬼抓过来揍一顿屁股。
——就不能挑个他没伤的时候来吗!
至于邺澧,燕时洵虽然喊了,但却完全没有期望,他依旧在飞快转动着思维,在脑海中构建出整个客厅和井宅的模样,想要从中找出可以利用对付那小鬼的节点。
然而就在这时,燕时洵却忽然觉得背后一轻,阴冷的触感也顿时四散而去。
邺澧站在燕时洵身后不远处,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中,正提着一团东西。
“混账。”邺澧一向平静的声线里难得情绪鲜明,似乎带上了磨牙的声音,垂眸看向手中那团东西的目光极为危险。
竟然敢和时洵离得如此近!
“嗯……?”
那小小一团孩童形状的黑色雾气,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徒手抓起来,它歪了歪头,有些迷茫的歪过头,想要向上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时洵很快就意识到,邺澧竟然真的与他很有默契的听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后把他背后那小鬼抓了过去。
他试探性的慢慢回身,就看到了邺澧手里抓着一团黑雾的样子。
燕时洵来不及去确认那到底是什么,而是匆匆走向赵真和张无病,查看他们背后是否有东西。
他能感觉得到,就在自己察觉到身后有东西的时候,整个客厅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应该就是赵真张无病他们,也听到孩童的笑声,甚至背后也有东西。
燕时洵很快就知道,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
他刚一靠近张无病,就敏锐的察觉到有东西在从张无病的肩膀后面看向自己。
昏暗的光线下,他只能模糊看到黑色的雾气中,一双睁得滚圆的纯黑眼睛,在默默的看着自己,似乎在评判他是个什么人。
而就在燕时洵伸出手向张无病时,那团黑雾立刻从张无病的肩膀上跳下来,迅速掩藏进了周围的黑暗里。
赵真也同样如此。
燕时洵暂时没有心情去管池滟的情况,在确认了赵真和张无病都已经安全后,他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下来,这才转身去看邺澧那边的情况。
被邺澧抓在手里的那团黑雾,还在划拉着手脚试图逃离,就像一只腾空挣扎的小乌龟,但却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邺澧的手中。
这让那小鬼有些迷茫,从黑雾里发出“啊,啊!”的叫声,似乎是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时洵挑了挑眉,意外的看向邺澧:“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呢。”
听到燕时洵的话,邺澧原本阴沉的神情才有所缓和:“心有灵犀。”
燕时洵笑了一下,这次倒是没有反驳。
他垂下眼眸,看向那团黑雾:“所以,你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就伸出手向那小鬼,想要从邺澧手里接过它。
危险的事情,还是他来做比较好。
就在这时,变异突生。
之前一直显得无害的黑雾,忽然间咧开了一条缝隙,像是野兽张开的大嘴一样狠狠咬向燕时洵,黑雾瞬间就将他的手指吞没。
邺澧脸色巨变,注意力立刻被燕时洵吸引去,暴怒着将手里那团黑雾摔向一旁。
“砰!”
黑雾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但邺澧没有分出精力去看那黑雾的下场,而是立刻抓住了燕时洵的手查看伤势。
好在邺澧反应得及时,那东西尖利的牙齿还没有咬合之前就已经将它甩开,它只来得及在燕时洵的指尖留下一圈深红色的咬痕。
燕时洵却没有关注自己的手指,而是惊愕的看了邺澧一眼后,就匆匆回身往那黑雾被摔出去的地方看。
但那黑雾动作迅速,飞快的沿着墙壁爬进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那黑雾的动作,原本贴着漂亮壁纸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的血迹,又因为重力而缓缓流淌下来。
在黑暗中,显得像是凶杀现场,阴森而骇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张无病和赵真惊呆在了原地,短短几秒钟内,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捋清这是个什么情况,就已经眼睁睁的看着局势一变再变。
所有人都在这里,燕时洵也顾虑着这是那小鬼的调虎离山之计,没有追过去。
直播的屏幕上,弹幕停滞了一瞬,然后才重新刷起来。
[啊啊啊啊你们刚刚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人刷弹幕?呜呜孩子差点被吓死,求弹幕护体啊!]
[这他么的是什么玩意啊卧槽!我怎么听见有小孩笑了?请告诉我这是我的幻觉!]
[虽然我很想,但是很遗憾,这并不是……我也听到了,本来侧躺在被窝里的我,忽然觉得脖子有点凉,默默翻个身裹紧小被子。嗯,是被子漏风,一定是因为这个这样,才不是因为别的。]
[卧槽!卧槽!池滟是什么情况啊?这都反转过几次了,你们是没长脑子吗?她这一看就有问题好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看她都吓成什么样了?]
[还这是,这次我也不打算相信池滟了。有个细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燕哥他们最开始是不知道池滟发生了什么的,虽然大家都被吓得不轻,但是池滟是先看到那东西的,等她开始砸镜子之后,燕哥他们才发现可能有东西。]
[我疯了,这到底是剧本设定还是池滟自己的事情啊!你们听池滟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这些年自媒体一直攻击她的事情吗?养小鬼什么的。她自己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也有一种可能,是池滟利用这次机会想要彻底解释一下这个事?毕竟养小鬼这种事,无论怎么看也太离谱了,不可能的好吧。]
[我刚刚是真的被池滟吓到了,原来是演的吗?那池滟的演技也太好了,连眼睛里的血丝都能演出来吗……嘶,难道这就是大满贯顶级演员的实力吗?]
[我是没看出哪里像演的了,这不是看到东西了吗!而且要是真是演的,燕哥他们可不是演员,怎么可能演得这么逼真?我敢肯定,刚刚肯定有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而且还攻击了燕哥。]
[我也觉得,燕哥刚刚表情都严肃成什么样了,我都被吓到了。]
燕时洵沉沉的瞥了一眼被吓得瘫坐在地毯上,还没有回神的池滟,向张无病道:“小病,池滟的手,你帮她包扎一下。”
被点到名字的张无病,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拎过之前翻出来的医药箱。
燕时洵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掌被人握住,触感冰冷。
却带着安心的可靠感。
“在你关心一个罪孽缠身的人之前,能先关注一下你自己吗。”
邺澧低沉磁性的声线中仿佛裹挟着怒意,但又怕吓到燕时洵,于是只好压制了下来,用勉强算得上是平静的声音道:“你自己也受伤了。”
“燕哥?!”
张无病惊呼了一声,本来往池滟那边走的腿脚下拐了个弯,迅速转向燕时洵:“你受伤了?在哪?重吗?快让我看看!”
张无病焦急得不等燕时洵回答他,就想要直接上手自己看:“燕哥你之前的伤还没彻底好,医生不还说要定期回去换药吗,再受伤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燕时洵好笑的抬腿轻踹了张无病一脚,道:“放心,死不了,一惊一乍的。”
不过因为张无病显而易见的关心,燕时洵心中原本沉重的情绪,到底还是缓和了不少。
张无病担忧的上下看了燕时洵好几眼,直到见燕时洵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挠了挠自己的两个朝天揪,傻笑一声被燕时洵踹去看池滟了。
燕时洵转过视线,看着自己还被邺澧握在手中的手掌,似笑非笑的问:“伤在哪?我觉得我现在可能受到的最严重的伤,就是被你捂化了。”
他屈了屈手指,试图从邺澧手中抽出来:“还不放手?想握到什么时候?”
邺澧从善如流的放开手,但却在燕时洵“嘶”的痛呼了一声的时候,还是阴沉下了面容,眼带怒意:“那小鬼……”
“刚刚,谢了。”
燕时洵冲邺澧扬了扬下颔,并不在乎自己差点被那小鬼咬断手的事,笑道:“连皮都没有破,算什么伤,”
在师父李乘云去后,遇到邺澧之前,燕时洵一直都是一个人行走。很多反应不及或是危急的时候,他都只能咬牙承受来自鬼怪的攻击,以伤换伤,早已经习惯了伤痛。
与凶神厉鬼打交道,怎么能怕受伤?
燕时洵满不在乎,邺澧却定定的看着他,在瞬间划过的怔愣后,冰冷的眼眸中泛起心疼的神色。
就像是神袛沾染了凡人的情感,于是也有了生者的温度。
燕时洵的指尖虽然没有破皮流血,但也泛着深红色。
他没有关注自己的伤势,却第一时间将手指举到眼前,看着那圈齿痕,陷入了沉思。
看这个牙印,只有米粒大……那小鬼很像是刚长牙没多久啊。
——虽然那锋利程度,完全与孩童不符。
这让燕时洵对那小鬼的年龄有了大概的判断。
刚刚池滟似乎看到了他们没有看到的东西,被那小鬼吓得精神疯癫,喊出来的话让燕时洵意识到,池滟很可能是从别的地方偷来的小鬼尸骨,否则她也不会让那小鬼回坟墓。
与人凭年岁生长不同,死亡后的鬼魂如果想要成长,那就只有按照力量的增长来改变自己外表的年龄。而这小鬼的年龄……
在吞吃了不知道几个池滟的怀胎后,这小鬼才到刚长牙的年龄,看来它在活着的时候,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就早早夭折。
这个结论,让燕时洵看向池滟的目光更加冰冷了。
池滟被吓得惨了,一直发着抖缩在沙发后面,张无病单膝跪地想要帮她包扎手掌,但却被惊慌失措的她屡次推开,像是把张无病也错认成了鬼怪。
她手掌心的血液印了张无病一身,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简直像是从凶杀现场刚离开。
张无病试图安慰池滟,但却池滟一直推开,连带着身上也沾了血液,这让即便是脾气软的他都有些忍不住皱眉,对池滟的感官下降到最低点。
这时,燕时洵的手落在张无病肩膀上:“我来吧,你先去换一身衣服。”
他们每个人身份对应的房间都有正常生活痕迹的衣柜,细节处理得很到位,并非只有身上穿着的这一套。
张无病现在的形象实在可以称得上是惊悚,再说任是谁穿着带血的衣服,都不会有好感受。
于是张无病点了点头,站起身的时候叹了口气:“池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比我撞鬼的时候吓得还狠呢?”
这是当然的。
燕时洵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池滟。
张无病撞鬼,是因为他的体质招鬼,鬼对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池滟招鬼,却是因为她做了不该做的罪孽之事,厉鬼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她去的。
最后得到的效果,当然不一样。
因为那小鬼逃走不知道躲进了哪里,所以燕时洵直接让邺澧跟着张无病上楼。
邺澧站在原地没有动,气压降低,冻得旁边的张无病抖了一下,气弱道:“我自己上去就行,不麻烦导演助理。”
听得赵真侧头看他,而直播前的观众们也被张无病逗笑了。
多新鲜,导演竟然不敢麻烦导演助理,不知道的还以为导演才是地位低的那个呢。
[我家病崽啊哈哈哈哈太可爱了,我要笑疯了,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虽然但是,张导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啊哈哈哈。]
[我的快乐源泉出现了!幸好有小病在,刚刚被池滟吓到的我恢复正常了。]
[张无病这身衣服……em,是该换换了,看着也太吓人了。池滟真是好心当驴肝肺,张无病好心帮她包扎而已。]
[吓得狠了吧,人都是这样,吓到极点大脑就不会正常工作了。]
燕时洵默默抬眸,无声的看着邺澧。
在两人视线交汇的时候,邺澧原本的气场解除,他点了点头,像是对燕时洵妥协了,带着张无病上楼。
而旁边知道几人扮演的身份的赵真,则犹豫的道:“这是,当妈的带着孩子换衣服?”
有点符合人设是怎么回事?
惹得燕时洵“噗呲”笑了出来,走在楼梯上的邺澧,也肩膀僵了僵,默默看向张无病的目光里带上了深思。
张无病惊恐:“不是,虽然燕哥是我爸爸,但导演助理您不是一定当妈啊!我真没这个想法,真的!”
邺澧语气幽幽:“你是想让林婷当你妈?你觉得,池滟和时洵更应该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走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扯到了池滟身上,但张无病出于求生本能的立刻大喊:“我没这么想,真的!”
他就没想要个妈啊!
那边邺澧提着垂头丧气的张无病上了楼,燕时洵唇边的笑容也渐渐淡了。
他在池滟面前缓缓蹲下身,与池滟视线齐平,问她道:“想说说那小鬼是怎么回事吗?”
池滟的精神仍然恍恍惚惚,一副听不到燕时洵声音的模样。
燕时洵这次却没有手下留情,他一把拽过池滟的手,用力一攥,池滟原本就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而她也痛得大声惨叫。
赵真抖了下,默默后退了半步。
总觉得,燕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这个场面,莫名有点像严刑逼供啊。
燕时洵冷笑:“清醒点了吗?能听到我说的话吗,要不要继续?”
不等池滟回答,他的手掌又再次发力,直将池滟漂亮的手攥到泛白抽搐,鲜血顺着手指蜿蜒滴落。
池滟的惨叫声回荡在客厅里,在昏暗的阴影中,令人毛骨悚然。
某个小小的身影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看向燕时洵的眼神里充满好奇,而它原本想要做的事情,也停了下来,想要继续看看燕时洵到底会做什么。
这个驱鬼者,好像和那些打得他很痛的坏叔叔都不一样,好奇怪哦,这个人竟然没有和妈妈一起打他……
美丽女人的求助和脆弱,能让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可惜,燕时洵并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池滟:“我们可以耗费上一整天,没人能来帮你,你最好想好该怎么做。”
话音落下,燕时洵作势要再来一次。
却被池滟惊恐的制止:“等,等等!”
她眼带惊惧的看着燕时洵,就像在看一个不正常的疯子:“我听到了,听到了!燕先生你想要知道什么?”
怎么会有人这么疯,竟然真的对她动手?
燕时洵看池滟现在不装被吓得不清醒那一套了,也嗤笑了一声,颇有些嫌弃的放开了池滟的手,起身走到旁边。
“赵真,你帮她包扎一下。”燕时洵看向池滟的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想必她现在清醒了,愿意包扎了。如果不愿意的话……”
“麻烦你了。”池滟忙不送迭的向赵真道谢,半点看不出刚刚推拒张无病时的疯狂。
赵真伸手去拿绷带的手一顿,他意识到了什么,询问般转头看向燕时洵。
而燕时洵向他点了下头。
池滟最开始确实是被吓到了,惊恐之下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不应该告诉别人、对她自己没有益处的话。
所以当池滟回过神后,就立刻意识到了她的错误,于是干脆顺水推舟,继续摆出一副自己被吓到的模样,在躲避询问的同时,也想要暗中观察,找出能够做出补救的方法。
毕竟当一个人被吓得精神崩溃后,旁边人就会下意识的当做ta不会听到自己的话,不把ta当做应该被警惕的对象,原本戒备的事情也不会避着ta进行。
这会是最好的伪装。
可惜,燕时洵直视过很多被吓到崩溃疯癫的人的眼睛,他很清楚那应该是什么样的神情。即便池滟演技再好,但源自魂魄的恐惧,却是她模仿不来的。
所以燕时洵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告诉池滟——要么顺着我给你的台阶下来,恢复神智,回答问题。要么,就继续痛苦。
最开始池滟被玻璃划伤可是完全不作伪的,酒杯碎片就插在她细嫩白皙的手掌心里,又被燕时洵毫不留情的攥过后,那伤口越发的深,玻璃将掌心割得到处都是血痕。
池滟向赵真展开手掌时,肌肉都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
看得赵真叹了口气,心里涌上来一阵可怜。
何必呢,在燕哥面前装样子,只会白受苦而已,还不是被燕哥一眼就看出了不对?要是早早开口,也不会导致现在的伤势。
但赵真并没有质疑燕时洵的做法,毕竟他和燕时洵现在情报相通,在听池滟亲口说出她真的做过那些流言中的事情后,赵真意识到,池滟远远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无辜。
如果不是燕时洵当机立断,池滟说不定会用这幅伪装骗他们到什么时候呢。
于是赵真低下头,沉默不语的专注帮池滟挑出伤口中的玻璃碎片,没有安慰也没有指责,不发一言。
这让原本寄希望于赵真会心软的池滟皱了皱眉,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失望。
但赵真反应迅速,掌握的消息又多,很快就想通了燕时洵这么做的原因,直播前的观众们却不会。
大多数人,永远受困于事物表面,因为一个假象而被牵动情绪。
即便是刚刚对池滟百般质疑的人,看到她现在受伤后的可怜模样,也不由得心软了。
[池滟看着有点可怜啊,不管她有没有做过错事,这么对她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
[燕时洵有病吧?还是不是人了,这么狠!池滟的手都被割成这样了,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是老滨海权阀吗,还搞严刑逼供那一套?心疼池滟,和这么个疯子待在一起。]
[虽然我一直挺喜欢燕哥的,但是刚刚这下,我也觉得太狠了。有话可以好好说嘛,何必这样呢?有什么误会可以直接问池滟啊,聊开了不就好了。]
[呵,前面的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真以为池滟能十年如一日的占据顶层位置,是因靠她的演技和美貌吗?娱乐圈那种地方,没有点手段,美貌只会是催命符。演技?资本才不在乎那个东西。圈内人,知道点内情,池滟本来就是心狠手辣的人,只是她伪装得好,所以你们就全信了,蠢得让人想笑。]
[又来了,所谓的圈内人爆料。你们这些想黑池滟的,不就是眼红她获得的成就吗?有这时间去告诉你家正主好好磨练演技,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这次还真不是……我以前的公司和池滟合作过,做的是家政保洁,好几次去池滟家里的阿姨回来都被吓哭了,说池滟家简直像个凶宅,到处都是血,墙上和窗户上都印着血手印,半夜还能听到家里有小孩玩耍的声音。因为这个,好几个阿姨都被吓得辞职了。之前因为有保密条款我就没说过,但现在我辞职了,也无所谓了。]
[说个你们不知道的吧,某位京城的大佬姓井,他从好几年前就一直想要封杀池滟,还特意找了大师来对付池滟。就因为这个,池滟才躲到国外去的。你们真以为她是去进修深造了吗?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小傻孩而已。]
[利益相关,不说身份。但是池滟确实得罪了那位大佬,那位大佬身边的人都知道,动怒了好几次。好像是池滟偷了大佬的什么东西,大佬想要追回来。具体的不清楚,我也没细追究过,还想活着。]
[我不知道内情,但我觉得燕哥做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你们忘了这宅子有问题了吗?张无病刚刚想出来个女鬼就真的出现了个女鬼,刚才那个吓到所有人的小孩,说不定就是池滟搞出来的,燕哥当然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段是激烈了一点,但是如果因为池滟一个人害得所有人身陷险境,那不就更出问题了吗?]
燕时洵没有因为池滟低低的啜泣和痛呼而心软,他在沙发上坐下,摇晃的昏暗光线下,冷酷得像是厉鬼。
“所以,小鬼是怎么回事?”
池滟轻咬了下红唇,然后恨恨的抬头看向燕时洵:“如果最开始燕先生听我说话,帮我解决问题,也不会多出这些事了。”
“罪孽是你犯下的,小鬼是你养的,到头来你怪罪我?”
燕时洵挑了挑眉:“池小姐的观念,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怀孕用自己的胎儿喂养小鬼的可不是我,从小鬼身上获利的也不是我。”
因为燕时洵的话,池滟瞬间脸色惨白:“你,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但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发现。”
燕时洵抬手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如果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无法帮到你,也解决不了大家的困境。所以就当是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请吧,池小姐。”
池滟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颤巍巍的开口。
原来在二十年前,池滟还是个刚出道的小姑娘时,就因为出道作而拿到了国内顶级大奖,被众人的鲜花和掌声包围,心里也飘飘然得意。
但很快,没有后续作品支撑咖位的池滟,就因为出道起点太高而被说成是出道即巅峰,后继无力。
当时年轻气盛的池滟见过了娱乐圈顶级的繁华和恭维,哪里愿意再回到没有人关注的角落坐冷板凳?
她不愿意一步一步慢慢走,只想回到之前得到奖项后所有人追捧的美梦里。
可是娱乐圈,大红靠命,
池滟即便想尽了办法也毫无动静,简直快要绝望的时候,却在找一位娱乐圈里有名的大师算命时,听他说起,有一些女星靠养小鬼获得气运,从而名利双收,事业巅峰。
这让绝望下的池滟像是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住。
别人能养,为什么她不能?她也想红!
所以池滟狠下心,找了会这些的大师,帮自己供奉小鬼。
而很快,池滟就接到了一个不知名导演的邀请。
心气高的池滟本来想要拒绝,但是小鬼却示意让她接下这个剧本。将信将疑的池滟出演了这部剧之后就发现,这部小导演小成本的制作,竟然迅速引起了话题度,成为了国民电视剧,当时满街小巷就没有不知道这部电视剧的人!
池滟也凭借着这部电视剧迅速翻身,获得了当年的视后,开始真正奠定了她在娱乐圈里的地位。
从那之后,接什么剧,出席什么活动,或是不接什么代言。池滟按照那小鬼的指点,次次都能规避风险,选择了会爆红的电视剧和电影,这让她一路高歌猛进,斩获了不少国内外大奖,一时间风头无两。
“我明明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
池滟不甘心的道:“我是养了小鬼,但是娱乐圈里养小鬼的又不止我一个!去年拿视后的那个,不也是养了小鬼?她养的时间还比我长,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出事!”
听到池滟亲口说出这些事实的观众们惊愕,直播里一片哗然,弹幕吵得几乎开了锅。
[卧槽!池滟亲口承认了,竟然是真的!]
[所以刚刚那个小鬼,真的是因为池滟吗?她这是害了所有人啊!]
[她怎么能这样?我之前还真心实意的相信她呢。]
[啥?去年的视后也养了?卧槽这池滟,是把那位也给卖了啊,人家不得恨死她。]
燕时洵看着池滟丝毫没有悔恨的面容,垂下眼睫,遮掩住了眼眸中的冷光。
“但是狠心到能用自己的胎儿喂养小鬼的,可只有你一个。”燕时洵的声线冰冷:“池滟,你告诉我,你一共喂了几次?”
池滟本来没有准备说出这件事,却没想到直接被燕时洵掀了老底,一时错愕的看着燕时洵,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燕时洵眉眼无波:“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隔空点了点头池滟身上,那些寻常人看不到的黑色雾气,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吞噬池滟:“你既然费尽心机想要请我,自然应该做好被我看到的准备。如果我连这种东西都看不出,又怎么能解决事情?”
池滟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的慌乱,她向后缩了缩,似乎是下意识的想把自己藏起来。
“就,就一次。”
看来池滟还没有意识到她惹下的到底是怎样的祸端,还在试图隐瞒真相。
燕时洵冷笑,正准备上前,就忽然听到一声愤怒的嘶喊声响起。
随即,所有人眼前一花,只觉得一道黑影从上方划过。
下一刻,池滟凄惨的叫声响起。
燕时洵立刻看去,就发现池滟双手捂着脸颊眼神惊慌,而血液正从她的指缝中淌下。
似乎,那东西伤到了池滟的脸。
但燕时洵却没有时间关心池滟有没有毁容,他赶紧抬头,顺着他刚刚捕捉到的一点黑影的行动轨迹向上看去。
然而这一眼之下,却连燕时洵都忍不住抽了口气,冷意蔓延上脊背。
赵真更是在疑惑的跟着看去后,猝不及防被惊骇到腿一软,跌坐在了沙发上。
——客厅的棚顶上,竟然趴着好几团黑色的雾气。
它们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细看就会被忽略过去,只有一双像是黑色玻璃珠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下面的人,不知道已经在这个视觉死角,看了多久。
燕时洵想起了他在酒店楼梯间看到的大师死亡现场,当时他也认为,杀害了大师的东西,很可能是从棚顶上走过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不知道数量的小鬼,此时就趴在客厅的棚顶,始终冰冷的注视着他们。
头顶和正背后是人的视觉死角,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那里究竟有什么。
这让燕时洵不由得怀疑……是否从一开始,这些小鬼就在棚顶上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暗中窥伺。
——小心头顶。
那里,厉鬼正注视着你。
沉沉压下的黑暗中,燕时洵身姿笔挺,他仰起头,目光冰冷锋利,毫无惧色。
而黑暗中某一团黑雾转了转眼珠,“咯咯咯”的欢快笑了起来。
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随着这一声笑,寂静的宅子里响起了高高低低的孩童笑声,它们交汇混在在一处,令人头晕目眩,汗毛直立。
整个宅子都是孩童们的游乐园,只是它们的玩具……却是活生生的人。
第133章 童声咯咯(12)
几乎是在燕时洵意识到不对劲的同时,一直关注着直播的官方负责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宋一道长。
他们在对视时,看清了彼此眼睛里的惊讶。
“池滟……”官方负责人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情绪复杂的道:“是个有胆量的。”
宋一道长冷哼了一声,说出了官方负责人委婉没有说明的意思:“养小鬼的不少,但是能狠心到用自己的胎儿喂养小鬼的,这么多年我也只知道一个同行会这么干。”
官方负责人惊讶,忽然意识都到了什么:“燕先生之前给我发来的凶杀现场照片,剧组请来的大师很可能就是被鬼杀死……难不成,道长你说的就算那位?”
宋一道长严肃的点了点头:“一些修道者被金钱迷了眼,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要给钱,他什么都敢做。”
比如……借由认识的娱乐圈人脉,帮有需要的明星,供养小鬼。
为了追求利益和声名,选择养小鬼的人远比普通人认知的多。井且随着这些年出国旅游业的发展,外来文化也普及开来,很多人都觉得养个小鬼或是供奉佛牌,不是什么大问题。
事实上,如果真的按照正确的方法来养小鬼,井非是孽业,反而是功德一件。
供养小鬼的人得到财物事业,再用这些钱财去做好事积累功德,送意外夭折的小鬼能够前往投胎,最后功德圆满,双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供奉佛牌也是如此,那些国外的师父或神婆会将开过光的正牌交给求牌人,嘱咐他们多行善事,积累功德,那样佛就会庇佑他们。
宋一道长虽然自己井不认同这种修行方式,但他对其他人的修行井不置喙,所以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直到现在,他亲口听到池滟说出她做过的事。
宋一道长虽然从来没有帮人做过这样的事,但他大概能够猜到对方这样做的原因。
控制。
养小鬼一般都有个年限,一开始就会由大师作为中间人,和小鬼说好,五年十年,然后就会送小鬼去投胎。或是有些小鬼力量太大,无法轻易送走,而供养人又是女性,那就借腹怀子,让小鬼通过这种方式获得重新为人的机会,这样也算了却一段因果。
但是池滟的所作所为却表明,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小鬼离开。
一般能够被女性供养人选择的小鬼,都是出生后没几年就因为意外、伤病而夭折的孩子,专门做这种事情的大师会充当中间人,让小鬼同意被供养人供养。因为他们死的时候还太小,所以对于女性,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将供养人当做母亲来看待。
而供养人也可以借由小鬼对自己的信任和孺慕,来控制小鬼,防止小鬼反噬。
池滟会选择用自己的胎儿喂养小鬼,恐怕也是为了加强对小鬼的控制。
她一方面是为了给小鬼提供养分,增强小鬼的力量,好让她能够得到更旺盛的气运。但另一方面,她也在害怕小鬼在力量强横后挣脱她的控制,所以才会用自己的胎儿,来加强她与小鬼这间的联系。
出于血肉中对母体残留的眷恋,小鬼会像胎儿一样,将池滟认为是自己的母亲,本能的依赖她,想要保护她。
——这才是,池滟的真相。
宋一道长听说过很多种阴暗血腥的控制手段,但大多数都是恶师强迫他人所为。主动用自己亲生胎儿当做畜肉一般喂养的,池滟还是他见的第一个。
“奇怪……”宋一道长眉头紧锁。
不论怎么看,到年限之后送供养的小鬼离开,如果再有需要,那就想办法再供养一位,这样都要安全和简单太多。但偏偏池滟却不惜冒着风险,花费了大量的力气用自己的胎儿控制小鬼,也不肯放它离开。
为什么?
那小鬼,是有什么独到之处吗?以致于让池滟不肯放手,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还没有见过池滟本人,仅是从直播里看到,但宋一道长对池滟的印象,已经跌进谷底。
他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池滟,觉得虽然能够看到池滟的脸,但却模模糊糊看不清她的命格面相。
这让宋一道长不由得疑惑的“嗯?”了一声。
官方负责人刚挂断舆论小组长打来的电话,就听到了宋一道长口中念念有词的在算着什么,似乎陷入了困惑中,于是他便过来询问。
“我不知道是这雾导致的,还是因为她本身的问题。”
宋一道长眉头间沟壑深深,道:“但是,我看不到她的命格了,我算不出她的卦象。”
以活胎补恶鬼,手段凶残所对应带来的,是恶鬼的强悍力量。所以宋一道长想要知道,那恶鬼到底吞吃过几次胎儿,也就是池滟到底怀孕又流产过几次。
然而,算不出来。
宋一道长在卜算一道上算不得最强,时常会被李道长揪着耳朵骂,但是这个“不是最强”,只是对李道长和燕时洵这样天赋强悍的人而言。
在正常道士中,宋一道长已经算是顶尖的佼佼者,不需要对方的生辰八字,就可以直接以对方的三庭五眼起卦算命格大盘。
可是,在池滟的命格大盘里,宋一道长只看到了浓浓的黑雾,将所有的卦象覆盖,看不清气运。
就像是……池滟作为人已经死了,现在在那里的,美艳的人皮之下都是森森鬼气。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宋一道长收了手,严肃的向官方负责人道:“池滟身上的黑雾和江上的雾气,带着相似的气息。我之前猜测有可能是恶鬼入骨相作祟,恐怕,问题就出在池滟身上。”
他转过头看向被大雾覆盖的江面,任寒冷刺骨的江风吹拂起他的道袍,面色肃然。
宋一道长忽然有些感慨,他井不是会关注娱乐圈的人,虽然经常有人拿着钱求到海云观,但他本身私下里接触娱乐圈的人井不多,对池滟这个名字,也只是今天被人打电话提到时才有了些许印象。
却没想到,当傍晚时,他就已经要面对由池滟带来的危险。
这就是天地一算吗?
宋一道长忽然想起在池滟身边,同样是恶鬼入骨相的燕时洵。
这在让他安心不少,知道有燕时洵在,就不会任由情况滑向最糟糕的境地。
“道长,你的意思是……”官方负责人犹豫了一下:“过江?”
“我会做好过江的准备,但其他人不用跟来,毕竟现在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情况。”
宋一道长拿在手中的罗盘不断转动,似乎在监测江上的情况:“等江上的雾气稍微减弱,能容人辨认方向通行后,我就会动身。”
或者……江上的情况或许不会好转,如果是那样,那他就豁出这条性命,硬闯渡江。
但不管怎样,他能够有时间观察,都是因为燕时洵的存在。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这鬼气原本会造成的局面好上许多,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宋一道长看出了官方负责人的忧虑,安慰道:“如果不是燕师弟在那里,同为恶鬼入骨相压制了那鬼气的蔓延,暂时稳定住了局势,恐怕撑不到我们来这里。况且,有燕师弟在,我也放心很多。”
官方负责人叹了口气:“确实……”
如果赵真没有邀请节目组众人去探班,张无病没有和李雪堂导演达成协议联合,燕先生没有出现在江对面,那些浓重鬼气产生的雾气,恐怕已经蔓延到江这侧了。
那对人口密集的滨海市而言,是不堪设想的严重局面。鬼气侵占生人,会导致身体疾病、精神错乱,那不仅会让沿江附近的居民和行人处于危险之中,更会直接让城市安全发出红色警告。
到那时,他难辞其咎。
“等等,道长。”
官方负责人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会开车吗?道长考过驾照吗?”
宋一道长:“………”
好问题。
“如果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弟,他一定会告诉你,我们道士一般都是御剑飞行,不开车。但是在这里的是我,所以。”
宋一道长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
“说来惭愧,科目三挂了。”
宋一道长面无表情,说出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学习经历:“轻功下山没有和别的道士撞在一起的烦恼,所以我没有意识到,道路上的车,是会撞在一起的。”
所以,宋一道长在学习现场,直接将车腾空开上了三米高的墙头。
——看得教练大呼“这个我都不会!道长教教我!”,到现在还是海云观附近那家驾校口口相传的奇谈。
官方负责人:“………”
“道长,李雪堂导演包下来的租界东区,东西走向有十公里那么长。”官方负责人温馨提醒道:“如果不开车的话,靠脚走对体力的耗费,还有时间,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宋一道长面无表情的看向官方负责人:所以,你想让我说什么?
“……所以,我来开车吧。”官方负责人叹了口气,就交待自己的下属准备好车和急救物资,做好被困在江对面的人受伤或饥饿等的准备。
宋一道长错愕:“等等,对面的情况现在井不明朗,或许我们连跨江大桥都无法通过,你跟着我一起去就是送死。”
官方负责人只轻松的拍了拍宋一道长的肩膀,笑着调侃道:“虽然这边监控也暂时工作不了,但这不是道长你无证驾驶的理由。为了道路安全考虑,还是我来吧。”
宋一道长神色动容,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官方负责人。
旁边听到这话的救援队员,默默看了眼完全没有人影的道路。
道路安全……怕撞伤鬼吗?负责人怕道长拒绝他,真是找了个好理由。
但与此同时,社交平台上却炸开了锅。
池滟在直播中毫无遮掩的提到了那位视后供养小鬼,当时直播的实时观看人数足有几百万,这条消息立刻就传开了来。
社交平台,自媒体,短视频……所有网络流量聚集的平台,都在讨论这件事,井且把池滟和视后一起拿出来说,将养小鬼这件事谈论得头头是道,吸引足了热度。
事情传播开来后,不少人都跑去了那位视后的社交账号,或是好奇或是凑热闹,搞得社交账号下所有动态的评论区,都充斥着大量抨击的评论。
而恰好那位视后最近一年事业高歌猛进,聚集了大批的粉丝,绝非什么没有人气的十八线。所以她的粉丝们在短暂而茫然的错愕后,迅速把这当成了池滟对竞争对手的攻击,然后愤怒的下场回击。
一时间,池滟和那位视后的社交账号下腥风血雨,甚至超过了直播的热度,成为社交平台上热度第一的话题。
无数吃瓜群众津津有味的围观,谈论着有关养小鬼的话题,井对池滟也进行着猜测。
“池滟从刚出道没几年的时候,就一直有类似的传闻吧?说她养了个小鬼,所以才每次都挑中了好剧本。后来这些消息就都消失了,现在想想,其实可能是她年轻的时候比较生疏,所以才走漏了消息吧?”
“黑子滚好吗?你家视后正主自己养小鬼,所以才拖别人下水混淆视听吧!”
“?那一定是你说反了,我觉得是池滟在拖人下水,想要浑水摸鱼。她自己在直播里亲口承认的好吧。”
“你懂不懂什么叫演技?因为她演得太好你就觉得她自己也是坏人?这明明是李雪堂导演拍的电影好吧!她的人设就是这样的!”
“疯了吧!林婷先生是有名的才女,进步人士,才没有养过小鬼好吗?你要是说这是人设,那也太离谱了!而且池滟说过的那些经历,明显就是她自己的,和剧本里的林婷先生无关!”
“那你去问啊,看看李雪堂怎么说!”
两家粉丝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一致决定去找李雪堂导演主持公道,让他来说说这到底是剧本,还是池滟自己的问题。
电话打到李雪堂的工作室,老搭档烦不胜烦。
他前脚刚提醒过李雪堂,池滟很可能有问题,后脚他离开租界区,结果李雪堂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即便他找了认识的大师,但那位宋一道长却也只是在刚才回了他一条消息,说李雪堂和其他当时所有在租界区的人,都可能出了事。
老搭档不由得深深的悔恨,是不是那个时候自己再强硬些,李雪堂就会平安无事。
这种想法在看到直播中池滟亲口说出她在养小鬼时,越发的在心中破土而出,让老搭档现在恨极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不是剧本?”
听到电话那边娱乐媒体的问题,老搭档冷笑一声,恨恨道:“那你要自己去问池滟为什么偷别人家孩子的尸体,再去问问那些还没出生就死亡的胎儿了!”
老搭档愤怒的挂断电话。
而对面的娱乐媒体,却在短暂的愕然后迅速兴奋了起来。
——他搞到了个大新闻!
在娱乐媒体和池滟竞争对手公司的深挖之下,各方的新消息源源不断的汇集。
而池滟的助理焦急的在办公室来回走,第不知道多少次听着从池滟打不动的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看着电脑上不断发酵上升的热度,和几乎与实锤无异的证据,心里一阵绝望。
不管池滟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这个莫名其妙的剧本直播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滟的事业,已经完了。
……
但无法得到外界消息的池滟,对这些都毫不知情。
此时,她正捂着被包扎好后还在隐隐刺痛的手掌,眼神晦暗的缩在燕时洵的身后。
刚刚在客厅里的几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叠一声的清脆童音。
原本应该无忧无虑,让人想象到一切美好场景,也不由得跟着会心一笑的孩童笑声,此时在这样昏暗环境的衬托下,却显得空旷而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池滟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些年,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家中越发恐怖的场景。
遗留在墙上的血手印,早起时发现的被子里血淋淋的死猫死狗尸体,打开冰箱后看到的婴孩尸体,还有房子里到处血肉淋漓涂抹满墙的模样……这些都在池滟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现,让她越发吓得瑟瑟发抖,缩在燕时洵身后寻求保护。
“燕,燕先生,是它来了,那个想要杀死我的小鬼!”
池滟的声音颤抖:“燕先生一定要保护我啊!”
燕时洵厌恶的皱了皱眉,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把池滟扔出去,直接让她和那些小鬼自己解决因果。
至于下场是死是活,那也和他无关——做下恶孽的又不是他。
但因为这里有些不正常,所有想象中的东西都会成为现实。
所以,为了避免池滟在恐惧之下想象出什么,给本来就情况不明的局势增加更多危险,燕时洵只能暂时也将池滟保护在身后。
“不要胡思乱想,就已经是帮我忙了。”燕时洵冷哼一声:“知道羊驼长什么样吗?想象它。”
“啊?”
池滟茫然,不知道燕时洵为什么会这么说。
燕时洵没有进行明确说明,是有原因的。
人的大脑是很奇怪且复杂的器官,当有人对你说“不要想象山里的鹿”,那第一反应,就一定是想象山里的路。
所有听来的文字,都会在脑海中转化为具体的画面,人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联想。
这也是目前的情况最让燕时洵头疼的地方。
但是很显然,燕时洵提醒的有些晚了。
池滟……已经因为对那小鬼深重的恐惧,而在脑海中想象它的画面。
赵真眼睁睁的看到,一个个小小的血手印出现在墙纸上,血肉喷涂在墙壁和棚顶,又粘稠的向下滴落。原本整洁奢华的客厅里,几乎转瞬就变成了凶杀现场,浓重的血腥味直钻入鼻腔。
“吱……嘎——!”
木质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有孩童走在上面,在从看不见的地方一步步靠近客厅。
头顶的棚顶上方,也传来孩童跑跳的动静。
玻璃弹珠滚落的声音,拍皮球的声音……
明明只有三人的客厅,却忽然之间显得热闹极了。
孩童们发出无忧无虑的“咯咯”笑声,跑着,跳着。
然而,却唯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即便赵真自诩不是胆小的人,此时也免不了被吓到。
更别提池滟了。
“燕先生,燕先生!”池滟惊恐的一把拽住燕时洵的手臂,鲜红的蔻甲几乎透过大衣扎进燕时洵的肉里:“我有钱,多少钱都行!燕先生开个价,一亿够不够?我知道燕先生能救我!”
然而,被吓到几乎想要昏厥过去的池滟,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燕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就算你说得对,我罪有应得,但是那小鬼杀了我之后也不会停手的,其他人同样会被他害死!燕先生想要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死吗?”
池滟毫不掩饰的挟持所有人当做“人质”的举动,让燕时洵更加暴躁。
“池滟,我会救你,但那只是因为现在的局势暂时不明朗,为了找出离开的办法,我需要所有人都活着。”
燕时洵面色阴沉如水,磁性的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糟糕心情:“但是现在,你的脑子里除了羊驼,不许想任何东西!闭嘴,住脑,否则别怪我下手狠了。”
“如果你不听话,妨碍到我。”
燕时洵冷笑一声:“直接敲昏你带走还方便些。”
“现在,松手。”燕时洵抬了抬手臂,示意池滟把手拿开。
他不是喜欢和别人近距离接触的人,尤其是池滟这种,罪孽缠身的人。
池滟被燕时洵震在了当场,下意识按照他说的话去做,松开了手后退两步。
燕时洵重新将视线投向客厅,目光梭巡过没有人走过却凭空被踩出脚印的地毯,还有矮几上忽然被举起然后又被重重扔下的物品。
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肆意玩闹着。
“池滟,你之前为什么砸碎壁炉上的镜子?”燕时洵沉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虽然当时池滟的举动可以用被惊吓到来解释,但是因果的顺序却不对。
除了池滟以外,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池滟先发疯砸了镜子,然后才发生了其他事情。
倒不如说,对其他人而言,最吓人的是池滟。
现在,却出现了当时极为相似的事情。
——有东西走过,却看不到它的身影。
所以燕时洵不禁想到,当时池滟是否也看到了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的东西,而现在如果有别人看到这一幕,是不是也像当时他们看池滟那样,觉得莫名其妙的诡异?
燕时洵虽然井不知道其实一直都在直播,就像以往每一期节目那样,但他猜对了。
在直播前的观众们看来,这已经是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为什么这么吓人啊,我现在僵硬在羽绒服里瑟瑟发抖,脚冻得发麻,但我根本不敢从羽绒服里伸出脚去穿鞋。]
[前面的加一!晚自习看直播的我,我后悔了。现在教室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好冷,我都怀疑是不是旁边就有个鬼呜呜。唯一庆幸的是我总是喜欢买大一号的衣服,现在裹着大外套真的是我仅存的安全感了。]
[你们就知足吧,我现在想掐死我家楼上那熊孩子的心都有了。刚才直播里突然出现的拍皮球声你们听到了吗?我家楼上经常传来这个声音,所以我本来是没在意的,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个时间,那孩子好像应该在看动画片才对,不应该这么闹腾。我现在一个人在家里,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直播里的声音,什么是现实了。]
[前面的兄弟好惨,要是换成我的话,已经当场吓傻了。不过谁能给我解释,那些突然出现在墙壁上的血手印,也是电影特效吗?我一眨眼的功夫,它突然就在墙上了!我本来还以为是我眼花了,看清楚之后真的倒吸一口气,细思极恐!]
[沃日……这满客厅的鲜血,没想到李导口味挺重啊,这也太可怕了点吧!]
[好奇怪,你们看到客厅那小孩了吗?他就从燕哥面前跑过去,但燕哥怎么一副看不到他的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不是太矮了啊?像燕哥这个海拔的人,平时很习惯直接往前看吧,太矮的东西不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很容易忽略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说多了都是泪,我不会告诉你我一个一米五的,是怎么和我家一米九男票相处的、强忍泪水,.jpg]
[怜爱揉你脑壳。但是不是吧,燕哥刚刚是在往下看来着,而且我觉得他应该看到那小孩了,可是他那个眼神,就像是他眼前是空地一样,直接略过去了。]
[我也觉得。而且你们不觉得这小孩也好奇怪吗?我姐姐家的小侄子刚出生几年,所以我见过小孩应该长什么样,他看起来好像才两三岁的样子,但是眼睛里完全不是小孩很干净纯真的那种感觉啊。]
[对对对,我也想说,这小孩看起来真的太奇怪了。]
[卧槽……你们别吓我啊,你们不知道池滟才被爆出来养小鬼吗?社交平台那边都吵疯了。你们一说,我现在就觉得,会不会是池滟养的小鬼回来找她复仇了。]
[有可能,我听说有的小鬼如果养不好的话,会反噬主人。池滟之前不也被曝光有一段时间特别憔悴吗?我觉得就算因为被反噬了。]
燕时洵的目光落在地面上。
井家富贵。
不仅井玢本身收入不菲,当时那个年代迎来送往又是常态,别人送来的礼物如果不收,就反而得罪了人活不下去。况且,井玢本身的家世也很好,不然也不会有眼界的同意他公派留学远渡重洋。
因此,客厅里铺着的都是最好的羊毛地毯,厚实宣软。
而此时,它就成为了燕时洵找出那东西的最好帮手。
——那孩童每走一步,轻柔的羊毛地毯就陷下去一点。
这让它本来隐形的身影,在燕时洵眼中无所遁形。
“我,我那个时候是看到镜子裂了。”
池滟咽了口唾液,颤抖着道:“因为镜子里有很多个我,她们一直在喊我,所以我一时害怕就把镜子砸了。结果没想到,那东西紧接着就出现了。”
镜子裂了?
燕时洵皱起眉头。
不,不对。
在他们看来,是原本完好的镜子被池滟砸碎。
这也是那小鬼的力量吗?
思维碎片一片片被拼上,燕时洵从脑海中闪过的繁杂画面中抽丝剥茧,将所有事情都串联到了一处。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
池滟能看到镜子里的幻觉,就是她供养却反噬的小鬼作祟。而这也是那小鬼的能力,因为……
租界区外围吞没了所有去路的雾气,其实是鬼气化作的围墙,所以他才找不到离去的路。
而那鬼气,也使得井宅里张无病的想象具现化成了现实,出现女鬼。
他们会穿着各不相同却符合所有人持有的身份的衣服,租界区里的建筑都变成了百年前崭新的样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厉鬼作祟。
小鬼反噬,报复生人。
电光火石之间,燕时洵忽然想通了一切。
他意识到,想要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除了从剧本中找出线索外,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直接从导致了这一切的小鬼身上入手,让小鬼放所有人离开。
想到这,燕时洵再看向地毯的目光,变得慎重。
“你想要什么,池滟的命吗?”燕时洵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池滟没有骗我,那你的力量应该已经强到足够拥有神志和判断力,你可以把你想要的告诉我,说不定我就会同意。”
池滟愕然,随即不敢置信的尖利喊叫道:“燕时洵你在干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我要保护我吗!”
“别搞错了,我从未同意接下你的委托,我们之间结下没有阴阳契。”燕时洵皱起眉,厌恶的瞥了池滟一眼,就重新看向自己身前的空地。
虽然燕时洵看不到本来应该属于那小鬼的身影,但是他相信,那小鬼既然想要报复池滟,就不会错过近距离享受她惊恐的机会,它一定会出现在池滟附近,然后一步步捉弄她,看着她走向崩溃。
而眼前羊毛地毯的轻微变形,也证明了这一点。
杀了人之后,那小鬼就彻底失去了投胎的机会。不管它之前受过多少冤屈,被池滟如何对待和憎恨,但一旦它跨过那条线,天地再不会容它。
燕时洵心中微怔,不由得叹息,池滟到底做过什么,让这小鬼就算拼上投胎的机会也要报复它……
但,或许他还有机会救这小鬼。
燕时洵在等待着那看不到的小鬼出声回答他时,穿着背带裤小西装的小小孩童,也手里抱着皮球,认真的仰头看向对他而言过于高大的燕时洵。
孩童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困惑。
好奇怪,这个驱鬼者,似乎井不想杀他,和之前那许许多多的驱鬼者都不一样。
但他更觉得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这个陌生的驱鬼者,让他莫名觉得很亲近。
就像是父亲,或者哥哥,总之是很安心的存在,让他想要扑进驱鬼者的怀里。
似乎,他们天然就是家人。
孩童眨了眨大而无机质的眼睛,咧开了笑意。
嘻嘻嘻……
下一秒,燕时洵听到了从壁炉里发出的声音。
“咚!”
第134章 童声咯咯(14)
安南原愣愣的掐了下自己的脸,在明显的痛感下,才“嘶!”了一声,终于确认了自己这不是做梦。
因为有了之前家子坟村,整个人在睡梦中被拖进阴神世界的经历,所以这次,他没敢直接动,而是坐在椅子上颤巍巍的环视着周围,生怕自己贸然一动就会引来什么糟糕的事情。
他所身处的,应该是一家报社。
一眼望得到头的大屋子里,报纸和各式书籍到处都堆得山一样高,将办公桌埋得严严实实。或许是大家工作都太忙,就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硬仗一样,很多书籍翻阅后甚至没有合上,就随手放在了一旁,显得凌乱而富有浓重的书卷气息。
宽敞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安南原一个人坐在最前方的办公桌后面。
即便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光从这个座位排序中,安南原也能猜测到,他这张办公桌的主人应该地位不低。
他的视线转回到自己眼前,办公桌上摆放的工作牌也证实了这一点。
滨海日报主编:南山。
安南原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应该在酒店才对,就算他失去意识后被歹人绑架——毕竟娱乐圈里私生从不在少数,顶流的偶像们也常常要面对过于疯狂的爱意,绑架和偷窥只是家常便饭。
但那也应该是把他放在仓库或是其他酒店房间里吧?放在报社算什么?
但很快,安南原眼角的余光带到了自己身上,他忽然意识到……
他的衣服,被换了。
安南原:“!!!”
他当场惊吓出一身冷汗,脑海中瞬间划过几十种糟糕的情况,以往那些因为照片视频而被毁掉事业的明星们的事情,也疯狂挤进他的脑海中。他一边伸手在身上胡乱摸索着检查自己的情况,另一边却已经绝望的做了最坏的打算。
经纪人对不起,我可能要提前退休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向亚星公司“复仇”,说不定看到我倒霉他们反而开心,毕竟他们本来想推出来的安东尼被我毁了,唉,他们在看到新闻的时候应该很开心吧,可恶……
等等?
安南原的胡思乱想中止,他感受着手掌下完全正常的衣物,眼带茫然。
给他换衣服的那个人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连换上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衣服,甚至比他平时的私服包裹得还要严实,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那方面的计划。
衬衫马甲,条绒西装,西装上的口袋还别着一副眼镜。
很像是老师或者编辑会有的打扮。
而结合他现在身处在报社……难不成,那个人是想玩一场cosplay??
安南原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不够用,他立刻站起身,不仅在翻看自己身上的东西,还开始翻找着办公桌上的,想要赶紧确认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越翻找,安南原就越心惊。
口袋里的小票和随手记录灵感的小本,西装里的笔和眼睛,钱夹里也放着几张银行卡。办公桌上,整理到一半的草稿上还放着打开的钢笔,旁边还有摞着文件夹,像是编辑们刚刚把稿件交上来,等待他来修改。
而他加班在办公室待到现在,也是因为这个。
光线不良的办公室内,只有眼前的绿壳台灯照亮了一方空间,安南原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翻开的文件夹,忽然觉得心脏坠入了冰水,寒彻心扉。
做出这一切的那个人,细心到了可怕的程度。就好像他不是被临时换了衣服扔在陌生的地方,而是……他就是主编南山,就在报社里工作,而刚刚他不过是打了个盹才醒罢了。
至于舞台,明星,综艺节目,反倒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让他在刚醒来的时候,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一想到综艺,安南原的眼前忽然闪过了燕时洵的脸,这让他原本渐渐绝望孤寂的心又重新落回了人间。他绝不是主编南山,他是安南原!正是为了跟随燕时洵看到更加广阔和未知的世界,他才会一直留在综艺里。
既然死人行走厉鬼索命都见过了,那说不定这里又是另外的未知,是鬼怪作祟呢!
安南原重新恢复了动力,他强制让自己恢复冷静,然后视线转过办公室,想要找出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想。
而他的视线刚扫过去,忽然又顿住。
……不对,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的大脑在提醒着他:转过去,重新看。
安南原带着疑惑回头,重新仔细的看过报社,然后他才意识到,是什么让他觉得不对劲——身为报社,为什么会没有电脑?
不止是电脑,打印机,传真机……一切在安南原印象中办公室常备的设备,全都没有。取而代之的,却是发报机,和古老的手动打字机。
安南原心中隐隐猜测,他慌忙从办公桌上翻找着最近的报纸,然后在看到油墨印刷的硕大日期时,彻底僵硬在原地。
他所身处的,是百年前的时代。
除非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心细如发,为了骗过他的眼睛,不仅将他放在这里,还连带着整个建筑都重新进行了装修和布置,兴师动众耗费庞大,只是为了吓到他。
否则……
报纸从安南原手中落下,他大受打击,踉跄着跑出办公室,想要从外面找到任何能反驳他猜测的证据。
然而,报社大楼外面,是空荡荡没有人影的午夜街道,昏黄的路灯下黑白牌匾是老滨海特有的风情,远处的霓虹灯五光十色,舞厅和放映厅还在亮着灯,却没有任何声音。
深秋的冷风呼呼的吹进安南原的胸膛,却仿佛穿心而过,冷得他发起抖来。
——这里,竟然是百年前的老滨海。
而且街道的景色,正是安南原下午在租界区看到的。
“我这是……”安南原的声音抖着,不可置信的扬高了声调:“穿越了???”
[………]
在安南原看不到的直播屏幕上,原本还在期待着安南原说出和燕时洵一样结论的观众们,一时间无言以对。
[哥哥你在干什么啊哥哥!你看看隔壁燕哥,再看看你!你就不能说点靠谱的吗?你要是再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笨蛋美人了!猫猫凶狠.jpg]
[艹笑死,我看安南原表情那么震惊,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呢,亏我还期待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以为他是穿越了??哈哈哈哈哈。]
[噗,不过要是换成我的话,大概也会这么想吧。毕竟说实话,李导的场景做的是真的强,服化道就没有不准的。ps:除了池滟。我觉得导演找池滟演林婷,真是失败。]
[咦?安南原是偶像吧,他演技这么好的吗?要不是知道这是个剧本,我还以为他真的是孤身在陌生地方醒来的呢,演得太真了。]
[池滟不是说,每个人只能拿到自己对应的那个剧本吗?李导既然能用隐藏摄像头拍摄方式,说不定他为了帮这些业余的入戏,连剧本都没法给他们呢,或是假剧本,这样他们就能本色出演了。]
[李导好厉害!这个效果确实好,比那种跨界的尴尬演技好太多了。]
[……不过我到现在还是没有看出来,李导到底是怎么运镜的,为什么场景突然就从燕哥那边转到这了?]
安南原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报社门口僵硬了好半天,然后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回身钻进了相对看起来安全些的报社大楼里,慌乱的来回奔跑呼唤着节目组其他人的名字,尤其是燕时洵的,想要找到哪怕一个熟悉的人也好。
人在陌生的环境中,大脑在极度的慌乱下无法正常工作,就会产生联想。
安南原跑得呼吸磨得喉咙生疼,然而报社大楼里,却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粗粝如野兽的呼吸声,还有如鼓点般不规律的心跳声。然后他不可抑制的开始了胡乱的联想,过去他看过的所有电影和电视剧情节都在脑海中闪现。
会从镜子里爬出来的鬼魂,发出尖叫声就会来剪掉舌头的女鬼,墙壁水泥里封装的尸体,躲藏在转角后的厉鬼,趴在桌子下面和角落里静静注视着你的孩子,四肢被折断只能在地上爬行的女鬼……
或者是浓雾中隐藏着身影想要伺机而动的怪物,生化基地的丧尸,被用大脑做实验因此不知身处何方的实验室……
安南原看过的所有片段,都破碎而凌乱的叠加在一起,在他的脑海中越发清晰的展现。
他一直都是个联想能力很强的人。
虽然这让他在小时候看完龙傲天小说后自命不凡,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统治世界,但这也让他一直努力着,在练习生岁月的,痛苦和磨砺中也支撑着他走到今天的位置。
但现在,他的联想能力却半点没有帮上他,反而让他越发的恐惧和慌乱,像只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然后,就在他跑过楼梯的一角后,猛地和一张狰狞的鬼脸对视了个正着。
那鬼魂面色青白,手里提着的巨斧拖在地面上,安南原离它是如此之近,甚至能够看清它高度腐败的脸和脖子,还有上面一条条蔓延而上的青紫脉络。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在安南原心中迸发,成为了压倒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啊啊啊啊啊啊!!!”
安南原惨叫着,崩溃般转身慌不择路的往下跑:“燕哥救命啊——!!”
然而他的惨叫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大楼里,却更加显得寂寥而骇人。
就像是所有那些沉睡在安静中的怪物,都因为活人的声音而接连苏醒,从黑暗中探出头来,沉沉看向血肉的美味。
连直播前的观众们,也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心脏高高悬起看着屏幕里奔跑的安南原。
原本在询问着燕时洵和那忽然出现的奇怪小孩的观众,也被安南原的危险处境抓住了注意力,心脏砰砰直跳,被安南原浓烈的情绪感染得慌乱。
镜头一直跟着安南原的脚步晃动着,他粗重无序的呼吸声和救命声通过麦克风,清晰的传到观众们耳边,让他们恍惚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现在在那里逃跑的了,不是安南原。
而是他们自己。
安南原不断回头往后看,生怕那拖着斧头的鬼追上自己,所以没有注意看脚下。
他忽然觉得脚尖踢到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就是身体不由自主的腾空向前扑去。
视野里的景色疾速上升,而他睁着眼睛,“砰!”的一声摔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安南原痛得呻吟了一声,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先感觉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像是冷冻后的皮革,却要更加僵硬,刺骨寒冷。
或者……
安南原忽然想起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它更像是死人的皮肤,甚至在他无意识摸过去时,也能摸到类似手臂的轮廓。
他瞬间僵住了,像是不想面对事实一样,一顿一顿的抬起头。
然而,同样趴在地面上的女鬼抬起被黑色长发遮住的青白面孔,无机质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安南原,弯折到一个诡异角度的手臂也缓缓抬起,伸向安南原。
……他正是被女鬼绊倒,又摔在了女鬼身边。
安南原:“!!!”
“啊啊啊啊啊啊!!”
安南原扯着嗓子喊得破了音,神魂俱裂,被吓破了胆的手脚并用慌忙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左脚绊右脚一直踉跄着站不稳,大脑完全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力。
“燕哥!燕哥啊!!!”
安南原的惨叫声喊得直播前的观众们血液发凉,不少胆小的观众甚至直接设置了静音,或是关掉了视频。
[这也太惨了……李导和安南原是有什么过节吗?看到现在,总觉得他是最惨的一个了。]
[因为那边有燕哥啊,在燕哥没回到井宅之前,张无病他们不也吓得够呛吗。]
[我懂,我也这么觉得,就好像所有的鬼现在都聚集在安南原这了啊。你看他才走了几步,一直在大楼里没出去,就撞见了好几次鬼了。]
[咦?我怎么觉得这些鬼看着都有点眼熟呢?而且有的好像也不是鬼,是那种变态杀人狂之类的狠角色。]
[你一说还真是,尤其那个,是不是英国民间传说的形象啊?刚才绊倒安南原的,好像是隔壁岛国的鬼?等等,现在安南原背后的镜子里看着他的,也是电影里的女鬼!我昨天晚上刚看过!这是啥啊,整个一恐怖大乱炖啊?]
[我的妈呀,我一个旁观的都被在被窝里吓出一身热汗了,安南原在那里得多绝望?好惨……李导也太狠了。]
而在观众们讨论的间隙,安南原一直没有停止撞到鬼魂。
这种密集程度和频率之高,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全世界的鬼都集中在了报社大楼里。
安南原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手脚软得像面条一样完全提不起来力气,但他仍旧咬牙强撑着逃命。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安南原越怕遇到什么,就越会出现什么,他只能惨叫一声再次折返。
报社大楼变成了鬼怪的狩猎场,它们四处围堵,满心恶意,冰冷的看着它们的猎物仓皇的表情,发出愉快的笑声。
“咯咯咯……”
“咯咯咯……”
安南原在慌乱之下,耳朵几乎成了摆设,但观众们却清晰的听到了孩童的笑声,一时间怀疑人生。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像小孩在笑一样。我记得之前在燕哥那边,是不是也听到了这个笑声?为什么这里也有啊!]
[我踏马心态崩了啊,能不能别笑了啊啊啊啊啊啊!!!]
[前面的,善用静音功能!我现在就是,静音了之后感觉好多了。]
[说起燕哥那边……我记得燕哥之前是不是一直让张导想羊驼来着?还说在想象中的东西会出现在现实。难道安南原这里也是吗?]
[卧槽!如果是真的,那安南原不知道啊!我之前试了,越害怕越容易联想到那些东西,这是个恶性循环!安南原是不是人要没了啊。]
[呜呜呜,疯狂祈祷中。]
慌不择路之下,从楼梯上踩空滚落下来的安南原狠狠的撞向报社大楼,将沉重的嵌玻璃木门撞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将安南原浑身的热汗都吹得发冷。
而他本来燥热不定的心,忽然也清明了一瞬。
对啊,外面好像没有鬼怪,他可以不用在大楼里逃命啊!
安南原踉跄着爬起身,赶紧推开大门跑了出去。
直播前的观众们松了口气,觉得这下一定是安全了。
安南原也是这么想的。
可惜,他放心得太早了。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安南原一人衣衫凌乱,撑着膝盖在大喘着气,自以为逃出生天。
然而,昏黄的路灯似乎电压不稳,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后闪了几下,然后整条街道都归于黑暗。
团团浓雾之中,响起低沉而不规律的脚步声和撞击声。
像是一整群怪物,正在从看不到的浓雾后面,从四面八方向安南原走来。
冷汗顺着安南原的额头流淌下来,他的喉结滚了滚,感觉身上被热汗浸透了的衣衫,此时冷得像块冰。
他像是吓傻了一样,不会跑也不会躲,就站在路中间眼睁睁的看向浓雾,等待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直播前的观众们急出了一身汗,有性子急的,甚至恨不得钻进屏幕里扛起安南原就跑。
但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发动机轰鸣从浓雾中传来,两道车灯射光破开了黑暗,疾驰而来,直冲向安南原而去。
有胆小的观众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敢看。
[啊啊啊啊啊哥哥啊!!!你都想了些啥啊!就不能想想羊驼吗!这又是个什么东西出现了啊啊啊啊!!!]
[安南原你快躲开啊!!!]
紧跟着车子轰鸣声而来的,却是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和重重的摔倒声,像是车子把什么东西撞开了一样,毫无阻挡的直接破出浓雾飞驰而来。
而到此时,安南原也终于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
——老式的雪佛兰,已经绝迹于市面上的老爷车。
然而这辆应该搬进博物馆好好陈列的老爷车,却飙出了跑车的速度,然后一个漂亮的甩尾,轮胎和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稳稳的停在了安南原身前。
疾速的风吹得安南原迷了眼,等他好不容易睁开眼重新看去,就看到车窗摇了下来,路星星灿烂又肆意的笑脸从里面伸了出来。
“嘿兄弟,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路星星穿着点缀满亮片和碎钻的浓绿色西装,夸张的颜色却稳稳的被他那张俊美的面容压了下来,并不突兀。他的西装里面搭着一件黑色的渔网衣,上面撒着的金粉银粉在车灯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张扬又漂亮。
安南原惊呆了,他几乎石化成了雕像,大脑不能理解这是个什么状况。
“虽然能找到你很高兴,但是我得说,如果想要叙旧的话,还是稍后吧。”
路星星朝后面努了努嘴:“我来的时候,看到那后面都是丧尸呢——和好莱坞大片儿里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搞出来的~”
路星星吹了个口哨,像是惊叹又兴致勃勃,带着年轻人无所畏惧的朝气。
“再不上车的话,我可不负责帮你解决丧尸。”
他摊了摊手,无辜道:“我师父只教了我怎么对付僵尸,可没说还能对付丧尸。”
安南原被路星星说得一阵尴尬,但他也听到了浓雾后面重新响起来的声音。来不及细究为什么租界区里为什么会出现丧尸,他赶紧拉开车门上了车。
不等他坐稳,路星星直接一脚油门轰了出去,直接把安南原摔进了座椅里摔得眼冒金星。
但是有熟悉的人在旁边,又有了车子这种像是移动堡垒的存在,还是极大的给了安南原安全感。
他喘了口气,才想起来问路星星:“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
敞开的车窗外高速的风吹进来,将路星星的衣衫和发丝撩起,在迅速滑过的光影中,不知道是否是他衣服衬托的缘故,竟然让他看起来人如其名,星星般灿烂耀眼。
就像是百年前欢场上衣香鬓影间游走的人,却从不留下真心,只余下一缕香气,便转身离开。
却让人念念不肯忘怀。
就连见惯了娱乐圈俊男美女的安南原,都不由得看愣了一瞬。
路星星满不在乎的转头道:“我还没问你这身是怎么回事呢,不做明星改去教书了?”
他嗤笑一声,在无人的街上将车速飙到极致,在看到后视镜里被远远抛在后面的丧尸后,他笑了:“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我们现在的情况,但我一定要说一句——给我们安排身份的这个人一定是有病!”
“你知道我一睁眼在哪吗?百乐门!我踏马的竟然是个舞男!”
路星星耸了耸肩:“老子才不受那委屈呢,所以直接抢了老板的车跑了。怎么样这车,帅吧?”
安南原神色复杂的看着路星星,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现在的情况。
——路星星,永远可以在你刚觉得他帅的时候,自毁形象。
堪称是圈中哈士奇没错了。
但没想到,安南原没说话,车后座上却传来一声冷哼。
“小小年纪,就自称‘老子’?谁教你的?”
路星星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安南原看得称奇,赶紧回头往后看,想要知道车后座上是谁在说话,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还没见过除了燕时洵以外,路星星怕过谁呢!
却没想到这一眼之下,安南原直接愣在了副驾驶上。
卜算宽敞的后座上,挤挤簇蔟的坐着五个穿着道袍,做道士打扮的人。其中几个道长,安南原还算有印象,应该是之前节目组录制出事的时候前来救援的海云观道长。
他记得,这几位应该是李道长,宋一道长,还有一位应该是马道长。
其余的两位笑眯眯看起来脾气还不错的道长,他就没见过了。
“路星星,你这……”安南原目瞪口呆:“你是把海云观都搬来了吗?这外援可够可以的啊。”
路星星郁闷的苦着脸,却没敢解释。
后座上的老道长直接抄起手边的经书,向路星星脑后砸去:“你和你师父就应该都回去重学一遍!出去说是我门下的都丢我的脸,等我死了在狗蛋儿面前都抬不起来头!你看看燕时洵,再看看你,都是出身海云观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旁边的宋一道长也认同的点了点头:“路星星你刚才竟然说丧尸对付不了,你就没想过融会贯通吗?为师对你太失望了。”
宋一道长这一说话,立刻就撞在了枪口上,直接引火烧身。
老道长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们师徒都是一样!你还好意思说他?”
而旁边那位笑眯眯的陌生道长则夹在中间,好脾气的试图和稀泥。
马道长一直撑着脸往外面看,还有心情感叹一句:“唉……好挤。”
安南原:“………”
他颤巍巍的回身看向路星星,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没想到平时在人前仙风道骨高不可攀的道长们,私下里竟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那不是我师父师叔师祖,不用太在意。”
路星星的声音闷闷的响起:“都不是真人……嗐,反正现在情况就特别复杂,我不想和你解释。”
猫猫拒绝解释并开始自闭.jpg
不过,就算路星星嘴上这么说,他原本张扬的气质到底弱了下去,变得蔫嗒嗒的。
就像是在朋友和外人面前嚣张顽乐的二代,回了老家在祖宗面前,全都乖成了二狗子。
安南原神色复杂的看着路星星,欲言又止。
而路星星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刚醒来的时候,他打翻了几个舞厅里五大三粗的保镖,蹬着高跟皮鞋穿着一身夸张耀眼的演出西装,就直接冲到老板室里把老板暴揍了一顿,然后抢了车就走。
走的时候他还在心里犯嘀咕,这要是被他师父看到了,不得被骂死啊?
他这么想着,脑海中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平日里师父骂他的模样。
结果下一刻,宋一道长突然出现在车后座上,劈头盖脸就冲着路星星一顿骂:“你穿得这像是什么样子?不潜心学习,天天去搞音乐就算了,现在还学会了这一套吗?”
路星星猝不及防被骂,一时也不敢细究到底宋一道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的,怕不是学会了瞬移。
但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然后就缩着脖子鹌鹑一样挨训。
幸好师祖没在,不然要被骂死了。不过,要是马师叔在的话,他应该能帮自己吧。
路星星想着想着就走了神,等他回神的时候才惊恐的发现——车后座上,竟然整整齐齐坐了一排。
路星星:!!!
祖师爷,我nb了!!我会瞬移别人了,这叫什么?心随意动,言出法随??
但没高兴多久,路星星就发现了不对。
他们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些长辈道长。
虽然长相和语气和自己印象中一模一样,但是他们的力量却不对。
而随着他这一路上开车看到的景象,路星星开始慢慢意识到——他脑海中想象的东西,会投射到现实。
“总而言之,就是你别胡思乱想。”路星星语重心长的劝安南原:“尤其不要想那些危险的。”
安南原:“……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可能说晚了。”
路星星满头问号,刚想问,就发现路边忽然有一头哥斯拉破开了浓雾,高大的身躯仰头向天长嚎了一声。
路星星目瞪口呆。
“卧槽兄弟你怕是有那个大病吧!!!”
路星星疯了:“你搞出丧尸就算了,哥斯拉是怎么回事啊?一会是不是还有海绵宝宝和奥特曼?我还能看到关公战秦琼???”
“别瞎想了成吗?这东西我哪会对付啊!我又不是燕时洵那种天赋高得变态的家伙!”
嘴上疯狂嘴炮,但路星星脚下的动作却半点不敢耽误,直接一脚油门加速又拐弯开到了旁边的道路,尽可能的远离浓雾里的怪物。
安南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知理亏的假咳了一声,没敢说话。
老爷车风驰电掣的冲了出去。
镜头前的观众们也随着他们的视角一起移动,不由感叹了一句:[好家伙,我就知道这个设定肯定得出问题。]
[路星星想的也太恐怖了,想了下要是我去蹦迪的时候,突然想了下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然后他们出现在我身后的场面……死亡凝视,.jpg]
[我去!有点爽是怎么回事啊!运镜太强了,真好像我也在跟着一起飙车一样。]
[我终于想起我最开始为什么喜欢路星星了,就是因为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气风发少年感啊,呜呜呜星星这套衣服好绝,导演也太会拍了。]
但是,无论是安南原,还是视线只能随着镜头一起走的观众们,都没有看到。
主编南山的办公桌前,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
素白的女子手腕上挂着昂贵的钻石项链,她垂下眼眸时,明明做着最时髦的打扮,但华美皮囊下的书卷气,却显露无疑。
她伸手,指尖从安南原摊开扔在办公桌上的稿件上划过,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庞一般,抚摸过纸张上的字迹。
在她的指腹下反复摩挲的名字……
赫然是,外交官井世文。
稿件最上面,署名:
编辑,林亭。
女子幽幽的长叹,散落在无人的报社内。
……
路星星觉得,自己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在看到丧尸的时候意识到这里有同伴,然后冲过去把安南原拉上了车。
这个家伙,他脑补能力顶尖啊!
“你敢不敢不要想了!你看看我们身后,都多少东西追过来了!就算是假的它们也还是危险的好吧!!”
发动机疯狂的轰鸣声中,路星星绝望的扯着脖子喊。
而后座上除了几位道长,此时还挤着其他好几个人,都是路星星在开车的路上捡回来的节目组嘉宾,甚至连李雪堂都被他捡回来了!
车上的人实在太多,路星星又毫不顾忌的按照现代车性能狂飙,百年前的车型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直接“嘭!”的一声爆了胎。
路星星反应迅速,他立刻拉开车门跳了车,又招呼其他人下车,就近躲避。
“赶快!在安南原想象出来的那些怪物追上来之前,我们得找到掩体。”
后座上的人鱼贯而出,跟着他一起往旁边跑。
而那建筑门口挂着的牌子,正是“井公馆”。
因为路星星的精神紧绷,他一时也没工夫乱想,道长们的身影不知何时消散了。
路星星回身“砰!”的锁上院子大门,然后才喘了口气,带着几人往小楼里走。
没想到刚推开小楼的门,就猝不及防和燕时洵对上了眼。
路星星:“……?”
安南原在短暂的错愕后,几乎喜极而泣,动情的喊道:“燕哥!”
倒是路星星,在看到燕时洵面前躺倒的那具尸体时,犹豫了一下:“那什么……你们在这聚众杀人呢?”
燕时洵的神色扭曲了一瞬,然后微笑着迈开长腿,抄起文明杖,走向路星星。
“不是?师叔你要干什么?”
“啊啊啊师叔我错了QAQ!!”
第135章 童声咯咯(15)
燕时洵没有等来那小鬼的回应,却先迎来了宅子里的异动。
就在燕时洵的注意力被壁炉里忽然响起的撞击声吸引时,一楼客厅后面的走廊里,却响起了“吱嘎——!”的开门声。
那声音很慢,刺耳得令人牙酸,回荡在安静的宅子中时,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后背蔓延而上。
原本也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壁炉的赵真,被开门声吓了一跳,慌忙回头看去。
没有灯的走廊被黑暗吞没,而走路的声音,却慢慢响起。
似乎是有谁的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是当侧耳细听时,又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呼啸着穿过窗户缝隙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无限扩大。
几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煤油灯的灯芯爆闪了几下,将几人投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就像是那影子里隐藏着别的东西,脱离了主人的意志而活了过来。
它们张牙舞爪的在墙壁上乱晃,咧开锯齿的嘴巴无声的笑着。
燕时洵也慢慢移动着目光,向最先发出推门声的方向看去。
踩过木质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有谁在慢慢靠近客厅。
然而在几人的视野中,走廊上却始终空荡没有人影。
但是直播前的观众却并不这样认为。
[艹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他是人是鬼,还活着吗!]
[我——去!!这家伙,一身都是血啊!人的身体里真的有这么多血吗?]
[是我看错了对吧对吧,他走过的地板上淌下来的那些液体是水对吧!一定是水没错吧!]
[……你不觉得,水更可怕吗?正常人谁会穿着衣服弄得自己满身水?你这么一说,我想到的只有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尸体,化冻了,淌水出来……]
[啊啊啊啊啊别说!你这样一说,还不如是血呢!]
[但是这个出血量,真的还有可能活着吗?]
[嘶……等等!好像不太对啊,你看燕哥的视线,他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人。还有赵真他们也是,又不是法医或者刑侦人员,普通人要是突然看到这么个浑身是血的人,怎么可能这么镇定!你要是说燕哥因为见得多所以习以为常,我信。但是赵真和池滟也还算得上是镇定,这就不太对了。]
[没错,以燕哥的谨慎程度,他不可能把后背漏给那个奇怪的小男孩吧?但燕哥现在就像是根本不知道他旁边站个孩子一样。]
[也不是,燕哥刚刚不是问了吗?我觉得燕哥他们可能是真的看不到,但是燕哥猜到那里有东西。]
[……好的,更吓人了,明明鬼就在你身边站着,你却根本看不到。]
[沃日!前一秒还在午夜街道疯狂飙车,下一秒就要面对这么刺激的场景,李导是不是想要吓死我?心脏快要吐出来了。]
观众们眼睁睁的看着镜头突然间从路星星的车里,转到了井宅的客厅里。
午夜无人的租界区,却有一辆黄包车停在路边,做着车夫打扮的李雪堂昏迷在车上,毫无自保之力。
但四周却渐渐聚集起穿着旧社会官服的僵尸,它们的脸上贴着黄符,行动僵硬,却像是被活人的血肉味道吸引,逐渐向李雪堂走去。
甚至在镜头里,僵尸青黑色的手指已经伸向了李雪堂,眼看着就要碰到他的脸。
在路星星“安南原你敢不敢适可而止!我说我学过怎么对付僵尸但没学过对付丧尸,是让你给我消停点,不是让你给我搞出个僵尸丧尸大乱炖啊!!”的绝望嘶吼中,注意到了李雪堂存在的路星星飙车冲向黄包车旁边,想要借助车子本身的势能冲散这些僵尸。
观众们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然而下一秒,视野忽然天旋地转,镜头给向了井宅。
很多观众原本还在焦急的抱怨,急切的想要看看路星星他们的情况,但在那浑身是血的男人出现后,他们忽然就像是统一哑了一样,屏幕上的弹幕清空了一瞬。
几百万人实时观看的直播频道里,足足过了几秒钟,才有弹幕重新发出。
只是这一次,观众们紧张和恐惧的对象,变成了这个推开房门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道袍,但却和众人印象中的现代道袍有些许区别,更像是旧社会的打扮。而现在,蓝黑色的道袍被液体浸透,在黑暗的走廊里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男人走路歪歪斜斜的,像是大脑无法控制四肢,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面上。而他没有被衣服遮掩住的地方,却露出了凹凸不平的质感,像是……血肉被撕了下来。
但他对自己的状况都漠不关心,只睁着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直愣愣的向燕时洵走去。
说也奇怪,男人本来对外界没有反应,但当他走到燕时洵旁边时,却像是猛然回过来了神,挣扎着抬起手伸向燕时洵。
不少观众们立刻尖叫起来,害怕得不敢继续看下去。
[啊啊啊啊这怎么办啊!燕哥根本看不到他,他要是想要害燕哥,燕哥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啊!]
[等等,好像不太对?我怎么觉得他没想害燕哥呢,反倒像是在向燕哥求救。]
[好像真的是!他嘴里好像也在说什么……卧槽!他一张嘴我才看到,他嘴里全是血啊!牙好像也是碎的。这人真的还活着吗!]
男人一手比划着指向自己,又胡乱的指向燕时洵身边的孩童,原本无机质的眼球下也堆积起血液,像是硬生生有血泪想要流淌出来。
他想让燕时洵看懂他想说的话,想让燕时洵救他,但燕时洵,却根本看不到他。
旁边抱着球的孩童歪了歪头,一身小西装连体裤将他衬得可爱又有礼貌,但是当他看向那男人时,男人的脸上却浮现出深重的恐惧,想要拽向燕时洵的手臂寻求保护。
孩童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男人吗,似乎是在嘲讽他的徒劳无功。
绝望吗?
孩童张开嘴巴,咧开一个纯真的笑容。
但他的眼睛却像是在问——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感觉,怎么样?
没有人看得到你,没有人听得到你,在别人眼里,你是个早就不存在的人。你所有的求助都不会被听到,而那些驱鬼者,将你当做要清除的垃圾。
没有人会帮你。
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这种滋味……你也终于品尝。
男人似乎读懂了孩童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的眼神越发惊恐,长大了嘴似乎是想要大吼出声。但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压顶而来,强制压着男人走向反方向的路线,硬生生将他从燕时洵身边拖走。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有力的推着男人,让他在极端的恐惧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操控着,一步步走向壁炉。
燕时洵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空间,慢慢皱起了眉。
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燕时洵能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气息随着脚步声向自己靠近,虽然并没有人影,但就好像有人一直在看着他。
可是那视线却又没有恶意,反倒带着令他熟悉的情绪,就像是过去那些来找他,想要寻求他帮助的冤魂。
直播前的观众们已经快要吓疯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人和那小孩绝对有问题!你们没看到他们刚刚好像在对话吗?他们是一伙的!]
[完了,燕哥和赵真怎么办啊呜呜呜,他们两个会不会联手对付燕哥啊?燕哥都看不到他们,怎么打啊。]
[呃,好像不太对?这是个什么走向啊,那个人怎么突然往壁炉走……卧槽!!!!他在干什么?自杀??]
[他跳进壁炉了!这是什么操作!]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没办法再自杀了吧,而且壁炉里又没有火,火……卧槽!有火了!我再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刚说完就突然着火了也太可怕了!]
[等等,这个人不是死了吗?那他为什么在惨叫!听得我都快吓疯了,赶紧把音量键按下来之后手都在抖。]
[燕哥要是没别的反应我信,但是池滟他们还这么平静?我不信,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男人僵硬的抬起腿,迈过壁炉前的铁艺小围栏,然后将自己成年人的身躯,硬生生塞进那个对他的体型来说狭小的空间里。
就在他的身影彻底钻进壁炉里的时候,原本黑洞洞的壁炉里“呼!”的一下燃烧起了火焰,火舌迅速舔舐着男人,无情将他吞没其中。
男人仰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声,像是连同魂魄也一起被灼烧着,却只能被活活烧死。
壁炉里忽然燃烧起来的火焰立刻吸引了燕时洵的注意,他来不及疑惑为什么没有柴火和火种却能燃烧,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壁炉上方的烟道掉进了火焰里,发出重重一声撞击声。
“咚!”
就像他刚刚听到的那一声异响。
燕时洵错愕了瞬间,然后他迅速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一具尸体。
旁边的池滟被吓得喊出声来,赵真也惊疑不定:“燕哥,那,那是什么?”
燕时洵没有时间理会他们的疑惑,他快步上前,一把抄起壁炉旁边立着的用来整理柴火的雕花铁杆,伸进火里翻动着那具掉下来东西。
他的猜测很快被验证,正是尸体。
但是,当尸体被燕时洵翻动着仰了个身,面孔朝向他时,他却愣住了。
这张脸,他见过。
——正是死在酒店楼梯间里的那个大师。
火势凶猛,几乎要顺着铁杆一直烧向燕时洵,他立刻反应过来,一边招呼着赵真去找水源来灭火,一边口中低声念着驱邪符,准备从源头上在制止火焰继续蔓延。
没有火种和点火之人,所处又是这种环境。
燕时洵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鬼魂点燃的火焰,只有驱除鬼气,才能让火势停下来。
赵真也很快就在后面的厨房里找到了水,他拎着水桶飞快的跑回来,将尸体已经被点燃的衣服泼水熄灭。
火势很快就弱了下去,最后熄灭。
只有那具尸体还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壁炉里,身上带着被灼烧后的焦黑,死相显得尤为骇人。
燕时洵叫赵真来帮了把手,将尸体从壁炉里抬出来。
——死尸竟然以这种方式和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并且,燕时洵敏锐的发现,死尸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他在酒店楼梯间里看到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
虽然迅猛的火势将死尸身上的衣服迅速碳化,不少线索都化为了灰烬。
但是燕时洵记得很清楚,那位李雪堂导演请来的大师,死在酒店的时候身上穿着的是休闲西装,现在却穿着道袍。
并且,这道袍不是现在通用的款式,反倒更接近于燕时洵曾经看到过的,百年前的旧道袍制式。
所以燕时洵猜测,是否连死去的人也持有身份,甚至可能是剧本中十一人里的其一。
但光是看着,答案可不会自己跳到人眼前。所以燕时洵利落的将尸体拖出来,想要在更宽敞的地方仔细看一看。
赵真紧紧皱着眉,即便他有精湛的演技,和在娱乐圈里多年来学会的表情管理,但此时也不由得流露出恐惧和厌恶,强忍着自己想要后退的冲动。
看得观众们一阵怜爱,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赵真的表情,看起来比我弟弟那次一觉起来发现有大蟑螂跑进他嘴里的表情,还要恶心多了……]
[??一时不知道你弟弟和赵真到底谁更惨。]
[普通人怎么面对这种场景,怎么可能保持冷静?别看大家在游戏里有多口嗨,要是现实里真看见尸体,不知道吓得哭成什么样呢。尤其这个还被烧过……我想想以前老家烧猪皮的味道,就快要窒息了。]
[不过现在我开始觉得,之前有个弹幕分析的对了,燕哥确实看不到那个人,要不然他不会在火烧起来之后才去灭火抢尸体。]
[好像也看不到那个小孩子,燕哥刚才直接从那小孩身边走过去的,要是他看得到的话,不应该没有闪避的动作。而且那小孩真的很奇怪啊,一般小孩看到这种场景早就哭出来了吧,你看赵真那么成熟沉稳的性格,都快要被恶心吐了。但是这孩子不仅不哭不闹,还一直抱着皮球在看着燕哥,像是在观察他。]
[嘶……我躺在被窝里,都被你说得打了个冷战。那而且尸体看起来好像是从壁炉上面掉下来的,之前谁都没有留意过壁炉这种东西,也就是说,这尸体可能从一开始就在这了。]
[想想大家坐在客厅里的时候,一直有一具尸体被藏在壁炉里,和他们共处一室……呜呜呜,吓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可怕啊。]
[球球李导,别再给尸体镜头了,这烧得焦糊的,有的地方皮肤被烧焦后还能看到下面的肉和血管,我都快要看吐了,呕。]
[李导是不是太敢拍了一点啊,这真的是国内恐怖片该有的东西吗?不应该是两个人你爱我我爱你,我们吵架和好赌气离家出走遇到鬼被吓得半死,最后发现其实是你精神有问题吃药导致的幻觉……类似于这种桥段吗?这怎么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只有我一个吗?我开始觉得,这个剧本是不是“心动环游九十九天”节目组提供的啊,真的很有之前那几期的风格,反倒不像是导演会拍的东西。]
[说起李导,如果真是他拍的,为什么他本人在路边的黄包车里啊?不应该在镜头后面吗?啊啊啊啊不知道李导到底怎么样了,我好焦虑啊!]
赵真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在和燕时洵一起合力将那尸体抬出来之后,就迅速的将包手用的布料甩在了一边,看起来像是想要有多远离多远。
一直躲在客厅另一侧的池滟,却像是忽然有了勇气,迟疑着却还是走了过来,看向那尸体。
在看清那在火焰灼烧中还算完整保留下来的脸后,池滟无法抑制的惊叫了一声,美目大睁,满脸写着惊惧。
燕时洵没有错过池滟的表情,他立刻怀疑的看向池滟:“你认识他?”
池滟勉强笑起来:“当然认识,他不是在开机仪式时的那位大师吗?”
“不对。”燕时洵缓缓直起身,看向池滟。
他的眉眼锐利,像是足以穿透乌云的闪电:“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扎起开机仪式之前,你就认识他对吗?”
“但在开机仪式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相识的事,一直在极力避免和你有眼神接触……”
燕时洵一步一步,缓缓逼近池滟:“你们是多年前就认识的关系,并且,他是不是帮你做过什么他后来不愿意提起的事?为什么想要掩盖?是会给他带来麻烦,还是他觉得那时候做的事情,足以在现在败坏他的名声?”
“池滟,你身上的罪孽几乎吞没你的魂魄,但我猜,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不然你不会这么疯狂的找人来帮你。”
燕时洵冷笑着质问:“你养的小鬼,很久之前是他在帮你,是吗?”
池滟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惊恐的看向燕时洵。
现在,小鬼已经挣脱了供养人的控制,强大到无人能够抵抗。
最开始经受操办的大师已经死了,死相诡异可怖。那下一个……会是谁?
又会如何死亡?
一声轻浅的童声,在客厅里响起。
“咯咯咯……”
就在此时,燕时洵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迅速转过身,目光锋利的看向客厅落地窗的外面。
似乎,外面有什么在接近这里,带来强烈到无法忽略的鬼气。
……
在听到楼下传上来的池滟的惊叫声时,张无病系扣子的手抖了一下,像个鹌鹑一样缩了缩。
他犹豫着想要从衣帽间走出来看看情况,但刚一回头,就对上了邺澧冰冷死亡的目光。
“快换。”没有燕时洵在身边,邺澧身上的人气和温度也跟着失去了:“换完立刻下楼。”
言下之意:我不想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只想立刻下楼去找燕时洵,待在他身边。
张无病出于对死亡危险的预感,竟然福至心灵的听懂了邺澧的话,他赶紧像是兔子一样缩回了脖子,低下头拼命扣着扣子不敢浪费时间。
“奇怪。”张无病本来已经要走出衣帽间,但他却忽然觉得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似乎有点不对劲,于是就又顶着要被邺澧用眼刀剐死的压力退了回去,重新站在镜子面前仔仔细细的看,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然后张无病就发现,那镜子表面似乎凹凸不平,但用手从上面划过去的时候,却又是平滑没有凹陷的。
张无病心里犯着嘀咕,就沿着那条纹路一直按下去。
当摸到最底下的时候,张无病皱着眉看着镜子良久,手指却忽然间不经意的扫过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听“砰!”的一下,他眼前的镜子边缘竟然弹开了一条缝。
猝不及防之下,张无病被吓得大喊了起来,同时踉跄的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邺澧原本要推门离开的脚步也顿住,面无表情的回身向张无病看来。
张无病感觉自己的耳边只有“噗通噗通”自己的心跳声,在他紧张到大气不敢出的注视下,那镜子像是在被重力推着,边缘的缝隙从里向外,缓缓推开。
一缕黑色的头发从镜子里滚落出来,搭在地面上。
那一刻,张无病下意识的张着嘴就要大喊燕哥救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蹦出了嗓子眼里。
然而下一秒,镜子开到一定角度后,一个重物忽然失去了支撑力,直接从里面撞开了镜子滚了出来。
张无病差点就表演了一个原地弹跳起飞。
阻止他的,是那张从头发里露出来的,熟悉的脸。
竟然是之前一直没有踪迹的白霜。
张无病没想到会是这样,呆愣了两秒,然后焦急得迅速扑了上去试探白霜的脉搏。
白霜一直都是个甜美又招人爱的女孩,但现在,她却失去了她招牌式的笑容,面色惨白如纸的昏迷在地上,皮肤冰冷得张无病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碰到的是一具尸体。
不过好在,张无病很快就发现白霜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在持续的跳动。
他几乎喜极而泣,然后习惯性的转身想要喊燕时洵:“燕哥,白霜她好像失去意识了,需要……”
话说到一半张无病才想起了,燕时洵没有在这里。
但他怂叽叽的并不敢麻烦邺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邺澧看着他的眼神很可怕,尤其是在他靠近燕时洵的时候。
光滑如水的绸缎从地面上滑过,华美的长裙在行走间闪着漂亮的光泽。邺澧缓步走来,垂下鸦羽般的眼睫,看向地面上倒着的白霜。
“没死。”邺澧说完后,在看到张无病那张忐忑又似乎想哭的怂包脸时,顿了顿,迟疑的又补充道:“放心。”
“酆都没有她的名字,她的时间还没有到。”
对邺澧而言,这已经是他对除燕时洵外其他人能够拿出的最好态度了,但很显然,张无病并不这样认为。
张无病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没有退去的哭腔:“那她怎么不醒?”
邺澧面无表情,与张无病对视。
——要是曾经那些惊惧惶恐,却无论如何都求不来鬼神帮助的驱鬼者们,看到张无病这种态度,恐怕已经吓得能把自己吓昏过去了。
他们曾满心绝望和无力的跪倒在天地间,乞求一个生的奇迹,想要让大道不要无情至此。但是天地大道和鬼神统统拒绝了他们,酆都不曾对生死和大道心软。
于是,那些在俗世无不拥有极高地位名声的驱鬼者和修行者们知道,鬼神无情。
然而现在,邺澧在静默了数秒之后,还是开了口:“头上。”
邺澧抬起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白霜的头发,为依旧听不懂的张无病解释:“头上有伤。”
张无病恍然大悟:“哦哦哦!你早说嘛!”
邺澧:“……”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如果还想承认和燕时洵的夫妻关系,那也要承认这个“女儿”,不能直接甩袖离开。
不然燕时洵也会问他,为什么没有和这个“女儿”一起回去。
邺澧难得有耐心强制忍耐,看着张无病笨手笨脚的翻看着白霜的头顶。
和笨拙的张无病不同,整个世界的真相都仿佛呈现在邺澧的视野里,他一眼扫过后,便看出了白霜之所以会昏迷而虚弱,是因为有人砸破了她的头。
如果张无病再熟练些,就会发现白霜头发的发根处凝结着血块,并且钝器击打的痕迹,和头发里缠着的一点玻璃碎片,也和楼下客厅里摔破的酒杯对得上。
池滟向燕时洵说,她在醒来时摔在地毯上,旁边是酒杯碎片。然而那些玻璃碎片,却出现在二楼白霜的头发里,让她昏迷不醒,又被塞进了镜子后面。
邺澧掀了掀眼眸,冰冷的视线看向眼前的镜子。
二楼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林婷的,另一边则属于井玢的两个孩子。
似乎是因为年岁相仿,或是两个女孩关系不错,所以她们共用书房和衣帽间。而很显然,这个年龄的女孩正是顽皮的时候。
邺澧曾行走在枪林弹雨之间,近距离的冷眼观察这个世间,但流弹无法伤及他分毫。
在那个时代,邺澧因为天地间指引的生机,曾见过井玢。
井玢穿着精致的定制西装,却站在街头向年轻人们慷慨激昂的演讲,也温和的笑着帮旁边的摊贩捡起东西。
邺澧曾与井玢交谈。
‘世文只求世间清朗。’井玢的眼神清澈坚定:‘朝闻道,夕死可矣。’
所以邺澧知道,井玢从一开始就对他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他知道如果继续按照他的理想走下去,会触犯很多人的利益,被很多人针对甚至暗杀。
井玢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他却很在乎家人的安危,他将井氏婉秀托付给自己的朋友,为了林婷而奔走,自然也不会遗漏自己家中两个未成年的孩子。
白霜被塞进去的镜子,就是井玢为两个孩子准备的安全屋。
镜子采用了那个年代舶来的新技术,后面隐藏着能够让两三人容身的小空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危机时刻两个女孩可以藏身在镜子后的空间,逃过一劫。
但是现在,这个小小的安全屋,却被某个人用来掩藏白霜的踪迹。
她被砸昏了头,体力和体温都流失得迅速,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套裙。在这个季节的温度下,如果真的任由她一直被藏在镜子后面过夜,那几乎可以预料得到,她不会撑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
而将她害到这种境地的人……
邺澧的视线下移,扫过白霜,随即便已了然。
“啊……找到了!”因为白霜是个女孩,所以张无病对查看她伤势这件事有些犯难,他的手掌紧握成拳,紧张又不敢接触的在白霜头顶翻了好久,才终于摸索到白霜的伤口。
张无病立刻兴高采烈的回身看向邺澧,邀功道:“竟然是真的!她头上真的有伤,你好厉害,怎么看出来的?”
已经知道了全情的邺澧漠然转身,耐心耗尽,并不想和张无病继续在这里无谓的浪费时间。
——或许是因为和燕时洵待的时间太长,他对于生人的印象,被潜移默化的提高到了和燕时洵同一水平的程度,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下意识的以为,其他生人也和燕时洵一样敏锐而聪慧。
直到张无病现在光是找个伤口就快要找到世界末日的架势,才让邺澧回想起来,人间世的真实模样。
张无病看着转身就走的邺澧,傻了眼:“诶?诶诶诶?你怎么走了?”
“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刚刚拉近了一点QAQ。”
邺澧:他忽然觉得,他其实也不太需要一个女儿。有时洵就够了。
而邺澧沿着楼梯下楼,刚看清客厅的模样,就脚步顿了顿。
在他和张无病在楼上的时候,节目组其他人也都找到了井宅。
路星星双手抱头坐在沙发上,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和他身上那身点缀满钻石亮片的浓绿色西装所带来的张扬形象,完全不符。
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放在一具烧焦到一半的尸体。
燕时洵的外套后摆被他的手肘支了起来,他双手叉腰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的看着尸体,想要从上面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安南原坐立不安的看着地面上那尸体,像是被吓得不轻。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宋辞,嗤笑着在嘲笑他的胆小。
至于李雪堂,他惊魂未定的撑着客厅墙边的五斗柜,像是还不能适应现在的情况。
在这样没有人说话的安静空间中,邺澧从鎏金楼梯上走下时长裙滑过台阶的细微声音,也让被吓得神经紧张草木皆兵的人们抬起了头看来。
看清邺澧形象的那一瞬间,众人的眼中闪过惊艳,眼睛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般。
邺澧绝非雌雄莫辨的少年人身形,正相反,他的骨架结实高大,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和与顶级男模无异的身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成年男性的身形。
但应该是女性穿着的长裙穿在他身上,却半点不显得突兀,反倒有种神秘古老的美感。
路星星呆呆的看着邺澧好半天,才迟疑的收回视线。
燕时洵抬头匆匆看了眼邺澧:“你回来了,小病呢?他不是换衣服吗,怎么,扣不上?”
邺澧也漠然收回扫过其他人的目光,看向燕时洵:“我上楼的时候,这里似乎发生了很有趣的事?”
他笑着,极为自然的靠近燕时洵道:“正巧,我在楼上也发现了一些事情。”
邺澧握住燕时洵的手掌,将他引向楼。
李雪堂纳闷的发问:“其他人我还有印象,这是谁?”
邺澧不带一丝感情的自我介绍,更像是不走心的敷衍。
“导演助理。”
路星星却在起身时拍了拍李雪堂导演,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建议道:“人有的时候好奇心不要太重。”
“没听说过,好奇害死猫吗?”路星星耸了耸肩,似乎并不关心邺澧的真实身份。
对他来说,这个人是他师叔燕时洵带在身边的人,这就足够了。
况且,他隐隐觉得,这个人带给他的压迫感之重,甚至远远超过他师祖李道长。哪怕海云观现任住持和其他高功道长,也没有谁能带给他这种危机感。
“说不定他以后是师婶呢,毕竟天才们的世界,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路星星漫不经心的抬手将手臂搭在李雪堂导演的肩膀上,像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两个一样,勾肩搭背。
而李雪堂不过从客厅走到楼梯,就莫名变得和路星星关系亲近了起来。
李雪堂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回想不起来。
倒是走在后面围观了全程的安南原,发出了惊叹:这就是自来熟的威力吗?路星星这张嘴,真是没人能抗拒他的亲近。
而邺澧在听到路星星那句“师婶”时,唇边的笑容也加深了一点。
看来海云观的道士,确实比其他地方的修行深很多。
他记得,时洵的师父李乘云,也曾经是出身海云观?
或许,下次海云观的道士向他求助,他会考虑回应。
邺澧轻笑着,握紧了燕时洵的手掌。
第136章 童声咯咯(16)
燕时洵本来还在疑惑张无病去了哪里,但当他被邺澧握着手腕走进了井家两个女儿的衣帽间时,就已经顾不上蹲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张无病了。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手指迅速搭上了白霜的脉搏,在听到她虽然虚弱但还存在的脉搏后,这才堪堪松了口气,然后迅速检查起白霜的情况。
张无病虽然先发现了白霜,但是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还记着不能贸然行动,却也因此忽略了白霜被冻得像是冰块的皮肤。
燕时洵来不及去找别的,在被触手的温度惊到了之后,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白霜身上,确定她没有除了头部之外的伤势后,就立刻将她包裹在大衣中,稳稳的抱起。
其他人落后几步跟上了楼,在看到失去意识的白霜后,都惊呼了一声。
“白霜?等等,刚才好像没有看到她?”赵真立刻回想了一下,确定刚刚上楼查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白霜的踪迹。
燕时洵顾不上向其他人解释,而是在默念着金光咒为白霜护体的同时,尽可能的迅速回升她的体温。
直到白霜本来冷得像块冰的身体慢慢回到了正常的体温范畴后,燕时洵才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分出注意力给其他地方。
而借助着煤油灯,燕时洵忽然发现白霜的头发里,散落着一些反射着光线的亮晶晶小碎片,他疑惑的伸手去触碰,然后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酒杯碎玻璃。
和散落在客厅地毯上,刚刚划伤了池滟手掌的那些碎玻璃,极为相似。
但是,如果白霜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设定她是在二楼衣帽间里的话,那她为什么会和一楼的碎玻璃关联上?
燕时洵记得很清楚,池滟的叙述是她醒来时旁边就有碎酒杯,然后被最先醒来的张无病发现。
刚才在意外和安南原等人汇合之后,燕时洵询问了他们各自的情况,并且很确定一件事——他们每个人醒来时所身处的地方,和各自的初始场景,都饱含着意义,绝非可以轻易忽略的。
像是他醒来时并非身在井宅,被人提醒三天内会被暗杀。而邺澧醒来时恰好避开了一场暗杀,说明井宅内有人想要对他不利。
但池滟口中她醒来时的场景,让燕时洵到现在为止,都并没有找到可以对应得上的情况,却忽然间关联上了白霜。
这让燕时洵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在这之前,张无病明明应该是最先醒来的,却并没有看到白霜的身影,也就是说,她理应没有下过楼。
线索汇集到一起,燕时洵却眉头紧锁。
他察觉到了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最正常的解释,就是有人说了谎。
有条件说谎并且不被其他人发现的……
燕时洵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转向了池滟。
她正焦急的看着白霜,看起来对这个一直表现出对她的崇拜的后辈,显得很是关心。
“小病,白霜是怎么回事?”燕时洵语气平静的问:“之前二楼并没有她的踪迹。”
张无病挠了挠头,如实说了出来。
在听到张无病是在镜子后面的安全屋找到昏倒的白霜时,燕时洵的脸色猛然阴沉了下来,看向池滟的目光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甚至已经不在乎被池滟发现他的举动了。
池滟猛地被这样的目光一看,顿时像是承受不住压力一样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在猝不及防之下,显得心虚而慌乱。
邺澧掀了掀眼睫,看向池滟的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似乎已经判定了她的罪孽。在他眼里,池滟的名字已经登上了酆都的名簿,即便现在还活着,但也与死亡无异。
燕时洵缓缓向前进了一步:“池滟,你介意重新将你对我们说过的,你醒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吗?”
“燕,燕先生。”
池滟勉强挤出个笑容,慌乱的勉强压制着自己疯狂乱跳的心脏,试探性的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燕先生还是赶紧帮白霜看看,我有点担心她的情况。”
池滟看向完全没有意识的白霜,试图用更急迫的事情来掩盖自己的问题:“她看起来情况很不乐观,我们是不是赶紧离开去找医生比较好?”
刚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的李雪堂导演,也认同的点点头,顿时对燕时洵有些不满。心里觉得这个人看着不错,怎么一点都不在乎生命?现在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竟然这么冷漠。
“池滟说得对,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送这个女孩去医生那里。”
李雪堂皱眉,看向燕时洵的目光不善:“总比在这里耽误时间,纠结一些不重要的问题强太多。”
燕时洵漠然看过去,两方视线相撞,却各自不肯相让。
其他人看得心惊肉跳,不敢说话。
“不重要。”燕时洵一字一顿重复,冷笑道:“如果池滟能够完整无误的叙述一遍她醒来的情况,那我相信这就是不重要的事情。但如果不能。”
燕时洵冰冷的注视着池滟。
她打了个抖,眼中隐藏着恐惧。
不明所以的观众们看着这忽然间降到冰点的情况,也有些懵。
[我怎么没听懂燕哥的意思?他是说池滟说的,她的经历有问题吗?]
[燕哥对池滟的态度是不是太差了点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提一点意见,观感真的不好,让我都有些讨厌燕哥了,希望燕哥态度好点吧。]
[不对,燕哥不是会无故对别人说这样话的性格。我觉得应该是池滟,她是不是说谎了?或是隐瞒了什么没告诉其他人的事情?我刚刚就觉得池滟的表情好奇怪,有点像是演出来的,而不是她本来的表情。]
[啊……燕哥之前对池滟的态度就开始不好了,你们没看见吗?从池滟说她自己养小鬼开始。]
[我现在对池滟有偏见我承认,所以是不是池滟又做了其他的事情,被燕哥发现了,所以他才这么生气?]
[好像是从发现白霜小姐姐开始,燕哥看着池滟就不太对了。]
[但是白霜她的事情确实不对劲啊!张导刚刚说的话,我一个大男的都听得汗毛直立。被打破了头又扔到镜子后面,那么一个安全屋要的肯定是隐蔽性,要不是张导误打误撞发现了白霜,那白霜肯定是要一直在镜子后面没人能救她啊!最坏的可能,她可能直接会死!]
[呃,情绪不要这么激动,虽然池滟确实可疑,白霜也确实可怜,但这是剧本啊,只能说他们各自演的角色太出彩了,让你有代入感。而且你看,李雪堂导演不也在这呢吗?他都发话了,应该没问题吧。]
[看不懂,但我站燕哥,其他的我也看不到,再说镜头也像以前那样一直跟着嘉宾了,现在一直在运镜省略步骤,很多事情我们都没看到啊。这么看,能信任的只有燕哥吧。]
李雪堂并不像观众猜测的那样,对剧本胸有成竹。事实上,他在黄包车里醒过来,还没有认清自己在哪就被路星星等人匆匆带上车,一路飙车到这里了。对于现在的情况,他甚至还不如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直播的观众们多。
但他出于绅士情怀,本能的不喜欢燕时洵对待池滟的态度——咄咄逼人,简直是在对待犯人。
所以,即便隐隐觉得事情哪里不太对,但不知道前因后果,更没有听到池滟亲口承认她养小鬼的李雪堂导演,还是上前了一步,挡在池滟前面。
却被路星星拽住了手臂,直接一把从前面拉了回来。
“李导演,我这个人吧,就喜欢万众瞩目,所有人都看得到我的感觉,所以我其实不太喜欢燕哥抢了我的风头,一直都想在燕哥面前证明自己,让师父认可我。但是吧。”
路星星用平静的语气满不在乎的道:“你得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比你天赋高还努力,不认,不行啊。像燕哥,我就算看不惯他,但也得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像我们这些刚刚过来,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的,就别乱插话了,会惹人讨厌的。”
路星星笑着,配上他那身衣服,玩世不恭像个轻浮的浪荡子。但偏偏他的手劲很大,李雪堂想要挣开都挣不开,不由得错愕的看向他。
眼看着李雪堂就要发怒说些什么,其他人也回过神来,安南原和赵真都快步走过来,直接将李雪堂导演架了出去,不让他妨碍燕时洵。
而最后一个能够求助的人不在,池滟的表情顿时慌乱了不少,压都压不住。
“燕先生你这是干什么?还有李导,你们为什么这么对他?”
说着,池滟就踩着高跟鞋想要出去找李雪堂。
但是在这里的除了池滟和李雪堂外,都是节目组原本的嘉宾,他们一起经历过多少生死危机,对彼此的信任和感情早就超过了普通朋友。
此时他们不仅是信任着燕时洵,知道他不会随意把话说出口,而且也是出于对伤害白霜之人的愤怒。
因为彼此之间的默契,在其他人看来,燕时洵的意思如此清晰。
——伤害白霜的人,池滟在帮ta打掩护,哪怕不是,那池滟最起码也是说了谎。
所以此时,当池滟想要借由着出去找李雪堂的机会离开,却被赵真等人沉默的堵在了门口。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池滟,不再是看着一位大满贯前辈的崇敬,而是变成了无声的审视。
你做过什么?
白霜,到底是谁伤害了她?
他们的眼神透露着愤怒的信息,令池滟心惊肉跳。
“池滟,我很讨厌对其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在我看来,人们想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与我无关。我不会轻易插手其他人的因果,但,如果事情就发生在我眼前,那就不同了。”
燕时洵漠然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池滟单薄的肩膀抖了一下。
“我劝你,真相还是现在说出来吧。别等我用其他的手段。”
燕时洵冷笑,提起了客厅里的那具尸体:“你也想试试和他一样的死法?”
即便池滟不肯承认,但其实她和燕时洵都对此心知肚明,那位死去的大师,就是很多年前帮她供奉小鬼的那位。而现在,大师却死相凄惨,池滟自己又已经承受过如此多的异象。
也许就在下一刻,那挣脱了控制回来复仇的小鬼,就会向池滟伸出手……
池滟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她满心绝望的回身看向燕时洵,神色凄凉,心脏空荡荡的像是破开了大洞,空落落的无法落回在胸膛里。
“那你要我怎么办?”池滟的声音尖利:“燕先生,难道是我想的吗?我也是被逼的!都是那小鬼的错,如果他不做出这些事情,我也不至于对白霜动手!”
池滟的话让众人惊愕,连李雪堂原本愤慨的挣扎都停住了,错愕的看向池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现场唯一还保持镇定的,只有早就对这一切有所猜测的燕时洵。
“有问题的不仅是白霜,池滟,你很清楚。”燕时洵从怀中拿出那枚身份铭牌,向池滟展示:“这个身份铭牌就在楼下,但我们都知道,身份证明会在我们自己身上,或是在我们醒来的地方。”
正是赵真在客厅沙发下面找到的那枚,写着“滨海女子中学,井婉”的铭牌。
“客厅里只有你一个人醒来,却为什么会有其他人的铭牌?况且,张无病的身份也不对。”
张无病迷茫的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从池滟身上,扯到自己的头上了。
燕时洵却指了指张无病在换完后,现在显得合身的衣服,向他问道:“小病,你刚醒来时候穿的那件衣服尺码不对,勒得你不舒服,那为什么现在合身了?”
张无病一头雾水:“可能,是因为换了一身?”
“不,因为你之前穿的,根本就是别人的衣服。”
燕时洵的手指轻点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做出这一切的那个人,他连最细微的事务都进行了还原,又怎么会忽略衣服不合身这种过于粗糙的小细节?但是你醒来时的那身衣服……”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丑得辣眼睛。”
张无病:“QAQ可以不用那么直接。”
“但在你换过衣服之后,这种不适配的感觉就消失了。”燕时洵环视衣帽间,问道:“你是怎么挑衣服的?”
张无病不明所以:“肯定是在衣柜里找我能穿的衣服啊。”
“但是你身上穿的,依旧是校服,为什么差别如此大。”燕时洵向茫然的张无病给出了答案:“因为你现在穿的,才是你自己身份的衣服,而之前的,是顶替了别人身份的衣服。”
“你不是井家的大女儿井秀文,而是二女儿,井婉。因为两个女孩共用同一个衣帽间,所以你才会在换衣服的时候,拿到了你原本尺码的衣服。至于你之前那身,恐怕是有人为了混淆视听,帮你换成了属于井秀文的衣服。”
井秀文和井婉虽然同样是滨海市女子中学的学生,但是因为她们分属不同的年级,所以校服上衣上会绣着名字和年级,会有所差别。
这一点,在书桌上井秀文和林婷的合影里,也显然能看到。
“所以,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调换了两个女儿的身份。但为什么对方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来做这个……”
燕时洵的视线缓缓移向套间门外的书房,在书桌上摆着的相框里,井秀文和林婷笑容灿烂,亲近得如同母女,毫无隔阂。
“因为做了这些的那个人很清楚,井秀文会指出她身份的不对劲。”
燕时洵目光如厉电,直指向池滟:“如果是真正的井秀文,她手里应该有针对林婷的证据——不管是口信,便签,或是别的什么。她会证明,真正的林婷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或是现在在什么地方。”
而池滟面色惨白,像是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彻底暴露了,无法再狡辩。
其他人听得有种从迷雾中抽丝剥茧的感觉,直到燕时洵定定的看向池滟,而池滟一副颓然的表情,他们才终于恍然大悟,搞清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所以,其实张导拿的身份牌是井婉,而白霜是井秀文?而池滟姐其实并不是林婷,而是别的什么人。因为井秀文会知道林婷的情况,所以为了让井秀文闭嘴,池滟姐就把白霜打昏藏了起来?”
“因为井秀文的东西都摆在书房里,别人稍微一找就很容易发现井秀文的存在,瞒不过去。所以在藏起白霜后,池滟需要一个新的井秀文?如果池滟想要彻底掩盖她不是林婷的事实,那肯定需要别人对这件事完全不起疑,最好连问都别问,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对,就因为这个吧,所以才把张导的衣服换了,说他是井秀文。而井婉因为存在感低,所以就算不存在也不会有人问。”
“但我,还是在一楼客厅找到了井婉的身份铭牌。”众人的讨论中,赵真感觉自己的心沉甸甸的压满了重量。
他神色复杂的向池滟看去。
即便知道池滟养了小鬼,又做了那样恐怖到超出想象的事情,但他其实并没有想到,池滟竟然会伤害一个活生生的人。
白霜对池滟的态度一向很是崇拜,总是“池滟姐”、“池滟姐”的喊,快乐得像个雀跃的孩子。
但池滟为了掩盖事实,却能够狠心到出手伤害白霜……
这已经超出了赵真对于正常人的猜测程度。
在众人带着谴责的目光下,池滟就像是背着满身写满罪孽的诉状站在广场中,接受公开处刑。
即便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池滟,一时间也对这么多人的这种目光难以承受,显得惶恐而不安。
“大概是白霜在被你击中头部,马上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终于幡然悔悟,所以才留下了线索,想要让别人找到她。或是,井宅里还有其他存在,一直在看着你的所作所为,所以决定帮白霜一把。”
燕时洵冰冷的道:“但无论如何,池滟——是你伤害了白霜。”
镜头前的观众们顿时就炸开了锅。
[卧槽!池滟是疯了吧?她养小鬼我都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小鬼本来就是死去的小孩啊,又不是她杀的,这有什么的。但是伤害同伴,这真的不能忍受!]
[这已经不是伤害了,这是直接奔着要白霜去死啊!!你看看白霜的伤势,她完全没有意识,这么一直得不到救治,必死无疑!]
[我也觉得,如果不是张导无意间发现了白霜,她真的会死。你看刚刚燕哥一进房间,就立刻给白霜做恢复体温的处理,她一定冻坏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算别的因素没有杀死她,失温症也会的。]
[这他么的是活活冻死啊……池滟,好狠的心!]
[这玩意儿踏马的是人??一想到我以前还喜欢过池滟,真的快疯了,这已经恶毒到超出极限了好吧!而且白霜一直都没掩饰自己的池滟粉丝的事啊,之前在剧组的时候一直姐姐长姐姐短的,池滟自己肯定也知道!正常人就算有心伤害其他人,在面对一个这么崇拜自己又亲近的人,肯定得有所犹豫啊?但池滟完全没表现出来啊!!]
[是这样的哦,你一分析我也觉得了,再天生坏种,也会对身边人报以一丝温情的吧?而且白霜的笑容那么可爱,我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软乎乎的,没想到池滟竟然真的忍心。]
[我去!!!池滟你没有心啊!怎么能这么对白霜姐姐!!]
[我可能是有点分析师的职业病了,但是我觉得,像池滟这种注重利益的人,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吧?在一楼打昏白霜,再把她拖到二楼藏起来,然后还要给张导换衣服,她做这么多事情肯定不是因为一时兴起,她是为了掩饰更重要的东西。]
[没错,就比如燕哥现在也没有搞清楚的事情——池滟拿的身份牌,到底是谁。如果她不是林婷,那她是谁?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一个人想要甩掉自己本来的身份,那肯定是因为那身份有问题啊,做过坏事啊,会招来祸事啊等等。所以池滟是属于那一类?]
[有点怪,这样一来,张导就不是第一个醒的了啊,要不然他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给他换衣服?]
[艹,池滟到底说过多少谎?不对,应该问,池滟说的话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的。]
池滟不肯吭声,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红唇,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多说一句话。
她已经慢慢意识到了,燕时洵和那些她请过的大师不一样,他不会阵营鲜明的帮助人,而是会自己去寻找真相。甚至像燕时洵在客厅时所说的,他很可能会去帮着鬼对付他——只要他认为这样的是正确的因果。
而偏偏就是这么个对池滟来说危险的人,却对人心过于了解,以致于连池滟刚刚都一时不察,被燕时洵说得心理防线崩塌,直接自己吼出了真相,让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所以池滟现在觉得自己是多说多错,还不如一直闭口不言,或许还能等过一会儿,大家的情绪没那么激烈之后,她再将现在的风向扭转过来。
然而池滟不肯说话,燕时洵却没有停止过对真相的抽丝剥茧。
“小病不是第一个醒来的,而是你。你在客厅醒来之后,看到了同在客厅的白霜。你或许搜查了她身上的东西,或者看到了别的什么线索,意识到了你拿到的身份牌是有问题的,很可能会被其他人针对。所以,你决定趁着没有人发现的时候,更换自己的身份。”
燕时洵道:“这时,白霜对你而言就是一个绊脚石,所以你要除掉她。你用酒瓶砸破了她的头,确保她不会醒来,然后又用小病替换她的身份,在将白霜藏进衣帽间之后,你赶在小病醒来之前将他的身份证明替换成了井秀文。”
“做完这些后,你重新回到一楼的客厅里,躺在地上等着其他人醒过来,来发现你。这样一来,你就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可以说自己并不是第一个醒来的,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燕时洵的眼神极冷,看向池滟的目光带着深重的厌恶:“但是池滟,只要做过的事情,就永远会留下痕迹。你以为除了你之外没人知道?可是天地鬼神知道。”
“而井宅里某个存在……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帮了白霜一把。”
燕时洵低声向池滟问:“看到白霜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而此时,终于听懂了前因后果的李雪堂,一脸惊诧的看向池滟,也带着深深的失望和厌恶。
池滟摇着头后退,似乎是想要否定燕时洵的话,继续扮演她形象良好的林婷。
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发现了池滟竟然瞒着所有人做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其他人怎么会放过她。
路星星愤怒的上前,堵住了池滟想要后退的脚步:“虽然我和白霜只算是同为音乐圈的有点交集,但是她和你可不是!你很清楚她有多崇拜你,之前她一直都围在你身边像个小粉丝一样,你竟然也忍心下得去手?”
李雪堂的眉间带着深深的竖纹,看向池滟的目光失望又厌恶:“有关你的言论一直都没停过,但我始终选择相信你,因为我还记得几十年前刚出道的你为了磨练演技,有多刻苦。”
“所以我力排众斥,既是为了我这个剧本的完整性,也是为了优秀的演员不被埋没,坚持启用你。但是,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信任的?”
所有人都向池滟投来审视的目光,那里面带着的厌恶深深刺痛了池滟。
她崩溃般猛地大喊了一声,尖利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和愤怒,回荡在井宅中,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嘴里正在说的话。
好几个人都下意识的捂了耳朵,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震聋。
而池滟足足喊了有一分钟,像是要把她心里这么多年来积压的恐惧和绝望,全都发泄出来。
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时,美目赤红,面目狰狞而扭曲,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美艳。
“你们凭什么骂我?你们有谁知道我有多绝望?”
池滟愤怒道:“有东西想要害我,连我之前养的两只猫都被他杀了,帮过我的大师也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我只是想活着,燕时洵拒绝了我,没人帮我,那我就只能自救!”
池滟的眼中带着恨意:“瞧瞧你们,就算被带到这种鬼地方来,不还是好好的?拿着漂亮的身份牌,知道自己会安全,天真又愚蠢。但我这种拿到不好的身份牌的,就活该等死吗?”
“我比所有人都聪明,我知道应该怎么活下去,所以我行动了,替换了身份牌。”
在将一直积累在心中的压力全部喊出去之后,池滟原本慌乱的呼吸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她越说越冷静,像是这话不是说给其他人听,而是在说服她自己,让她自己相信她所做的都是对的。
“我没错,错的是那个小鬼。”池滟愤怒的抬手指向燕时洵,向众人道:“罪魁祸首是燕时洵才对!”
“如果他肯帮我把那不受控制的该死小鬼收拾好,怎么可能会有后续这么多事情?那我们就不用被那小鬼带到这里来,白霜也不会因此而受伤,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池滟冷冷的看向燕时洵,美目愤恨:“是你导致了这一切!”
房间内一时没有人说话。
但并不是其他人被池滟说服了,而是他们惊呆了,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有这么自私自利的想法,觉得错的都是别人,自己一点错误都没有。
甚至池滟指责的燕时洵——路星星即便刚到井宅,没有看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都觉得这个事情简直太离谱了。
别人因为你罪孽太重,几乎和个鬼一样,所以拒绝帮助你,都能被你扣上个帽子。这算是什么逻辑啊?那我这么穷,是不是因为其他人不肯给我钱,所有人都对不起我啊?
就连和池滟在同一个圈子里的赵真和李雪堂都惊呆了,没想到成名已久的顶级演员,竟然还怀有着这种自私又愚蠢的想法。
李雪堂不由得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当时自己还是个刚出道不久的小导演,只能混在其他大剧组里打下手,从旁偷偷学习别人的手法和理论。
而他就是那个时候看见了池滟。
瘦瘦小小的女孩,看着甚至还没成年,就裹着军大衣在没有人的片场里,一遍一遍的反复演着独角戏,揣摩角色的想法和演出来的方式。
片场很冷,很黑,但是在李雪堂眼里,还是个没有张开的小女孩的池滟,却那样光芒璀璨。
那时李雪堂就知道,池滟总有一天会开启属于她的时代,璀璨耀眼,不会被冬天的大雪埋没。
而事实也向李雪堂证明,确实如此。
即便针对池滟的通稿一直没有停过,有人说她养小鬼,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获取了本不属于她的气运,然后她才能爆红。
类似于这种说法一直都有,但李雪堂只是嗤之以鼻。
——池滟在他心中,永远是那个裹着军大衣,冻到脸色发白声音都颤抖着,仍旧站在片场里独自刻苦练习的形象。
但现在……
李雪堂怔怔的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池滟,多年前那个小女孩的形象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池滟现在狰狞可怖的脸。
“池滟。”李雪堂长叹了一声,像是愤怒后精疲力尽的疲惫,他低声道:“我一直相信你会成为最耀眼的人,但你为什么是用这种方式?”
池滟冷笑,赤红着眼睛看向李雪堂:“你又知道什么?你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吗?你知道这娱乐圈里的水……”
她大拇指向下,比了比地面,眼带厌恶:“有多脏。”
其他人一时无言,不知道应该对池滟说什么。
他们已经意识到,池滟是魔怔了,她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行事。
但镜头前的观众们亲眼目睹了这世界观崩塌的大戏,人都裂开了。
[谁他么的说这是剧本的?你给我出来!池滟可是李雪堂导演最看重的电影的女主角,如果她真的没有问题,李雪堂导演会这么说她吗?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前面的,正因为李导演亲口说的,所以才反而证明了这是剧本啊,要不然你以为李导演疯了吗!毁掉自己的女主角,他图什么?]
[说不定啊,李导演好像是个很正直的人,我听说很多和他合作过的人都说,他是个戏疯子,生活都不会自己打理的那种,一心追求电影艺术。这种人一般都很纯粹吧,说不定他既是看不惯池滟的所作所为,就算电影不拍了也要揭发池滟。]
[我不管这到底是不是剧本,但是池滟刚刚那副模样真的惊到我了,怎么能这么疯?我妈刚才敲门告诉我不要半夜看鬼片。]
[我也,真的差点吓到心肺骤停,和我家旁边一个女神经病一样了。池滟这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前可是我的女神啊……]
[池滟!!!这真的还是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我隔着屏幕听她骂燕哥都快气炸了,亏得燕哥竟然还能这么冷静!]
[笑死,在这节目之前,燕哥连池滟是谁都可能不知道。这位可是连社交账号都没有,日常不带手机的主,怎么可能期待他关注娱乐圈啊。池滟想找个甩锅的?那她可是找错人了。]
[对啊,明明事情是她自己做的,小鬼也是她自己养的,骂燕哥干嘛?]
[她说的那些话信息量也很大啊,卧槽,我都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明天社交平台上有多热闹了,舆论一定炸了吧?不知道她公司会不会帮她公关,但是我觉得不管哪家公关公司接了,还是加钱吧,这个难度可太大了。]
[因为反差太强烈了吧,池滟以前多温柔的女神形象啊,现在整个一个疯婆子。要是想让她回到以前那种人气,可难咯。]
[不用明天,现在就已经发酵了,社交平台上已经疯了,去看。]
井宅里,在尴尬的寂静过去后,燕时洵掀了掀唇,竟然笑了出来。
“你刚刚说……这一切,都应该怪那个失控的小鬼?”
他轻笑着道:“好了,我终于知道现在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池滟在情绪崩溃中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最后一片拼图的碎片,顺利的将燕时洵脑海中的思维拼图拼到完整。
酒店楼梯间里棚顶的血迹,死亡的大师,租界区外走不出去的浓雾,回到百年前的一切,李雪堂导演根据井玢真实故事改编的剧本,所有人身上更换的衣服,想象就会变成现实的鬼怪……
这一切,都有个最初的源头。
——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将这一切变成现实,甚至隐瞒过燕时洵的感知。
当池滟说出那个小鬼时,真相才得以浮出水面。
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个吞吃了九个胎儿,曾经接受供养的恶鬼啊。
恶鬼挣脱了控制,反噬生人,连带着认为池滟身边的人都在帮她,所以索性将所有人都拖进了迷雾中,想要看他们在井宅和租界区里,因为惊慌而将矛头指向池滟。
那恶鬼想要看到,愚蠢的生人最后将池滟杀死的场景。
一步步将池滟逼到绝望,然后才杀死她。
只有这样,才能一解恶鬼心头怨恨。
如果不是燕时洵在这里,恐怕那恶鬼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不过我很确信一点,我不会帮一个能够对同伴下死手的人。”
燕时洵的目光转向旁边的空气中,似乎在和什么看不到的存在对话:“我之前所说的话依旧有效,如果你愿意将所有真相告诉我,说不定我会帮你。”
“我在这里,随时等你。”
抱着皮球的孩童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晃荡着两条胖嘟嘟的小短腿。
他歪着头,看着燕时洵看向完全不是自己所在地的地方,笑着眯起了眼。
第137章 童声咯咯(17)
宽敞的红木衣帽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池滟像是被气得发了狠,肩膀直到现在颤抖着,连带着她身上繁复漂亮的首饰也跟着摇晃,发出轻微的声音。
美人无助,本该惹人怜惜。
然而现在在场的所有人,看向池滟的眼神都带着愤怒和戒备,他们已经不会再被池滟的假象所蒙蔽。
燕时洵却像是被池滟身上的首饰吸引了注意力,目光微微一凝,想起了什么:“你顶替了林婷的身份,那除非有人能够填补你的身份,否则你本来的身份就应该是空白的。”
“现在井家的几个人里,既然井婉和井秀文两姐妹都已经被找到,那剩下的一个尚未被填补的女性,就只有住在三楼,身份未知的林玉。”
“而林玉……”燕时洵的语气肯定,看向池滟的目光带着微妙的情绪:“她的房间和你的着装风格,倒是一致。”
张无病身上的校服,燕时洵身上的正式三件套西装和大衣,邺澧身上的旧式长裙,这些都与他们的身份息息相关。
池滟的也应该是如此。
像是张无病在看到林婷书房后想象出的女鬼,在其他人眼中的林婷,应该是一名废寝忘食的忙碌编辑,执着于精神世界的富庶,于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又因为长时间的伏案工作和耗费心力而清瘦。
朴素清贫,这也是后世绝大多数人对于林婷的印象。
但是,燕时洵之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因为池滟与想象中“林婷”不尽相同的打扮,而认为她是假冒了林婷的身份,是因为他看到了留存在井宅里,极可能是林婷的画像和照片。
就算林婷最为人所知的身份,是滨海日报的编辑,那个时代的进步人士。但是正因为她作为那个时代进步人士的身份太过耀眼,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其实林婷的家世算得上是优秀。
她父亲身为京城高官,她是真真正正富贵里养出来的大小姐。
所以,林婷的形象,未必朴素。
尤其是那些画像里,露齿笑得灿烂的女人面容姣好,打扮精致,与朴素并不搭边。
虽然燕时洵并没有见过林婷真正的长相,但是他认为,井宅里能够被与井氏夫妇并列挂在墙上的画像,除了林婷不会有别人。
井玢与林婷是真正的思想上的契合,灵魂伴侣,两个人都拥有同样崇高的灵魂。
他们一个在得知自己有未过门妻子的时候,毅然选择了承担责任,即便一直因此而被攻击和诟病,都没有出言解释过一句,没有让身为旧派女子,思想传统的井氏婉秀有过为难和难堪,尽全力给了她最大的尊重和自由。
而另一个,在得知了所爱之人的选择后,却冷静而理智的选择了支持,并且对井玢的选择给予了高度赞同。
她甚至发表过文章,为井氏婉秀这样的女子争取权益,对旧时代女子的处境多有同情,是那个时代最先发起女子识字活动的主导人之一。
并且,从李雪堂的剧本原型故事中,燕时洵很清楚井玢和林婷都身处于巨大的危机中,但两个人却都互相在为对方考虑,反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林婷在井玢生命中所占的比重如此之大,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井玢突然发现自己原本有婚约,两个人都已经在计划成婚。
这种情况下,燕时洵并不认为还有其他女性能够出现在井玢家中。
所以那画像上或穿着繁复欧式蓬裙,或穿着华美旗袍的美丽女子,燕时洵认为那就是林婷。
也因此,他之前并没有对池滟的身份有所怀疑。
直到白霜作为井家大女儿被池滟打昏并藏起来,又意外被张无病发现。
但燕时洵在心中叉掉林婷这个身份后,在怀疑池滟实际上所拿的身份牌,极大可能是林玉的同时,却也对林玉本身在井家的身份产生了疑问。
如果说井玢会像那个时代很多人一样,娶了姨太太放在家里,燕时洵是不信的。
——况且,历史记载里,井玢在井氏婉秀死后始终没有再娶,直到七十年前死亡,也和早早死亡的井氏婉秀并骨而葬。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主人卧房的三楼,却有一间明显属于女子的房间。
井氏婉秀和林婷,缘何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们一个占据着井玢世俗上的妻子身份,一个占领了井玢全部的精神世界和情感,让他不会再分给其他女子一个眼神。
除非……她们很清楚,林玉不会与井玢产生任何私人情感上的瓜葛。
燕时洵看向池滟的目光中,带上了无声的探究。
但她们为什么如此笃定?毕竟从房间的布局和物品上来看,林玉正是女子的好年华,花一般灿烂。
这就只剩下一种解释——林玉,很可能是林婷的亲戚。
如果与林婷同姓氏的林玉是投奔林婷而来,那么连自己都没有落脚之地、还是寄宿在井玢家中的林婷,在无奈之下只好向井玢说明,将林玉暂时安排在井宅的空房间里,这样是说得通的。
而之所以会安排在三楼,很可能是因为林玉与林婷关系亲密,井氏婉秀在重视林婷的同时,也不愿意怠慢了与林婷关系好的林玉,于是让出了三楼一侧的房间安置林玉。
毕竟燕时洵之前看过了井宅,大部分客房都堆满了林婷和井玢的私人书籍笔记,能够留出来给人住的几间,都相对比较简陋。
“林玉?还是……林琼?”
燕时洵看向池滟的眼神笃定。
他不是在给池滟一个选择题,他直接给出了答案。
林婷和林琼的名字乍一看很像是亲姐妹,甚至张无病在刚找到林琼的身份牌时,还疑惑过这个问题。
能够让林婷周围的人也同样重视和厚待、与林婷关系颇好,燕时洵眼里,能够符合这个形象的,就只有林琼了。
并且林琼和林婷都同为京城大学毕业生,姐妹同上京城大学,即便放在现在也不多见。
所以,燕时洵断定,林琼和林玉,实际上就是一个人。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林琼会改名为林玉。
池滟面色苍白,在发觉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之后,她也索性不再维持自己一直以来的温柔形象,拒绝与燕时洵配合。
“燕时洵你与其在这里问我,倒不如去找找那小鬼在哪里。”池滟冷笑,讥讽道:“都有一具尸体了,就算我很可能出事,你怎么就能断定其他人不会被连累呢?”
“就算我会死。”
池滟的红唇扬起恶意的弧度,像是毒蛇吐信:“我也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拉上。”
昏暗的煤油灯爆裂了一声,灯火摇晃间光影晦暗不明,显得池滟的面容狰狞骇人如鬼面。
燕时洵面无表情的回望,毫无惧色。
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也感染了屏幕前的观众。
[这个特写……燕哥的眼神看得我好害怕。]
[我就差没“噗通”一下从椅子上跪地上了,和燕哥对视的时候,我真的,脑子里面这些年做过的错事“唰唰”的飞过去,连小时候偷了小卖铺一块糖的事都想说出来了。]
[是不是就像是在法官面前等着审判的感觉?我那一瞬间都觉得,又回到我之前在庭审旁听的场面了,一样的忐忑。]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前面的总结的好到位。]
[但是为什么燕哥一直执着于池滟的身份啊?如果是剧本那就按照流程走,找出会在三天里暗杀他的人,如果现在已经抛开剧本本色出演了,那就直接给官方打电话,把池滟送出去,多简单啊。]
[你应该是看漏了,一开始燕哥就说了,租界区外面都是浓雾,根本走不出去。这样的话,官方能不能进来还是个问题。另一方面,其实燕哥现在就是在找会对他不利的人啊。池滟本来的身份都让她不惜说谎还伤人了,谁知道她那个身份到底有什么问题。]
[现在池滟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了。但是我知道能让池滟甘冒这种风险的,绝非小事,她原本的身份一定有大问题。甚至我有个猜测,会不会她就是要杀燕哥的人?]
[嘶,脑洞有点大啊。不过燕哥刚刚好像在问池滟是不是林琼?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和林婷的这么像啊?]
[我听说过有井玢这个人,现在也知道了林婷就是林亭先生,但是林琼是哪里冒出来的?真实历史上有这个人吗,还是导演杜撰出来的?]
[听池滟之前说,李雪堂导演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后,我就去翻我的教材了,井玢主导的好几个协议和项目都很厉害,我课本里整整一个单元都是他。但是我是菜鸡我先说,我真的没有翻到相关的故事……可能是井玢一生经历过太多危险了吧,以致于连我们专业的课本都记录不下来了。]
[或是对编者而言,这只是井玢的私人事情,他觉得不值一提。你大概不知道,之前很多人都说井玢是个渣男,道德败坏,让他滚出教材来着。]
[回头翻翻有没有井玢的个人传记卖吧,应该有记载。或是滨海市的地方志可能有?明天我去滨海市立图书馆找找。]
[咦?这个拍摄地是在滨海?这个雾就很眼熟啊。我今天下班的时候,导航提醒我,跨江大桥因为大雾能见度低暂时封桥了,是不是就是这个啊?]
[不知道李导租下来的是哪片租界区,我对那个时代不太熟悉。但是如果是租界东区的话,那正好在跨江大桥那边。]
[嘶……按照这节目一贯的尿性,我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呜呜呜求别说!孩子害怕QAQ。]
白霜还昏迷不醒,整个人包裹在燕时洵厚重的大衣里,显得更加娇小可怜。
但如果真的像燕时洵推断出的那样,池滟对白霜下手,是因为白霜掌握着能证明她身份的关键证据,那抛开其他事情来看,池滟确实是走了一步好棋。
只要白霜不醒,即便燕时洵再确定她是林琼,却也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
况且……
“你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吗?”
池滟冷笑:“林玉和林琼,分明是两个名字,你因为什么才敢说她们是一个人?”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聪明?”池滟眼带讥讽,道:“你要是真是聪明人,就不该在这里纠缠我。”
说着,池滟挺了挺脊背,美艳的面容不复刚刚的惊慌。她踩着高跟鞋从燕时洵身边擦肩而过,一副要离开屋内几人的架势。
路星星一伸手就要拦住池滟,却被池滟语气强硬的道:“让开。”
“除非燕时洵和你们真的能拿出物证,证明是我做的这一切,否则就别想禁锢我的自由。”
池滟缓缓环视众人,冰冷的道:“我也不掩饰这件事,就明白的告诉你们,这里有个小鬼等着取你们性命,看到客厅里的尸体了吗?他就是你们的下场。危险当头,你们还想要和我继续纠缠白霜的事吗?”
“各自逃命,各凭本事。”
池滟微微侧首,嘲讽的看了燕时洵一眼:“别跟着燕时洵,丢了性命。刚刚你们可都听见了,燕时洵说,他要帮那个小鬼呢。”
燕时洵的眉眼间没有波动,只是漠然的任由池滟离开。
路星星皱了皱眉,看向池滟的眼神更加带着厌烦。但总归是燕时洵没有发话,所以他也就收回了手臂,没有再阻拦。
池滟哼了一声,仰着头重新撑起自己的骄傲和风姿,从衣帽间走了出去。
只是她心里却不像是面上那样平静,反而泛着疑惑和慌乱。
她本以为危机当前,大家会各自求生,在她那样说完之后,其他人就会顾及到自身的安全,对燕时洵产生怀疑和反对的情绪。
到那时,现在看似团结的众人就会四分五裂,各自分散。她也就可以趁机与某个落单的人交谈,比如安南原或是路星星这种看起来年轻单纯的,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帮助自己逃过那小鬼的追杀。
但是池滟失望了。
直到她踏出房间大门,背后都没有传来对燕时洵的质疑声。
反倒是她的身边一片寂静。
深秋冰冷的夜风穿堂而过,钻进池滟漂亮却单薄的衣衫里,冷得她打了个抖。
她站在无人的走廊里,睁着一双美目看向黑暗,却忽然间觉得恐惧从心底最深处蔓延而上。
仿佛在沉沉的黑暗中,隐藏着层层鬼影。
它们在视野的死角和不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里,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向池滟望来,无声的咧开贪婪恶意的笑,向池滟缓缓逼近……
然而池滟却对此一无所觉。
她站在秋夜的寒冷中,手臂上慢慢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她肌肉僵硬,眼眸中渐渐染上恐惧的神色。
池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近几年身边的异象。
最开始,是她养的两只猫惨死。
即便对粉丝和外界的解释,是有狗仔进了家里想要偷窥,被猫发现后就杀了猫。这件事甚至一度顶上来热搜,让大批量的粉丝和网友愤怒不已,疯狂谩骂那些狗仔,也因此不再相信任何娱乐媒体发布的针对池滟的负面消息。
但是就算所有人都同情她,打了个漂亮的公关战,池滟自己心里却很清楚。
——那两只猫,是小鬼失控杀死。
为了能控制住这小鬼,池滟不惜启用了大师找到的阴毒古法,用自己的胎儿喂养小鬼,在增强小鬼力量的同时,也让那小鬼以为自己是他母亲。
最开始那胎的时候,池滟其实还很是忐忑,辗转反侧哭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这样做。
甚至几次她都找到那大师,哭着说她想要放弃了,她即便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但也不想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残忍。
但毕竟池滟为了找这个小鬼,花费了她当时所有的积蓄和精力,已经是剑走偏锋的孤掷一注,如果出了意外,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和未来,只为了赢一次。
而大师也严肃的告诫她,养小鬼这件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之前已经供养了,那就不能再反悔。否则愤怒的小鬼会失去控制,反噬供养人。
当时还年轻的池滟,因此不得不狠下心,将自己腹中的胎儿喂给了小鬼。
每当入夜后,那小鬼就会从法器中爬出来,钻进她的肚子里啃噬胎儿。而池滟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自己腹中传来的撕咬感和胎儿一日日微弱下去的生命力,一夜一夜的无法入睡。
但是在那之后,小鬼真的如大师所言,实力大增。
而池滟也因此从小鬼身上得到了更多气运,所有挡在她成功路上的人,都被扫清。
本来预定的女主角出事,池滟因此而得到了剧本,上映后反响巨大,获奖无数。
奖项本来的得主忽然被爆出丑闻,本来只是候选人的池滟因此而得到奖项,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影后。
投资的公司都会赚钱,参演的电影都能得奖,个人票房不断创下新的历史记录,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知道了池滟的名字……
池滟从来没有想到,成名后的世界是这样的繁华迷人眼。
以往那些用鼻孔看人的大牌,现在都亲切的对她微笑,主动留下联系方式。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名导演发来邀请,片酬一提再提。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众人的追捧。
池滟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但她切实的感受到了幸福。
比从未得到更可怕的,是得到后再失去。
池滟绝不想让这样的幸福被夺走,所以在尝到甜头后,她一发不可收拾。
一旦发觉小鬼的力量在消退,或是所能供给自己的气运已经满足不了自己的野心,池滟就会怀孕,用胎儿喂养小鬼,然后获得更胜一层楼的成功,事业势如破竹。
然而,人体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
池滟不知道——“生人脆弱。”
在最开始大师告知池滟这个小鬼的存在时,就严肃的和她说过,这个小鬼之所以比其他小鬼来得更加厉害,是因为这小鬼是天生的恶鬼入骨相,供养它会得到人和鬼两方面加持的气运,还能逃过天地大道的监管。
但相对应的,这小鬼会对它身边所有的人事物都产生负面影响,并且极为凶残。
毕竟,它是规则之外的产物,是天地间的漏洞,天地又怎么会任由它存留。
大师听说,这小鬼当年还有两个姐姐,都被当时还没有夭折的小鬼给克死了,小鬼的父亲和母亲也相继死亡,家中最后只剩下一个比小鬼小一岁、刚出生的婴儿,因为小鬼夭折得及时,才逃过一劫。
但是那时候急于得到利益的池滟虽然听到了,却没在意。对那时候走进了谷底的她而言,即便是要她的命都行。
可是,随着池滟得到的越来越多,她不再愿意放手了。
她想要永远拥有这个小鬼,也因此而不知节制的喂给它胎儿。
然而,因为流产过太多次,又常年与那小鬼的尸骨共处一室,池滟的身体彻底垮塌了。
在最后一次流产的时候,池滟几乎死在医院里,大出血到护士一盆一盆的往外接,让医生都惊呼,觉得她一定活不了了。
但是,有小鬼的存在,池滟想死都死不了。
她很快就身体痊愈,并且容貌美艳依旧。
可是,有些事情已经在暗地里发生了变化。
——小鬼强,而母体虚。
所以,那小鬼挣脱开了池滟的控制,开始获得了自己的神志,甚至学会了思考。
池滟本来没有在意,她以为这不过是再喂一次胎儿就能解决的事。
然而,两个消息同时像是晴天霹雳一样,让她头脑发蒙。
医生告诉她,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而在手术中进行了取舍,她已经无法再怀孕。
而同时,池滟一直重金延请的那位大师,也慌张的告诉她,恶鬼入骨相一旦失控,就没有补救的办法。
那小鬼本就是因为恶鬼入骨相而满身鬼气,夭折在幼时。
在它成为了鬼之后,又不断获得胎儿中蕴含的先天灵气,连其中的魂魄都成为了它的补品,让它的力量在不断的累加下,终于突破了人神鬼的限制。
大师猜测,如今恐怕连天地大道都拿那小鬼无可奈何。
就算金钱地位再高,他们也只是个凡人,又如何能与这种东西斗?
大师说,如今恐怕只有让池滟真正的怀孕,将那小鬼借由她的母体生出来,才能了结这段因果。
可是,已经晚了。
而且十几年来一直靠着小鬼获得巨大成功的池滟,也不愿意就此放手。
她抱着侥幸心理想要继续利用小鬼,而大师却满心惶恐,在骂了池滟不知天高地厚之后,就连夜跑到了其他城市,切断了和池滟的所有联系。
但很快,池滟就知道大师那样恐惧的原因了。
当她早晨醒来时,却发现家中没有熟悉的猫叫声,死寂得如同坟墓。
可推开门后,她所看到的,是地狱一般的景象。
——到处都喷涂着鲜血与碎肉,而两只原本可爱的猫咪,已经睁着一双浑浊如玻璃珠的眼睛,吊死在了楼梯上。甚至连尸体,都已经僵硬。
小鬼杀了两只猫,因为它觉得两只猫分走了“母亲”的爱。
池滟惊恐万分,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凶残的小鬼,想要安抚他。
可小鬼要的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是要求她陪陪他,然后要求池滟的全部时间,她的血肉……
池滟终于在小鬼想要杀死她的那天晚上意识到,小鬼确实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它彻底失控了。
从那天起,池滟的身上不断出现厉鬼异象,哪怕她身处在人群之中,仍旧无法逃开周围因为小鬼而被吸引来的鬼魂。
它们满心怨恨和恶意的追杀她,想要得到她的魂魄和血肉。而池滟惶惶不安,情绪几乎崩溃。
所以,池滟逃了。
她出国躲避,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远离那小鬼。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方法确实奏效了,她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然而不等池滟松口气,就惊恐的发现——
最开始她获得小鬼尸骨的地方,出现了变故。
池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听了那大师告诉她,京城市郊山上的一处墓地,常年有鬼魂聚集,恐怕那里有不同寻常之人的尸骨埋葬,比如恶鬼入骨相。
但很快池滟在某一次饭局时,听到醉醺醺的圈外大佬谈及他们那个圈子里的闲事,说井家曾经有个孩子早年夭折,他们家忌讳莫深,据京城圈里某一位大师说漏嘴,可能是恶鬼入骨相。
池滟联想到了那墓地,意识到了那恶鬼入骨相夭折的小鬼,就埋在那里。
并且,姓井。
于是她将自己所有的钱都交给了那大师,求大师帮她牵线。
大师同意了,只是为了稳妥,那小鬼的尸骨必须池滟亲手从坟墓里带出来。
毕竟是恶鬼入骨相,大师即便被钱财动摇,但也心有忌惮。
但那时,池滟为了得到巨大的成功,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于是在某个无月的夜里,她亲手挖开了坟墓,将孩童已经腐烂风化的小小尸骨,从贵重的棺木里捧了出来。
而那尸骨,却对池滟笑了起来。
似乎是在问——你是,我的妈妈吗?
以此为开端,池滟获得了一切。
而十几年来的风平浪静,让池滟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却没想到她前脚刚一出国,后脚京城井家,就发现了自家坟墓里尸骨早已被盗。
并且像是有人亲口告诉了他们这件事一般,精准的定位到了池滟身上。
愤怒的井家动用了他们所有的人脉,发誓无论池滟跑到哪里,都要把那孩子的尸骨追回来,并且让池滟得到应有的惩罚。
井氏从几百年前就已经存在,更是因为百年前家族中的人物而获得了更强的实力,京圈里少有人敢惹。
井氏要人,谁敢阻拦?
池滟的行程很快就被供了出去,而池滟也发现自己即便身在国外,过去还是纠缠着自己。在井家的人找到她的同时,那小鬼也跟了过来。
恰逢这时,李雪堂导演找到了池滟,将《滨海夜曲》的粗略剧本拿给了池滟,诚挚邀请她来担当女主角林婷一角。
而看完了剧本的池滟,在听李雪堂说起了原型故事后,心脏却无限向下坠去,整个人冰凉得几乎成为一尊雕塑。
她知道,她必须要回到滨海市租界区的井公馆,彻底了结这件事。
否则……那小鬼将会杀死她。
池滟曾经以为,这会成为她的活路。
但是此时,她站在只有风声呼啸的黑暗走廊里,忽然恐惧而惶惶的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或许,她回到井公馆,只是自投罗网……
池滟的瞳孔紧缩成点,寒冷和恐惧让她连牙齿都在颤抖着敲击,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牙骨声。
“砰,砰……”
她回头看了眼依旧安静没有争吵的衣帽间,知道那里的人都不会再帮自己了。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迈出了脚步。
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宅子里响起。
“哒!”
客厅里,仰面躺在地毯上的尸体被烧至半边焦糊,部分碳化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极为可怖。
而尸体原本微微阖上的眼睛,却突然间猛地睁开,看向顶棚。
团团黑雾向他咧开了一个笑容,像是在回应什么。
下一刻,尸体猛然从地毯上坐起身,直直的看向前面。
高跟鞋的声音让尸体僵硬的扭过头去,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将脖颈的肌肉撕裂,直接转到身后,向楼梯看去。
似乎,在等待着……
“燕哥,你为什么放她走了?”
路星星忍不住发问,他像是发脾气一样指着房门道:“那女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对你那个态度,你竟然能忍?你是什么好脾气的泥塑圣人吗!”
一直无声的站在旁边的邺澧,缓缓抬眸看向路星星,冰冷的视线带着警告的意味。
路星星立刻安静如鸡,直接往旁边张无病身后一缩,不说话了。
燕时洵却掀了掀眼睫,冷笑道:“路星星,你大概是想要体会下什么叫好脾气了——想要亲自来验证吗?”
路星星鹌鹑一般闷闷出声:“那你对池滟那么温柔,你是喜欢她吗?”
此话一出,燕时洵和邺澧的目光同时看向路星星,沉重的压迫感差点把被路星星当做挡箭牌的张无病,吓得直接滑跪过去抱大腿喊爸爸。
求生欲旺盛的张无病,立刻极有眼色的直接将路星星甩开,蹦到了一旁。
而突然失去了挡箭牌的路星星:“………”
叛徒!
收到眼神信号的张无病:呸!谁是我爸爸我还是分得清的!
看着迈开长腿向自己走来的邺澧和燕时洵,路星星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啊哈,哈哈,师叔你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绝对是道士之光……啊啊啊啊!!师叔我错了QAQ!师婶手下留命啊!!!”
安南原无辜的抬头看向天花板,又低头看着脚下名贵的羊毛地毯,看天看地,就硬是不往前看。
赵真也迅速的拽着李雪堂导演背过身,两个人面对着墙壁开始嘀嘀咕咕,仿佛突然间开始珍惜时间,一定要这个时候讲戏。
等衣帽间里的惨叫声渐渐消失,只剩下“呜呜呜”的哭泣声之后,其他几人才不约而同的像是突然间又对别的事情失去了兴趣,转回身来。
燕时洵神清气爽的左右缓缓扭了下脖子,听着骨节发出的“嘎嘣”声,觉得浑身的筋骨都活络了。
他冷笑道:“我可是已婚男士,你得给我放尊重点。”
邺澧原本伸向燕时洵的手忽然顿住,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大,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时洵。
仿佛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砸得他头晕目眩,天地大道在他眼中都化为虚无,人间世只剩下眼前的青年一个人。
“噗通……噗通……”
心跳声缓慢而拉长,在耳边清晰有力的跳动。
邺澧感觉在那一刻,自己像是从群鬼哭嚎之地,重新踏进了人间。
安南原等人也惊诧的看向燕时洵,以为他这是要突然公布恋情。
但旁边的张无病却只顾着低头怜悯的看向地上的路星星,对此并不在意。以他对他燕哥的了解,才不会有感情的那根线呢。
他敢发誓,要是燕哥真的和别人谈恋爱,他可以把自己的头摘下来给燕哥当球踢。
果然,下一秒,在众人的注视下,燕时洵接着说道:“井玢的妻子是井氏婉秀,可不是林琼——那只个借住的关系而已,并且立场不明。”
燕时洵对此态度很清晰,林琼是个交际花,这意味着她能接触到很多滨海市的人物,但人员混杂,不可能保证林琼结交的人都是与井玢同一个阵营的人。
甚至他才思考,是否邺澧醒来时发现的“自杀”现场,还有赵真所说被敲了闷棍的事,都与林琼有关。
但他脑海中思考着事情,漫不经心的一抬眼,就看到了众人直直看向他失望的目光。
燕时洵:“………??”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燕时洵纳闷的往后看了一眼,还以为是自己身后站着他没有发现的鬼魂。
但是很明显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让燕时洵更奇怪了:“难道你们也还对池滟有什么期待?”
一想到池滟都对她的迷妹白霜做了什么,安南原就情不自禁抖了一下,被燕时洵的话吓得赶紧收回了视线。
李雪堂假咳了一声,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有些尴尬。
说来也怪,路星星一路飙车,从舞厅到报社大楼再到井宅,几乎跑遍了整个租界区,捡回了节目组不在井宅的所有嘉宾们,却只捡到了李雪堂一个人,剧组其他人无影无踪。
而现在站在房间里的,只有李雪堂一个“外人”,刚刚又因为池滟的事情,明确表露过自己对燕时洵的不满。
即便后来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理解,但毕竟话已出口,也被燕时洵听到了。
刚刚场面混乱的时候来不及想,但现在池滟离开,白霜的生命体征也稳定下来后,逐渐放松下来的环境里,在其他彼此信任、甚至将彼此当做队友的嘉宾们的包围下,李雪堂忽然就重新感受到了尴尬。
——说错话,做错事的尴尬。
可怜李雪堂成名已久,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对他态度严厉了,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也只会私下里悄悄说,不会驳斥他的面子。
而现在,李雪堂老脸一红,觉得自己恨不得转身离开,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环境。
“李导演。”
燕时洵看到了李雪堂的不自在,他迈开长腿走过来,表情严肃。
李雪堂假咳了一声,抬手有些慌张的摸了摸鼻子,才让自己的话能够出口:“燕时洵,是吗?我向你道歉,刚刚确实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以为你是对池滟……”
“李导演,我这个人有健忘症,已经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
燕时洵却语气淡淡的截断了李雪堂的话,他的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不自在。
“不过,我这里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得到李导演你的回答。”
李雪堂愣了下,立刻答应了下来:“你问。”
人在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之后,总会有种想要补偿错误的心理,因此予索予求。
旁观的赵真毫不怀疑,就算现在燕时洵说想要出演李雪堂的男一号,本来就中意燕时洵的李雪堂,都会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燕时洵显然并没有向娱乐圈发展的打算,也对唾手可得的珍贵机会漠然而视。
其他演员会为之争抢到打破头的名导演的人情,在燕时洵看来,还没有一个真相来得珍贵。
“李导演《滨海夜曲》的剧本,到底讲的是什么故事?”
燕时洵平静问道:“池滟告诉我,这里面有十一个角色,分别为了保护和杀戮,井玢和林婷是风暴中心。”
没有阻拦池滟离开,也是因为燕时洵意识到,掌握着完整剧本的李雪堂,就在这里。
他何必多耗费功夫?
所以他才会让池滟离开,不要妨碍他拿到剧本。
燕时洵低声道:“所以,林琼到底是谁?”
第138章 童声咯咯(18)
随着直播的热度不断上涨,节目在社交平台和视频平台的讨论度,也越来越高。不仅限于订阅了直播的观众,和嘉宾们的粉丝们,更多的路人也好奇点进了标签,随即就被庞大的信息量所震惊。
在节目直播中,池滟竟然亲口承认自己养小鬼,并且伤害同组艺人!
或许是因为标题与池滟平时的形象过于反差,很多人在惊诧过后,也加入了讨论中来,并且兴致勃勃的分享给朋友们。
而池滟的粉丝们,还有池滟公司的公关部门下场,竭尽全力的想要挽回池滟的形象。并且一部分粉丝们,依旧坚定的相信着池滟,认为这不过是娱乐媒体又一次的针对行为——毕竟池滟这次,可是接下了万众瞩目的李雪堂导演的女主角。
两方各不相让,在社交平台上吵得不可开交,却只让这件事的讨论度越来越广。
原本节目组自己的观众们还跟着参与几句,但随着吵架升级,越来越多的观众们慢慢撤出了焦点中心,开始围观吃瓜看戏,反而快乐无比。
一手看看直播里依旧惊骇的画面和剧情,被吓得半死就爬回社交平台,连池滟粉丝们激烈的骂战,都让被吓得魂没了一半的观众们,重新感受到了人间的温度。
甚至有人感慨着:“这才叫人气啊,骂两句说明对面是活人,总比阴森森一个活人都没有强太多。”
不少人竟然意外的得到了乐趣,美滋滋的两边走。于是这一群人,就罕见的成为了娱乐圈骂战里难得的泥石流。
无论是谁的粉丝或是路人在骂,这群观众们都乐滋滋的围观,时不时还要拍手叫好,认为某某家给出的证据很有道理。
如果有谁看他们不顺眼,连带着把他们也骂了,他们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回人家“谢了,大兄弟,让我重新感受到了活人的温暖。”
慢慢的,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池滟丑闻的,都对这群人无语至极。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滟滟的黑粉吗?”
“是不是视后买的水军啊?毕竟,池滟不是连带着把她养小鬼的事,也抖了出来吗?她想要打击报复?”
“那她这个钱可是没给够啊,你见过谁家买的水军这么佛的?也不骂人,就看戏,被祸及池鱼了还真诚感谢……emmm我追星这么多年,还头一次遇到这种操作。”
面对质疑,节目组的观众们倒是心态良好。
——任谁经历过万鬼哭嚎,死尸复活的恐怖场面,甚至跟随着嘉宾们的分屏镜头,体验了一把生死逃亡,差点就被鬼杀死的感受,都不会再对其他事情太在意。
况且……
“燕哥说了,让我们多读书,少追星。好燕麦会做个乖小孩,才不会参与这种事情呢,看个热闹感受下人气而已。”
“我本来是安南原的粉丝,自从爬了墙头变成了燕麦后,就觉得你们在乎的风风雨雨,也不过尔尔。请问吵嬴了能救命吗?不能?不能我吵个屁!”
“啊……不要太狂躁嘛,燕哥不是说了,每个人自有因果。池滟如果做了错事,那她一定会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不用我操心。我只是被死尸竟然起尸了这件事吓得半死,来这边感受一下温暖。”
“呜呜我也是,姐妹你也看到那一幕了?我差点没吓死,之前在野狼峰那期的时候,我看到焦尸就吓到尖叫,以为世界上不会有比焦尸更吓人的了。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比焦尸更吓人的,当然是烧到一半的啊!!!”
“歪日!重要的是这个真的有点恶心啊!燕哥他们是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当时那个火来得奇怪但又很凶,等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烧了一半了……皮肤烧到卷曲后,下面的血肉都露出来了,黑黑红红的夹杂着,有的地方还能看到血管。是真的能做噩梦的程度!”
“我只能说,李导yyds!连服化道都这么用心,让我已经开始期待起《滨海夜曲》了。嘿嘿嘿,预售票真香!”
“??你买到预售票了?燕哥唯一一张的海报也是?啊啊啊欧皇打死你,嫉妒了呜呜。”
本来摩拳擦掌准备投身骂战的池滟粉丝们:“???”
她们看着突然间自说自话,像是亲友聚会一样热闹又亲昵的讨论,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差点吐血。
但是她们也很纳闷,虽然她们相信池滟人品那么好、平常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人,不会做养小鬼、伤害其他人的事,但毕竟池滟的顶级咖位摆在那里,在她们看来,就算是不相关的路人,也应该有些兴趣的吧?
可是这群人却一直在讨论着“燕哥”的事,完全不在意池滟的热搜。
这是……怎么回事?
池滟粉丝们,满脸问号。
于是,接下去的画风忽然就从这里开始转了个弯,开始被节目观众和燕麦们,带到了清奇的角度里。
不过也有人还在纠结,直播里看到的画面,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李雪堂执导的剧本。毕竟节目组有不止一次先例,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另一次遇险呢?
但这些质疑往往刚出来,就被其他人压了下去。
“网络世界真真假假,不要太认真啦~认真你就输啦~”
“是滴,都是假滴,你看到的这些当然都是演出来滴,怎么可能会有死尸复活这种事情呢?我们可都是相信科学的人。”
“没错,前面那个说迷信的,你怎么平白污蔑人呢?还是让我教教你茴香豆有几种写法吧[狗头]。”
也有燕麦被搞得一头雾水,然后就被指路了燕麦标签。
点进标签里,就能看到硕大的提醒:“不传谣,不造谣,不信谣,做热爱科学积极发芽的好燕麦”。
标签的管理燕麦也提示,不要太追究剧本与否的事情。
“你信,那它就是剧本。你不信,那你就假装它是李雪堂导演按照节目组的风格,量身定制的电影。做人呢,别那么重的好奇心,有燕哥看还不够快乐吗?”
很多燕麦深表认同:“对啊,就算众人皆醉你独醒,你特别聪明发现了这不是剧本,然后呢?直播权限被封,大家都没得看?”
“没错,如果真封了的话,小病崽大概会哭成狗子给你看吧[病崽抱燕哥大腿嘤嘤嘤.jpg]”
好奇摸过来的人:“……”
这帮燕时洵的粉丝,大概是有毒!
别家都在争抢流量和舆论的高地,只有燕时洵的粉丝们在乐呵呵看戏,并且连带着把友好关系的安南原家的粉丝们,也带成了端着大搪瓷缸喝茶看戏的养生状态。
本来打起了十万精神,准备迎接一场恶战的舆论小组组长:“………”
他看着平板上的舆论分析图,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道燕时洵的这些粉丝们,是怎么把原本危险的舆论情况,引导到了现在这种神奇又莫名和谐的局面里。
“大概是相似的人,总会靠近吧。”舆论组长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对燕时洵的印象又上了一个台阶。
因为一直在特殊事件处理部门里面负责舆论,组长见多了因为泄露的特殊事件而引发的讨论,几乎每一次,都是腥风血雨,阴谋论层出不穷。
不论如何解释,都还会有漏网之鱼。
澄清得越郑重,力度越大,反而传播范围更广更深。到最后,明明真相是一个新丧鬼寂寞,想要找人聊天,却硬生生被传成阎王爷出巡。
看得知道真相的组长,目瞪口呆。
但自从这档节目开播以来,虽然节目一再的制造舆论问题,但是神奇的是,因为燕时洵自己的引导,这些舆论并没有发酵成危险的猜测,反而平息了下去,甚至带动了很多人拒绝迷信。
舆论组长表示,这操作就离谱,他干了十年舆论工作都没遇到过。
不过,舆论组长倒也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燕时洵是海云观年轻一辈第一人,根据李道长所言,目前海云观所有活着的道士,没有一个能超过燕时洵的天赋,他是被天地大道注视的人。
但燕时洵却从来不以此为傲,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并以此来夸耀自己。相反,他低调得简直不像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还经常会嘲讽粉丝过于迷信,让人家相信科学多读书。
舆论组长想起燕时洵厌世脸的说“不要迷信,不要追星”的模样,就不由自主的笑着摇摇头。
燕先生,真的起了一个很好的引导作用啊……
“组长,有关这件事的讨论,需要删除吗?”组员过来询问:“社交平台的管理人员打电话来,说一定全力配合我们工作,对造谣的用户删除言论,封号处理。”
却没想到,组长摇了摇头:“不用。”
“虽然现在联系不上负责人,听现场救援队的人说,他是和宋一道长一起进了大雾区,但是放心,这件事不会出差池。”
组长眼中带着笑意,看向平板上所展示的、被燕麦们带得和谐的讨论环境。
“燕先生,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引导。再说。”
组长笑道:“大家不是都相信,这是李雪堂导演热身用的小短片吗?那就继续按照这个方向宣传,敲死了它是剧本。”
“毕竟是电影,所以出现什么都不奇怪吧。”组长耸耸肩,道:“说不定他们还会惊喜,觉得国产恐怖片崛起了呢。”
组员被逗笑了:“好。”
但是,舆论小组这边气氛一派轻松,别的地方却是阴云密布,气氛压抑。
京城,井家。
远郊的老宅里,虽然夜色已深,但却灯火通明。
往日这个时候,井家的老太爷已经早早睡下了养生觉。但是现在,他却面色严肃的坐在客厅主位上,死死盯着眼前的平板。
那上面播放的,正是节目组的直播。
镜头下的池滟穿着一身修身旗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金玉珠翠点缀她的发间和脖颈,当她的红唇勾起笑意时,美得像是一朵盛开在老滨海染满了鲜血和苦难之上的玫瑰花。
但是,当听到池滟介绍自己,说她是“林婷”时,老太爷眼中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早已修身养性多年的老太爷暴怒,直接砸了手边的茶杯,气得发抖:“林亭先生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东西!林亭先生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她呢?偷了别人家的孩子去养小鬼!怎么配!”
旁边的年轻小辈噤若寒蝉,只有沉稳的中年人推了推镜框,开口劝道:“爸,消消气,我明天就飞到滨海解决这件事。”
“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池滟在偷了大伯的尸骨后,竟然还敢回到国内,所以一直在国外找她,反倒是错过了她的踪迹。”
中年人严肃承诺道:“您放心,我一定问出她把大伯的尸骨藏到了哪里,然后把大伯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我放心?我放心的后果就是刚放权,就让他的坟墓都在你的眼皮子下面被人盗了!”
老太爷怒吼:“你们每年祭祖的时候,都没发现吗!”
中年人自知理亏,不敢说话了。
十几年前,井家老太爷因为身体缘故,就把大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安心去养病,不过问世事。
但唯独有一条,老太爷特意嘱咐自己儿子——“我那个早早夭折的哥哥,我听母亲和幼时家中佣人说,他是个爱玩闹的。他一个人寂寞,你一定要每年去他墓前,陪他说说话,玩一玩。”
当年儿子虽然一口答应下来,但也在纳闷,觉得在墓前自言自语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总归能够接受,他能够理解父亲对那个早死的大伯有深厚愧疚,但,为什么还要陪着一起玩?
毕竟说话可以自己一个人说,但玩耍可需要两个人。
而那时,老太爷也终于向自己儿子,说明了自己隐瞒多年的事。
——“我那个哥哥,是恶鬼入骨相。”
恶鬼入骨相天生鬼气入体,即便他的父母想尽了办法,甚至在那个年代请来了不少珍贵的西医,但也没有救下来那个孩子。
就在母亲分娩当天,那个孩子走了。
当时请来的大师说,那孩子是知道自己会影响周围人的气运,知道父母近年来的虚弱病痛,和屡屡在暗杀中受伤,都是因为被他影响。所以,为了不影响脆弱的新生儿,那孩子选择主动离开。
老太爷从来没见过自己哥哥一眼,但是几十年过去,他仍旧模糊记得,有个孩童笑着握住了自己的手指,冲自己“咯咯”笑。
他看过幼时家里的相片,他知道,那是他的哥哥。
生与死,新旧交替。
他哥哥在他出生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指,摇了摇,就仿佛在说:父亲母亲,就交给你守护了,你要保护好这个家。
可是母亲因为哥哥的死大受打击,虽然她更多投身于她的事业,坚强的挺过了一次次崩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向自己仅剩的这个孩子说,那个死去的哥哥,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
而留存下来的照片上,那孩子穿着小西装背带裤,手里抱着皮球的模样,神气又可爱。让所有看到照片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多么聪明活泼的孩子。
老太爷始终都对哥哥心怀愧疚,认为是自己剥夺了哥哥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他每年都会帮哥哥扫墓,有时间就陪哥哥说说话。因为哥哥,是一个人下葬。
父亲母亲都葬在滨海,只有哥哥,因为当时父母带着他来京城看西医,却死在了这里,因为风俗和时局艰辛,只好将哥哥埋葬在京城的荒山上,想让哥哥能够时时看向滨海的方向。
然后他忽然发现——哥哥的魂魄,会从坟墓里跑出来。
穿着小西装背带裤的孩子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几乎扇在别人心上,让人想要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更何况本就心有愧疚的老太爷。
所以他开心的陪着哥哥玩皮球,陪哥哥漫山遍野的跑。几十岁的人,却开心得像个稚儿。偶尔,他也会看到鬼魂畏惧的躲避他哥哥。
在请来了京城的大师询问后,当时的老太爷才知道,原来恶鬼入骨相,是极为凶残之相,百年也不会出一个。虽然恶鬼入骨相难以活下去,但一旦死亡,魂魄也天然的带着鬼气,无法自主进入轮回,并且被其他鬼怪所畏惧。
老太爷愕然追问,可否有办法送他哥哥去投胎。然而重金之下,大师依旧摇头叹息,说这是天地的事情,凡人无法插手。
老太爷失魂落魄,但依旧没有忘记去陪伴哥哥,一直到十几年前他在赴海外工作时被重伤濒死,不得不将所有事情转交给儿子,而自己躺在疗养院的床上,始终昏昏沉沉,无法像个正常人活动。
直到——
几年前,老太爷某一天早上,自己翻身掀开了被子下床,站在窗边发呆。
甚至吓到了疗养院的护士。
“我梦到哥哥了。”他愣愣道:“他告诉我,他想回家。”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数年的昏沉梦,而他的哥哥走进了他的梦里,就像他刚出生时那样,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离开了那场梦。
只是,哥哥看起来很不高兴,形容狼狈而骇人。他那身漂亮的小西装连体裤上,沾满了鲜血。
“弟弟……她不是我妈妈,我不想和她在一起。你来找我,我想要和你一起玩。”
老太爷原本几乎腐朽的身体,像是一夜春风吹尽,靠着最先进的医学手段才堪堪维持的身体迅速好转,而他也立刻直奔向哥哥的坟。
然后就发现——坟墓早就被人刨开过,里面的尸骨,荡然无存。
那日,跟着老太爷上山的众人也是像今日一样,大气不敢出。唯有老太爷,在寒冷的山风中缓慢弯腰,拿起了棺木中没有被拿走的,随着当年那孩子的尸骨一起下葬的信件。
那是母亲绝望无助的哭泣,和父亲痛彻心扉的祝福。
信封早已氧化腐烂,却依稀能在上面看到署名。
父,井世文。母,林婷。
祝儿来世无忧亦无虑,只做富贵闲人,不问世事艰难。
老太爷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随即他大发雷霆,要求追查池滟。
——那是梦中,他的哥哥亲口告诉他的名字。
井家追查多年,但池滟却像是运气绝佳,每每能恰好躲避开。
直到现在,老太爷因为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消息,而注意到了池滟在直播节目中出现。
中年人还想再劝,毕竟身为井玢唯一留下来的孩子,老太爷在这个圈子中地位超然。他一旦出了什么事,不外乎一场大地震。
但却被老太爷恶狠狠的拒绝了。
“我信你,信了十几年!你哪次做好过?”
“我不能继续等下去了。”老太爷严肃起身:“我要亲自去滨海市,接我哥哥回来。”
……
救援队队长接到电话时,只觉得世界都魔幻了。
“啥?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队长在浓雾里扯着嗓子问:“京城井家的老太爷,为什么会想来这边?不对,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特殊事件处理部门啊,大兄弟你打错单位了吧?”
对方有些尴尬,但还是叙述了一遍:“我们要做的,就是灵异……呃,特殊事件。”
见救援队长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好心提醒了一句:“租界区里,有一间井公馆,就是那家的。外交官井世文,是井老太爷的亲爹。”
救援队长犯了难,毕竟官方负责人已经和宋一道长离开,但从他们进了大雾之后,就和节目组那些人一样,也失去了联系。
但问题在于,直播里并没有两人的踪迹,所以,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两人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见对方坚持,救援队长也只好叹了口气,把实情告诉了对方,想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没想到对方却高兴的道了谢。
队长:“……负责人你快回来,你这工作太难做了,我不可以!”
……
井宅内,完全与外界隔绝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直播给了观众们,并且在社交平台上掀起了海啸般的讨论度。
池滟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已经远去,安静的衣帽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燕时洵的话,而投向了李雪堂导演。
李雪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燕时洵会对剧本感兴趣,但现在绝不是纠结保密问题的时候。
他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先向燕时洵确认道:“我们现在,是在百年前的滨海吗?”
比起其他对剧本并不了解的演员,为了这个剧本筹备多年的李雪堂,可以说已经对租界区了如指掌。
从很长时间之前,他第一次从老友那里,听说了这个尘封多年的故事起,就频繁的前来租界区。对他而言,井公馆已经成了家以外最常在的地方,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所以,刚刚随着路星星一进来,李雪堂导演就有些错愕——这里,分明就是井公馆,但是却远比他印象中的要新太多。
在来的一路上,李雪堂也看到了路边很多不合时代的东西。这里不像是被保护起来的文化遗迹,反倒像是……还鲜活的城市。
面对李雪堂的询问,燕时洵惊讶的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会接受得这么快。
“这里不仅是百年前的老滨海,并且我认为,这里是你的剧本,导演。”
燕时洵抬手,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宝石袖扣,从容道:“你应该看到了,我们每个人都穿着代表着不同身份的衣服,这不是我们的本意,而是那个将我们放在这里的小鬼所为。”
“而我们的身份,就出自于你的剧本。”
李雪堂就算能够接受他们是回到了百年前,但也被燕时洵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己剧本的事,一时有些错愕。
“那我的身份……黄包车夫阿强!”李雪堂导演失态喊了出来。
燕时洵看出不对,立刻追问:“这个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李雪堂一时神情不定,惶惶抬头看向燕时洵。
停电后的井宅里,只有众人提在手里的煤油灯,能够勉强照亮一片空间。
狂风呼啸,吹卷起宅子外的树木,枝叶乱舞像是鬼影绰绰,张牙舞爪的在落地窗上蔓延。
而燕时洵背对着窗外骇人的景色站立,腰背挺拔如刀,包裹在精致西装下的,是极致的力量和爆发力。
他不像是被恶鬼包围,反倒像是……号令群鬼。
李雪堂看着这样的燕时洵,一时间,之前戳中他,让他想要不顾其他,想要启用燕时洵做自己电影演员的那种感觉,又重新回到心头。
只是这次,他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要燕时洵了。
——井玢的那种坚定,一往无前的精神,在燕时洵身上显露无疑。
“说来有趣。”李雪堂舔了舔嘴唇,沙哑着苦笑道:“我们各自的身份,不仅和剧本里相对照,恐怕也和我们现实中扮演的角色相对照。”
燕时洵眉头一皱,立刻想起了张无病。
虽然他不知道导演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但是现实中,张无病确实经常抱着他大腿喊爸爸救命。难道,这就是张无病会成为井婉的原因?
但白霜呢,她为什么会是井秀文?
还有邺澧的身份也很奇怪。
不,是最奇怪——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李雪堂并没有掩饰的意思,很快就说明了一切。
正如池滟之前所说,《滨海夜曲》是在曾经发生在井玢身上的,真实的故事改编。
十一人中,井玢和林婷是风暴的中心。想要杀掉井玢以保护利益的人,想要保护井玢以推进协议利于大义的人,两方的人互相碰撞,各不相让。
但是一心想要在暴风雨中保护住家人的井玢不知道,他的家中,就住着一个会导致一切悲剧的人。
“在你说,我们都在扮演着一个角色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了这种熟悉的既视感,从何而来。”
李雪堂看向白霜,眼带愧疚。
他刚刚还以为池滟是真心为了白霜考虑,却没想到,就是池滟,导致了白霜现在昏迷不醒的情况。
“——林琼。”
“如果池滟扮演的是林琼,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李雪堂平静的扔下一颗炸弹,将众人炸得一时震惊,无法回神。
“林琼不仅是滨海市的交际花,她还是旧派门阀势力的座上宾,她收了巨额的财富,准备杀死井家所有人。”
“什……”赵真惊愕,但他很快想到了自己头上的伤,还有邺澧的事:“井氏婉秀的事,还有管家,也是她干的?”
李雪堂点了点头:“因为井玢和林婷对林琼绝对信任,所以一直没有发现,最危险的凶手就在自己身后。”
燕时洵冷然吐出一个词:“灯下黑。”
“对。但最关键的是——林琼,是林婷同父异母的妹妹。林婷对这个不能公布身份的妹妹心有愧疚,所以从未怀疑过她。也因此,林琼是井玢对手的旧派势力最佳的选择。”
李雪堂又扔下了一颗炸弹,让众人晕乎乎的几乎懵了。
虽然是改编,但李雪堂并没有将主要发展改掉。
故事中,林婷带着妹妹搬进井公馆。但她没有想到,虽然家中从未苛待过林琼,甚至连京城大学都让林琼通往。但这个妹妹,却始终对林婷一家带着怨恨和嫉妒。
在林婷投身新思想浪潮,成为滨海日报的编辑时,林琼也被滨海市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沉迷于五光十色的繁华中。而因为井玢外交官的身份,那些平时眼高于顶的外国人,也对林琼带着一份尊敬。
但这却并不让林琼高兴。
她只觉得林婷更加面目可憎——凭什么,林婷总是能得到最好的,就连爱人也是?就因为她是妻生的孩子吗?而她母亲是个旧时代的填房?
她不甘心,她想要看林婷失去一切哭泣的脸。哪怕只是想象,她都觉得高兴万分。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在看到旧派门阀开出的巨额支票后,林琼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知道井玢很在乎家人,所以她不仅想让井玢死,她还要看着他失去所有家人,痛苦万分的脸。
——谁让井玢这样优秀的人,却屡次拒绝她的暗示,只爱林婷一个人!
他活该!
林琼为井氏婉秀准备了安眠药,又将井家两个孩子杀死,只要井玢一回来,就能看到妻女皆亡的惨状。
但是林婷却因为想要让报纸舆论救井玢,而离开了井宅,前往报社大楼。
林琼扑了个空。
于是,她在死尸满地的井宅里静静的等着。
却没想到,井公馆的管家同样是带着任务潜伏在此的,他的目标,是林婷。
两人在客厅撞见,却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只以为是自己暴露了,于是慌乱之下,林琼想要杀管家灭口。
但奈何林琼是个身材曼妙的女郎,虽然美丽,却没有多少力气,完全比不过管家。于是管家与她撕打在一处,又杀了来帮林琼的人。
林琼见势不妙,就立刻逃跑。
管家也发现了林琼想要杀死井氏婉秀的事情,因为林婷还没有出现,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所以他立刻选择了对井氏婉秀施救,以此来巩固自己的信任。
恰在这时,井玢从外面回家,却发现了地上的死尸和血腥味。
当他推开大门,看到的就是两个女儿已经渐渐冰冷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妻子。
“历史上记载,井氏婉秀是在两个女儿夭折后,因为思虑过重而死。”
李雪堂道:“我问过了从当年留存下来的家族,代代相传中,他们也知道当年的事。据他们所说,那两个女儿就是被林琼所杀,而井氏婉秀因为思想传统和母性,自责没有保护好孩子,所以很快郁郁而终。”
“至于林婷,她虽然因为当时不在井公馆而逃过一劫,但因为行凶者是她妹妹,井玢的妻女皆亡,所以即便在井氏婉秀死后,林婷接受了井玢与她在一起,愧疚一直纠缠着她,她始终没有同意暴露两人的关系,没有接受井玢妻子的身份。”
“也因为这个,正式记载里,井玢在井氏婉秀死后无妻无子。但实际上,两人是有孩子的。”
李雪堂顿了顿,目光却转向了旁边的宋辞:“你是宋家的人,你应该认识井玢和林婷的孩子。”
宋辞疑惑的眨眨眼,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京城井家!”
李雪堂点了点头:“因为林婷和井家的身份如此特殊,所以当有人告诉我,池滟得罪了井家时,我本来并没在意。我只以为是井家不认同对林婷的选角——毕竟在导演这位置,这种事情见的多了。”
“你拍出来的东西,选的演员,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对此,李雪堂看得透彻。
而众人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李雪堂说,林琼是导致了这一切的人。
——她毁掉了整整一个家庭啊。
燕时洵追问道:“林琼后来的结果如何?”
李雪堂愣了下,随即缓缓摇头:“真实事件中,林琼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蒸发了一样。有人说,她是拿着巨额财富远渡重洋,重新开始富庶的生活,也有人说……”
就在这时,衣帽间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不断回荡在井宅中。
“……她死了。”
第139章 童声咯咯(19)
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极为凄厉,饱含着的浓烈恐惧,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汗毛根根直立,心中惶惶不安。
井公馆外狂风呼啸,室内惨叫绵延回荡。
阴森黑暗的环境下,装潢复古的宅子如同鬼屋。
众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唯恐房间外面真的有什么东西。
李雪堂说到一半的话也被打断,他愣了一下,才转头去看燕时洵,犹豫道:“这个声音,不会是池滟吧?”
即便池滟坏事做绝,在众人面前爆出了她以凶残方法喂养小鬼,又伤害了白霜等人的事,但对其他人而言,池滟还是同样为人。
正常人即便愤怒厌恶,却也不会把自己的道德拉低到畜生的行列里。
李雪堂和其他人虽然愤怒于池滟的所作所为,但在她有可能出事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和担心,想要出去看看。
却被燕时洵拦下了。
“白霜昏迷不醒,没有自保之力,她需要别人来保护她。”燕时洵的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就缓缓移向路星星和安南原,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荡。
路星星:“??看我干吗?”
安南原倒是理解了大家的意思。
因为他和白霜算是这档节目的“元老”嘉宾了,从第一期节目就一直在,经历过几次逃亡后,关系也很不错。所以大家下意识的就觉得,他理所当然要留下来照顾白霜。
但问题是……
“燕哥,刚刚你和李导演说,我们都会扮演和自己现实中最为贴近的角色。”
安南原迟疑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邀请票,上面印着花花绿绿的俊男美女,衣着华丽,与路星星现在的形象别无二致。
“我现在扮演的,应该是滨海日报的主编。按照剧情设定,也就是林婷的直属上司。但是。”
安南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正值动荡,重大新闻应该很多才对。但为什么本应该最忙的报社主编,却有心情去舞厅?”
路星星也纳闷的接过来,结果他刚一看到那票上的舞男花名,当场脸就绿了——这踏马的是他啊!
燕时洵立刻就理解了安南原的意思:最忙碌的时候,却去了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娱乐场所,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甚至安南原的身份,很可能和赵真一样,是会对井玢或林婷不利的角色。
让他来陪着白霜,可能不够稳妥。
——谁知道这个身份,会不会带来隐藏的危机。
燕时洵立刻就做出了决定:“路星星,你留在这里。”
白霜没有自保之力,如果井宅里那个小鬼真的对白霜有恶意,那她就是任由宰割的肉。
而路星星虽然年轻意气,做事鲁莽,但他总归也是海云观天赋不错的道士,师出宋一道长,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两个搭配,倒是刚刚好。
——最重要的是,他不用克制自己想要揍路星星的念头了。
路星星傻眼,他还想看池滟倒大霉呢!
没错,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了。池滟敢骂连他都服气的燕时洵,他觉得这和骂他没有区别,他就是想看骂了燕时洵的池滟倒大霉才解气!
但要是陪着白霜,他就不能亲眼看看了。
路星星本来想拒绝,但是当他看到白霜惨白的脸时,又犹豫了。
“行吧。”路星星不甘心的嘱咐燕时洵:“燕哥你回来一定要给我说说,到底是不是池滟出事了,有没有特别惨。”
燕时洵:假笑。
“在出门之前,我想,有一件事你们需要先知道。”
燕时洵换上了严肃的神色,向众人嘱咐道:“有一种简单的辟邪方法,你们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直播前的观众们也屏息侧耳,掏出了小本本想要记笔记。
然后就听燕时洵说:“只要你们想着羊驼吃草,就能保证安全。”
众人:“……”
观众们:[……]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羊驼嚼嚼嚼tui——的画面,并且极为洗脑,一时间都顾不上想别的了。
张无病这样知道前因后果的还好,知道燕时洵是为了让大家不要胡思乱想。但安南原这些从外面回来的,却一时有些懵逼。
但偏偏燕时洵的表情极为认真严肃,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于是,出于对燕时洵的信任,众人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还是一脸恍惚加疑惑的开始想象羊驼。
邺澧看向燕时洵的目光泛起笑意,心中明了他这样做的用意。
即便是错误的答案,也会在人的脑海中留下印记,像是病毒一样传染正常的思维。
如果直接对人说“不要做什么”,人反而会去做什么——甚至不是因为逆反心理,而是大脑下意识接受了指令。
这样,倒不如给一个正向的指令,告诉人们应该做什么。
此时在邺澧眼中,一本正经说出“羊驼”的燕时洵,可爱到过分。
“啊……羊驼。”直到走出房门时,好几个人都恍恍惚惚,一脸懵逼。
连直播上刷过去的弹幕,都变成了清一色的“羊驼”、“羊驼吃草恍恍惚惚”。
不过,倒是真的顾不上去害怕井宅里的惨叫了。
但是在踏进走廊时,众人都瞬间被阴冷的风吹得一激灵,原本恍惚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厚重的实木房门掩盖住了太多声音,此时毫无间隔之后,众人这才清晰的听到那些被忽略掉的声音。
“吱嘎……吱嘎……”
一楼的地板发出或轻或重的轻微声音,像是有谁脚步不稳的从客厅走过。
从这样笨拙的闷响声来看,像是成年的男性。
但是问题是——除了池滟以外,所有人都在这里,那又是谁在一楼?
众人面面相觑,但很快赵真惊恐的看向燕时洵,无声的做着口型:尸体。
不,在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已经死去的大师,他的尸体就放在客厅的地毯上。
燕时洵眉头紧皱,他示意众人等在原地,自己则无声无息的走到楼梯的扶手拐角处,从缝隙中向下看去。
众人看着燕时洵的动作,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只觉得紧张到心跳加速,唯恐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惊到楼下的人。
安南原更是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以往看过的电影画面,尚未看清楼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已经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但或许是因为楼梯缝隙的角度问题,燕时洵并没有看到视野内有任何的人影,或是那具尸体。
他警惕而敏捷的迈下楼梯,一步步试探着前行。
随着他的移动,视野逐渐变换,他终于看到了客厅里本来摆放尸体的地方。
然而,地毯上空空荡荡,只有鲜血和焦糊的碎渣压在羊毛地毯上,尸体却不翼而飞。
燕时洵的心沉了沉。
他并非没有见过死尸复活,但是一旦结合现在井公馆的异象,和那个反噬的小鬼,这一切就变得危险了起来。
况且燕时洵没有忘记……大师的尸体,是突然出现在壁炉里又燃烧起来的,而在那之前,也同样是不见人影,只闻其声。
这让燕时洵极为警惕,不知是否又是另外一具尸体的前兆。
一楼的脚步声和地板声依旧没有停止,燕时洵沿着鎏金扶手慢慢向下,尽可能的将整个客厅都收入眼底。
然而,就在他转过楼梯转角时,却猝不及防,猛然对上了一张血肉模糊焦黑的脸。
无机质的眼珠像是浑浊的玻璃球,无神的直直看向燕时洵,烧灼后的皮肤卷曲翘起,露出下面淡红色的僵肉。
但这张脸的边缘却已经碳化,还向下掉着黑色的碎渣,只烧糊到一半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比完全的焦尸更加恶心,突破正常人可以接受的心理极限。
正是原本应该躺在地上的,已经死亡的大师。
即便是燕时洵,都在照面的一瞬间心脏猛然跳快。
一直战战兢兢哆嗦着,害怕的伸长脖子看过来的安南原,更是一时心理防线崩溃,没忍住直接短促的叫了一声。
但随即,安南原就“啪!”的一下,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惊恐而愧疚的看向燕时洵的背影,害怕因为自己而引来了那死尸的关注。
然而下一瞬间,就在燕时洵刚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张脸竟然凭空消失了!
就和刚刚猛然出现时,一样突兀。
几乎是同一时刻,客厅里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燕时洵的手还下意识的摸向外套口袋,就忽然顿住了。他愣了愣,看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空气,一时间眉眼阴沉,带着沉思。
直播前的观众们也悬着心,被吓得够呛。
[卧槽!那张脸突然贴着镜头出现的时候,我差点吓得直接把晚饭吐出来!太特么惊悚了啊!!!]
[我也!我本来侧躺着缩在被窝里看,现在已经不敢回头了呜呜,总觉得自己一回身也能对上一张脸啊!]
[艹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之前有个人说,比焦尸更恐怖的是烧到了一半的。我觉得我以后都无法直视烤全羊烤鸡了………呕!]
[卧槽卧槽卧槽!!!这他么的燕时洵真是条汉子,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和这种东西对视!就凭这一条,我佩服他!虽然我一个社畜大男的从不追星,但我现在宣布,燕时洵以后就是我大哥了!太nb了!]
[新人,请问这是国产恐怖片之光吗?我们的恐怖片终于要崛起了吗?激动!我看鬼片这么多年,这还是近年来第一部 吓到我的国产恐怖片。]
[日啊,我想知道滟滟怎么样了,我只听到了她的声音,没看到她人啊?燕时洵你给我赶快去找她啊!她要是受伤了我唯你是问!!!]
[……?现在还能有真情实感的池滟粉,是我没想到的。还让燕哥去救她?多大脸呐?况且你以为你是皇上吗?哈哈哈哈笑死。]
[呜呜呜,从刚才听到李导演说电影剧情,我就已经快要吓昏过去了。要是池滟在这里也按照原剧情发展,会不会已经死了啊?所以我们才看不到她。]
[不能,这是李导演给节目拍的小短片电影,你忘了吗?联动嘛,当然要加入双方的元素。不过李导演说的,应该不是电影剧情,他怎么可能剧透?又不是傻子,票房还要不要了。]
[不过这个应该就是剧本,我确定了。要不然李导演不会也有个身份啊,你们没听他自己说吗,他是黄包车夫。看来小病崽是追星成功了哈哈哈,他自己的社交账号里,以前的动态都是鉴赏电影,尤其是李导演的电影。]
[啊啊啊啊啊啊!!!消失了,他妈的那张脸突然消失了!!!]
[比遇到鬼脸更可怕的是什么?是他妈的出现后又消失了啊啊!!!这谁能知道它去哪了,还不如就在眼前盯着看呢!]
[我他么哭了呀呜呜呜,我为什么要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看这个?本来是想要打发无聊,现在可好了,真的不无聊了。就是人快吓死了呜呜。]
燕时洵不知道在直播另一端,几百万观众已经直接被这一幕吓疯了。
他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只在猛然照面的那一瞬间而加速的心跳,也慢慢平稳了下来,重新恢复成稳健有力的跳动。
燕时洵缓步上前,站在楼梯的拐角平台上,站在挑高大厅最瞩目的地方,将整个一楼尽收眼底。
他也因此而看到了一楼的异样。
虽然尸体消失不见,但是走廊的木质地板上,连同着客厅里的羊毛地毯,却到处都染上了斑斑血迹,像是有谁浑身带着血从走廊走过。
这是刚刚燕时洵上楼之前,所没有出现的痕迹。
不知道是在他们在楼上衣帽间时,一楼发生了什么,还是……就发生在他们身处客厅的时候,而他们那时却看不到。
想到那张突然消失的脸,燕时洵皱了皱眉,察觉到了井公馆内的不对劲。
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看不到的存在,就在这里。
也许……那些存在就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睁着空洞黝黑的眼睛,死寂而无声的注视着他们。
大量的血液一直延伸到一楼某间半开着房门的房间前,仿佛是在指示着,明晃晃的告诉燕时洵——你要的答案,在这里。
但直播前的观众们,却明显不这样想。
他们看着直播画面里拥挤的场面,差点直接吓厥过去。
[我就说那个鬼跑哪去了,竟然真的没有走,就一直站在那看着燕哥啊!]
[卧槽,这小孩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一直站在那看着燕哥在笑?笑得我毛骨悚然的都快要吓哭了,从来没觉得小孩子这么恐怖。]
[不对啊,燕哥,燕哥好像看不到他们!你们注意燕哥的眼神变化,他看向那小孩的时候,视线是直的,就像是在他眼里根本没有拿孩子,只有空气一样。]
[孩子傻了,这个人不是死了吗?还是燕哥和赵真把他从火里拽出来的,死得不能再死了吧,为什么他能走动啊,而且燕哥还看不到他。]
[好像不止他一个吧……从刚才起镜头就一直在晃,好几次都带过了本来在镜头外的地方,我怎么看着,好像有好几个人形物体在天花板上趴着呢?]
[……可以不用这么委婉,什么人形物体,那就是鬼。事实就是,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头顶上有好多鬼在看着他们啊啊啊啊!!!]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我,默默抬头往头顶上看。这也太可怕了呜呜,就算我从看这个节目开始,就时不时的往身后看,但那也只是身后啊,头顶谁会一直记得关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鬼在看你,呜呜呜。]
[为什么啊!我相信燕哥,毕竟他曾经是劈碎过大型电动手办的人(狗头.jpg)。但是如果他连看都看不到,那要怎么对付啊?]
[完了完了,你们说得我好慌。]
[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意识到,原来分屏镜头真是个好东西!呜呜呜自从只有这一个镜头,而且还不能选择能看哪段之后,我就一直好担心别的地方。白霜他们不会有事吧?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呢?]
[窒息……所以,不会是池滟故意把所有人都引走,然后想要趁没人的时候,回去杀白霜吧?刚才导演不是说,池滟扮演的那个角色,就杀了白霜扮演的人吗?万一她发现一击不成,决定再补一刀呢?]
[妈呀,看来你们对池滟是真的没有好感了,针对她连什么都想出来了。]
[她到现在没有一句真话,让我们怎么相信她?不过讲道理,这次应该不是,你们看地上,有血……]
燕时洵皱了皱眉,在寂静到呼吸声清晰可闻的井公馆内,他就像是独自站立在群鬼之中,而那个始终不愿意露面的小鬼,却不知道隐藏在哪里,就注视着这一切。
他明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却还是主动走下楼梯,走向那房间。
凭借着良好的记忆力,燕时洵认出来,最开始发出响声的,就是这间房。在那之后,才发生了大师的一系列诡异事件。
“燕,燕哥。”后面安南原吞了口唾沫,颤巍巍的问:“要不,就别下去了吧?”
“总觉得下面好像有鬼啊。”安南原努力压抑着自己被吓出来的哭腔,很担心燕时洵的安危。
他的脑海中,又无法抑制的浮现出那些电影画面。
门后藏着伺机而动的鬼魂,房间里等待人来发现的死尸,被藏进衣柜的尸体还在滴滴答答淌着血……
燕时洵侧眸看了安南原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在你看不到鬼的情况下,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就是真的在等死。”
话音落下,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赵真,立刻坚定了表情,从原地动身,紧随着燕时洵而来。
“燕哥,我和你一起。”
而看到燕时洵好像并不拒绝他们的态度,张无病立刻冲了过来,甚至比邺澧还快了一步。
开玩笑,这可是他的大腿!见过谁会扔下大腿的吗?
邺澧:“………”
他默默的注视着张无病快得和兔子有一拼的背影,再一次深刻觉得,那小鬼的可恶之处。
——虽然把他和时洵安排成夫妻这件事他很满意,还觉得这小鬼不错,有这种实力又无法投胎的话,或许可以去酆都任职。
但是把张无病安排成女儿这件事……
果然这个决定还是草率了些,再看吧。
邺澧冷漠脸,如是想到。
虽然穿着垂地长裙,但这并没有影响邺澧的行动。
在转弯拐向留下血迹的走廊时,他不动声色的快了一步,顿时将张无病挤在了自己身后,然后极为自然的抢在所有人前面,走到了燕时洵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燕时洵:“?”
他低头看了看邺澧骨节分明的有力手掌,无语道:“你是幼儿园小孩吗,怕得还要和别人牵手手?要不要连上厕所也一起牵手去啊?”
燕时洵嫌弃道:“还不如张大病。”
邺澧掀了掀鸦羽般的眼睫,瞥了眼旁边的张无病。
求生欲旺盛的张无病立刻哆嗦了一下,像是感受到危机的小动物,顿时默默的停住了脚步,没敢上前。
张无病:虽然我很想抱爸爸大腿,但是……我妈真凶QAQ。可能只有燕哥这样的人,才能镇得住我妈了吧。
但是想着想着,张无病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燕时洵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人不凶,何以镇恶鬼。”
他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忽然觉得这画面这么和谐。
难道我燕哥这么凶,就是为了镇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导演助理吗?凶人镇恶鬼,噗,这么一说,倒把我妈说成恶鬼了。
张无病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发笑,一时乐不可支。
旁边走过的宋辞:“……”
他看了看还活蹦乱跳的张无病,又看了眼前面的燕时洵,一时有些感慨。
可能,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宋辞想着,就脚下不停的想要往前走,却被张无病一把拉住。
“你干嘛去?”张无病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问。
宋辞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他:“?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
张无病古怪的打量了他两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音量,问:“你是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打扰别人谈恋爱会被鬼追。你没看到我爸妈正在前面打情骂俏呢吗?”
他笃定道:“这种时候,还是跟在后面安全些。没发现大家都跟在后面呢吗?就你一个没眼色的往前冲。”
张无病还试图传授自己多年得来的经验:“抱大腿的第一要义就是,一定不能惹大腿和大腿身边的大佬生气。”
最开始,要不是他大学开学的时候给李乘云居士留下了好印象,连带着让他燕哥也注意到了他,凭他燕哥这样孤狼一样的性格,绝对不会管他那么长时间。
张·抱大腿·颜色一流·无病:计划通√
旁边早就默默放慢了脚步的赵真:“………”
宋辞:“???”
一向我行我素的小少年,简直满脑袋问号,觉得张无病果然还是改名张大病吧。
只有前面默默握着燕时洵的手腕不肯放的邺澧,微微垂下了眼睫,唇边难得勾起了一点满意的笑意。
有个女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夫君,有人要害我。”邺澧的声音平静低沉,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其他人瞠目结舌。
他眨了眨鸦羽般的眼睫,微蹙着眉,向过来的燕时洵道:“我害怕。”
燕时洵:“……”
众人:“……”
真是听不出,你到底哪害怕了……
不过,得益于邺澧绝顶的好容颜,即便他似乎对“害怕”这种情绪过于陌生,以致于连表情都装得南辕北辙,但依旧没有任何违和感。
邺澧垂眸向燕时洵看来时,他墨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无意间从燕时洵脖颈上扫过,带来一点细微的痒感。
燕时洵皱了皱眉,等反应过来时,原本心里的无语也荡然无存,只觉得邺澧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下次你要是想装害怕,麻烦你装得像一点。”燕时洵抬手撑在邺澧的胸膛上,强制推开了一点距离。
但缎光如水的料子下,包裹着的是邺澧结实但不夸张的胸肌,这种奇妙的触感反倒让燕时洵更加不自在,莫名其妙想要远离,于是立刻缩回了手。
“像你这种祖师爷,还能觉得害怕?”燕时洵嗤笑道:“路星星那种傻子都不会信的。”
后面默默围观的众人:……噗。
弹幕上也乐不可支的刷过去:[最牛独立音乐人路星星,风评被害。]
[从桀骜音乐天才到被师叔嫌弃的小傻子,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燕哥和这位……不知名先生,是什么关系啊?这个互动看得我脸发热是什么情况?]
[有一说一,这位知名不具的先生穿这身裙子,是真的好看。顺便,我能求个链接吗?想知道服化组是从哪买的。]
邺澧对众人的反应并不在意,只是带着笑意看向燕时洵:“世文不想保护婉秀了吗?”
燕时洵:“……你要这样说,那我还真是反驳不了。”
他一时也不再纠结邺澧的事,只当邺澧是戏瘾发作,突然想扮演井氏婉秀了。就这样任由邺澧跟在他身边,走进了房间。
井公馆很大,自然也有用来招待客人的客房,一楼的几个卧房都是作此用途。
而那位大师的尸体突然出现前,燕时洵听到的脚步和开门声,都是从这里开始的。燕时洵不由得猜测,是否这位大师在剧本里也有自己的角色,并且是井家的客人。
随着燕时洵推开门,门轴一点点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随即展示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间到处喷溅着鲜血的房间。
当即有人发出了惊呼。
李雪堂也被这样残忍的场面惊到了,一时愣愣的看着房间,无法回神。
燕时洵的目光从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发现正如自己所猜测的,客房里并没有太多生活的痕迹,只是个临时居住场所。
地上还摊开着一个竹编行李箱子,已经彻底被血液浸透,但依稀能够看到,那里面除了衣物以外,还有些纸质笔记。
燕时洵走过去,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抽出手帕,包在手上,弯腰将那笔记拿了起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笔记的主人并没有像这个时期绝大多数人一样,有使用钢笔的习惯,而是用的碳笔,写下来的字迹并没有被血液洇开。
燕时洵翻阅笔记,发现这是一份针对井玢所做的笔记。
哪天哪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写得清清楚楚。
就像是一份跟踪监视报告。
但却不仅如此,笔记里还记录了井玢的家庭关系,甚至在一句“疑似与编辑林亭为地下恋情”上,反复加重了笔记。
燕时洵侧身向门外的李雪堂看去,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李导演,对这间房间的主人,你有什么见解?”
“你来时应该看到那具尸体了,我相信你不会陌生,他正是你请来主持开机仪式的大师。”
燕时洵平静叙述道:“在我们失去意识被拉进这里之前,这位大师就已经死在了酒店的楼梯间内,刚刚他出现时,也已经是尸体的状态。”
“导演,在你的剧本里,你觉得他的身份应该是什么?”
“监视井玢吗……”
李雪堂在听燕时洵给他简单概述了一下笔记内容后,沉思了片刻后,道:“还记得我说过,林琼能够有机会逃跑,是因为有人帮助他吗?”
“因为这个人和管家缠斗,所以林琼才能趁机离开,而这个人也被管家杀死。”
李雪堂道:“在我的剧本里,井公馆的一楼,确实有一位客人、他是当时滨海市的风水先生,是井家给井玢请来看房子风水的。但是,他同时也是旧派势力的人,被派来帮助林琼成事。”
“不过,林琼所不知道的是,这位帮手除了帮助她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监视林琼,在她得手后,将她也杀死在井公馆,做出全家人被抢劫杀害的假象。”
在井玢这个公派留学生当家之前,井家是个思想旧派的家族。
虽然他们并不故步自封,也看到了时代必将迎来的发展,所以同意将井玢送出去求学。但是,很多习惯是一时半会改不掉的。
比如盲目迷信风水和八字。
在发现井玢最近常常被针对后,井家一边帮忙追查,一边却也请来了一位大师给井玢,想要看看是否是宅子风水有问题。
井玢虽然无奈,但为了家人安心,却也只好让大师在家中暂住,等他腾出功夫再说。
可是,旧派势力自然对旧派人士掌控力更强,那位大师从来和井家不是一条心。
猝不及防得知了一条死讯的观众们:[!!!]
[我开始慌了,所以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真的死了个人吗?还是剧本?]
[啊啊啊!!我本来还没太害怕,想着“只要我不害怕,你又不能对我做什么”,就没太害怕鬼什么的。但是这个鬼,它,它杀人啊!真的杀了!!]
[卧槽!这节目玩得也太嗨了吧?!这种剧本都敢拍?怕不是过审小王子,上面有人吧?]
“那位大师可真是学艺不精,接下委托前,竟然没有给自己算一卦。”
燕时洵嗤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雪堂点了点头,却也意识到了什么:“你们刚刚说,池滟她养小鬼……该不会,我请来的这位大师,就是帮她的那位吧?”
“所以有时候,也会不由得感慨,没有人能逃得过天地大卦。”
燕时洵看着手里的笔记,眼带讥讽:“他以为自己能够逃得走,但是兜兜转转,他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死亡。”
等等……
燕时洵忽然被自己的话提醒,意识到了什么。
池滟对那小鬼的控制欲强得不正常,但以他来看,池滟并非控制欲强的人,反倒更注重利益。如果是这样,那应该就是那小鬼有什么特殊之处,让池滟不愿放手。
最重要的,那小鬼恨极了池滟和帮池滟的大师。
小鬼想要用最令他们恐惧的方式,折磨然后杀死他们。既然大师已经回到了起点,那为什么不会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呢?
所有的起点,比他本以为的还要早的地方……
“李导演,你刚才说,你深入了解过井家?”燕时洵问道。
李雪堂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井家除了现在的井家老太爷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孩子?”燕时洵道:“比如,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
李雪堂努力思索,好半天,才迟疑着道:“这个我不清楚。但是,京城井家,倒是有一个不能提的孩子,好像死得很早。”
一道灵光,瞬间从燕时洵心头划过。
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百年前的老滨海了。
——因为那小鬼,是井家的孩子。
井家之所以会追查池滟,池滟之所以会得到林琼这个身份,都是因为……
在那小鬼看来,池滟和林琼,都是导致井家悲剧的人。
所以他要回到一切最初的起点,想要在所有悲剧还没有发生之前,就杀死池滟和林琼。
至于那位大师,更是被小鬼带回了最初的起点,想要在这里了结一切。
但,既然在原本的故事中,带着杀死林琼的任务的帮手死亡,那林琼就相当于逃过了人的追杀。
可小鬼不会放过池滟。
所以——
燕时洵猛然看向门外。
而这时,他忽然模模糊糊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孩童。
孩童抱着皮球,仰着婴儿肥的小脸,正认真的看着自己。
燕时洵不自觉的低下头,与那孩童对视。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你只想回到一切变糟之前,是吗?”
孩童没想到燕时洵会看到自己,一时有些惊讶。
他歪了歪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你看得到我。”
“为什么呢,你不想杀我吗。”
孩童的声音带着天然的软糯,用可爱的声线说道:“我可是鬼,厉鬼哦,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
燕时洵缓缓走过去,在孩童面前蹲下身,细心的没有让孩童继续仰头。
“但一开始成为鬼,并非你本愿。你想不想,重新成为人?”
孩童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拖着软糯清澈的声音道:“恶鬼入骨相,既然做了鬼,哪有做人的呀?愚蠢的大哥哥。”
猛然从一个孩童口中听到恶鬼入骨相,燕时洵心中一惊。
但是当他眨了下眼,再想向那孩童发问时,却发现那孩童的身影已然消失。
倒是旁边的安南原吞了吐口水,颤抖着问:“燕哥,你,你在和谁说话?”
燕时洵皱眉:“你们看不见?”
所有人齐齐摇头,脸上带着茫然。
自己刚刚也是突然就能看到那孩子,之前一直都没有……
燕时洵的眸光沉沉,心中有了猜测。
那孩子刚才在发现自己能看到他后,问了为什么自己不想杀他,想必对那孩子而言,这两件事有着必然的联系。
——只有不想伤害,不畏惧那孩子的,才能看到他。
燕时洵一时错愕,意识到那小鬼将他们所有人拉进这里的目的,可能和他最初猜测的有所出入。
但不等他细究,门外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奔跑声。
所有人里,只有池滟穿了高跟鞋!
燕时洵立刻起身冲了出去。
一阵香风混杂着血腥味,从走廊里刮过。
第140章 童声咯咯(20)
常年位居高位,又因为工作的敏感性,井老太爷一向没有随身使用电子产品的习惯。
然而这一次,他却破天荒的捧着平板看直播,一路上都没有放下过。
井老太爷怔怔的看着直播里井公馆的模样,幼年时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翻涌而上,让水汽一时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哒哒哒从走廊跑过的画面,也记得自己调皮的躲在屏风后面,听父亲和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谈判。
他在那间宅子里度过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直播下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勾起他鲜明的回忆。
井老太爷很清楚,在记载上,他是个不存在的人。
因为母亲林婷的愧疚,她始终拒绝接受父亲井玢的妻子身份,认为这个名分应该属于井氏婉秀。于是,连带着母亲生的孩子,也一样不知其父。
就连井老太爷的妻子都曾向他抱怨过,如果不是林婷当年太过坚持,他本应该是写进历史书的人,接受来自父辈母辈的荣耀。
但是,井老太爷却很感激母亲。
他知道母亲这样做的用意——让他躲避过来自父母身边的危机,也不用背负着父母盛名之下带来的阴影。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他所想要做的事,他是自由的。
母亲一直认为,哥哥的死,有他们夫妻树敌太多的原因,不知何时害了那个脆弱的孩子。所以,母亲将满心的愧疚都补给了他,他们那代人没能享受到的自由,他们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儿啊,做个愚钝的富贵闲人就好。’
父亲曾慈祥拍着他的头,告诉他:‘我选择了这条路,但你可以享受安稳的盛世——我和你母亲,还有无数同人所在做的,就是为了你们能欢快的走在街道上,不用担心头顶上有呼啸而过的炮弹。’
父亲死的时候,也拽着他的手,说:‘愿你的头顶,太阳永不坠落。’
父亲死后,母亲虽然悲痛,但却依旧奋战在自己的阵地上。她以笔为刀,怒斥奸贼,在艰辛的年代里守护了一颗火种。
但井老太爷亲眼看过父母的坚持,又如何能放任自己纵情玩乐?
——即便他有这个资本。
所以,在从父亲的师友那里得知了父亲一生的故事之后,那时尚年轻的井老太爷,做出了决定——到父亲曾经战斗的地方去!去继续父亲未竟的事业!
父母在,不远游。
游必有方。
井老太爷向母亲说明了自己的心意,然后毅然离家,这一走,却再也没能回去过。
直到父亲死亡十年后,母亲也在井公馆去世,井老太爷始终没能赶上再看母亲一眼。
就连母亲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也越发模糊。
到现在,他只依稀记得母亲漂亮的旗袍,和手腕间的钻石手链。当她走过时,玫瑰花的味道清浅浮动。
井老太爷以为自己忘了。
然而,直播勾起了他所有的记忆。
“这个电影的导演,叫李雪堂是吗?”井老太爷感慨的点点头:“他有心了,把当年井公馆的场景还原得一模一样。”
即便是他来,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不过,这话说出来之后,井老太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原本因为陷于回忆而放松的面容,慢慢凝重了起来,看向直播的眼神也忽然锐利。
井老太爷不怒自威的眼神,令旁边的秘书团瞬间打起精神。他们在心里暗暗摇头,想着李雪堂真是走了步错棋。
即便拍摄有关传奇外交官井玢的电影,可以引来井家的关注甚至给予些便利。但是常年在老太爷身边的人都知道,那段老滨海时期的记忆,是老太爷视为珍宝的东西,不可以轻易触碰。
一旦拍不好,或是老太爷看到了不满意,那李雪堂就要有困难了。
比如现在。
秘书们都以为,井老太爷是看到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情节,或是井公馆里有不对的摆设,所以让井老太爷生气了。
却见井老太爷盯着直播良久,忽然迟疑道:“井公馆这个还原程度……”
是可能的吗?
井老太爷自认为不是对网络时代一无所知的人,但他看着镜头下,和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井公馆,还是惊到了。
——这已经不能用细心或者高科技来解释,而更像是真正把百年前的井公馆,搬到了镜头下。
他甚至在镜头扫过壁纸时,看到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划痕。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小时候刚学写字的时候刻上去的,父亲发现后哈哈大笑,说我儿真棒。
连带着旁边的他国外交官也跟着笑起来,带动着那时候年幼的他,也傻乎乎的跟着笑起来。
那是永远繁忙严肃的父亲,在他印象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模样,所以,他记得很深刻。
井老太爷是知道李雪堂包下了整个租界区的事情的,刚刚秘书已经向他汇报过。不过,他并不觉得墙纸上的划痕,是因为实景拍摄。
在九死一生回来后,还是个青年人的井老太爷就立刻回到井公馆。却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母亲。
那段难捱的时光中,他数遍了井公馆每一道砖缝,想要从那里扣出一些温情的记忆,温暖他当时失去了所有亲人、冰冷的心脏。
后来,国运昌盛,井老太爷也带头将井公馆捐了出去,作为文化遗址和井玢个人博物馆。
他很清楚,因为岁月和时局,井公馆伤痕累累,幼年时留下的印记,早就被后来的伤痕覆盖,让他想寻回和父母共处的时光都无法如愿。
而现在……
井老太爷心脏猛地一跳,想到了一种大胆的猜测:“这就是百年前的井公馆!”
不是什么还原,不是遗址实景拍摄,而是就在百年前的老滨海!
秘书们惊诧抬头。
但井老太爷却越想越对。
池滟现在就在那里,而自己的哥哥,似乎对池滟做了不少令她吓破胆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哥哥一定也会在那里!
他的哥哥是恶鬼入骨相,身上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异常,众鬼畏惧。
如果是哥哥的话,那直接回到百年前的老滨海,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似乎是为了验证井老太爷的猜测。
下一刻,镜头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他穿着小西装背带裤,神气又可爱。他的手里还拍着皮球,自己和自己玩得很高兴。
在小男孩出现的那一瞬间,井老太爷觉得,自己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他愣愣的看着镜头下鲜活的孩童,眼泪竟然翻滚在眼底,发出轻微的哽咽声。
旁边的中年人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平板上看,却觉得这孩子好像在哪见过。
缓了片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不就是,父亲珍藏的那张老照片里的那个小孩吗?
所以——
“大伯?!”
中年人诧异的喊了出来。
井老太爷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摩挲,像是这样就可以穿透时空的限制,与他早已夭折的哥哥对话,看看哥哥瘦没瘦,过得好不好。
他已经耄耋老矣,可他的哥哥,还没有长大。
井老太爷的喉咙间发出死死压抑的哽咽声,一直挺拔而仪态完美的身躯,也像是猛然被压塌一样佝偻下来。
从父亲的反应中,已经说明了一切。
中年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屏幕,随即慢慢意识到——“池,滟!”
他磨了磨牙,咬牙切齿的低吼。
“现在他们是在租界区是吗?准备一下,我要进入租界区。”
井老太爷勉强压下了自己的失态,即便他的眼圈依旧泛红,但向秘书下达指令时却依旧沉稳庄重,气度不凡。
“抱歉,我刚刚与那边的人通了电话,但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恐怕会有阻力。”
秘书愧疚于没能做好工作,道:“李雪堂和节目导演张无病都无法取得联系,进入租界的跨江大桥因大雾被封,目前接管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负责人进入租界区,无法联系。”
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但目前的情况,依旧无解。
井老太爷没有怪罪。
秘书不知道井家有个孩子是恶鬼入骨相这件事,即便因为级别够高而知道特殊部门,但终究是不会往那方面想。可他却隐隐猜到,恐怕这一切,都和他的哥哥有关。
飞机落地在滨海机场,井老太爷利落拒见了来接机的官员,利落直奔租界区。
然后,就被官方救援队尽职尽责的挡在了封锁线外。
“太危险了。”
救援队长摇摇头,拒绝了井老太爷一方的请求:“从太阳落山开始,雾气就越来越重了,现在的能见度不足半米。而且我们请来帮忙的宋一道长说了,这是瘴气,人一进去连方向感都会被削弱。”
“你们就算是强行进去,恐怕还不等过桥,就直接在桥上失去方向一头扎进江里了。”
无论秘书怎样交涉,救援队长始终都只有一个答案——“不能让你们做眼看着会死的事。”
“如果有办法,我们早就进去了。”
救援队长苦笑,看着手机上依旧显示电话打不通的页面,担忧道:“我们负责人和海云观的道长一起进去的,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甚至连个专业人士都没带,就更不可能让你们进去了。”
救援队的态度很明确且强硬了。
已经有人处于危险之中,所以,不能再增加这个人数了。
然而,井老太爷却拄着拐杖,从后面的防弹轿车里走了下来。
他花白的鬓发被寒冷的江风微微吹起,紧紧抿着唇,看向江上大雾的方向。
井老太爷虽已老矣,但时光却在他身上留下了另一种东西——威严和气场。
当他严肃以对时,没有任何人敢直接反驳他。
“我不需要专业人士。”井老太爷面容严肃,眼中却隐含着温情的笑意:“我的家人在那里,我相信,他像我思念着他那样,也思念着我。”
“他会让我去见他的。”井老太爷眼角的皱纹眯起,显得和蔼又近人。
明明已经等了很久,但他却忽然连一分钟都不想等,只想立刻见到哥哥。
焦急得不像是那个让所有他国发憷的外交官,反倒像是几十年前,那个被哥哥握住了手指的婴孩。
救援队长听得一头雾水,深觉负责人这份统筹一切的工作之艰辛,一时恨不得直接转身扎进江里。
但无论救援队长怎么抗拒,在井老太爷执意而为,并说明了安危自负的情况下,也无法阻止。
井老太爷所有人都没带,自己一个人越过封锁线,走上了跨江大桥。
这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井老太爷走动的步伐,原本浓白到无法视物的大雾,却一步步散开。
如摩西分海一般,在大雾之中,劈开了一条直通向大桥另外一侧的道路。
救援队目瞪口呆,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拎着急救工具箱就往井老太爷身后冲。
虽然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要跟在井老太爷身后,蒙混进入。
然而,井老太爷没走过一步,大雾四合,原本露出来的道路又重新掩盖在大雾之下。
就像是,无声的拒绝。
中年人急得不行,生怕老爷子在那边出点什么意外。
但井老太爷却面容带笑,心情高兴到无法掩饰。他甚至有些紧张,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袖口,想要让自己能以最完美的样子见到哥哥。
他将大雾的情况看在眼里,心中越发坚定——他的哥哥,就在这片浓雾后面,在等着与他团聚。
……
井宅的楼梯上,原本追着皮球跑上楼的孩童,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他抱起心爱的皮球,回头看向身后。
那是跨江大桥的方向。
孩童的眉眼弯了弯,似乎是在笑。他前后仰了仰肉嘟嘟的小身板,显出几分期待的喜悦来。
……
但燕时洵对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他在意识到池滟很可能在从走廊里奔跑而过后,就立刻拨开众人冲到了走廊里。
然而奇怪的是,高跟鞋的声音还在,池滟却不见人影。
燕时洵一时愣在了原地,原本凶猛的势头顿了下来,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并且不仅如此,高跟鞋的声音一直没有远去,像是还在一楼仓皇无章的逃命。
可偏偏,哪里都看不到池滟的身影。
燕时洵强行压下自己的疑惑和烦躁,静下心倾听那声音的来源。
但那声音不像是从一个地方传来的,反而环绕着客厅回荡,像是围着燕时洵发出的立体音一样,让人无法准确辨认出方向。
燕时洵微微垂下眼睫,平静的慢慢扫视过自己眼前的场景。
忽然,一道红色从客厅墙上装饰的镜子里闪过。
池滟所穿的旗袍上,就有大面积的红色花朵图案!
燕时洵反应迅速,身姿敏捷的立刻冲了出去,直冲向镜子的方向。
当他抵达镜子前面时,因为速度过快,镜子里照映出来的景象因为角度的变化,还没有完全消失。
所以燕时洵猛然看到,就在他面对镜子时,镜子里面映出的,却不止是自己的身影。
还有池滟的!
在镜子里,她神色仓惶的站在自己的侧后方,鬓发松散,形容狼狈。原本装饰在鬓发间的贵重首饰,已经在逃跑中不知道丢去了哪里,耳坠和项链也是。
失去了这些华美首饰的点缀,让池滟看起来仿佛黯淡了不少,不像是第一眼见时的那种惊艳,感叹于滨海富贵奢靡的繁华。
就像是插满着偷来的凤凰羽毛的山鸡,终究被扒下了漂亮的点缀,露出了原本不堪而丑陋的样子。
不过,池滟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
她慌乱的四处看着,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的追杀。她知道那东西会置她于死地,所以即便跑到肌肉酸痛也不敢停止。
燕时洵心中一惊,立刻用余光扫向自己身后却没有回头,以免惊到池滟,让她从镜子能够照得到的范围跑出去。
而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他的身后并没有池滟的身影。
肉眼看不见,却可以借助于镜子……吗?
但明明池滟就站在那里没有动,高跟鞋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止,还在绕着空荡的井宅盘旋。
燕时洵的眸光闪了闪,对池滟如今的处境有了猜测。
而此时,池滟也像是忽然发现了燕时洵的存在。
在短暂的错愕后,池滟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神色,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而诚恳,立刻就小跑着向燕时洵过来。
丝毫看不出片刻前,池滟还在衣帽间怒斥燕时洵,骄傲又底气十足的模样。
至于那些对燕时洵的痛恨和轻蔑,已经统统变成了对他的哀求,唯恐他再次不肯伸手救自己。
燕时洵看出了池滟的想法,他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没阻止。
毕竟如果他看不到也就无所谓,但既然发生在他眼前,那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是生死大事。
然而,并不需要燕时洵做出不符合他本意的决定。
不等池滟跑到燕时洵身边,从侧方忽然冲出了一道人影,直扑池滟而去。
池滟原本觉得得救了而松了口气的表情,立刻重新变得恐惧起来。
为了躲避那身影的追杀,她不得不脚下拐了个弯,向着远离燕时洵的方向快速跑过。原本曼妙的背影,现在只剩下逃命的狼狈。
而燕时洵也在那身影从镜子里一闪而过的瞬间里,看清了那到底是谁。
——已经死去,刚刚出现在他眼前一面后,就又立刻重新消失的大师。
不仅如此,在这一刻,通过镜子的倒映,燕时洵忽然看清了他们所以为的空档井宅里,实际上有多拥挤。
鬼魂游荡在池滟身边。
在她从沙发跑过去时,沙发下面伸出的断手抓住了她的脚腕,让她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当她想要转过拐弯时,却有鬼魂挡在她的面前,让她在来不及反应之下直直撞了上去,速度顿时慢了下来,差点被身后伸来的手臂抓住头发。
棚顶上,同样有一团团只有隐约人形的黑雾趴在上面,直直的看向池滟,似乎被她的狼狈模样愉悦到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童真的笑声回荡在拥挤着鬼魂的老宅子里,显得阴森而骇人。
燕时洵没有片刻耽误,立刻移动着位置,从不同角度里看着镜子倒映出的池滟身影。
他看到池滟在井宅里疯狂逃窜,一路顺着楼梯上了楼,然后消失在了镜子所照到的范围内。
燕时洵失去了池滟的现状。
但是,在池滟逃亡的同一时刻重新响起的惨叫声,却在显示着池滟现在的状况,绝对称不上安全。
随着镜头,跟着燕时洵一起看到了这一切的观众们,已经有种感同身受的紧张窒息感。
[草草草!这是什么逃亡游戏吗?我他么刚刚才发现我差点把自己憋死,忘了呼吸了啊!]
[虽然我不喜欢池滟,但我真的得说,池滟这样挺惨的。别说她一个女的,我这种本来以为自己胆子算大的男的,都差点被刚刚那一幕搞得心脏跳出来。]
[日啊!这是四面围堵,到处都是鬼啊!池滟真的能活下去吗?不对,我应该问:正常人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成功活下来吗?]
[不管这个剧本里的反派BOSS到底是谁,但是我觉得,他一定和池滟有不小的仇恨啊……这根本就是奔着让她死去的!]
[但是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燕哥的动作?明明刚才池滟就从他眼前跑过去,但他愣是没反应,在原地站了半天才往镜子前面冲。好奇怪,他是不是看不见池滟啊?]
[镜子,镜子啊兄弟们!!!你们看镜子里,能照出池滟的身影。燕哥是不是用肉眼看不见,只能通过镜子看到啊?要不然他不能来回转啊,像是在调整角度一样。]
[燕哥刚才那动作,让我想起了我用光学显微镜调整视野的样子。我觉得你分析的还真有道理,之前不也是吗,那个小孩站在燕哥旁边,燕哥也没发觉。]
[我就说!以燕哥的作风,他不可能视若无睹。]
[等等!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吗?原本所有人都能看到池滟吧?但是现在不仅是燕哥,其他缩在客房门口的人也一脸茫然,看起来好像他们所有人都看不到池滟啊!]
[卧槽,你说得对!就从池滟落单了之后,事情就变得不对劲了。你们记不记得,最开始那声惨叫也是在她落单之后?其他所有人都围着白霜,只有她一个人在外面。而当时的镜头也跟着去了衣帽间,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以那为时间节点,事情发生了改变……我有个不好的猜想。]
[我也……]
[池滟,该不会已经死了吧?要不然怎么解释大家突然看不见她的事?]
[!!!你们还在这讨论什么啊?这要是真把你们放在片场,以你们的警惕程度,绝对活不过五分钟!你们没发现客厅门外面站个人吗?一直看着燕哥。]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啊!!他,他为什么只有一半脸啊!卧槽,好像连肩膀都是一半的,我都能看到心脏的肌肉和血管了,就像是被炸掉了一半身体一样。呕!]
[不止这一个!你们再仔细看看!!!]
观众们在直播前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拼命摇晃燕时洵,告诉他他身边全是鬼。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焦急,燕时洵都无法接收到他们的信号。
他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并没有急着去追池滟,反而眸光沉沉的看向自己面前的镜子。
既然他无法用肉眼看到池滟,那即便他追过去,恐怕也没有用。
井宅里不是到处都有镜子,而他也没有搞清,是只要反光就可以,还是只能由镜子来作为媒介。这样贸然追上去,他甚至连池滟在哪、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遑论救她。
况且,他刚刚从镜子里看到,池滟根本碰不到自己,就像是鬼魂一样,手从自己的手臂旁边穿了过去。如果反向逆推,他能不能触碰池滟、救下她,还是另外一回事。
燕时洵很确定,自己是活着的。
那如果是碰不到他的池滟……
他的眸光暗了暗,已经做好了池滟很可能已经死亡的准备。
燕时洵看到了镜子里的倒影,迅速反推论,逐渐摸向真相的边缘。
但一直缩在后面的众人,却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到这一切,只能听到池滟的惨叫声和高跟鞋声。
安南原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的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上厕所。
人嘛,一被吓就疯狂分泌肾上腺素,想要帮助肌肉用以逃跑。
但是大脑在执行指令的时候,总有些连带的小效果,比如——利尿激素。
“燕,燕哥。”
安南原哭丧着脸,想要和燕时洵说自己要去上个厕所,却没胆量出口。
所有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翻滚,他既想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惨叫,池滟到底怎么样了。
又想问池滟现在在哪,燕时洵为什么又一直站在镜子前面,是又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但是所有的想法划过后,只有“想要去厕所”这个想法越发牢固,逐渐盖过了其他所有想法。
燕时洵那句“羊驼”对别人尚且有用,但对安南原强悍的联想能力而言,却是杯水车薪。
此时因为急切的尿意,安南原的脑子里开始自动播放他看过的电影片段。
诡异的别墅中,说要去上厕所却再也没回来的队友,当其他人去找他时,却发现他死相狰狞的死在了厕所里,被开膛破肚,肠子甩了满地。
还有,当人哼着歌愉快的在厕所方便时,松懈的精神让他没有发现,就在旁边的窗户外面,一张人脸死死的贴在窗户上直到变形狰狞,直直看向他的背后。
或是漆黑的学校厕所里,半夜起床上厕所的学生迷迷糊糊推开隔间的门,然后就发现在昏暗的隔间里,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下一秒,惨叫声响起。
恰好在安南原胡思乱想到这里时,池滟的惨叫声也适时响起,虚幻和真实重合,混为一谈。
安南原吓得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一口气到顶,脸憋得发青。
他打定主意了,就算自己憋死,也绝不去厕所了!
他可是看过恐怖电影的,知道规律,绝不落单和去厕所!
站在旁边的李雪堂奇怪的看了安南原好几眼,觉得这流量偶像是不是有点毛病,怎么脸都发青了呢?
出于前辈对后辈的爱护,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李雪堂的心防也松了松,本来严肃的人也对安南原有了种可怜感。
李雪堂立刻伸出手拍了拍安南原的后背,安慰道:“别怕,这么多人在这,池滟不会出事的。”
安南原却身体一抖,狼狈的一夹腿,脸色青红交加。
好在他身为偶像,对自己的管理很严格,还算反应得及时,立刻重新憋住了。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吓出了一身热汗。
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一时连整个人都脱力,变得软绵绵起来。
安南原:李雪堂导演,我谢谢你,特别谢谢你。
其他人倒没注意到安南原和李雪堂之间的互动,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燕时洵身上。
“燕哥,池滟她还好吗?”
赵真话虽然问出了口,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如果救池滟会导致我们的处境不安全的话,其实也可以稍微忽略池滟。”
虽然赵真不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一直踏实稳重。但他毕竟也还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憎和优先级。
在经历过池滟亲口承认用阴毒法子养小鬼、又毫无愧疚的想要杀了白霜后,赵真对她的印象已经跌入了谷底。
现在对他而言,天平显然偏向一起出生入死的节目组伙伴。
如果救池滟会导致节目组的伙伴们陷入险境的话,那他宁可站出来当这个恶人,舍弃池滟。
不过,赵真对燕时洵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如果是张无病,就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燕时洵是个冷漠的人,但那冷漠之下,却隐藏着深刻的温柔。
但,燕时洵的温柔珍贵而稀少,只给值得它的人。
在燕时洵眼里,从池滟承认她想要杀了白霜之后,她原本已经缠绕满身的黑雾,就彻底没过了天灵盖,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孽力的因果已经彻底吞噬了池滟,从那一刻起,天地厌弃,酆都审判。
只要池滟不是活生生死在自己眼前,燕时洵已经懒得管她的事情。
况且燕时洵做决定从来干脆利落,在这种危机四伏之地,他当然选择保其他没有因果孽力的人。
比如节目组的人,还有李雪堂。
不过对于赵真而言,说出这种话依旧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咬牙说出前,已经做好了面对指责的准备。
却没想到话一出口,众人都或轻或重的表露出同意的态度。
——池滟连自己的迷妹都能下手,怎么能保证如果她不会对他们也下手?
最怕队友捅刀啊,防不胜防。
“不过我倒是认为,现在有另外一件事情,远比池滟重要。”
“——我们要怎么上楼,怎么离开客厅。”
燕时洵抬眸,看向镜子里池滟逃跑的楼梯,平静的眸光之下,暗流涌动。
上楼?这又什么难的?
其他人奇怪的顺着燕时洵的视线看去,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客厅挑高数米的墙上,挂着很多幅品位不俗的油画,还有对这个时代而言极为奢侈的照片。
但是现在,那些油画和照片里的人影,都仿佛在晃动着,脸上做着各异的表情,像是活了过来。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路冷到胃里。
“我的妈……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两个答案。其一,这是那个小鬼所为。从他刚才和我对话的内容来看,他很可能也是恶鬼入骨相。”
燕时洵冷静分析道:“因为我自己就是恶鬼入骨相,所以我很清楚,他能做到什么程度。更别提那是个用胎儿的血肉和魂魄,生生喂出来的厉鬼。”
“其二……”
燕时洵的目光慢慢移动向众人,皱眉问道:“你们想羊驼了吗?”
众人:“?”
原本瑟瑟发抖的观众们:[??]
“我之前好像一直没有对你们说过真相。不过现在,我觉得就算隐瞒也没有必要了。”
燕时洵瞥过身侧巨大的欧式落地窗,玻璃上印着一连串的手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趴在玻璃上向棚顶爬去。
而透过落地窗,燕时洵能够看到,原本只有喷泉的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口井。而一个白衣女人正拖着长长的头发,缓慢从井里爬出来。
不仅如此,就连客厅的镜子里,都传来“砰!砰!”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束缚,从镜子里跑出来。
众人虽然因为宅子里忽然多起来的杂音而疑惑,但还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唯独安南原,他原本就因为强忍着不敢去厕所而青红交加的脸,彻底因为惊恐而黑了个彻底。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前在从报社大楼飙车过来的时候,路星星就警告过他,不要胡思乱想,会成真。
啊这。
安南原僵住了。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好像因为恐惧,而不自觉的想起了很多看过的电影片段。
包括各大著名电影。
不,不会吧。
安南原欲哭无泪,心里还有一点侥幸心理。觉得万一呢?万一不是他的问题呢?
然而,燕时洵的话彻底击碎了安南原的美好幻想。
燕时洵却漠然看过来,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说出了真相:“让你们想羊驼,是因为这个好歹没有杀伤力。”
“这座宅子,不,整个租界区都已经被鬼气笼罩。在这里,所有想象的东西,都会变成现实。也就是说,当你认为这里有鬼,那就有鬼。”
“而刚才——很显然,有人想象出了群鬼夜行。”
“现在……”
燕时洵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了安南原身上:“欢迎来到地狱级难度,万鬼追杀。”
众人:“!!!”
观众们:[卧槽!!!]
话音落下,玻璃窗猛然被击碎,发出巨大的声响。
深秋冰冷的夜风猛然灌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蜘蛛一样支着四肢从地上爬进来的、从窗户里飘进来的,狞笑着从转角现身的……厉鬼。
们。
众人:“……”
众人:“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