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塔(结局篇)
他
荆白屏息凝神,试着将白玉缓缓靠近这面画着山水的墙壁。他发现二者的距离越近,白玉的光芒愈盛。
这画既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墙面上,无论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肯定都和失忆以前的他相关。
白玉虽然是失忆的他带着的,但后来也和白恒一挂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两者终于有了联系,荆白看起来镇定,只是在副本里养成的惯性。
他早已经等得够了。
无论画和白玉究竟有什么关系,意味着什么,他要一个结果。
荆白将手中的白玉轻轻贴到墙上的山水上,这让他的手也无可避免地接触到了墙面。
摸上去才知道,这墙面早已经不是墙了。触感很特别,不是冰凉的,也不坚硬,像隔着一层纤透的薄膜,去触摸一潭清水。
那感觉不是湿润的,却能感觉到手底下水波的涌动,好像在感受水的生命和心跳。
就在这一刻,原本只是散发柔光的白玉忽然光芒大盛!
荆白只来得及看见一股白光在自己手中爆开,几乎以为白玉出了什么岔子。他被强光刺激得闭上眼睛,第一反应却是将它攥紧。
再睁开眼时,他听到了风声。
风原本的声音更加凛冽,可他现在站在一处山林里。林子里的风被葱茏的树木挡去大半,吹在脸上是柔的,伴着耳边沙沙作响的枝叶摇晃的声音。
这看起来像是生长了许多年的深林,树木参天,头顶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只有缝隙投下一些阳光的斑点。
侧边有一道蜿蜒的小溪,正叮叮咚咚地流过崎岖的石块。水流细细浅浅,却十足清澈透明。
这环境有些眼熟,尤其是溪水和石头,和山水画上的也太像了。
地上有星星点点的野花野草,大树的落叶不算多,脚下泥土能踩得很坚实。荆白轻轻吸了口气,感觉到这里的空气非常新鲜,漫溢着草木的清香。
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红线缠绕在他指尖,而之前光芒大放的白玉,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里周围除了他,只有茂盛的植物,说得上空荡。他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视线所及,没有任何可以称作出入口的地方。
荆白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摸最近的一棵树。直到指尖触摸到树木粗糙的外皮,他才确认它是真的存在着。
这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空间。
他这才留心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自己似乎正在一个比较缓的坡面上。
如果一切都对应那幅山水画的话……小屋在山巅,他充其量到了半山腰,还得继续往上走。
爬山而已,副本里他有充足的经验,何况这里天高云淡,风清日朗。虽然一路上不闻鸟语虫鸣,见不到别的活物,也比忧心树林里的蛇虫鼠蚁好些。
荆白脚步轻捷,一路往上攀登。
等真爬起来,荆白才发现,这座山在画上看起来高耸入云,险峻奇拔,爬起来似乎还好。又或是他出现的地方虽然是山腹处,却是偏高的位置。
总之,他自觉并未消耗过多体力,便已经瞧见了山顶。那座小屋矗立在峰顶之处,沐浴在阳光里。
他在下面看着,那间屋子几乎是金灿灿的。再往上,则是无边无垠的万里晴空。
能看见山巅,说明路没有走错。
荆白心里绷紧的弦这才松了下来。他加快脚步,默不作声地继续攀登,不多时,小屋就出现在了眼前。
或许是画和实物比例的差距,等走到不远处,才发现小屋比想象中大一些,是一个庭院似的小筑。外观倒同画上一模一样,荆白走过去的角度,能看见屋子的门是关着的。
小屋不远处,有一处小小的泉眼,荆白在半山腰处看见的小溪,应该就是发源至此。这里不缺水,难怪门口处草木丰茂,还开满缤纷的野花。
山顶的住所应该是特地清理过,没有过于高大的树木,连野花的配色也美丽和谐。
荆白顾不上欣赏美景,小心翼翼地走近了那间小屋。
木门关着,也听不到门后有任何动静。荆白站在门前,定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抑或进入屋内,将会看见什么……
但他必须进去看看。
他清空大脑里的杂念,轻轻推了一下面前的木门。
木门没锁,一推便开,荆白却怔在了门口。
无他,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个置物架太眼熟了。
这里的陈设和他在塔里的“儿童房”非常像,置物架上的一应物什都是见过的。圆头圆脑的木头小马憨态可掬,微微歪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复刻他的房间?
难道因为这个空间是从他房间的墙面扩展开的,所以自动复刻了这一切?可荆白的房间也没有山,这座山又是怎么来的?
进门先吃了一惊,荆白心神起伏不定,但现在的他也顾不上探究那些物件,或者拿起来和自己印象中的一一对比,只管闷头往深处走。
这里有些古怪,外面看着就是个屋子,走进来就发现,面积远比外面看到的大,是个挺阔朗的院子。书房、茶室一应俱全,装潢典雅清净,均以木质原色居多。可走来走去,就是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荆白是当真在里面转了一阵子,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在画里见到过侧面的窗台。
他大脑空了一瞬,脚下却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脚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是什么样子他已经顾不上看了,他的目光只落到中间的床榻上。榻很大,有个人正静静躺在被褥里。
他似乎陷入了很深的睡眠,荆白匆忙的脚步声没有惊醒他。
荆白的呼吸滞了片刻。
一眼看去,这几乎就是白恒一在红线副本的样子,只是更瘦,让轮廓显得更清晰。他脸色很苍白,与其说是盖着被子,更像是人被埋进了被子里,也几乎看不到身体有任何呼吸的起伏。
荆白的心脏猛地揪紧了,本能地快步走上前,去试探他的脉搏和呼吸。
还好。脉搏是有的,还算平稳,只是波动很浅,和呼吸一样很难察觉。荆白试着叫了几声白恒一的名字,也不见有任何反应。
他去触碰白恒一完全是下意识的,忘了白玉就在自己掌中,因此手心发出亮光时,荆白自己先吃了一惊。
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翻过掌心,见到白玉中浮出一个个星子似的光点,飞快地没入了白恒一的身体。
随着星星点点的微光渐渐消失,白玉的玉身颜色也从一开始的清澈透亮,一分分地黯淡下去。
白恒一的脸上却渐渐有了血色。
荆白的指尖一直放在他脖颈处,明显触到他的脉搏跳动变强了。可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烦躁,这是此时的他绝不可能产生的情绪——
是随着白玉力量的减弱,那股熟悉的恶念又缠了上来。
说是恶念,也不准确,更接近于负面情绪的总和。他感到愤怒,痛苦,逐渐攀升的还有一种强烈的破坏欲……他感觉自己身体深处埋着一股远超常人的力量,让他想摧毁一切,无论是这里的床褥、房屋,山林草木,甚至他指端感受到的脉搏——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荆白心头一悚,宛如一桶雪水兜头浇下,是极度的清醒和冰冷。
他想把白玉放下,自己暂时离开,避免出现意外,可试着往后退时,却发现无论是他还是白玉,似乎都被限制在了这里。
他明明故意放开了白玉,白玉却直接浮在了与他眼前平齐的半空中,而荆白自己根本无法离开房间。
他只撤到一步之外,就感觉到不能再退,不知是白玉还是白恒一身上传来一种莫名的牵引感。多退一步,就有一股巨大的拉力把他往回拽。
这样的巨力无异于撕扯,荆白当然觉得痛,可压制已经涌动起来的破坏欲同样痛苦无比,好像一个人用肉身抵御发疯的猛兽。
荆白不能离开,只能勉力压抑自己,不知何处而来的强烈的力量和情绪一起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仅凭意志来克制这股力量,无异于以人力对抗怒海。除了脏腑的剧痛,他很快头痛欲裂,侧过身去,竟然呛出一口黑红的血。
这血看着吓人,但荆白反而觉得身体里没那么疼了,只是还是眼前发黑,暂时直不起身。
他此时看什么都觉得天旋地转,连带着耳边都只能听到嗡鸣声,只得闭上眼睛,试图等眩晕慢慢过去。
但就这缓神的功夫,忽然有一股力道揽住他的腰,把他带到了床榻上。
荆白心中猛地一跳!
他努力了好几次,才勉强睁开眼睛。视线依然很模糊,可已经足够他辨认出那个人的轮廓。
是白恒一,他好像在说什么……但是荆白听不见。他脑子里太吵了,眼前也太晃了。
他虽然还是看不清白恒一的脸,却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焦急的情绪。他想试着去听,但精神上的骤然放松,让他的意识越来越遥远,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缩小……
身体的疼痛还未完全消退,可这张鲜活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让他的心神全然安定下来,很快沉入了寂静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喜相逢(但总有一方晕倒版)
第372章 塔(结局篇)
起源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个梦非常安静,一开始只有一片漆黑。他好像在这片黑暗里待了非常久。有很多人来过,但又匆匆离去,
渐渐地……他好像就能听懂了。
“此玉实在奇异,难怪数万年酷寒荒芜之地,竟生出了一个洞天。”
“清浊之气,竟能同时存在玉中,应该是上古混沌遗留下来的至宝。”
“清浊之气,乃宇宙之源,万物之基。虽然荏弱,却已蕴出两个真灵。天清地浊,清灵之气辟除妖邪,浊灵之力包容万物……师兄,你我加以炼制,假以时日,必能炼成威能强大的法宝。”
“休得胡言。混沌之力,可化生万物,岂是你我这点移山填海的本事可比?此二灵虽珍贵,却不是你我能收归己用的机缘。”
“玉中有灵,强行炼制,确实有伤天和。可等洞天正式现世,灵气外溢,引来各方势力,他们只会用更残忍的手段。”
“我有一计。”
“师兄……你别看我,这是灵宝大师送我的塔!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救那群禅宗弟子出来——”
“这条灵脉也是他送我的。你当时还说,怎么不送些用得上的东西……”
“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
“他当时还传音,‘莫道不合用,因缘自有时’。”
“啊啊啊太丢人了,都叫你别提了!谁知道他天耳通修得这么好,飞出去老远了都能听见……等等,所以这两个礼物都不是送给我们的?!”
“是啊。后来灵宝大师送你清净菩提子的时候,你不是还想把‘塔’还回去吗?”
“他都听见我说用不上了,又送菩提子过来……都是珍贵的宝物,我肯定以为他要把‘塔’要回去啊!难怪我还了,他又不肯收,说送给我了就不是他的机缘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两个人太吵了。他想开口让他们不要说了,可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很黑的地方。
这两个人讨论的“真灵”是什么,是说他吗?
这是什么新副本吗?副本是什么……
不对,两个“真灵”……还有一个?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变得迟钝了很多。可没有办法,此时他动弹不得,只能试着用意识去感受。等意念逐渐发散,他才发现,身边好像真的还有个意识。
察觉到那个意识的一瞬间,他身体就能动了。
那个意识正围着他打转,他现在连自己的手脚都感觉不到,对方围着他转,他也只好围着对方转。
外面的人还在说话。
“罢罢罢,这‘塔’给便给了,只是师兄你的灵脉可惜。虽不缺灵石,可这是条活的灵脉,一直能长新的出来呢……”
“要蕴养真灵,自然要活的灵脉,才能供他们生长下去。毋须计较这些细节,这份善因给了我们,才是最大的报偿。”
随着他们的话语,他感觉自己浮了起来。另一个意识不再绕着他转了,荆白感觉他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活泼得蹦来跳去,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东西。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遭好像亮了起来,他看到一条山脉一般,却发着银色微光的东西,难道这就是那两个人说的“灵脉”?
他觉得舒服了许多。那是一种从里到外的丰盈和酣畅,像洗了个热水澡,又比那更舒服许多。
好像能游动的范围也变得更广了……
“花了这些天的功夫,总算设好了。师兄你瞧,这灵脉生长缓慢,你到手了三百年,才只长了这么一丁点;塔呢,又只保其间灵气循环,绝不外泄。这两个真灵何时才能修出灵智和人形?”
“这两件物什放在你我这里,也只养些仙草罢了。有了混沌真灵在,旷日积晷,他们说不定会有自己的‘道’。”
“新的天道,那不就是新的生灵世界?我们能看到这一天吗?”
“何必执迷。从此刻开始,这已不是我们的机缘,而是他们的了。”
“送出去了就不是我们的了,是这意思吧?行吧行吧……”
世界复又安静下来,那两个声音也远去了。
四周还是黑漆漆的,这暗无天日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失去时间感,他等着等着就觉得自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他首先感觉到极其剧烈的震动,好像整个世界都要被撕裂般的地动山摇。
……不是幻觉。睡之前那山脉般的东西,好像也在不断颤抖。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身边那个意识仍在他身旁打转,速度很快,好像十分焦急。但他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也理解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灵脉似乎终于承受不住剧烈的冲击,他看到那山脉般的形体渐渐爬上无数条裂纹,最后竟然层层崩裂开来,爆出一片极其耀眼的银光!
身旁的意识猛然停了一瞬,最后猛地贴近了他。
他感觉自己被什么包裹住了,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他已经不记得的最开始,他试图回想这种感觉,但很快再次失去了意识。
“阿白阿白!!你快醒醒!!!咱们有吃的啦!!”
一个快乐又稚嫩的男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讨厌,但吵得他有些头疼。
意识中刚刚闪过一句“这是谁”,对方竟然就听见了,还气呼呼的回应:“我是阿黑呀!你是不是睡晕了,连我也忘了!”
什么阿白阿黑的……他依然有些迷糊,但这一次,他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了。
视野范围亮了起来,他身在一间木屋里,周遭有一点微光,但足以照亮那个离他很近的小男孩。
男孩正抿着嘴,认真地看着他,虽然搬出了一副很严肃的架势,脸也板了起来,可大眼睛还在眨巴眨巴,看得出心智仍和外表一般幼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竟然也是短手短脚的,心中涌上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可还未来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男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向外跑去。
阿黑边跑边扔下一句:“等我,我把东西给你带回来!”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床铺上,所在的房间是个不大的木屋,陈设简单,并无几件器具。唯一的房门口,也就是方才小男孩跑出去的方向,瞧着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光源。
小男孩一去不返,他心里升起几分担忧,索性也爬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等真的走出门去,他就发现外面并非真的一片漆黑,只是房间里瞧不见。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片银色的星河,星星点点的碎片组成了一个塔一样的形状,不断散发着微光。他凝目辨认了片刻,才看出那应该是上次醒来时,灵脉断开留下的裂片,不知怎的拼成了一个塔形。
男孩站在这座碎片组成的塔的不远处,双手化开一座光屏,
仿佛一扇窗户,映出外界的景象。
他顺着“窗户”往外看,只见着满眼青碧,是一座林深叶茂的大山。山脚处能见着人烟,可男孩控制之下,视角不断往大山拉近,慢慢便能见到一团浓黑的烟云正在半空中不断翻涌。
这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烟雾,因为它的形态正在不断变幻,底下的森林里原本是繁茂的花木,也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瞧着分明是茁壮成长盛放的姿态,却已纷纷枯死,变成一种可怖的灰色。
那烟尘翻涌中,竟变幻出许多张面孔,有的睁眼,有的闭眼,只是每张脸上表情都十分痛苦狰狞。其中一张睁着眼睛的脸竟然化作人形大小,飞驰而去。
男孩见势,立刻将光幕缩小,随后信手一抽,外面那黑气竟然就不受控制般,隆隆往他手里涌来。到了塔里,就变成他肉手中的一个气团。
形体虽然变小了,气团之中依然呼号不止。他喜欢清静,被吵得眉头直皱。小男孩却把手往他眼前一伸,理所当然地道:“该你了,阿白。”
他有些莫名其妙:“我?我要做什么?”
小男孩瞪大眼睛,他好像又生气了:“我收了它们,你要负责清掉呀。不然怎么吃?”
他看着眼前变幻不定、嚎泣不休的气团,吃不吃的不说,他确实发自内心地有种彻底清理它们的冲动。
可不管要做什么,总需要方法,他不由道:“怎么清?”
阿黑更震惊了:“这不是你天生就会的吗?”
男孩狐疑地瞅了他片刻,气团仍旧嚎叫不休,他好像也被吵得受不了了,就直接将它塞进他手里。
那漆黑的气团浮在他手掌上,竟然让他感觉到些许重量,呼号之声也变得更加凄厉,吵得他心烦不已。
好像是出自本能的冲动,他下意识地用力一捏!
世界安静了。
叫自己阿黑的小男孩睁大眼睛,有些嗔怪地说:“你这不是会清吗?”
他却愣住了,低头看着手里的气团。
它变成了灰色,体型也小了很多,像个滴溜溜的小球,在他掌心来回打转。
小男孩喜滋滋地说:“好诶,这次还有没变黑的善魂在里面!给我给我,我看看是什么!”
他不明白小男孩说的是什么,小男孩就自己还是照旧把手伸了过去,看小男孩从中轻轻抽出了什么东西,身形很淡,落地就站直了,竟然体型比他们都大一些。
竟然是匹还没成年的小马驹。
阿黑脸上露出新奇的神色,他感受了一下手中的气团,说:“原来是老虎吃掉的‘伥’找替身,慢慢养成了这样……作过恶的魂都被你清掉了,难怪只剩了这匹马。”
马驹抽出来之后,气团变得更小。阿黑闭上双目,将它分成大小不一的两份。大的那份变成了纯白色,递给他;小的那份则往上轻轻一抛。
小气团在他手中只有一个指节大小,抛出去的那瞬间却变得大而空,像一朵流云,借他的力浮在半空中,轻飘飘地飞走了。
瞧这架势是在扔垃圾,但这是能随便扔的垃圾吗?
他不由得说:“那东西去哪儿了?”
阿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和以前一样呀。他们死后怨念不散,纠集在一起,形成了孽云。孽云为了强大自身,会吸引周遭无辜的生灵进入,不断同化他们。我们虽然不能进入此界,但是我能把孽云收进塔里,你再把恶魂清掉,我们就有吃的啦!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没作过恶的善魂,可以陪我们玩。”
马驹好像知道在说它,尾巴晃了两下,伸着脖子又“咴咴”叫了两声。
这次残留下来的善魂就是它了。男孩喜爱地摸着它的脑袋,继续道:“孽云里还存有一些模糊的轨迹和信息,我们用不上,‘塔’又很喜欢,我就都给它了。”
他问:“‘塔’?”
阿黑抚摸小马的动作停下了。男孩像是愣了一下,担心地走到他面前:“阿白,你没事吧?这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你怎么连‘塔’都记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啊说一下从来没有互攻过!!攻白恒一受荆白位置固定,那天上线角色卡的时候我上来看了一下,发现占地面积很大,而且主一方视角的话,我怎么改都是单箭头另一方,我不能接受那么大的单箭头挂在我文案底下,互攻看着是双箭头我就换成双箭头了(有在文案解释,不过可能不太容易发现)。本文攻受不逆,没有一分钟逆过,都是晋江莫名其妙搞那个角色卡还用箭头的错,在我理解里箭头应该是一方喜欢另一方的意思啊= =,今天上线发文,发现这玩意现在前台不显示了,我就改回来了。但是后台还是单箭头真的难为死强迫症了!曝光榜单之类的我从来没骂过晋江,但这个东西真的有病啊,哪有用箭头表示攻受的????
不好意思来晚了!这个设定是很早就想好的,但是想比较正常地交代出来太难了
第373章 塔(结局篇)
分离
阿黑把他拉到闪着银光的碎片拼成的“塔”面前,说:“咱们以前还没有形体的时候,有好心的人把我们放进了塔里,还带了一条灵脉进来,全靠它,我们才有足够的灵气修成了人形!”
阿黑说的这段是那对师兄弟的对话,他还有记忆。但紧接着,他见男孩肩膀一垮:“灵脉本来应该是活的……可是它还没来得及形成自己的意识,我们就被那个世界排斥出去了。当时震得很厉害,你总还记得吧?如果不是在塔里,我们可能已经碎掉了——”
听到这里,他迅速抓住了重点,察觉到某种异常:“我们为什么会被世界排斥出去?”
阿黑被他问得也不解了,神色很是为难,两只肉手捏来捏去,最后吭哧道:“我、我也不知道。”
可能见他神色凝重,他鼓着脸蛋,补充道:“可是、可是我们不是唯一被排挤的!”
阿黑急急忙忙地化出光屏,能瞧见的,还是先前那片大山。只是这次视角放得更远,能看到山脚的村民正在田地中挥汗如雨,辛勤劳作,居所中有缓缓升起的袅袅炊烟。
男孩指着那几间瓦房,肯定地说:“你看!他们也是!”
他看着农人耕作的景象,心中一凛,不禁迅速在脑海中加载了一下自己最开初听到的那段对话,以及阿黑话语间透出的信息。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心惊道:“所以,你说的‘排斥’,是指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分离了吗?”
阿黑掰着手指,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对呀,最开始的那个世界把我们挤出去,我们就在这儿了。除了这条灵脉,再没有能供应我们的灵气。我想试着找,再也没找到过……我们应该是回不去了。”
他说着说着,有点伤心起来,指了指自己幻化出的那扇“窗”:“而且从那之后,外面的他们也看不见我们了。”
所以,不是死了,也不是毁灭,而是“分离”。
从阿黑的描述里,他隐隐感觉到,那些能移山填海的仙人、他们、和“窗”里的那些人,很可能都分裂到了不同的维度。
高维可以干涉低维,他们的维度比“窗”世界的更高,所以作为包容万物的浊灵,阿黑能收走“窗”里的孽云。但是原本那个仙人能移山填海的世界,也去了更高的维度,他们也无法再找回去。
那供他们成长的来源,就只有孽云?
他看着手中小小一个的纯白气团,想把它塞回给阿黑。小孩儿却不接,背着双手用力摇头:“阿白,你吃!你这次睡太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你吃了说不定能想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虽然很想否认男孩对他“脑子不好使”的判定,但是他的记忆的确出现了断层。
在阿黑两个大眼睛专注的凝视下,他只好默默把那个纯白色的气团塞进嘴里。
气团没有任何味道,入口就消失了。看似和吃了一团空气一般,但他从醒来起,身体里一直有种莫名的空虚感和焦虑感。他本以为是因为记忆不全的缘故,没想到是身体真的处于能量匮乏状态,和一般的“饿”还不太一样。
气团被吞进去之后,那种莫名的空虚感的确消失了。
倒是阿黑在他“吃”了之后,惊得眼睛都睁圆了:“阿白,你真的全忘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阿黑,阿黑连声音都放小了,有点紧张地说:“你以前嫌‘孽云’黑乎乎的,自己净化完了,也只化进丹田里,从来不肯吃进去的。”
这和他的思路倒是契合。他不是不嫌弃,但是眼见着阿黑一个小孩都把气团让给他了,他自然不好意思拒绝……
而且他隐隐能感觉到,自己确实状态不对。如阿黑说的丹田,他根本不记得在哪儿,更别提把气团化进去。这几乎是常识构成的差别……他真的还是阿黑口中那个“阿白”么?
但此时此刻,孽云平时是怎么吃的已经不重要了,他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亟待解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短手短脚,再抬起头,阿黑的大眼睛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不得不问:“除了孽云,我们能吃其他的东西吗?”
阿黑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不能。我们需要的灵气的量太大了……”
男孩歪了歪头,好像是在冥思苦想,过了好一会儿,才试着向他比划:“一棵树长一百年,需要的灵气只有这么一点点。”
他用手指比了一个“一点点”。
“但是要供我们长大,哪怕只是不陷入沉睡……”他打开双臂,在空中费力地画了一个很大的圆:“需要这——么多!”
“‘窗’外的世界所剩的灵气本来就不多了。”阿黑看他注视着光屏,也跟着转过视线,语带惆怅:“生灵无辜,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无论飞禽走兽,草木虫鱼,都没有义务供给我们。何况,我们需要的量太大,那边的‘道’也不容许。”
阿黑说:“它有自己的秩序,如果我们抽取正常生物的灵气,他们大片死去,我们也一定会被惩罚。”
原来如此。他想起方才阿黑收取孽云时,旁边那些以盛放的姿态骤然死去的花草树木,思索着道:“所以……允许我们收取孽云,是因为孽云会给世界造成损害?既然那个世界有自己的秩序,难道孽云它不能自己消化?”
“虽然道统还残存,可现在灵气匮乏,修行难成。人越来越多,而人有七情,孽由情生。人越多,就越容易生出‘孽云’。”
阿黑说起情孽时,语气很淡然,是一种孩童不该有的平静和超脱。他隐隐觉得感觉有些奇异,阿黑紧接着就道:“我们能和孽云形成这样的关系,也亏得有‘塔’。否则,说不定也一睡不醒了。”
他听见“塔”,目光不由自主便向它看去。立体的“塔”的形状在黑暗的半空中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虽是碎片拼成,却有种极规整的美感。
他瞧见那一层层的形状,不知为何,心头震了一下:“你是说,世界分离之后,唤醒我们的契机,是‘塔’?”
“是呀。”阿黑指着‘塔’,有些惋惜地说:“可惜,它不能再生成像我们一样的灵识了。如果我们还在那个世界,还有点希望……
“但是世界分离,完全震碎了灵脉。等它唤醒我们的时候,已经自己拼成了‘塔’的形状,不知道是不是和塔一直未曾觉醒的意识结合在了一起。我们沉睡的时候,它和“窗”外的世界产生了联系。”
他转头看去,之前那一片流云似的东西果然飞向了那座“塔”,绕着它,像缭绕的轻烟,在盘旋之中,身形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这东西看着不动,竟然也真的活着。
“哪怕我们在沉睡,收取和净化的流程也会不断运转。”
阿黑走到“塔”之下,孩童圆而黑的眼睛里,正倒映着碎片的银色流光。
男孩保持着这个姿势,出神地说:“我们是在‘塔’里形成了灵识,它和我们有特殊的联系,能调取一部分我的力量,穿过世界的隔膜,把孽云收进来;又调取一部分你的力量,清除里面的孽力和恶魂。这样净化出来的就是灵气,供应我们俩成长和苏醒。”
他想了想,转头去看那匹不断蹬着蹄子,好像自己在和自己玩儿的小马驹:“善魂留下有什么用?”
阿黑看着小马驹,遗憾地说:“没什么用。被孽云所迷的生灵,难以留下不被污染的善魂。即使有,也只适合回到他们原本的世界。”
他想起之前阿黑所说的灵气匮乏:“是因为‘塔’的能量不足以供养他们?”
阿黑摇头:“他们不比我们,要维持他们的魂魄,消耗的灵力其实极微小。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世界,时间漫长,他们忍受不了,最后也是化作一团孽云罢了。”
男孩语声稚嫩,讲到这样残酷的结果,语气却依然沉稳,恍惚间竟令人有种沧海桑田之感。只是话里的意思,让他神情一凝:“所以……是已经发生过了?”
阿黑认真地说:“不止一次了。我们不是说好,再也不——啊,你忘了!”
男孩跺了跺脚,神情重又变得有些疑惑不解:“真奇怪,阿白,我们不就是正常睡了一段时间吗?怎么这次起来,你什么都忘了?”
他自己都一肚子疑问,正想说“我也不知道”,可不等开口,就感到一阵熟悉的、突如其来的困倦。他只来得及听见阿黑一声惊呼,奇的是话音未落,人影竟已闪到他面前!
可他还是没来得及说话,意识便先一步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大家端午快乐(遁)如果有高考的读者,在这里祝大家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第374章 塔(结局篇)
融合
荆白再醒过来时,首先听到的是两个少年的争吵声。
首先回来的是自我意识,紧接着,脑中便源源不断地涌出以“阿白”的视角看到的记忆。
荆白很快察觉到,自己很可能只在关键的节点苏醒,此时也顾不得再整理之前的记忆,只急于捕获两个人话语间的信息。
“……以现在孽云出现的频率和规模,你不可能清理得过来!”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急切。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声线平淡,听起来却极其坚定。
他斩钉截铁地说:“不需要。现在的程度我能掌控。”
语气发急的少年道:“你是在逞强!我都能看出来,你自己没有感觉吗?我现在已经比你高了!”
另一个声音静了片刻,生硬地说:“没有的事。”可荆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显然情绪并不如出口的话语一般平静。
视线中慢慢出现了光,视野中和上次醒来相比,已出现了不少变化。原本的小屋变大了许多,比起上次醒来时近乎家徒四壁的简朴,也多了不少家什,看上去清新自然,生活气息浓郁。
可周遭四处弥漫着的黑气,却让所有物件都蒙上了一层阴云。
荆白低头看了看,这次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是熟悉的青年体格。但是屋内的两个人似乎看不到他,只顾着自己的事。
白衣的少年就在他面前,荆白看了一眼,就被他的脸吸引了注意力,随后停了下来,出神地看着那张脸。
少年面容犹带稚嫩,却已看得出修眉俊目的轮廓。鼻梁挺拔,嘴唇紧抿,是一眼惊人的俊美,却也是一眼惊人的冷清。
好不好看只是客观的判断,荆白并不在意,但那少年的五官他很熟悉。
若是再正常成长下去,他的五官和荆白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少年却对荆白的观察无知无觉,他在榻上盘腿而坐,双目紧闭,身周发出淡淡的白光,周遭的原本雾气一般的黑慢慢便转化为纯白的灵气,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
荆白盯着少年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人。这次他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因此等黑衣少年的脸映入眼帘时,对方同白恒一几乎如出一辙的样貌并没有让他很惊讶。
只是相较之下,黑衣少年的脸稚嫩许多,亦没有白恒一那种处变不惊的气质。他眉头紧锁,面带焦急,看着不断被白衣少年净化的孽云,正在原地走来走去地打转。
虽然现在两个少年谁都没有说话,但方才语气急切的人只可能是他。
荆白静下心绪,站在两人之间,多看了他们各自几眼,便注意到了问题所在:黑衣少年说得没错,虽然白衣的那个坐着,瞧不出身高,但荆白对比着看,明显感觉白衣少年比黑衣的年纪小些。
按“阿黑”此前的说法,他们明明应该是一起长大的。
想起上次醒来时的记忆,阿黑说过,他们是靠孽云转化的灵气长大的……当时显然孽云数量不多,两人过得窘迫,一个伥鬼做出来的小灵气团,还被阿黑硬让给了他。
现在,白衣少年看上去已经比黑衣小上了两三岁……难道是他净化孽云使用的力量,已经超过孽云能给他补充的了?
灵气的入不敷出,导致他的身体没有继续成长,反而出现了倒退。
荆白在房间里试着走了几步,见两人谁都看不见自己,心里倒不急了。
黑衣少年在原地转了几圈,见白衣的少年似乎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动静,正专心致志地沉浸在净化孽云中,也悄悄在角落坐了下来。
荆白在一边,很专注地观察着两人的做法。白衣少年是在净化,黑衣少年做的,却是将孽云不断收拢压缩。
原本灰黑色的孽云在他手中越来越黑,压缩之后,尖叫声却并未随着体积变小,充满怨恨的惨嚎之声不绝。少年微微歪了歪头,单手控制着黑色的云团,熟练地用另一只手掐了个手诀,所有尖叫声瞬间消弭。
荆白看着他的动作,感觉自己的猜想被进一步验证了。
这种消声的法术应该和天赋能力不挂钩,如果黑衣少年能做,白衣的那位应该也能做。既然没有,说明他已经没有余裕,绝非之前所说的那般游刃有余。
再看孽云已经波及到他们的住处,弄得满屋子都是黑灰色的雾气,情况应该比想象的危急很多。难怪黑衣少年方才急得什么似的……
但他此时在做的事,让荆白有些不解。
还是“阿黑”时,他曾经说过,他无法净化孽云,只能吸纳进来,再交予阿白净化。
既然他自己不能净化,将孽云收集起来有什么用?如果单单是为了交给阿白,未免多此一举。
这个疑问刚刚掠过脑海,下一秒,荆白就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往黑衣少年处快速走了几步,等手穿过了少年的身体,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理论上并不存在。
方才,就在他眼皮底下,黑衣少年竟然猝不及防地将浓缩过的孽云团生吞了进去!
白衣的那个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睁开双目,目光飞速扫过四周,见已经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出现过,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注视着黑衣少年,站起身来,眼神和语气都变得冰冷:“孽云呢?”
黑衣少年脊背挺了一下,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荆白简直是新奇地看着他闪烁的眼神,难以相信这张脸还有如此不擅长说谎的时候,说话竟然还有点结巴:“被你、你净化掉了。”
白衣少年怒极反笑:“我自己的进度,我能不知道?你知道你把孽云吞进去会发生什么吗?!”
“我是‘浊’!要按道理,我能容纳世间万物!”黑衣少年咬着牙,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吞了孽云的缘故,他脸色也不太好:“我吞了也不会死,总比看着你越活越小好吧!”
白衣少年听他说完,直接转身看他,神色愈寒:“你果然不是第一次了。”
黑衣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原本带点气愤的神色顿时僵住了。
他整个人都滞了一下,见白衣少年仍然一动不动,神色沉郁地注视着他,只好放缓语气,说:“本来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体质如此,沉睡期间,‘塔’不会和我融合,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自动吸纳孽云……”
他的声音越说越沉,白衣的少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说:“你和我相伴而生,生来如此,有什么错?‘塔’在那个世界消失时救了我们的命,它也没有错。没有孽云,我们也连修出躯体都难。”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黑衣少年沉默了良久,到底没有反驳,只道:“可你现在这样净化孽云,也是入不敷出,非长久之计。”
两人针锋相对,荆白在一旁隔岸观火,却越看越有意思。黑衣少年的思路像白恒一,白衣少年的思路像他,连各自说话的语气都很像。
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从前的他们。两人成长和变化的节点,也是“塔”变成如今这样的关键。
对这个结论,他本来应该很吃惊。可此时此刻,荆白看着几步之外站着的,两个相顾无言的少年,还有眼前这个清静雅致的房间,心中却并不觉得自己是他们中的一个。
无论是看着像是花梨木的条案,还是其上的笔墨纸砚,挂在一边的几幅字,靠着墙的一整架书。摆件架上,已经出现了一只圆头圆脑的木雕小马,和上次看见的那匹善魂小马很像。
离此不远处,还有一张木制的长榻,手边的位置放着一本书……这些陈设充满了两个人生活的气息,可荆白不知道由来,也不熟悉。
他所经历的,只有用“阿白”的视角看到的几个片段,没有两人多年以来相处的记忆。在他眼中,“阿黑”片刻前还是个豆丁,再次醒来,就看到他已经长成了少年。
他或许曾经是“阿白”,但现在已不再是了。
只是阿黑和阿白……又是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今日的白恒一和他?
想到自己几次醒来的时机,荆白隐隐觉得,或许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在两人沉默的间隙,灰黑色的阴云又悄悄地、一丝一缕地聚集起来。数量虽与之前相比只如九牛一毛,这股阴魂不散的劲儿却叫人厌烦。
白衣少年见状,一抬手便将他们挥去。他也不问别的,只问:“身体有什么感觉吗?”
黑衣的那个还没说话,他先补充道:“我自己的净化速度我知道,你吃进去多少我也清楚,别粉饰太平。”
黑衣少年又静了片刻,垂下视线,道:“确实不止吃这一次,数量大约是这次和上次最多。”
荆白和少年都专注地盯着他,静静等待他的后文,他迟迟没有开口,少年也没有催促,直到他说:“不痛苦,就是一种感觉。我和‘塔’的融合……好像加深了。”
白衣少年脸色猛地变了。黑衣少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他闭目片刻,伸出右手,掌心竟然变得透明,浮出一层淡淡的银光。
虽然他们现在在房间里,看不见外面的样子,但荆白对此印象很深。那是灵脉破碎之后,在空中形成的那座塔的颜色。
白衣少年神色震动,想去握他那只手,他却迅速将手藏到身后,只是摇头,语气微沉:“和‘塔’建立这层联系之后,我能感觉到,我们和‘窗’外面那个世界越来越近,我对那里孽云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楚。
“或许不是所有的孽云都需要我吸纳进来,你再全部净化。可是之前这些年,‘塔’借用我的力量,已经形成了这个运转机制。除非我和它完全融合,否则……”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六月比预想中的忙啊啊啊啊,虽然设定早想好了,但是想交代出来比我想象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