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画中仙(九)“别急,我来。”……
081
江岑溪看到这个画面,只觉得气血上涌。
她没有半分迟疑,从小包里取出符箓朝着三公主祭出。
三公主显然不同寻常,竟然知道她符箓的厉害,脚尖未动,身体却后仰着迅速退后一段距离,以此躲开符箓。
江岑溪岂会放过?她口中念决用出铁链咒,将三公主的身体捆住。
随后她将符箓贴在了三公主的额头。
也不知是什么在被焚烧,三公主发出痛苦的哀号声,有一缕青烟抽离三公主的身体,随后身体无力地倒下。
江岑溪控制铁链咒将她放在地面上,再次走过去念决,探查是否还有妖邪在三公主的身体内。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声音,似乎是李向渔等人赶了过来。
李向渔等人快步进入室内,看到里间的环境也是一怔,接着快步走到了自己属下的身体前,将手指搭在其脖颈的位置探查脉搏。
确定已经没有脉搏后,李向渔伸出手盖住了尸体仍旧惊恐的双眼,让其合上双眼。
如果不是李向渔收回手时指尖在微微颤抖,江岑溪也不会发现李向渔此刻的情绪波动。
江岑溪制伏三公主后,在三公主的衣襟里寻到了一张符箓。
这是她之前送给三公主的护身符,护身符外层被厚厚的黑色发丝包裹着,这也是护身符未能保护住三公主的原因所在。
这让她怀疑,在她给三公主符箓前,这诡异的东西已经藏在了三公主的身体内。
她又去看周围的尸体。
一名小太监,两名侍女,两名女护卫。
三公主一个没有武功身娇体弱的公主,居然能用发簪杀死五个人,其中两个人还是武功高强的护卫,在其身上的妖实力不可小觑。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走到屋门口问:“为何没有通报我?”
“去了啊……去了……”有侍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显然是派去人寻找她和李向渔了,不过公主府内的妖邪不止一个,被派去寻江岑溪的人被妖邪杀死或者留住了。
而江岑溪是飞檐走壁而来,未能遇到。
更多人留在了此处,如果三公主出现了不妥,他们没有在旁边护驾怕是只有死罪一条。
所以他们不敢逃,只能战战兢兢地躲在此处,就算留在这里可能会被三公主杀死。
好在三公主被什么束缚住了,不能出房屋,他们在院子里是安全的。
此刻江岑溪看似冷静,面无表情,其实内心之中已经燃起了不可抑制的愤怒。
这妖邪竟然在她住在府中时行凶,是在对她挑衅吗?
她更愤怒于自己的无能,明明知晓府中有妖邪,还能让妖邪做出这种事情。
是她无能!
是她的疏忽!
她难辞其咎。
李向渔在此时问道:“方才你可将那女妖杀了?”
“没有,那并非她的本体,虽伤了女妖,却未能……”江岑溪越回答声音越小,显然没有脸面继续说下去。
李向渔没有半句废话,仍旧是从容的将领风范:“我该如何配合您?”
“保护他们,叫来国师和李承瑞过来协助,他们熟悉一些。”
“好。”
*
独孤贺原本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晾干头发的同时,写着这些日子以来的行程,之后会呈给圣人。
这时传来紧急消息,小徒弟是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汇报公主府出了事,要他立即过去。
他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放下笔,也顾不得掉落的毛笔晕染了写了一半的折子,快速起身朝外走。
他的小徒弟拿着他的外套急急追去,上了马车才来得及帮独孤贺整理头发。
独孤贺叫传话的小太监到马车里,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唉,仙师和下都督回府后,听闻三公主在睡觉,仙师便在三公主的寝宫外布置,贴了一圈符箓,还布置了法阵。可惜到后来符箓不够了,国公府的东西也才送到府上,她便回自己的小屋去继续书符。
“下都督则是留了两名护卫在公主的住处看护,接着在公主府中四处搜寻有没有古怪之处,还在顺便搜查所有字画。
“这个时候三公主那边突然出事了,奴婢当时没在院子里,后来去看了一眼,哎哟,血从门檐往外流,吓死个人!”
独孤贺听完也是一阵沉默。
他能够想到,江岑溪此刻一定愤怒不已,而且会内疚。
江岑溪最大的问题便是心性不稳,这也是陵霄观派她出山历练的原因所在。
如今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她那种愧疚感怕是会侵扰她的理智。
他知道这一次怕是要带上自己的小徒弟帮忙了,于是快速叮嘱:“小师祖脾气不好,千万不要惹她。如果你对她尊敬,且
真的能帮上忙,她之后少不了对你的指点。”
小徒弟立即用力地点头:“徒儿知道了。”
“这次你能帮就帮,别逞能,尽可能在其他人周围,别落单。”
“嗯!”
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门外,他们刚刚下了马车,便看到李承瑞等人也赶了过来。
独孤贺赶紧迎过去,提前叮嘱:“小将军,师祖此刻定然心情不佳,你……”
李承瑞只是快速扫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回答道:“这种情况下她定然会专心处理妖邪,不会过于理会我,我不会如何惹她生气。”
“也是……”是他多虑了。
他们一行人快速入府,进去时公主府中所有人都被汇聚到了公主府的院落之中。
还有人搬出了一个榻来放置在凉亭内,让仍旧昏迷不醒的三公主躺在榻上,还有专人照顾,听闻有外人来,很快围上了纱帘遮挡。
李承瑞等人无心去看三公主,而是立即走向了尸体。
看到这些尸体时,就算李承瑞身上有着别人的执念,也深刻地感觉到,他姐姐的此刻的心情怕是非常难过且愤怒。
如今女子想要谋得一些官职十分不易,尤其还是在他们的军队之中。
只有李向渔招收女将,并且会精心培育。
因为机会来之不易,这些女将都非常珍惜机会,个个刻苦训练到自我折磨的程度,每一个都算得上军中高手。
就连莫辛凡和她们对上,怕是也很难打赢。
李向渔身边的女将,身材高大一些且身手不错的,会跟在李向渔身边,是和李向渔相处时间最多的。
身体娇小灵活一些的,则会被安排在别处,还有专门打探情报的小队,十分擅长隐匿行踪,平日里也会伪装成寻常的妇人。
这些人李承瑞都不曾全部见过,身份神秘。
如今死的这两位,都是李向渔最信任的。
见到他们到来,有一位女将走过来,对他们行礼,随后道:“仙师说那妖邪可以附在人的身上,且潜伏着不被发现,府中所有人都有可能携带着妖邪的一部分能力,只是没有暴露出来,所以将所有人都汇聚在这里,一同看管,任何人都不许擅自离开,包括三公主和七公主。”
李承瑞则是一阵表情阴沉:“白日里来了很多贵女。”
“没错,仙师说那些已经控制不住了,妖邪很可能附在贵女或者他们的侍女身上,离开后又附在别人的身体里转移,所以她需要布下一个很大的阵法,涵盖整个长安城。”
独孤贺听得倒吸一口气:“小师祖果然急了……”
李承瑞转身去问独孤贺:“这种大阵很消耗精力?”
“堪比召将,若是这些妖的妖力极高,会更加难以完成,简直是在燃烧自己去完成。”独孤贺说完,已经有了去寻三师叔祖和七师叔祖的心思了。
可他们分开时,这两位说过一句长安耳目众多,他们不会跟着来长安。
在宏肆村分开后,他也不知这二位此时在哪里,若是寻找的时间久了,反而耽误了事情。
江岑溪终于在此时现身,走向他们几个人的同时说道:“我启用大阵时不能被打扰,只能用结界将这些人保护起来。可如果他们身上携带着妖邪,会在我的结界内大杀特杀。为了杜绝此事,我只能每个人布下一个结界,可是这么多人,实在消耗精力,会影响我开启大阵。”
“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独孤贺急切地说道,“若是寻到了画卷,找到她们的本体,说不定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就可以杀了她们。”
“可下都督派人寻了全府上下,依旧一无所获,还出了事。我也用法术寻过,同样没有进展。”
江岑溪在此时看向独孤贺:“国师,你去城外寻邱白呢?若是她在,还能协助我一番,至少我不用布置那么多结界,她若是犹豫加钱也可以。”
这一次江岑溪出山,任务其实是完成九天斋,他们出门时也是备足了法具,都是为九天斋准备的。
路途中平乱,也是江岑溪想要顺手完成的。
到了长安城便遇到了这种棘手的事情,身边没有一个人有法力,她的确有些疲惫。
若是邱白在就好了。
独孤贺正要回答,江岑溪又反悔了:“算了,给她钱都不来,长安定然有她忌讳的,不难为她了。”
独孤贺跟着为难地点头:“唉,是。”
李承瑞在此时走到了江岑溪的身前,抬起手按住了江岑溪的头:“别急,我来。”
江岑溪被按得一怔,甚至有些要发火,抬眼却看到李承瑞认真的表情,不由得被提醒:“利用安鹤眠的能力?”
“嗯。”
由江岑溪陪同,小太监快速在府中寻来的笔墨纸砚,又搬出来合适的桌子。
侍女们纷纷执灯,在桌案周围放置,让他能够在夜色下执笔作画。
江岑溪再次施展法术,让李承瑞能够看到那名女妖的样子,因为画面只能维持一瞬,为了保持江岑溪的精力,李承瑞让她先散了画面,道:“我记住了,你忙你的吧。”
“好。”
江岑溪布下大阵也需要书符。
于是乎李承瑞在桌前作画,江岑溪执笔书符,两个人都神态认真,手中的笔片刻不停。
李向渔走过来看着他们二人忙碌,并未打扰,而是安排人将尸体盖上白布,等待大理寺将尸体带走。
密布的烛光下,两个人仿佛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浑身散着璀璨的光。
这样站着光中的两个人,自然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七公主身边的侍女看着他们二人,又一次颤颤巍巍地回到了七公主身边。
他们被安排留在晕倒的七公主身边,同样坐在垂帘内,这让她觉得惧怕,生怕三公主还会突然起身杀人。
她在此时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那个发簪……”
杀人用的发簪是三公主从七公主手中夺走,后被人盗走的簪子,她很怕这些人怀疑到他们身上来。
尤其是七公主有着西梦国的血脉,会被人怀疑她会巫术。
七公主并未回答,只是按住了她的手,以表安慰。
看到七公主柔和淡然的目光,侍女终于恢复平稳。
七公主的目光穿过纱帘空隙,看向执笔的两个人,始终没有离开过。
七公主一向是行为得体的,她很少这般盯着谁看。
侍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着这位小将军的确生得俊朗非凡,猜测七公主可能是产生了些许爱慕之意?
可七公主身份特殊,怕是很难嫁得好,更何况是这样家世背景的小将军?
他们七公主真可怜,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嫁给如意的人。
江岑溪又完成了几道符箓。
她放下笔短暂休息恢复精力,毕竟每一道符都需要消耗不少精力完成,这也是她每日书符数量有限的原因所在。
今日已经是超额完成了,显然之后还要继续,她还是需要量力而行。
她看向李承瑞的图,不由得惊讶。
有安鹤眠的执念协助,李承瑞的美人图果然画得极好,那女妖仿佛真的被抓进了纸中一般,美丽又拥有灵魂。
仅仅是匆匆一眼,便能够记住她的具体样貌,衣着细节,姿态也完美地体现出来。
独孤贺也跟着过来仔细查
看,低声嘟囔道:“天仙舞的舞姿……是西梦国之前非常盛行的舞蹈。”
看图一瞬独孤贺便能够认出来,江岑溪之前也算是白模仿了。
李承瑞作画算是快的,他放下笔,对江岑溪示意:“寻不到原图,你能否尝试将这张作为原图,用迁移之法,灭其本身。
“当然你要知晓,我毕竟不是安鹤眠本人,就像我做不出偃甲只能维修一般,怕是画不出其中精髓,只能尽力一试。”
江岑溪走到画前,挽起袖子的同时轻笑一声:“可以一试。”
第82章 画中仙(十)“我朋友在那里。”……
082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举无疑是在赌。
赌原图便是安鹤眠所绘,赌李承瑞能画出九分像,赌这种捷径也可以摧毁其本体,让江岑溪不必冒险布下大阵。
江岑溪口中念决,随后食指和中指并拢,将她收集到的所有残余力量引入美人图中。
案发现场的残留的气息微弱,附着在三公主身上的则被江岑溪全部吸入了符箓之中。
她将这些注入美人图中,加持法术。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认真看着她的举动。
就算他们之前质疑过独孤贺的能力,同样怀疑独孤贺请来的江岑溪。
可在看到江岑溪收了湖中妖兽,又瞬间制伏了三公主身体内的妖邪后,他们也都信了八分。
此刻他们都期待着江岑溪能够立即收了妖邪,这样他们也不用再担惊受怕。
独孤贺也是如此,他生怕江岑溪冲动之下,启用了大型的法阵。
如果这些妖邪妖力极高,且长安城内还隐藏着其他蛰伏的妖邪,那真的是会陷入极其可怕的处境之中。
稍有不慎,江岑溪甚至会在虚弱之时遭遇危险。
他法力不强,李承瑞等人武功高强却不会法术,怕是也保护不住江岑溪。
这大型法阵太过冒险。
在他提着一口气之时,竟然看到画面上的女子身子微微动了动,似乎连她自己也很迷茫,她为何会如此。
竟然真的有用!
所有人都不敢动,生怕打扰了江岑溪。
江岑溪并未停止,直到图上的女子的身体在纸中凌空跃起,作势奋力扑向外界,可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纸张。
她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她用力地拍打纸张,想要逃脱这牢笼。
见自己确实无法逃出,她逐渐平静下来,应该也是在为自己节省力气。
江岑溪在此时停下,从一旁拿起笔来,蘸了朱砂后准备在图上书符,这样便可彻底杀死这个女妖。
谁知落笔的一瞬,看起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女妖一瞬间发狠,顺着毛笔的笔尖,将江岑溪整个人拽入图内。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这般凭空消失,进入了图中!
李承瑞和独孤贺、李向渔第一时间冲过去,却未能抓住江岑溪,眼睁睁看着图内出现了江岑溪的身影,也变为水墨美人图的形态。
一人一妖逐渐坠入黑洞一般,一同消失在纸上。
这张纸恢复洁白,仿佛从未沾染过墨迹。
“怎么回事?”李承瑞惊恐地看向独孤贺。
“先别急,小师祖被拽进图中了,相当于被妖邪拽入了自己的老巢。不过请相信小师祖,至少她终于找到了妖邪的踪迹,可以出手对付了。”
“她如果杀了妖邪后自己却出不来了怎么办?”
“……”独孤贺也是心中忐忑,回答不出。
图外世界一时间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
江岑溪仿佛坠入了混沌之中,入图的那一刹仿佛灵魂抽离,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努力睁开眼睛,却看不清面前的景象。
入目皆是虚无之象。
她看到有数道身影环绕着她,她们都在不规律地飘来飘去,身影交错,让意识模糊的她分不清究竟是几个人。
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似梦似幻,好听之外还会让人毛骨悚然。
她意识这几个妖在打量她,或凑近了看她的脸,或离远了看她的身形。
随后其中一妖笑着道:“你们瞧瞧她。”
“是她呀!”
“哈哈哈,好漂亮的小脸。”
江岑溪身为陵霄派的道士,竟有被妖邪捉弄的一日,她试着握紧拳头,却发现无法使出力气。
她以肉身进入画中,三魂七魄似乎是不全的。
也可以说,这种空间转换,让她的魂魄被抽离了身体一瞬,此刻正在努力朝着她的身体汇聚。
对于普通人来说,经历这么一遭怕是会就此痴傻,脑子无法再恢复正常。
江岑溪并非普通人,经历后仍旧不能立即恢复。
这使得她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妖孽……在贫道面前……还敢……”她努力说出这句话。
“好硬的嘴巴。”一名女妖如此说道。
另外一名女妖语气娇媚地问道:“都这样了,还想教训我们不成?”
“你们……伤及无辜……”
这时飘过来的身影江岑溪熟悉一些,瞧着衣服的颜色,应该是她之前见过的女妖。
“你为何觉得我杀的人无辜?哦……过来阻拦我的人可能无辜,可这不都要归功于你?”
“我?”
“你为何不想想看,我们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如果当初在西梦便一把火将画卷全部烧毁,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现世。”
那女子说着,像是在水中的鱼般,又轻盈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动作间衣袖翻飞,真的如同在起舞的花朵。
很快她便继续说道:“你再想想,我们来此二十多年都很安生,为何会突然现身?”
“若你们没有伤人……我也不会……出手。”江岑溪并不是那么闲的人,世间的小妖无数,只要它们不伤人,江岑溪甚至懒得出手捉他们。
这些妖邪竟然反过来责怪上她了。
真是可笑。
这时一名身穿淡粉长裙的女子朝着江岑溪飘然而来,意识不清的江岑溪竟然觉得是桃花的花瓣坠落的画面,美得仿佛带着清香的气味。
女子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你应该发现我们……”
“何意?”
“我更想你放过我们……”
“呵——”
这女妖被之前的女妖推走,随后对江岑溪道:“杀人只有我!她们无辜。”
“何必与她说这些。”又有人推走了她,似乎不想再看江岑溪。
数道身影丢弃她飘离时,她终于确定是七道身影。
*
李承瑞在画前等了半个时辰,终究是有些急切。
他用手指碰触纸张,在心中默默说着:“安鹤眠,我愿意帮你完成执念,能否请你协助仙师?”
说完这句话,他并未得到回应。
他也知道,这图若真的出自安鹤眠之手,那么安鹤眠也是始作俑者,又怎么会帮助江岑溪。
“只有仙师协助才能完成执念,你是不想离开我的身体了吗?”
安鹤眠依旧不语。
李承瑞只能长叹一口气:“若是还不回应,我就骑马去边境,到戚溶月的坟前吐口水。”
这一回,他分明地感受到身体一阵无奈,随后他便身体一歪,晕倒在画前。
独孤贺只是看到李承瑞沉默地站在画前,并未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便没有过多理会。
谁知道李承瑞居然突然晕倒,他赶紧过去扶住了李承瑞:“小将军?!小将军!传太医……不对,我也会医术,我看看。”
说着他开始帮李承瑞把脉。
依旧是强壮到不可思议的身体……
*
江岑溪逐渐恢复了神志。
她注意到自己躺在草地上,身下的草有些扎。
转过头,还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花,花开得正好,围绕在她的周身摇晃着。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很喜欢这种环境,她的确很喜欢花。
可是她是陵霄派的关门弟子,她不能松懈下来,有限的时间内都在修炼,不能停歇。
所以这些喜欢的东西都需要放下。
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不由得意外,那些女妖似乎都是飘在天空中,从未落下来过,为何会有人步行而来。
她努力地扬起头来,看到一名穿着淡灰色长衫的男子走来,值得一提的是,他头顶固定头发的居然是一支毛笔。头发并不算整齐,透着一股慵懒和随意。
他目光扫过她的面颊,眼神无温,可莫名的,江岑溪觉得他此刻是温柔的。
这是一名面容近乎人间绝色的男子,美得雌雄莫辨。
他的眉眼没有任何瑕疵,每一处都恰到好处,那双眼眸更是幽深且宁静。
这一刻江岑溪算是理解了李承瑞身上那种违和的阴郁气质,这
种气质在此人身上意外地契合。
他像是无精打采的,人也恹恹的,看人时只是随意地扫一眼罢了。
可偏偏会给人一种惊鸿一瞥的错觉。
原来被美得惊心动魄的人看一眼,都会觉得荣幸。
安鹤眠已经美到了这种程度,他那个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姐姐该是怎样的妖孽?
也难怪世间一直有关于他们一家人的传说。
随后他看向半空,喟然叹息,用寡淡的声音说道:“你又何必为难她?”
“她成了北誉王的狗!”
“国家的劫难没必要怪在她的身上。”
“她布下的结界好生歹毒,我在其中受尽折磨,想要尽快脱身才会如此!”
安鹤眠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中难得露出疼惜之意,随后道:“错了就是错了,你且自行了断,莫要连累了她们。”
女妖似乎没想到安鹤眠会这样决定,难掩悲伤的情绪,转而愤恨地说:“你不告而别二十一年!这么久过去,你觉得我们还是曾经的模样吗?当初为了大业唯唯诺诺,如今还想我们唯命是从吗?”
“对不起。”安鹤眠突然道歉,“是我无能。”
女妖怔住,随后竟然掩面哭泣,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却在这时,她的身影一晃,迅速躲开江岑溪的袭击。
就算情绪产生波动,也未曾放下防备。
江岑溪身体摇晃,未能定住身形,却还是看向女妖:“进来后符箓都没了,情况有些棘手……不过杀你还是很轻松的。”
随后她看向安鹤眠,想要看看他会不会插手。
安鹤眠并没有动,只是目光淡淡地看向她,甚至没有阻拦之意。
江岑溪口中念决,掌心汇聚掌心雷,朝着女妖便攻击过去。
轰隆雷响,响彻云间,巨大的攻击连累得周遭的花草也被焚烧。
女妖仍旧在周旋,周围似乎有其他女妖要来协助,却听到安鹤眠的低喝:“这不是你们的画卷,尚且可以离开。你们并非她的对手,强行出手只会一同被杀。诸位,及时止损吧。”
那些女妖终究没有出手。
江岑溪没有迟疑,对付一个画妖而已,只要寻到了她的踪迹,就可以杀死。
最终女妖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之际,并未用憎恨的眼神去怒视江岑溪,而是看向安鹤眠,努力开口:“不要道歉……”
可呕出的血堵住了后面的话语。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
江岑溪看着女妖死去,又去看向周围,寻不到其他妖女的踪迹,终于走向安鹤眠。
“你是安鹤眠?你的执念是什么?”
安鹤眠及时收回了眼中的黯淡,看向江岑溪,郑重地回答:“无须你来完成。”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江岑溪眼前。
江岑溪有一瞬间的诧异。
很快她脱离了画卷世界,重新回到院子里。
这种反复的抽离感让她十分虚弱,她看到李向渔过来扶她,她呼出一口气,认真地道:“杀人的妖……我杀了。”
言外之意,她为李向渔的属下报仇了。
李向渔瞳孔微颤,随后认真地点头。
江岑溪很想再坚持片刻,她看向独孤贺道:“还有……有些事情需要……和你们……分析……”
她尚未说完,便晕倒在李向渔的怀里。
独孤贺立即过来替江岑溪诊脉,的确有些不稳,但是可以看出,他小师祖的身体底子也不错,可以自行恢复。
他拿出丹药,迟疑了一会,掰成四分之一份喂给了江岑溪。
另外四分之一喂给了李承瑞。
*
长安出事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能瞒住。
太多将士围拢了公主府,公主府还有尸体被搬出去,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
就连长安城外的人都听到了些许动静。
邱白到了告示牌前,在众多招工的告示里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可以接。
这时她听到了其他人的议论声:“就连长安城都沦陷了。”
“陵霄派的仙师不是已经到达长安了吗?”
“别提了,仙师刚去就碰上了女妖,大家都说那是画中仙,女妖是被收了,仙师也身受重伤,九天斋都延后了!”
邱白回头看向这群人,当即走过去问:“陵霄派的仙师在长安城受伤了?”
“可不是,不止仙师,和他一起回长安城的李小将军也昏迷不醒呢!”
邱白一瞬间面容煞白。
江岑溪都处理不了的妖,那得多厉害?
她果然得离长安城远点,这样才能安全。
她不自觉地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行进,还得是独孤老头大方,马直接送给她了,方便她赶路。
这时有人叫她:“姑娘,长安城不太平,不少人都往外跑呢,你往长安去干什么?!”
邱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怔。
她内心想逃,她知道她去了也无济于事。
可她还是不自觉地往长安城赶,于是她苦笑着回答:“我朋友在那里。”
第83章 画中仙(十一)“可母妃等啊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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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岑溪在醒来后,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收一个画妖而已,先是气急败坏,简直要跟整个长安城的妖邪拼了,之后又晕过去了一整天。
她醒来后立即有人过来服侍,询问她身体还有没有不适,需不需要传太医,应该是公主府终于愿意派侍女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了。
她并未多言,默默地坐在房间里喝了粥,不久后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之后是敲门的声音。
“进吧。”江岑溪回应。
李向渔很快走了进来。
她见江岑溪在吃饭,不知道该不该打扰,见江岑溪看向她,最后还是汇报。
“在您晕倒之后,公主府陷入混乱一阵子。末将不知事情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仍旧不敢让他们分开,于是所有人都在一个空间内。
“但是这种情况让三公主很暴躁,所以想来问您该如何处理。”
江岑溪迟疑了片刻后回答:“之后我会布下清理残余的法阵,净化整个公主府,再布下法阵保护。而且白天相对安全,所以他们可以暂时分开了。”
“好。”
“你让三公主过来一趟,我有话要问。”
李向渔似乎有一瞬的迟疑,最后还是点头回答:“是。”
显然让三公主主动过来让江岑溪问话,不是一件好施展的事情。
但是李向渔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久后,三公主还是被众人搀扶着来了,模样似乎还是不情不愿的,路上已经抱怨了一路,到江岑溪面前了才收敛。
江岑溪在她进来后主动说道:“贫道此刻仍旧虚弱,又担忧三公主的身体,只能让你亲自过来,我帮你检查一二。”
三公主的面色有所缓和,白了李向渔一眼后,坐到了江岑溪的斜侧方,道:“仙师您且看看,本宫此刻身体如何?”
江岑溪象征性地抬手在三公主的额头轻点。
随后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又抬手示意:“我来为公主诊脉。”
“好的。”三公主也跟着江岑溪一同松懈下来,随后将手臂抬起,搭在桌沿边。
江岑溪探着三公主的脉搏,看得出的确受了惊吓,人也有些虚弱,肝火却很旺。
她在诊脉的同时询问三公主身体情况:“可有什么不适?”
“很不舒服!”三公主娇嗔地回答,“身上每一块肉都在疼。”
“嗯,你终究没有习武的底子,被人用身体时,损伤的也是你的身体,能和武将……”江岑溪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这般提及有些触痛李向渔了,于是立即收住,“总之,确实被消耗了身体,你将那一日的经过详细说与我听。”
想起那一日的事情,三公主仍旧心有余悸,却还是详细地讲述。
江岑溪没想到,在三公主的幻境内,居然是妖想要进入屋舍却进不去。
实际上却是妖邪藏匿在三公主身体内,感受江岑溪贴在屋外的符箓后,陷入了狂躁的状态。
江岑溪那一举动,仿佛将妖邪拘禁在了那个屋舍内,并且饱受折磨,所以才会让妖邪冲动之下,做出了发狂的举动。
“那个伤人的发簪……”江岑溪突然提起了这个。
“是那个发簪有问题对不对?!”三公主突然提高了音量,“公主府出问题,都是因为那个西蛮的妖女!”
“不,我是注意到那个发簪似乎有着法力,应该可以当作镇邪之
物来用,它不会吸引妖邪。你有这样的法器,怎会发生此事?不过我听你的意思,这发簪属于别人?”
三公主听了一怔,半晌未能回答出来。
江岑溪又一次问道:“我询问时曾听说,你丢失了一套首饰,难道就是这个发簪?”
“是……”
“是你又寻回了吗,为何发簪那一日会出现在你手里?”
“我……”三公主开始变得犹豫,显然是努力思考该如何回答。
“我劝你如实回答,不然我无法判断事情的起因和发展,也可能影响断案。”
三公主重重地吞咽,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其实……没丢,是本宫藏起来了,然后……本宫就是看那个西蛮妖女不顺眼,居然还将她送到本宫身边来碍眼?!”
“所以你当时也不是因为喜欢那套首饰而要来的?”
“也算是感兴趣,那西蛮长公主颇有盛名,能做礼物送给自己亲妹妹的首饰,本宫的确想要。”
江岑溪收回诊脉的手,仿佛嫌弃到不想触碰这位公主。
夺了人家母亲的遗物,还要藏起来诬陷人家偷窃,这个三公主也真是恶劣。
江岑溪话锋一转,又问:“你知道你的姑姑,也就是长公主她收藏了安鹤眠美人图的事情吗?”
“我只知道她痴迷字画之类的东西。”
“我换一个问法吧,当初西梦亡国,带回来的不止七公主的母妃,还有安鹤眠吧?安鹤眠也来了长安,他之前住在哪里?住在这里吗?”
三公主听了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神秘兮兮地问:“我幻境中出现了年轻的姑姑,比我印象中都年轻,这……”
“还请你如实回答,这件事恐怕和安鹤眠的美人图有关,也和公主府有关,以后还需要住在这里的人是你,如果我处理不干净,受害的人只能是你,你还想经历这样的事情吗?”
“不!”三公主几乎是惊叫出声,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说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本宫其实对长公主了解不多,只是有一次母妃来公主府探望本宫,她和身边的嬷嬷在花园里闲聊时,本宫特意偷偷前去,想要吓她一跳,却意外听到了一些她们聊天的内容。
“具体是怎么说的本宫记不住了,只记得她们说长公主当年荒唐,也不知道让本宫住在这里是好是坏。
“还说长公主一直不成亲,疯狂地迷恋字画。在西蛮亡国时求着父皇带回来了一个人,就囚禁在公主府里。哦,就是那个妖女现在住的院子!”
江岑溪陷入沉思,嘟囔出声:“安鹤眠被囚禁在公主府……”
李向渔也仿佛知道了一个天大的事情,背脊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
三公主继续说了下去:“后来那个人无声无息地逃了,长公主就此变得疯魔了一阵。父皇念及亲情,忍让过,可在长公主犯下大错后,还是让她去了洛阳。”
江岑溪仿佛抓住了重点,追问:“犯下大错?什么错?”
三公主摇了摇头:“被瞒下了,就像前几天公主府出事也被瞒下了一样,大家只知道长公主彻底激怒了父皇,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
“哦,这样……”看来得派独孤贺去调查了,或者让柳淞注意此事。
从三公主这里再问不到什么后,江岑溪让李向渔送走三公主,自己起身,负责服侍她的侍女一直等候在门外。
她走出去后对她道:“带我去七公主住的院子。”
“是。”
七公主住的院子果然幽深宁静,像是一座囚牢。
它在公主府的后方,院墙很高,其中只有两间屋舍。
江岑溪手指掐算着步入其中,站在这一处小院打量着周遭。
住在院子里的小太监很快发现了他们,进去通报,没一会七公主便带着侍女出来行礼。
江岑溪让随行的侍女等候在院子外,她随着七公主进入屋舍去查看屋内。
这屋内的确阴森森的,毕竟院墙很高,遮挡了不少阳光,屋舍又建造得非常规,进去片刻都会觉得不舒服,想必住在这里更是压抑。
江岑溪突然理解了安鹤眠那种浓郁的厌世气息,长期住在这里,若是还有其他的折磨,不想活也是正常的。
江岑溪在屋中坐下看向七公主,轻声问道:“我要问你一些私密的问题,他们需要出去吗?”
七公主立即会意,让其他人离开,她则是平静地坐在江岑溪对面。
江岑溪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何总是看我?”
江岑溪的感知超越常人,自然能够注意到七公主的目光,虽然没有恶意,仍旧让她觉得不舒服。
“觉得您很亲切。”七公主回答时眼中尽是温柔的暖意。
“我哪里亲切……”江岑溪猜测她晕倒时,独孤贺给她喂了丹药。
她服用了丹药后没有其他的情况,只是脾气仿佛更加暴躁了一些,此刻需要处理问题,强行忍耐着,过一会儿她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她自己都不确定。
“我承受过太多恶意与轻视,您身上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江岑溪情不自禁地蹙眉,随后抿了抿嘴,又一次忍耐下了自己的脾气。
“你最好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知与我,我确定与你无关后,也许可以帮你脱身。若是隐瞒,这件事情牵连到西梦,你之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七公主并非愚笨之人,很快点头,道:“好,您想知道哪些?”
“安鹤眠你可知晓?”
七公主点头:“嗯,是一名非常有才华的画师。”
“你的母妃可知晓他也在长安?”
七公主深深地叹息,随后说道:“其实母妃来这里之后的日子一直很难熬,在保持亡国公主的尊严一直努力撑下去,和自我了断之间,她徘徊了很久。
“后来她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让她一下子有了支撑,突然之间有了生的希望。
“我知道的不多,只能是猜测到有人给母妃传递了消息,告诉了她还有希望。可母妃等啊等啊……一直没能等到。”
七公主说到这里,眼眶微红地看向江岑溪,又含着泪温和地笑:“有时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快要等到了,是不是就差一点,她就能见到她等待的事情发生,可她终究没能等到。”
第84章 画中仙(十二)“邱白!你来长安了?……
084
江岑溪一直看着七公主,不知为何,心中升腾起了一股憋闷的感觉。
她猜测,是丹药致使她的情绪波动更强烈。
她抬起手来,手指指尖在桌面轻点,以此努力缓解自己焦躁的情绪。
确定情绪恢复平静后,她又问:“你可还知道其他的事情?”
七公主犹豫了片刻才道:“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我确实很少和母妃见面,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只有一次我们提起了西梦,那也是母妃唯一一次打了我。”
“打了你?”
“说来惭愧,那时年幼,我听闻了一些关于西梦的事情。
“他们说……其实在拥
护六岁的新帝登基时,长公主曾经试图挣扎过,她想过摄政,协助弟弟处理朝事。可是她的母后防着她,跪着求她,在她为自己争取时又发怒,给了她一巴掌,怒斥她不孝,她才就此放弃,并且远离纷争到别院居住避世不出,以此避嫌。
“也是在这之后不久,西梦便亡国了。
“于是和母妃提及时,我说,如果西梦长公主不那么优柔寡断,西梦也不会亡国,她也不会沦落至此。也是这一句话激怒了母妃,她也给了我一巴掌。”
江岑溪听了之后微微调整了姿势,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母妃跟我说,西梦当时早就不堪一击了。大家族互相勾结,试图干政,朝臣腐败,只有几名忠臣从中斡旋。就连她的父皇都因为昏庸,沉迷女色,过度荒淫而瘫痪在床,只能扶持新帝登基。
“当时西梦强大,是归功于季景鸿将军威武,安家巫术神鬼莫测,做出了表面威风。
“可后世却将一个国家的亡国,怪罪在妖妃祸世,长公主不作为上。这个国家与朝廷都坏掉了,最大的罪过却都在女子身上?女子干政已然不易,却要怪罪她没能立即谋权篡位吗?
“别人也许可以说长公主的不是,可是我不能,她也是我的亲人,我最该体谅她的为难。”
江岑溪也算是再次了解了西梦亡国之事。
心中除了唏嘘,再无其他。
这时,七公主又说出了让她在意的事情:“我从母妃口中得知,长公主身边最为信任的人,有时令妤、随跃、季景鸿,安鹤眠也算其中之一,他和长公主早年算得上挚友,可惜后来安鹤眠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他们之后才会彼此避嫌,极少见面。除此之外还有两人,一个是传说中的妖妃安颜卿,以及她的未婚夫肖沐言。”
“戚溶月信任安颜卿?她们两个不是水火不容吗?”
七公主摇了摇头:“长公主甚至不用称呼安颜卿为母妃,而是称呼闺名。安颜卿也不是无理之人,她们二人算得上互相欣赏。母妃年少不懂事时,也曾经嫌恶过安颜卿,后来却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在长公主放弃干政后,唯一愤怒的人也是安颜卿。”
这还真是和她之前听说的有些不一样。
她不由得惊讶了一瞬,她应该立即将这些事情告诉李承瑞和独孤贺,让他们帮忙分析。
“还有吗?”她追问。
“母妃提起过,她怀疑是有人故意在搅局,是有细作潜入了西梦,从内部挑起了矛盾,让几大家族和官员斗争,逐步让朝堂不堪一击,最后直击内部。等季将军赶回来时已无力回天。而那个细作是谁,母妃临死前也未能想出。”
时令妤、随跃和安鹤眠的执念她已然见到,其他的人她不确定,于是问:“季景鸿、安颜卿和肖沐言都去世吗?”
七公主摇了摇头:“我不知,母妃也不知。”
江岑溪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未能得到答案。
江岑溪只能放弃,走出屋舍后目光投向院子里的大树,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么粗壮的树,安鹤眠当年怎么没用来上吊?
不过她很快回神,甚至觉得自己想法很是有病。
她走过去扶住树干探查,随后用脚踢了大树一脚,喝道:“出来!”
很快有什么东西真的被江岑溪从树中踢了出来。
这小东西出来后在地面上滚了一圈,“哎哟”了几声后,还很不悦地要骂江岑溪:“人类!干什么?!”
七公主看得一惊,她日日都住在这里,她的院子里居然有妖?!
她身边的侍女更是惊得惊叫了一声,又很快忍了回去。
江岑溪俯下身看着它,竟然笑出声来:“你在公主府成妖以后的日子过得挺不错呀,都不知道道士是有可能要抓你们的?”
小东西指着自己问:“抓我?”
“对,你是妖,自然抓你。”
“为何抓妖?”
“因为你们总是惹事生非。”
小妖走到了树前,用小手拍了拍树干:“我,大树,动都不动,惹什么?生什么?!”
江岑溪居然真的被问住了,她又一次成了没有礼貌的道士。
“你是怎么成妖的?”江岑溪强忍着笑又问。
这个小妖显然成妖后便孤苦伶仃地在此处,从未与其他人或妖交流过,回答得磕磕绊绊:“人,毛笔,在树上画画,我觉得痒,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成妖了。”
“所以安鹤眠的确有造妖的能力?”
“他总叹气,讨厌女人,女人总发脾气。”小妖又一次补充。
江岑溪意识到,小妖说的应该是安鹤眠和三公主的姑姑,本朝的长公主。
“为何发脾气?”
“女人让他画自己,他不愿意。”
“我的确听说过安鹤眠的规则,不画真人。所以长公主囚禁安鹤眠,就是为了让安鹤眠画自己?”
小妖在此时摇了摇头:“不,他们俩还嘴对嘴过,被下药,嗯,对。”
江岑溪赶紧捂住了小妖的嘴,七公主还是个孩子呢,不能听这些东西。
她只能带着小妖离开,同时对七公主说道:“这个小妖被我收了,你们不必担心,明日我会派人将大树挖出来。”
“嗯。”七公主稳妥地回答。
江岑溪走了一段,发现小妖在挣扎。
她低下头才发现,她情急之下居然是拎着小妖的脑袋走了一路,也难怪小妖会难受,她再晚发现一会小妖都要蹬腿了。
她只能改为用手捧着小妖,小妖还是很不开心:“我,回大树!”
“挣扎的话,我把你的大树砍了。”
“……”小妖从掐着腰理直气壮,改为犹豫,随后盘膝坐在了江岑溪的手心,算是妥协了。
江岑溪回去的途中还在消化这件事情,忍不住问道:“长公主还见色起意,霸王硬上弓了?”
“不太懂你说的,我只知道男人被下药后,抹了脖子,血好多,树上都是。”
江岑溪却听懂了。
长公主想给安鹤眠下药,来一出霸王硬上弓,结果安鹤眠是个硬脾气,知晓后干脆抹了脖子宁死不屈。
当然这一次安鹤眠没死,毕竟他最后是逃走的。
长公主还因他的逃走疯魔了一阵子。
她回到房间后,挽起袖子继续书符,准备布下法阵净化。
也幸好在布阵前便发现了这个树妖,不然真的容易连带着将它给杀了。
她将小妖的本体带走,只留下一棵树倒是无妨,不会伤害到它。
无人协助,江岑溪一个人忙碌了一整日,才算是布阵完成。
在傍晚前,她启用了大阵,净化整个公主府。
她还派人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观察,在大阵启动后,如果谁的身上还残存着妖邪之力,也会经历痛苦折磨,从而发狂。
确定再无妖邪,江岑溪才放下心来:“此阵会持续七日,这期间所有人不要随意离开,免得带出去什么。可以有人进来送菜,但是进来了,就等七日后再出去,只进不出可明白?”
江岑溪算是从之前的事情总结出了经验来,她不去看三公主,而是看向李向渔。
李向渔当即回答:“明白。”
李向渔是一个严谨的人,只要是她吩咐的事情,就算难办也会去办。
所以她吩咐只进不出,李向渔也会重兵把守。
江岑溪第一日需要留在公主府中加持法阵,便又回了自己的小屋,以后再和其他人联络。
*
“说了不许你住,你纠缠又有何用?!出去!”店小二此刻已经没了耐心,干脆赶人。
邱白被轰出来后登时来了脾气:“你这破客栈有什么可牛的?狗眼看人低,如果不是位置合适,我还不选你这里呢!”
“呀!你不选更好了,店里住的都是贵客,你这种叫花子一样的人,还想入住?”
“越是你这种人,越容易瞧不起人,身份高一点的反而谦和。”
店小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出声:“哈哈哈,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你这身份能见过几个身份高的人?我可是招待过不少贵客的。”
邱白看他不爽,正要施展法术小小惩戒一番,便听到了马蹄声,随后是李承瑞的声音:“邱白!你来长安了?!”
李承瑞本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当即快马加鞭地赶来。
“李小将军,好巧啊!”邱白也是万分惊喜,“不是说你重伤了吗?”
“哦……等会儿跟你说,你忙什么呢?”
“忙着被他赶出店儿呢。”她指着店小二说道,很有告状的架势。
李承瑞听完有些疑惑,随后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也是见识颇多,看到李承瑞身上的盔甲,便认出了此人的官职,当即吓得不轻。
尤其是看到刚刚被他赶出去的客人居然跟李承瑞很熟似的,当即缩了缩脖子,牵强地笑着道:“是误会,误会。”
李承瑞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看店门口的牌匾,随后冷笑了一声:“听说过店大欺客,没想到这种小店也高贵起来了?”
店小二腿一软,干脆跪下来磕头:“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位莫怪!莫怪!”
“我倒是不怪,你别冲着我磕头,这位仙师消气了才可以。”
仙师?
店小二再看邱白身上的行头,意识到了不同寻常,又开始连连磕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小的给您磕头了!”
邱白被他这通磕头引得直烦,摆了摆手后重新拉着马,对李承瑞说道:“你能联系到江岑溪吗?我打听她在公主府,如今被重兵把守。国师也不在府上,我只能就近找客栈住了。”
“怎么不去国公府找我?”李承瑞问。
“我刚才不是还在问你?我想着你身受重伤,晕着呢怎么办?去了不也是白去?”
“也对。”李承瑞跟着翻身下马,带着邱白离开,周围人少了一些,才低声道,“公主府的确出了事,我不算身受重伤,就是执念影响。”
在长安城部分区域,寻常人不能骑马,只能牵着走。
李承瑞的身份可以骑,此刻却只能牵着马陪着邱白一起步行。
邱白立即侧过头打量李承瑞。
李承瑞苦笑了起来:“我在公主府内求执念的主人协助神仙奶奶,在此之后执念也很疲惫,这两日消停了一些,应该是在休息。等他恢复后,你都得烦我。”
邱白听完直接笑了:“也不至于,我以前对你印象也一般。”
“莫辛凡都烦我了。”
邱白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那……看来是非常严重了。”
时令妤执念在时都没见莫辛凡有什么情绪。
“我先找个地方请你吃饭吧?现在我也不知道公主府是什么情况,等打听清楚了再找机会把你送过去,或者等神仙奶奶出来了,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还有这好事儿?”邱白很是兴奋。
李承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提了,上次是执行任务,出门也没带多少银子,结果在外面走了那么久,要是没有国师在,我和莫辛凡都只能啃馒头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钱了!我请你。”
“成!”
“我给莫辛凡传消息过去,他在城外练兵呢。再派人把国师也叫来,他最近频繁进宫,也是在想办法调查此案,毕竟牵连到了长公主,国师也只能求圣人传旨,好像也不太顺利,不然也不能去好几次。我们先等等他们,他们看到你来长安定然也十分开心。”
想到又能再见到这群人,邱白很是兴奋,迅速点头。
谁知他们到了酒楼,进入了雅间,李承瑞将长安城的事情才讲述了一半,独孤贺和莫辛凡都还没赶来,却来了不速之客。
看到柳淞突然推门进入雅间,到底是文人身子骨,进来时还气喘吁吁的。
雅间内的两个人看到他都有些惊讶,一时间竟然没说出话来。
柳淞看向他们二人,当即振作起来,故作轻松地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他们二人。
看柳淞那幽怨的眼神,仿佛是来捉奸的。
李承瑞:“……”
他一双眼睛单纯又迷茫,甚至开始回忆,他们前几天还在一起商议办案,怎么今天突然开始瞪他?
他的案子办得不妥?
他被安鹤眠执念干扰时,也没招惹这位啊!
就算之后被揍,也是李向渔带头,柳淞来这里干什么?
邱白:“……”
她的眼中先是惊讶,随后开始强行忍耐翻白眼的冲动。
她来了之后也想过要不要去柳家,最后还是放弃了,决定先住店看看情况。
这位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柳淞:“……”
他努力表现得很坚强,心中却不受控制地想,李承瑞也许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李承瑞又迷茫地看向邱白,再看看柳淞。
他终于懂了,一瞬间有种有苦难言的感觉。
不关他的事啊!
他就是碰巧遇到了,还能不招待吗?
第85章 画中仙(十三)一个敢劝,一个敢听。……
085
不请自来的柳淞最终还是走了进来,坐在了邱白的身边。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邱白问:“你来了长安为何不与我说?我还能安排一下你的住处。你不想住在府里,还有别院给你住。”
邱白故作镇定地回答:“我是想来长安给江岑溪他们帮忙的,所以在距离他们近的地方徘徊呢。”
“你可以联系我,我会帮你联系他们,这件案子也由我负责。”
“不太想打扰你……”
李承瑞受不得这种气氛,于是插嘴道:“她不愿意,你也别强迫她。”
“你能先闭嘴吗?”柳淞此刻看李承瑞很是不顺眼,干脆又瞪了他一眼。
李承瑞很是不悦:“嘿!我请客,我做东,我闭嘴?”
柳淞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问:“你这是好了?”
“暂时的。”
“这顿饭我来请,你闭嘴。”
“那……”李承瑞很快松动了态度,“菜上来以后我可以张嘴吃吗?”
“可以。”
李承瑞无声地点头,真的闭了嘴,他也没抢着请客,毕竟柳淞此刻浑身上下都写着“别惹我”三个大字。
李承瑞干脆拄着下巴,扭过头去不看他们,眼不见为净。
但是耳朵在偷听。
“你来了之后不先联系我,先联系他?!”柳淞指着李承瑞问道。
李承瑞坚守着自己的承诺,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
只能由邱白回答:“我们是街上遇到的。”
“你们两个还单独来吃饭?”柳淞又问。
就好像在回答柳淞似的,伙计很快引了一个人进入雅间。
来人进来时便在解释:“老朽刚刚出宫,来晚了,邱小友来长安啦?”
独孤贺笑呵呵地走进来,很快入座。
柳淞:“……”
独孤贺似乎不知道之前的气氛,又是老毛病使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准备点菜,他来请客。
在座他年纪最大,理应由他来请。
李承瑞看出来了,当即按住了他的手,让他别动。
独孤贺不解,还真的很配合地没动,看着李承瑞一阵疑惑,李承瑞却一直闭嘴不说话。
独孤贺只能看向邱白,邱白抬手一指:“他说只要李承瑞闭嘴,这顿他请。”
“哦!”独孤贺懂了,很快笑了起来,“老朽可用闭嘴?”
“不用不用。”柳淞赶紧回答,甚至出现了些许尴尬的神色。
他在此时才注意到,邱白和李承瑞虽然是最早来的,二人之间却间隔着两个人的位置,并没有挨着坐在一起。
瞧着面上的关系,邱白和独孤贺的关系都要比他们二人之间好一些。
没一会莫辛凡也来了,进来便道歉:“我在城外练兵,一身臭汗,洗漱了才过来的,没久等吧?”
李承瑞不说话,莫辛凡也不惹他,甚至不和他坐在一块。
邱白看了这一幕很是想笑,问道:“李承瑞这次的执念很可怕?”
“也不是可怕。”莫辛凡实话实说,“就是比柳寺正都难以相处。”
柳淞:“……”
几个人在吃饭时,李承瑞都在保持沉默,也算是信守诺言。
其间大家商议了邱白应该在哪里暂住,李承瑞和独孤贺的府邸都不合适,毕竟是单身男子的住处,怕对邱白影响不好。
尤其是独孤贺,当年不少人为了和他拉近关系,往他府里送人,吓得他挨个给人家姑娘算八字,把这些姑娘好端端地嫁去了合适的人家才安心。
老光棍门前是非也挺多,最不能去的就是他那里。
莫辛
凡干脆住在军营里。
最终也只能是由柳淞带着邱白去他家的别院里暂住。
吃完这顿饭,独孤贺心情轻松了不少,他的小师祖终于有帮手了,他得想办法传消息进公主府。
李承瑞虽然沉默不言,却还是陪同柳淞一起送邱白。
确定邱白进入院子,柳淞没有跟进去,他才算是不跟着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多虑了,柳淞的小身板根本不是邱白的对手。
已经入夜,柳淞对李承瑞行了一礼:“今日是我误会,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李承瑞却问了他一个敏感的问题:“你觉得邱白喜欢你这样缠着她吗?”
“……”柳淞瞬间陷入沉默。
李承瑞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嘴几句:“她选择离开,甚至避开长安城,就已经摆明了态度,她不想和你有牵扯。你这样派人一直跟着她,说是保护,实则让她觉得很有负担,她才会选择和我们同行,甩掉那些人。”
柳淞认真地解释:“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还没了师兄的陪伴,我担心她出事……”
“她既然这样选择了,就意味着她愿意承担选择后带来的一些后果。等哪天她想通了,说不定会回来。但绝对不是被你纠缠到回头,她只会觉得更烦,甚至是窒息一样的感觉。”
“我……不懂……她为什么这样,原本还好好的,突然之间……”
之前两个人还情投意合,他的家里也在忙碌着成亲的事情,邱白的态度却发生了断崖式的变化,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对他说要分开,让他至今都未能缓过神来。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李承瑞这般说着,叹息了一声,“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方式,不适合邱白这种江湖儿女。”
柳淞面容阴沉,却还是声音发紧地道:“谢谢你的忠告。”
李承瑞看着他难受的样子,竟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有些于心不忍了,于是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得知道她想要离开你的原因在哪里。这样吧,她也挺爱喝酒的,等我们的任务结束了,我找机会和神……和仙师一块,请邱白喝酒,试着套话。”
柳淞也是因为问了邱白很多次,邱白给他的理由都不足以说服他,他才会这般放不下。
听到李承瑞的话,他当即点了点头:“好,感谢。”
他们两个人算得上天之骄子,可在感情方面都不精通。
柳淞比李承瑞还能强些,他至少和邱白真的在一起过一段时间,李承瑞一个没开窍的人也敢劝。
偏一个敢劝,一个敢听,两个人都没有嫌弃对方,还就此达成了共识。
*
邱白第二天醒来,院子里有侍女照顾,早早为她备好了洗漱用的水,还有她的早餐。
她走出去洗漱完毕,问院子里的侍女:“国师府可有来传话?”
“还没有,最近公主府只进不出,怕是一时半会传不出消息来。”侍女如实回答。
“哦,这样……”
“萧夫人知道您来长安的消息了,她今日要去参加寿宴,不能过来,说是明日您若是有时间,她会来看望您。”
听到侍女提起萧夫人,邱白的神情出现了些许破绽,一直万事不关心的人,终于有了波动。
这哪里符合规矩?应该是她去见萧夫人才对,哪有让萧夫人来看望她的道理?
很快她便意识到不对:“如今长安城这么不太平,怎么还举办寿宴?这不是添乱吗?”
“是一位德高望重大臣的八十岁大寿,这个年纪的寿宴岂能不办?不过听说已经收敛了许多,寿宴规模不大,那位大臣还因此发了一通脾气,怒斥家中晚辈不孝,还说长安城的事情就是装神弄鬼。”
邱白也是一阵无奈,匆匆擦了手后将帕子用力一扔,以此发泄:“柳淞主办此事,萧夫人应该知道危险才对,她怎么还去赴宴?”
“那位大臣与柳家和萧家都带着些亲戚关系,又岂能不去?”
邱白沉默了,她一直知道,这些高门贵族都讲究门当户对,所以他们的孩子从出生起,能够婚配的选择范围便是有限的。
这些家族之间的关系网复杂,盘根错节,总能扯上一些亲戚关系。
这种关系最是烦人,她想想就觉得头疼。
邱白快步走到正厅吃饭,吃着吃着看向侍女,随后说道:“我一会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
“是。”侍女十分规矩,并不会多问。
“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一身,把寿宴的地址告诉我。”
“啊?”侍女一怔,很快猜到了什么,立即点头,“奴婢立即去取一身干净的。”
“嗯。”
邱白换上了侍女的衣服,又从自己的破布包里翻出了一顶假发。
她的头发太过扎眼,旁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她很早就花重金做了一顶假发,非常逼真,真到她总觉得是真人头发做的,甚至不愿意多戴。
她在房中忙碌了好一会才佩戴完毕,确定自己的外貌没什么不妥后,又开始发愁自己的法器都放在哪里好。
最后她将鞭子盘在腰上,用衣服挡住。
又找了几样常用的小型法器,放进了袖子里,准备稳妥后,意识到一名侍女打扮的人骑马太过招摇,最后只能步行前去。
她到了门口时,更是瞬间融入了人群里,毕竟车水马龙的,到处都是人,没谁会专门留意她。
门口的守卫只会对主子的帖子,身后的侍女都可以直接跟着进去。
她看了看院墙,想着这么隆重的日子,定然会加派了防护的护卫,还不如混进去省事。
她观察了一会后,跟在了一个侍女服饰颜色与她相近的队伍后面,装成侍女后十分顺利地跟着混了进去。
进府后,她很快跟这个队伍分开,混入了忙碌着布置宴席的下人之间。
没一会,邱白便端着一个果盘躲到了角落的位置,蹲在树林间摘下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眼睛还在观察着周围。
她将一个法器放置在地面上,盯着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津津有味地吃葡萄。
似乎没有妖,至少她的法器感应不到。
她的确是捉妖师,可学到了一半师父便陨落了。
后半程是师兄带着她,一路上还要捉妖赚钱养她,也教了她不少本事,可师兄也没得早了些。
现如今她的能耐不算小,也没特别高。
她知道,这个法器能探测到的妖她都能打得过,如果是能瞒过这个法器的妖,她就当没有妖,因为这种妖现身了她也打不过。
识
时务者为俊杰,她一向只赚能力范围内的钱。
更何况这次她都没钱可以赚。
可能是因为她躲得实在太偏僻了,还有人来此处争吵起来。
邱白只能停止吃葡萄的动作,只要她不主动出去,这群贵女发现不了她。
“你的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收敛着些,莫要闹事,不然家里的脸面都得让你丢尽了!”
“我什么心思?!我能有什么心思!”
“我知道你更欣赏李小将军,可我们家是什么门第?你能和莫小将军议亲已经是抬举你了,他是国公府收留的义子,以后也会前途无量。你非要去与别的夫人亲近,岂不是不给国公夫人脸面?”
邱白听到这里当即一个激灵。
这是无意间听到了熟人的八卦?
这姑娘心中喜欢李承瑞,但是最后说亲的对象是莫辛凡?
若是真成亲了,得多尴尬?
被质问的女子冷哼了一声:“我知道,可我到底是个嫡女,他连个庶子都不算,只是被领养的!国公府就算对他好,又能给他多少照顾?而且我听闻他极为木讷,我岂不是要嫁给一个傻子?”
邱白还想继续偷听,却见她的法器动了,还动地极其猛烈,显然是感知到有妖物出现。
这法器提醒时会有声音,鸟叫声突然传出,惊到了不远处争吵的两个人。
邱白赶紧按住法器,刚听到关键地方,你吵什么啊!
“谁在那里?!”其中一个女子问。
另外一个人也被吓了一跳,小声道:“我听着像鸟叫……”
可问话的女子显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还是大步走了过来,准备探查一番。
毕竟她们刚才的对话若是被国公府得知,定然是她们承担不起的后果。
邱白想要从后方逃走,却被一群侍女堵住。
邱白只能笑着起身,对她们道歉:“奴婢只是在这里捉鸟的。”
“端着果盘捉鸟?”女子打量着她的同时问道。
“是,本是要去送果盘的,结果听到了鸟叫声。”
“果盘都要被你吃掉一半了,你要这么送过去?”
邱白低头看了看果盘,努力想理由,又问:“我说是鸟吃的,您信吗?”
“都不自称奴婢了?”
“啧……”邱白一阵无奈,还真是多说多错。
女子对那群侍女示意,那群侍女立即扑过来,想要捉拿邱白。
之后寻一个捉住了小偷为由,就能处理了这个偷听的人,想堵住她的嘴也就容易了。
谁知邱白只是侧过身,便躲过了一名侍女扑过来的架势,她再一探身,又躲过了一个人。
这时一直在最后方的侍女终于动了,她显然是会些功夫的,此刻终于准备出手。
能和国公府议亲的,家中有会武的侍女也不稀奇。
邱白没有和她们缠斗的想法,与这名侍女过招时还在解释:“确实我先来的,我没想到你们会来这里说话,你们的话我保证不乱说,我们就此罢手,行吗?”
邱白此刻的确答应不乱说,她心中的想法是“正确地说”,直接跟当事人说去,之后看莫辛凡是什么想法。
毕竟这种事情谁遇到都觉得晦气。
呵斥莫辛凡未婚妻的女子显然有些脑子,话语冷淡地回答她:“你躲在此处意图不明,我怀疑你是刺客,自然要捉拿你,又岂能听你胡说?”
她身边,也就是那位可能是莫辛凡未婚妻的女孩子,的确长得算是精致,看着也很讨喜,此刻显然已经十分惧怕,明明是一张单纯善良的面孔,却喝道:“不要放过她!”
邱白只能认真出手了,想办法脱身逃走就是了。
只是这侍女还真是有两下子,颇为难缠。
好在邱白是个混迹江湖的,一抖袖子朝着她丢出一把面粉,糊了对方一脸后作势要逃。
女侍女慌乱了一瞬,又凭借听力捉住了她的衣领。
二人再次周旋之际,一群人快速赶来,随后是一名女子的从容的声音:“白儿,过来。”
听到萧夫人的声音邱白一怔,很快老实下来,一个闪身到了萧夫人身后。
这群人看到萧夫人,个个大惊失色,对萧夫人行礼。
萧夫人一向是温和的妇人,此刻却有了几分严肃,出声质问:“为何要为难我的人?”
“她……行为有些古怪,晚辈以为是遇到了贼人。”
“放肆。”萧夫人只回答了这两个字。
这一群人再次低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就算心中担忧,但是萧夫人亲自来护的人,她们定然不能继续纠缠。
萧夫人没有再与她们说话,回身时挽起了邱白的手,让邱白扶着她离开,显然十分在意邱白,袒护之意更加明显。
邱白也很规矩,一直跟着萧夫人离开。
“我得到消息你来了,猜测你会在人少的地方,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事情就麻烦了。你早些跟我说,我带你进来更为稳妥。”走远了些,萧夫人低声对她说道。
“我就是想进来看看这里安不安全,若是安全我就直接溜了。”
“可安全?”
“不太安全。”
萧夫人听完点了点头:“可控吗?不可控我便去亲自与主人说散了宴席,他们会信我的话。”
“我应该打得过,给我个机会,我试试。”
“我更在意你的安全。”
邱白听了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笑着回答:“您放心吧,我也惜命。”
萧夫人也不再坚持,而是道:“我从淞儿那里听说,画中仙只在晚上出现,白日出现的恐怕是其他的妖邪。你量力而行,安全最重要。”
“嗯。”
第86章 画中仙(十四)“我——还撑得住!”……
086
萧夫人是一个极好的协助者。
有她的陪同,邱白可以坦然地穿梭在人群中。
当然,会有不少人主动过来跟萧夫人打招呼,萧夫人也都会得体地应对,随后低声询问邱白:“此处可有问题?”
邱白一直都在观察,并且收起了自己会怪叫的法器,回答:“没有。”
萧夫人却没有就此怠慢,继续给邱白提供线索:“我听闻妖邪可以躲在人的身体内,就连仙师都未能发现,还是贴符后激怒了妖邪,妖邪现身才被发现。”
她不知道李承瑞已经跟邱白说过一些细节,还当她什么都不知道,说得很是详细。
邱白思索片刻:“如果躲在人身上不现身的话,没有恶意,也不必激怒它引起恐慌,毕竟此刻人太多,局面会变得很难控制。”
“嗯,你考虑得也对,毕竟也是正式的场合,若是再次出事,长安城怕是会陷入更深的恐惧之中,大家会顺带着连刚刚来到长安的仙师都质疑。”
“没错。”
其实邱白没说,她更为担心萧夫人的安全,才特意混进来探查一番。
如果没有危险,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她不是一个想做英雄的人,她在乎的只有萧夫人的安全。
萧夫人这般分析后,邱白又觉得她应该尽可能压下这件事情,这样也能顺便帮助江岑溪。
谁让江岑溪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旗鼓相当的朋友。
萧夫人在此刻突然跑题,问道:“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邱白未能立刻回神,连忙回答:“没什么。”
“我记得你喜欢吃肉,此刻还没开宴,我先给你寻些糕点。”
“好。”
邱白并非喜欢吃肉,而是她在黑池河时根本吃不到味道好的肉。
能轮到他们吃的只有干瘪的老鼠,就连妖兽是他们狩猎来的,也半点轮不到他们。这也使得她在出来后,看到妖兽的尸身都要处理到所有的价值榨取干净。
在和柳家的那段日子里,她养好了伤,肉也吃到腻。
不过萧夫人给她的,她都爱吃。
萧夫人在她小口小口吃着糕点时,对她道:“你看那边,应该也是江湖方士。家主也知道最近不太平,生怕他们的宴席出了问题,圣人怪罪,暗地里请了不少方士,伪装成护卫守在周围。他们应该也有些道行,还没被惊动,也意味着此刻暂时无事。”
这些护卫站得很靠外围,院内很多地方垂着屏风,也算是隔挡,并不会有所冒犯。
邱白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后,竟然在这群方士之中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这个人也是柳淞曾经雇过协助办案的人之一,邱白和他配合过。
此刻邱白这般打扮,对方未能认出,她也不准备主动去打招呼。
不过也因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知道他们也的确有些能耐,邱白也跟着放心了不少。
她松懈下来后,便站在萧夫人身边吃会东西,再拿出探查的法器看一看,没一会便开始打哈欠。
这时有其他的妇人过来与萧夫人打招呼,邱
白起初只是旁听,随后听到了让她尴尬的内容。
“说起来柳寺正也到年龄了,您还没有给他寻觅合适的贵女?”
邱白听完也跟着感慨,何止是到年龄?
放在长安城里,柳淞都有点超龄了。
萧夫人仍旧是得体的微笑,声音柔和,说话时如同最为柔软的棉絮:“淞儿心有所属了。”
“那为何不将亲事定下?”
“对方还有些犹豫,还得等人家同意下来。”
“哟,谁家会犹豫柳寺正这般男儿?不会是故意拖延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尊重他们,终身大事急不得。”
那妇人仍旧想劝,却被萧夫人非常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妇人甚至没意识到不妥,便和萧夫人聊了其他的。
有旁人在,邱白在伪装侍女,她也不能再吃东西,便老实地站着打量周围,看似不在意,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她又一次难过起来,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也正是因为她这般百无聊赖地到处查看,居然真让她看出了不妥来。
她看到一名侍女似乎是佝偻着背,可她知晓,这些贵人们选侍女尤其严格,能带出府的更是稳妥的,怎么会带着一个弓肩的侍女。
随后她便注意到,那仿佛是富贵包一样的东西在侍女站立时在悄悄蠕动。
她并未立即动,而是快速俯身,捡了一颗石子朝着她熟悉的方士丢过去。
方士很快注意到了,四处查看,随后看向邱白,先是因为她的头发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很快认了出来,对她打招呼,似乎还挺开心的。
她对那个人挤眉弄眼,朝着形态不妥的侍女指了指。
方士也算机灵,朝着那边看过去,很快收住了笑容,甚至没回应邱白,便不动声色地跟着侍女移动,显然是打算不打扰客人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情。
邱白见到跟过去了三名方士,从几个方向包抄,也没有松懈下来,手搭在腰间,随时准备防备。
这时又有人过来跟萧夫人问好,还带来了之前和邱白发生了过节的两个女孩子。
这位夫人说话十分客气,带着孩子来此道歉,希望萧夫人不要跟孩子计较。
说不定是想萧夫人叮嘱下人,不要多嘴。
萧夫人也是通透的人,知晓定然是邱白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才会让这家人这般惊慌,却仿佛听不懂似的,只是含糊地回答着。
却在这时,有什么东西被抛在了他们不远处,重重地摔落,还溅出大量的液体。
邱白一直在防备,第一时间上前用袖子护住了萧夫人,自己却被溅了一身温热的血液。
在他们不远处的其余几人全部未能幸免于难。
娃娃脸的女孩子低下头看到自己第一次穿着的新衣,上面被溅上了大量的血液,最可怕的是还有略带乳白的东西从她的袖子“啪叽”滑落在地。
那种感觉让她近乎崩溃,她当即惊叫出声。
那名一直理智一些的女子,此刻也吓得花容失色,甚至看到了不远处重重落地的尸体。
邱白认出了那具尸体,乃是跟着之前侍女离开的方士之一。
他此刻浑身是血,也不知是被摔得死亡,还是被丢过来时已经死亡。
在众人都在四散躲闪时,她快步走过去认真查看尸体,看到方士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显然心脏已经被挖出来。
这样的话……应当是被挖掉心脏死亡后丢出来的。
其他宾客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一时间惊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四处逃窜。
邱白也在第一时间护着萧夫人离开,他们甚至不知道妖邪此时在何处。
邱白在这一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刚刚发现不对的时候,就让萧夫人劝家主解散宴席,就不会出事?
不过很快事实给了她答案。
她打算先护送萧夫人离开,到了外围时,却发现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府邸之中。
此刻混乱的场面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众多官员、夫人以及年轻男女,随从们,都聚集在一起。
有些人还在尽可能找到自己的家人,有些干脆被挤散了,看着旁边有人哭泣也无人去帮助。
什么防不防的,完全不在意了,乱作一团。
老管家一样的人被挤在最角落的位置,一边哆嗦一边解释道:“出不去了!从半个时辰前就出现这种情况了,方士一直在破解,也未能成功!”
半个时辰前?比她发现妖邪的时间还久?
想到这里,邱白不由得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法器探查到的妖邪她都能敌得过,这也是她之前并未着急的原因所在。
可如果她的法器当时探查到的并非妖邪本体,而是妖邪的这一处结界呢?
结界形成时她的法器探到,发出了警报,她还以为是附近出现了什么小妖。
后来被旁人吸引了注意力,让她没能继续思考此事。
她试着用法术攻击结界,可攻击仿佛是被结界吞没吸收,如同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只是打中了一团棉花,对方毫无损伤。
她立即可以判断出,这结界一时半会她也破不开。
而且对于破结界她并不精通,她此刻能做的,恐怕只有尽可能保护萧夫人。
周围有人破口大骂:“半个时辰前就发现府里只能进不能出,为何不早早告知于我们?非得等出事了被我们发现了才说,阁老府上就是这么办事的?!一点体面也不要了吗?”
老管家也是有苦说不出,急得直跺脚:“我们一直在努力破开它啊!而且告知了又有何用?只会引起恐慌,诸位此刻也来了,不也是无可奈何吗?!”
有一名中年男子朗声反驳:“你们若是提前告知,也不会闹出人命!”
老管家努力挥舞手臂示意:“我们就在这里!我们都出不去!不刺激那妖邪,我们还能拖延一些时间努力破开结界。可如果之前就告知诸位,诸位到处逃窜,说不定妖邪会提前行动啊!”
邱白知道争执无用,在此刻问道:“府中还有其他方士,为何不告诉他们一同解决,或者戒备起来?”
“分工不同,府中的方士都是保护诸位的,懂得此法的都被请到这里了。”
他们说话的工夫,地面突然发生龟裂,地面震颤,发出惊天巨响。
随后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地下伸出,一掌拍在地砖上,又震裂大片石板。
这群人已然无法再争执,惊呼着再次躲闪,之前的体面都没有了,互相推搡着,本性暴露无遗。
邱白在此时抽出自己腰间的鞭子,朝着那只巨爪抽了过去。
侍女们扶着萧夫人想要躲闪,萧夫人却频频回头,惊的话语都在发颤:“邱白……”
显然邱白未能听到她这句轻唤。
她取出捕兽网,想要在巨兽出来时便抓住这只妖邪,没想到捕兽网刚刚兜头罩下,便被巨兽挣扎到碎裂,残骸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
她没有丝毫停顿,跃身而起,趁着它还未能完全出来又是几鞭甩去。
长长的鞭子如同长蛇,每一鞭落下都会在巨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流出墨绿色的液体。
那巨兽被抽地怒吼,努力之下已经爬出了半个身子,伸出肥厚的爪子想要握住鞭子的尾端。
邱白在它吼叫时,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盒子,倒出几颗丹药一样的东西,朝着天上一丢,再快速跃起回身用力一踢,将丹药踢进巨兽的喉咙里。
可这小小的丹药都不够巨兽塞牙缝,全部被它吞进去,也不见什么效果。
邱白身体轻盈,在空中跃起,蜻蜓一般地落在了一个景观花瓶的顶端,稳住身体后定睛去看这巨兽。
蜥蜴一般的四爪,蟾蜍一般的身体,竟然还有着鲨鱼一般锋利的牙齿,这四不像究竟是什么妖?
怎会出现在长安?
迁移的途中都未曾被发现?
她又去观察巨兽墨绿的血液滴落在地的画面,看到腐蚀了的泥土,确认它的血液有毒。
她很快看向自己的鞭子,鞭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显然毒液正在腐蚀她的鞭子表面。
这种毒物被她喂了几颗毒药,都跟吃零食似的。
就在此时,巨兽吐出长长的舌头朝着邱白而来。
邱白翻身跃起躲开,巨大的景观花瓶瞬间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没有犹豫,从自己的衣襟里取出一枚符篆,口中念诀,随后凌空跃起,低喝着举起符篆,对着巨兽用力一劈。
她手中的符篆化为利刃一般,带着凛冽的气浪,犹如重重的一刀,劈砍中巨兽的背部。
这是她师父留给她的遗物之一,用来保命的。
相比较于符箓,符篆蕴含的能力要更浓厚一些,雕刻时消耗也就更大。
邱白拿到了师父和师兄所有的遗物 ,这种含有强大能量的符篆也只有七个,杀冰妖时消耗了两个,这是她用的第三个。
邱白注意到自己熟悉的方士狂奔着赶来协助,而她用尽全力,仍旧未能将巨兽一劈两半,只能大喊出声:“帮我补一刀!”
那方士也不含糊,手中握着长剑劈砍而来。
那巨兽显然伤得极重,身体几乎被劈开,只有下半截身体还在倔强地衔接,大量墨绿的液体涌出,朝周围蔓延。
它恨极了邱白,仿佛就算自己死了,也要拉上邱白一起死。
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自己长长的舌头,想要将邱白卷进自己的伤口,这些毒液足够将邱白腐蚀到只剩白骨。
方士在此时砍断了巨兽的舌头,让邱白得以幸免于难。
邱白也得到机会,甩出自己的鞭子,补上了几次攻击,让巨兽的身体彻底断开。
确定巨兽身死,邱白嫌弃地将鞭子丢到了地面上,用泥土去掉上面的毒液。
此处已然十分混乱。
几名方士还在加持法术,努力破开结界。
在不远处,还有一处战斗地点,显然那边也有其他的妖邪,其他的方士在努力战斗,邱白和方士都准备去协助。
却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再次发出了惊呼声,还有巨兽攻击到建筑坍塌的声响。
她一惊:“还有?!到底有多少!”
顷刻间她已经冲了出去,朝着那边赶过去,她注意到萧夫人他们似乎是朝着那边逃了。
方士也跟在她身边,同时介绍之前的情况:“刚才那侍女身上伏着一个巨大的水蛭,我们悄悄靠近,本想暗中处理了,没想到它意识到了,一瞬间吸干了侍女,使其变为一具干尸。
“刚刚的死者试图将水蛭挑下来,谁知水蛭竟然能控制侍女的尸体,转瞬间便掏出了他的心脏。在我们攻击时,她用死者的身体做护盾,和我们周旋时尸体飞了出去,后续你应该也知道了。”
“先去救人!”邱白一边快速奔跑,一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你姓什么来着?”
“你果然又忘了!也是……柳寺正不许旁人和你说话,我叫谢年。”
二人赶到时,便看到一只与方才妖邪一样的巨兽,正在努力攻击一座建筑。
院落里已经无人,屋舍里有着人们的抽泣声,还有人在组织人堵门。
可惜这种建筑的门扉挡不住巨兽的几次攻击,终于一掌将门拍烂。
门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呼声,哭声以及呼救声混成一团,简直可以冲上云霄。
邱白脚下猛蹬,低吼了一声:“都躲到它的盲区!”
随后便是一鞭抽出。
这一鞭她使出了全部法力加持,带起了一阵飓风,抽在巨兽爪子上时已经出现了深深的伤口,她卷住爪子用力一拽,顷刻间将使得巨兽的爪子断裂,喷溅出大量的墨绿色血液。
躲到盲区,是为了让毒液不会喷射到其中的人。
谢年用剑,也在此刻出招,口中低喝,打算定住巨兽。
可这巨兽被断了一爪已然狂怒,怒意吸引,让它朝着邱白和谢年攻击。
眼看着巨兽朝着她冲撞而来,她咬牙扯开自己的头发,也不管有没有拽下自己的头发,粗暴地扯下了一根头绳,输入法力朝着巨兽丢去。
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劈在了巨兽身上,使其背部出现了一个巨型血窟窿。
邱白也是一阵惊喜,江岑溪给她的护身符这么厉害?!
她还有一头呢!
谁知巨兽不再攻击他们,竟然朝着建筑狂奔而去。
谢年立即提醒:“它们可以吞人心恢复伤势和精力,一颗心脏就可以带来惊人的恢复效果,我猜测他们甚至可以吞食人心增长修为。”
邱白匆匆扫了一眼,看到了和她一样的侍女衣衫,此刻正在护着一个人,显然她们是在保护萧夫人。
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会被这群格外惜命的人凶蛮推到外围。
邱白心下一惊,不管不顾地甩出鞭子,圈住巨兽的身体,想要拖拽让它停下。
可巨兽是求生欲使然,自然拖拽着邱白狂奔。
邱白的身体摩擦着地面,还沾到了地面上墨绿的血液,血液腐蚀着她的皮肤,被摩擦的身体部分火辣辣地疼。
她终于在狼狈中找到了支撑,用脚踏出花坛,短暂地停住了自己被拖拽了命运,发狠地拽着巨兽不松手。
邱白圈住它的位置非常巧妙,正好覆在它背部的伤口位置,随着邱白这般用力拖拽,导致伤口越来越深,简直是要用这种粗鲁的方式将它撕开。
萧夫人被人护着,却还是能够看到邱白单薄的身体被巨兽拖拽而来。
她看到邱白躺在地面上踩着花坛终于停住身体,却看到邱白的脸都在被毒血腐蚀,她完好部分的皮肤此时已经成了青紫的颜色,青筋绽放,咬着牙苦撑。
谢年终于追来,可仅仅几招便被拼死挣扎的巨兽按在了爪下。
萧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再难控制。
*
在公主府的江岑溪感受到邱白有危险。
公主府在被封闭,她未能收到独孤贺的消息,所以感知到邱白距离她很近后也是一惊。
她即刻准备动身去救人,又意识到不对。
怎么会这么巧?
她刚刚布阵防护公主府,外界就出现了危险,仿佛要吸引她离开公主府一般。
她握着拂尘的手慢慢握紧,站在院落中再次环顾整个公主府。
公主府里有什么东西,是能调动妖邪之人想要拿到的。
这个人怕江岑溪先一步拿到公主府里的东西,所以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江岑溪只能运用自己的护身符传音:“邱白,此事有蹊跷,我要再查一遍公主府,你先撑一会儿。”
邱白似乎不会用这种传声,许久后才回应,几乎是一边嘶吼一边回答:“我——还撑得住!”
第87章 画中仙(十五)“打得过吗?”……
087
邱白是一个万分惜命的人。
她的自由是师父豁出性命拼来的,她的生命是师兄舍命保护下来的。
所以她得好好地活着,用尽浑身力气地活着。
在跟着江岑溪他们的初期,邱白仍在偷奸耍滑,能少干就少干,必要的时候逃得比谁都快。
可渐渐地,她还是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她有了软肋,她变为了师父和师兄一样的位置,她有了她想保护的人。
这么做值得吗?
以前的邱白一定会嗤之以鼻,定然是不值得的。
现在她就算拼到去见师父和师兄,她也能笑着说,她也有值得她舍命保护的人了。
在邱白近乎要豁出去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了江岑溪的声音:“别死了……”
她一怔,瞬间回神。
她刚才究竟在想什么荒唐的事情。
是啊,她得努力别死了,不然按照江岑溪的性格,寻常的关系都要帮忙报复,她若是出事江岑溪定然会发疯到大杀特杀。
她发狠地嘶吼了一声,随后甩了甩头,终于甩到嘴边一缕发丝,用牙咬下一根头绳催用法力,随后又是一道天雷轰隆落下。
巨兽的伤口被劈中后再次加深,也痛得它松开了爪子,谢年终于得以脱身,他也算得上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在那巨大的伤口上又补几剑,免得错失机会。
随后他迅速后退,看着涌出来恶臭的墨绿血液一阵蹙眉,再看自己身上,仍旧被腐蚀了几处,根本无法完全避免。
此时已然无暇顾及。
邱白终于能够松开鞭子,刚刚喘匀一口气,便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天上而来。
邱白和谢年的表情同时变得难看,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在他们的角度,看到的是巨大且肥硕的妖兽身体上,居然长着巨大的翅膀,层层叠叠足有六层。
这妖兽大得几乎可以遮天蔽日,落下来后,怕是能将人活活坐死。
邱白低声问:“打得过吗?”
谢年要更加崩溃:“还活得了吗?”
就算两个人都看得心有余悸,还是做出了应对的反应。
邱白再次拿出了一块符篆,握住后念出口诀,做出拉弓状,很快在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弓箭,她拉动弓弦,三箭齐发。
这种巨兽几乎不用过于瞄准,即可击中。
三箭飞射而出,刺中巨兽的身体后,巨兽真的有反应,甚至愤怒地怒吼了一声。
好在不是皮糙肉厚,根本无法伤到它。
见有用,邱白闪身躲开原来的位置,躲开巨兽丢下的攻击,再次拉动弓弦,又是三箭。
第一次是在找寻巨兽的弱点,这四不像的东西,她甚至搞不清楚它哪里是要害。
在看到巨兽反应后,她终于确定它更护着哪里,于是这三箭齐齐朝着那一处而去。
这一回,巨兽干脆在半空中疯狂扭动身体,就连翅膀都有些支撑不住。
谢年一直在观察,在此刻提醒:“是两只妖邪,一个会飞,提着另外一个。一个是我们看到的肥妖。”
邱白已经再次闪身躲开,重新看向她之前站的位置,那里已被巨大的火球烧得炽热,她不由得咬牙。
这妖邪随便往下抛些攻击,下方的人出不去结界,也够杀死他们所有人的。
好在妖邪并没有连续攻击,仿佛一个攻击就需要酝酿片刻。
尽管如此,这恐怕也是她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妖邪。
“还有三箭。”邱白在此时拉满弓弦,瞄准了其中一只翅膀,又一次三箭齐发。
这三箭结束后,银色的弓化为齑粉消失不见,她也在此时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对谢年道:“助我上去。”
“好!”谢年朝着邱白狂奔而来,二人会合的那一瞬,谢年双手一托,卯足力气举起,送着邱白跃起。
也因为邱白射中了飞鸟的翅膀,让其再也支撑不住,丢掉了爪下的肥妖,身体歪歪斜斜地飞着。
邱白顺利拽住了它的翅膀,用力朝上翻跃,终于跃上了它的背,用匕首插进它的后背。
飞鸟一声嘶鸣,在天空疾驰,几乎是笔直竖着朝上飞,直冲云霄,想要甩到背上的入侵者。
邱白单手握着匕首固定身体,身体被左甩右甩,好几次险些被甩下去。
这种高度她若是掉下去,定然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她不敢朝下看,生怕自己会产生畏惧,单手扯着头上的头绳,带着几缕发丝的发带,被邱白固定在了飞鸟的羽毛上。
足足固定了八处,邱白才觉得稳妥,随后舍弃匕首,被甩下鸟背的同时念出口诀来,八个护身符齐齐启用,八道天雷从天而降。
这密集的天雷如同震天动地的重锤,轰隆间带着浓重的云层,还有滚滚黑烟。
那飞鸟甚至未能发出嘶鸣,便这样被结束了生命。
此时的邱白没有时间欣赏飞鸟的死亡,而是抽出盘在腰间的鞭子,努力在四周寻找可以绑一下的东西,让她落地时不至于“吧唧”一下,人就没了。
九心玲珑塔内的不咕飞了出来,努力提着邱白,也只能减慢些许速度,它随着邱白一同下落了好一段距离。
邱白也趁机用鞭子捆住一根树干,树干却因为这种下坠速度迅速断裂,只对她产生了些许缓冲的作用。
邱白途中又朝着一处屋檐甩出鞭子,朝着屋檐横移一段距离后,重重地摔落在屋檐上。
几次缓冲后坠落,仍旧让邱白痛得在屋檐上哀号了一声,疼得她双眼飙泪,刚一翻身便呕出一口血来。
她眼前一黑,甚至想躺在这里休息一会,却看到谢年一个人面对巨兽在苦苦支撑。
她再努力去看周围,那群躲闪的人也都没能再次逃离,被困在那一幢已经被破坏的建筑中。
“邱白——”她听到了萧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回答不出。
在此刻一名侍女从人群之中跃出,手持武器朝着巨兽攻击过去,不再是谢年一人独自面对的局面。
邱白认了出来,是和她交过手的侍女。
之前觉得这侍女会些功夫很难摆脱极其烦人,此刻却觉得这侍女有些胆识和能耐。
*
与此同时。
按照常理来说,此处结界是隔绝了阁老府邸和外界,府内的人出不来,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府中出现了问题。
可邱白引用了江岑溪的天雷,这声音太过招摇,引起了李承瑞等人的注意。
李承瑞是最先赶到阁老府邸外的,贺寿的地方,府外却安静得有些诡异,就算他不是擅长断案之人,也能发现不妥之处。
门口停着不少马车,马车中看守的马夫全部不见了踪影,四处一个人,甚至一个活物都没有。
李承瑞试着进入府邸,却被挡在了门外,无形的结界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直珍藏着江岑溪给他的符箓,他从衣襟里取出来贴在手臂上,再次尝试,依旧未能进入。
不久后独孤贺乘坐马车匆匆赶来,看到李承瑞等人仍旧在尝试进入的样子,当即提醒:“李小将军,这是结界,若是未破开,寻常人进不去的。”
李承瑞很是急切:“府中定然出了事,如今府中聚集了很多人,若是真的闹大了,对朝廷都会是毁灭性打击。”
“方才那是小师祖的天雷,应该是小师祖已经赶进去了?就算她不在其中,此时定然也感知到了。”
这时又有快马加鞭的声音而来,柳淞急急赶来,扫视周围后道:“邱白和我娘都在里面。”
独孤贺当即补充:“也有可能是小师祖给了邱白符箓,邱白用了小师祖的神通。”
李承瑞急切地问:“总之里面就是在战斗是吗?”
独孤贺也是焦急地点头:“没错。”
李承瑞看着结界一阵无奈,追问:“我们怎么才能进去协助?”
“我可以教给你一个口诀,你试试看能否引气入体,如果有微弱的灵力,配合小师祖的这张符箓,也能送你进入结界内。”
“好。”
独孤贺认真地教,李承瑞认真地学,可最终却是无用,李承瑞未能成功引气入体。
他也不反复尝试,将符箓给了其他的将士,只要有一个人能够进去,都能协助一番。
这时莫辛凡带兵赶来,也被困在结界外。
他的手中也有江岑溪留下的符箓,也跟着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去听独孤贺跟其他的将士说口诀。
莫辛凡尝试着跟着独孤贺说的做,做的同时走到了结界边,伸手试探了一下后,便被吸进了结界内。
场面一静。
在他们看来最为愚钝的莫辛凡,竟然轻易地引气入体了?!
独孤贺也是一惊,随后松了一口气,道:“有些人生来就适合习武,有些人则是生来便经脉皆通,适合修炼。他早期受伤时,在小师祖思存时跟着疗伤,算是被小师祖无意中指引过,后来又被我喂了几次丹药,强韧了他的经脉。
“他又心思单纯,心无杂念,竟然是最合适修炼的人。”
能有莫辛凡进入协助,李承瑞也能松一口气,随后叹道:“他这狗运气……”
想了想后他对独孤贺伸手:“你再给我一颗丹药,我再试试。”
“太仓促了,
来不及,你还是留着神志,必要的时候帮忙吧。”
“也对。”李承瑞思来想去,道,“我去公主府接神仙奶奶。”
*
公主府内。
“快说,安鹤眠当时还去了哪里?做过什么!”江岑溪拎着小树妖,发狠地问道。
小树妖真是欲哭无泪。
在江岑溪布阵完成,不能离开的那天夜里,已经盘问了它整整一个晚上了,它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今儿不知道突然又抽了什么疯,又非得逼着它再继续想。
“该说的都说了!女人性情不定的,前几日还好好的温柔贤良,后几日就开始发狂,对着男人咆哮。男人被逼无奈画出画中仙,派画中仙出去帮他寻找生机,抹脖子的匕首也是画中仙给他带去的。
“画中仙最初的能力有限,离开片刻就没有法力了,也是这些年逐渐成长出来的。”
也是被江岑溪逼得,小树妖如今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还有呢?!那些画呢!我问的是画!”江岑溪急躁得不行。
“哎呀你别喊啊,我想想……”小树妖被吼得一个激灵,又开始回忆,“男人走得急,似乎是带着画走的啊!那些画居然被留下了?为何?”
江岑溪气得不行,她怎么知道为何?!
她还想问呢!!!
这府上到底有什么?能引得人狗急跳墙,引来这么大的阵仗?!
这让她想起了万王印之事,原来此人在长安城也能如此放肆?
第88章 画中仙(十六)演都不演了…………
088
莫辛凡初到府内,看到府内的情况便被惊呆了。
他们在结界外时,听不到呼救声,看不到院子内的情况,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这个府邸过于安静了,犹如被世界遗弃的一处。
如果不是天雷的声音发生在天际,他们怕是也不会及时察觉到不对。
可进入到结界内后,他第一脚便踩到了一具尸体。
他起初还当自己踩到了人,甚至在道歉的同时朝后退,定睛一看,这几个人已然彻底死亡,且死相极为恐怖。
他看不出别的,但是能够看出一些武功派系。
这些人手中的法器和佩剑,以及佩剑上的铜钱,让他意识到这些人都是江湖方士,而非护卫。
不远处还有一名老管家以及众多仆从的尸身,各个被挖走了心脏。
他们的心口处空洞洞的,血液已然逐渐凝固。
莫辛凡也算得上久经沙场的人,可看到这么多被掏去心脏死亡的方式,还是让他有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险些呕吐出来。
他不敢耽搁,握紧手中横刀,寻找发出战斗声音的地方。
因为急切,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如何快速移动身体的,只是凭借本能,尽可能地快速地前进,将轻功用到了极致。
他刚刚靠近战斗的地方,便觉得心口停了一拍。
因为他看到熟悉的人被一掌拍飞,随后重重落地,他下意识唤了出来:“邱白!”
邱白甚至已然没有力气回答莫辛凡,只能虚弱地倒在地面上,翻起眼睛努力看向他。
看到莫辛凡进来之后,邱白暗暗松了一口气。
莫辛凡快速朝着她奔来,她努力强撑着道:“我……只有一击之力……你……”
之后的话不用她多说,莫辛凡便懂了:“我知道了!”
这种时候他必须机灵起来。
他将邱白拖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观察局势。
场地还有另外几名方士,全部都是浑身的伤,想要站稳已然不易。
这里遍地残骸,有破碎的砖石,有喷溅的血液,还有大片墨绿色的液体,甚至还有一颗没来得及吞服的心脏。
莫辛凡看着那巨大的兽身,毫不犹豫地攻击过去。
他法力卑微,只到引气入体的境界,凭借的无非是江岑溪给的符箓,让他能跟巨兽有一战之力,其余依仗的只有他一身的武艺,以及牛犊般的力气。
仍旧侥幸存活的幸存者们看到来的人只有莫辛凡一人,不由得有些失望,仿佛只是又来了一个送死的。
可仍旧有人不会放弃一丝希望。
“莫小将军!”萧夫人在此刻朗声喊道,一向温柔,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夫人,第一次这般大喊出声,“你不必停止,我只是告诉你一些我观察到的事情,希望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莫辛凡刚刚到此处,不了解事情的详细,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有萧夫人的提示可以立即加入战局。
“首先你要避开地面上墨绿的液体,它带有毒性,会腐蚀你的身体!其次这妖邪身形巨大,力大无比,你要避开它的躯干与尾巴。尤其是它的尾巴,可以一举挖出人的心脏,若是有能力,首要攻击的目标就是它的尾巴,这是断它吞食人心修复自己的后路。
“方才邱白和诸位方士一直在尝试,大抵是探到它的弱点在后背,也就是它后脑与后背的位置,毕竟它肥硕到没有脖子,那里已然算不得后颈。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邱白猜测应该是一条有智慧的脑虫在控制这巨大的身体,脑虫被除掉,这巨大的身体恐怕会失去智力。
“最初它出现时,是飞鸟提着这妖兽,我合理怀疑是对脑虫的双重保护。”
萧夫人不愧是柳淞的母亲,就算惧怕,也观察细致。
说话时也条理清晰,莫辛凡战斗的同时去听,也能听得清楚明白。
还有一点是她不会夺取功劳,是谁发现的那些事情,也会在描述时详细道来。
简明扼要却顾及周全。
萧夫人说到这里话语有片刻停顿,她至今记得,邱白摔落到房檐上后,嘴角噙着血,还要观察战局,终于发现了这巨兽的这一重要弱点。
她最初不敢声张,在巨兽靠近她时,她跃到了巨兽的后背,用谢年的长剑割开了那里。
可脑虫尚未被挖出,那巨兽便用尾巴猛抽向邱白,让邱白的身体再次被掀飞出去,邱白才确定了她的发现,告诉了所有人。
也因为这一次重伤,让巨兽发狂地冲向人群,挖了破结界那群人的心脏来补自己的身体。
邱白等人多番阻止也未能成功,如今邱白已然伤得站不起身来。
有了萧夫人的提醒,莫辛凡对巨兽的尾巴更加防范,并且开始尝试割断巨兽的尾巴,这样也算是绝了巨兽的后路。
萧夫人也调整好了状态,继续说下去:“你协助其他方士困住它,尽可能让它暴露出弱点给邱白,让邱白一击成功我们方可获救。”
或许是嫌萧夫人的话太多,巨兽一掌朝着萧夫人所在的方向砸过去。
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叫声,紧接着却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个纵身到了他们身前,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掌。
因为用力,他的脚几乎踩进土中,又后退了一段距离,最终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
“末将得令。”莫辛凡抵住攻击的同时,低声回答萧夫人,随后低喝一声,发狠地将巨兽这一爪推离。
接着他翻身跃起,手握横刀便是一击。
这时有一名侍女从斜侧方跃出,朝着莫辛凡喊了一句:“将军可会用阔刀?你那横刀不够给它挠痒痒。”
“会!”
之前那群护院也曾冲过来协助过,显然是翻出了府中所有的武器。
虽然他们没帮上什么忙,却送来了不少武器。
侍女朝着莫辛凡丢来一把阔刀,莫辛凡立即伸手接住。
他并未将横刀丢弃,而是插回腰间,手持阔刀朝着巨兽持续攻击。
一直躲在人群之中的娃娃脸少女,惊恐之中突然回过神来。
莫小将军?
莫辛凡?
那个和她议亲的男人?
她壮着胆子朝着战场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以及他拿着阔刀努力拼杀的模样。
唯一有一处奇怪的,是他右臂贴着一张符箓,他这般大的动作,竟然都不会被甩掉。
他似乎和传闻之中不一样。
不是说他是一个很木讷的人吗?为何这般英武?
莫辛凡到来后,局面得到了些许控制。
谢年一瘸一拐地起身,下定决心一般,朝着那一堆尸体的位置狂奔,跑过去时硬是支撑不住倒地不起,又再次起身。
其他人不知他的意图,却也无心阻拦他。
不过谢年很快给了他们的答案,他在尸体之中翻找,又找出了数张捕兽网,他手脚麻利地打结,将这些捕兽网大致连成一个。
谢年拖着这些捕兽网又快速赶回。
所有人没有商议,所有的配合都是无声的,无需指挥,所有人都在极尽可能地协助。
有人去协助拉捕兽网,有人吸引巨兽的注意力,有人则是停下来法术加持,不然这捕兽网的韧性根本兜不住这么巨大的妖身,会和邱白的捕兽网一般碎裂。
就像萧夫人介绍的那样,这巨兽显然是有脑子的,看到捕兽网会想办法躲避,不会落入陷阱。
道行微末的方士定不住它的身,它开始有计划地一个一个地杀死。
等这群还有一战之力的人都死了,它将无所顾忌,在场所有人都会是它的盘中餐。
它以为,人类都是感性的动物,他们会去拼命保护其他的人,就像之前一样。
但是莫辛凡不会。
他是将士,只需要去完成自己得到的任务,如果身边的人陷入危险一个,他就去救一个,大阵出现了缺口,他协助的将领恐怕会因为他的这一个举动,无法成功取得对方将领的首级。
他被训练时,便是李承瑞的副将。
他一直以来得到的使命是协助李承瑞。
若是在执行任务时,李承瑞不幸遇难重伤,他同样不会去救李承瑞,而是由他来接替任务,由他取对方首级。
成功后,他才会去顾及其他。
若是他不能成功,他也坚信,他的其他战友会替他完成。
所以他的眼里只有这只巨兽。
他的任务只有困住这个巨兽,然后杀了它。
所以在它攻击向两名方士时,他不是施救,而是继续攻击。
当那两个人死在巨兽掌下时,他也砍下了巨兽的尾巴,随后凌空跃起,抓住捕兽网的一端,踏着巨兽的身体跃起兜头罩下。
他知道邱白已然没有力气移动位置,便如同斗兽一般,拽着捕兽网的同时,和它周旋着,让它的弱点朝向邱白。
而此时,邱白已经起身,在自己的鞭子顶端系上了一件法器,将长鞭化为绳镖。
巨兽有脑子,所以这一次弱点的呈现只是巨兽翻身的一瞬间。
她也知道,这群人已无继续周旋之力,所以她只能一次成功,看准时机后,她丢出法器,正中脑虫躲藏之处。
“嗷——”一声嘶吼,巨兽像是一瞬间失了魂,丢了脑,盲了眼,所有的还击都变得没有章法。
他甚至不能再用吞食心脏的方法修复自己。
唯一残存的是恨意,它觉得是邱白害了它,所以它要杀了邱白,它朝着邱白倒下的方向横冲直撞而去。
莫辛凡任务完成,此刻唯一的想法便是让巨兽死,还有保护邱白和其他人。
他抓住捕兽网也未能拖住这只巨兽的身体,最后干脆跃到它的身体上,照着那一处弱点疯狂继续攻击。
巨兽仿佛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是它想让这群人陪葬,仍旧撞倒了邱白躲避的建筑。
一下又一下,建筑坍塌,将邱白压在下面。
莫辛凡一惊,再次发狠,阔刀狠狠地扎进巨兽的身体内。
巨兽再次嘶吼,在院子里到处奔腾,已然到了垂死挣扎之际。
看到巨兽身体移开去了别处,萧夫人不顾侍女的阻拦,朝着那一片废墟狂奔而去。
从未提过重物的女子,却在此时用尽全身力气地托起石块,想要将邱白挖出来。
“邱白!邱白!”萧夫人近乎疯狂地喊着,她想要得到回应。
之前和邱白交过手的侍女也在此时赶来施救,也是最为奋力的一位。
“结界开了!”有人惊呼,众多人如临大赦,纷纷朝着外面而去。
只有零星的几个人陆陆续续地壮着胆子而来,在废墟之中寻找邱白。
府外的人终于能够进入,众多将士进入院中,片刻的错愕后,都在第一时间协助莫辛凡杀死那只苟延残喘的巨兽。
柳淞在人群之中穿梭,努力逆着人群进入院落,随后看到了他们,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邱白还在里面!”萧夫人对着他喊道。
柳淞立即带着人赶来施救。
邱白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她觉得她的身上压着千斤重的东西。
她印象里一直温柔的萧夫人,却喊得近乎破音,像一个发了疯的狂躁妇人。
她张了张嘴,却回应不出……
别这样了,别挖了,您的手上都是血……
别对她太好……
她有什么资格啊,让这天仙一样的一家人,对她这么好。
她只是泥沼里爬出来苟且偷生的人,她不配的……
恍惚间,她仿佛又听到了议论的声音。
……
“不说十里红妆吧?哪有成亲了,一抬嫁妆都没有的?真亏得夫人能同意。”
“就是,真出去了怎么和别人介绍?我们少夫人是捉妖师,从黑池河逃出来的奴隶!”
“很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我们少爷一表人材,若是有个娘家背景雄厚的,对少爷来说也是一个助力。若是娶了这个只会是拖累,还会引人非议,害了少爷一辈子,让柳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真够不要脸的,不过是收留她养伤,居然爬上少爷的床了。爬也就爬了,做个妾就行了,少爷居然想让她做正妻!可真敢想!”
是啊,她不配的,她和柳淞在一起都是对柳淞和萧夫人的恩将仇报。
所以她要离开柳淞。
好在这一次她成功保护了这些人……
*
在此之前。
江岑溪快步进入仓库,在众多画卷里,终于找到了其中一幅。
她展开看了之后不由得骂了一句。
这是一幅寻常的景物图,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一处细节,是图中的屋舍里挂着一幅图画,要非常仔细,才能看清那图画上有三名女子。
居然是画中画,也难怪李向渔他们都搜不到,挂在墙上时,这画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墨点!
终于找到了……
她不敢多看,生怕再次被卷进画中世界,耽误时间。
她合上卷轴,将画放入自己的布兜里便准备离开公主府,去救邱白等人。
可她刚刚踏出库房的门,便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老道本不想出手。”
江岑溪瞬间意识到,能驱使妖兽伤人的幕后主使出现了……
能够躲过李向渔等人的守卫,这位老道定然能力不凡。
“你若是非要挡路,就只能快点死,别耽误我救人。”
老道士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语,轻笑道:“好生狂妄的后生,你的师父在此,都要尊称老道一声师叔。”
*
小巷内。
李承瑞停住马,回手握住手中横刀,扫视周围。
这群人出现得诡异,他在进入小巷之前,甚至没有半分察觉。
看来是一群武功更为高强的人,要比广汉郡的那群强上不少。
为首的男人现身,同样的身材高大的男子,拔出了腰间的横刀。
李承瑞看过去,是军中的横刀。
演都不演了……
第89章 画中仙(十七)“擅闯者,格杀勿论。……
089
道家人斗法,哪门哪派,顷刻之间就能认出来。
在听到老道士声音之时,江岑溪已然开始洞观,很快她的神识被弹了回来,甚至让她的精神随之一荡。
此人的法力在她之上。
江岑溪手持掌心雷朝他丢去时,他的应对并非闪躲或者发出攻击抵抗,而是伸出手来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她的雷,随后雷在他的手心散掉。
也不知他是吸收了她的法力,还是真的可以轻易地散了她的攻击。
江岑溪准备取出符箓之时,老道士已经转瞬间到了她身前,手掌在她的面门处摊开,随后更加霸道的掌心雷瞬间轰出。
江岑溪凌空跃起身体飞旋着狼狈躲闪,刚刚落地,老道士已经到了她的身侧。
别看他已年迈,身体却极为灵活,一脚踢出,将江岑溪的身体踢飞出去。
她的身体重重摔落,刚刚抬头,便看到老道士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抬脚踩着她的头发,低声道:“老道之前也说了,画交出来,饶你一命。”
她呼出一口气来,并非立即急躁,而是陷入思考。
她的师父是开宗立派第一批人,又一向济世救人,所以德高众望。
如今的地位和辈分都是极高的,这也使得她的辈分也高得过分。
能称得上他
老人家师叔的,恐怕不是哪个派系先立派,而是单纯的比师父年长一些,不过是江湖方士收了几个徒弟罢了。
这让她不由得想到了一件事情。
“你曾经杀过一只兔妖吗?”江岑溪在这种情形下,居然也能心平气和地问出来。
老道士似乎有些诧异,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种事情,甚至忘记了什么所谓的兔妖。
“老道这一生杀过的人和妖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个?”
江岑溪的语气变得嘲讽:“你主子亲生女儿身边的兔妖,还记得吗?”
“……”老道士并未回答,而是就此沉默下来。
这时拂尘从老道士的后方直直冲来,老道士不得不避开江岑溪。
江岑溪得以脱身,瞬间在周身布气,改为口鼻紧闭,停止普通人的呼吸,只运行先天之元气。
她终于确定,这老道士此刻已经似人非人,甚至可以称之为妖邪。
他的招式也绝非正派修士的体系。
在宏肆村遇到的老道士,虽然最后走了歪路,可他斗法时绝大多数的招数,都是正统的道家法门。
唯一用过的邪法也非他本人做的符箓,而是从黑池河带回来的。
可这个老道士不是。
他的每招每式都透着些许邪性,绝非正派招式。
而且按照墓中少女的年份推断,这老者如果是兔妖口中的可怕老道士,那他足有将近二百岁的年纪。
就算是她的师父,到了如今也有些身体不佳了,这也是师父近些年不愿意出山的原因。
他老了。
可这老道士反倒是比她还灵活,让她猜测,他是以旁门左道之法成了妖邪。
加上独孤贺很早便分析过,若是真是精通道法,还有着那么高深的道行,为何不做国师,也轮不到他独孤贺。
现在看来,的确是这老道士的道法上不得台面。
她断了自己的呼吸,改用外呼吸,可以降低妖邪对她行动探知的敏锐度。
她承认她最开始轻敌了,握住拂尘的那一刻,她竟然开始庆幸,幸好这老家伙来的是她这里,不然邱白他们绝对对付不了。
江岑溪这个人最是睚眦必报。
她念着口诀,引来长串的天雷,劈头盖脸地朝着老道士招呼。
老道士躲闪得游刃有余,甚至嘴角含着轻笑,却有一道身影从天雷之中冲出,也不顾及天雷会不会连累她也被一同攻击,朝着老道士便是一脚横踢出去。
老道士没想到江岑溪这么疯,狠起来连自己也算计进去,硬生生挨了这一招儿。
同样是身体刚刚坠落,江岑溪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前,身体倒下的同时用手肘狠狠地撞向他的腹部。
老道士不得不轰出一掌,来避免这一击。
本以为江岑溪会躲开,江岑溪却咬着牙承受了,攻击后迅速起身甩出拂尘套住老道士的脖子,拖着他迅速走了一段距离。
老道士有话说不出,因为憋气,脸变得通红。
江岑溪终于确定,他不会外呼吸之法。
她没有恋战,迅速撤离,果然躲开了老道士发狠的一击。
此刻老道士已然确定,江岑溪想让他死,用的皆是杀招。
想来若不是此刻在公主府内,不能用大范围的杀招,她还想留下法力救自己的朋友,这小女冠怕是都要召将了。
“何必如此,我不过是要那画卷!”老道士调整好状态后朗声道。
“仅仅如此?”江岑溪恨声道,“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想必那边也有你想杀之人,这边也有你想要之物。我如果将这东西交于你,怕是会引起祸患。”
老道士仍旧是无所谓的态度:“这图中只是几个女妖罢了,你拿到也是无用。”
“敢问你拿到又有何用?”
“无可奉告。”
江岑溪听了冷笑出声:“想必你听到兔妖之后,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了,在你的概念里,我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老道士看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表情,没有回答。
仿佛她已经是一个死物。
*
柳淞看到邱白被挖出来时已经昏厥,身体被血液浸泡了一般,浑身是伤。
他的心脏都要停跳,耳边的喧哗全部消失不见,只有那“咚咚咚”的心跳声在敲击他的耳膜。
好在他很快恢复理智。
他看着母亲跟着抬起邱白的人离开,也想要跟着,却突然顿住脚步。
独孤贺此刻也在周围跟着忙碌,跑着跟着他们的同时还在努力诊脉,口中安慰着:“还活着,救得了!老朽救得了!”
他沉着脸看向阁老的府邸,看到莫辛凡带领一众将士已经杀死了巨兽,于是走过去对莫辛凡拱手示意:“莫小将军,下官知道您此刻疲惫,可有一道密旨,下官只信得过您。”
这还是柳淞第一次这般客气地对莫辛凡说话,莫辛凡很快严肃下来,认真地跟着点头。
柳淞到莫辛凡身边低语了几句,莫辛凡见李承瑞不在,只能由他下令:“所有人跟我搜寻府邸,查看可还有妖兽存活,不可让它们逃脱。”
“是!”众多将士得令,同时散开搜寻。
莫辛凡跟着柳淞在废墟之中寻找,终于听到柳淞开口呢喃:“我怀疑这是杀人灭口……”
柳淞和他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又知道莫辛凡是最听从命令,且嘴严的人,才道:“圣人派我秘密调查一桩案子,我的确私底下约了阁老打探此事,并且做得周密,不敢露出半点风声。
“阁老因为要准备寿宴,所以答应在明日夜里派人带我入府相见,可今日阁老府上便出了此事。想来此时阁老已经……”
莫辛凡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末将需要做什么?”
“找到阁老的书房、卧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寻到的线索,我猜测那里此刻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我一个人搜不了,只能求你相助。若是真看到了线索,也希望你保密,而且之后也要小心谨慎,我很怕给你也引来祸事。”
“好。”莫辛凡从来不担心这种危险,他只在乎完成命令。
两个人首先见到了阁老的尸体,也是被掏去了心脏。
阁老也算得上两朝元老,一生清正廉洁,最后却落得这种下场,不免让人唏嘘。
柳淞派人妥善地安排,抬着阁老的尸身去大理寺。
莫辛凡突然在此刻道:“他没有灵魂了。”
“何意?”
“之前小仙师带我们去看过尸体,说过哪些尸身没有灵魂,我也跟着去看过,确实感受到的感觉不一样,没法形容,反正就是……阁老的灵魂应该也是碎了。”
听到这个消息,柳淞不由得苦笑:“看来有人来处理过,证据更不会有了。”
莫辛凡却鼓励他,说的话都没什么讲究:“那也要搜一搜!是错误就有马脚!”
“好,走。”
柳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心中担忧邱白,仍要第一时间去看现场,这是他的责任。
莫辛凡跟在他身边,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安慰道:“你别担心,国师的药很厉害,硬是给我喂得都能成仙了,邱白定然也没事。”
“嗯。”
*
李承瑞此刻以一敌百,那为
首的将领武功虽及不上他,却也在莫辛凡之上,很是棘手。
他虽然已经杀了十几个,可这些人前仆后继,杀也杀不完一般。
他握住横刀,拼杀时朗声道:“姐,我知道你在院墙你听着动静,你不能出来帮忙搭把手吗?”
他此刻在的小巷,是之前偷偷见江岑溪爬墙头的位置,他也是想从这里进入公主府寻江岑溪。
可刚刚到了这里,他便遇到了埋伏。
“仙师的命令是我们谁都不能出去。”李向渔真的在院子内回答了他。
“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死心眼?!”
“如果仙师这么叮嘱了你,你会出去救我吗?”
“……”李承瑞没回答,显然是也不会出去。
不过很快李承瑞便意识到了不对:“姐,不对劲,我确定小仙师没出公主府,她若是还在府内,定然能听到我在打斗的声音赶来,可她没有……她出事了,你去帮她!”
“你撑得住吗?”
“不想撑了。”李承瑞说完,找准时机便朝着公主府的院子而去,跃了进去。
李向渔一惊,随后看着那群人也跟着鱼贯而入。
她握住横刀,吩咐道:“擅闯者,格杀勿论。”
身边女将同时出手。
有李向渔善后,李承瑞立即冲进院子里寻找江岑溪。
第90章 画中仙(十八)“李承瑞!你成何体统……
090
江岑溪看着地面冒出的诸多邪灵,不由得惊讶……
这妖道又能控制妖兽,又能控制邪灵,修炼方式当真是奇特。
江岑溪口中默念:“宛那云于幽利摩。”
如此念着,手中拂尘不停,身后还飘着一红绢。
拂尘拂过之处,魂飞鬼灭,不留一丝尘埃。
有邪灵想要握住江岑溪的脚踝,也会被震开,并且哀号不断,显然江岑溪身上的气息让它们觉得惧怕。
待口诀默念三十六遍口诀后,江岑溪伸手抽走红绢,甩手扎成一团,随后用拂尘带起的劲风斩断,邪灵霎时消失不见。
随后她朝着老道士攻击过去,低声问:“你是在考我基本功吗?”
“呵——”老道士轻哼了一声,并未回答。
紧接着,江岑溪便看到红绢重新汇聚,成为一个人的轮廓。
这邪灵似乎是在熟悉自己的身体,身体扭曲着努力活动,随后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意识到,若是没有她一路拼杀,这妖邪也无法汇聚成型。
与这红绢妖邪交手几招后,江岑溪终于确定,它的确要比之前的那些厉害,还颇为难缠。
可它又不致命,只是会干扰江岑溪的招数,她又没办法立即杀死这邪灵,砍了会断,断后又重新汇聚。
江岑溪的目的十分简单,就是要杀了那妖道,有这红绢邪灵干扰,险些又一次让江岑溪的脾气狂躁起来。
这时她注意到,似乎有身影在老道士布下的结界外试探,应该是寻找他们二人。
原来他们打斗这么久,都没有吸引来李向渔等人,是老道士布下了结界。
她很快确定了身影是谁,当即甩出拂尘,将那人拽进结界来。
李承瑞原本在附近寻找,因为他看到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树妖,得知江岑溪在此处遇到了危险,接着突然凭空消失。
他便想在这周围找到什么破绽,最后被江岑溪拽入了结界内。
因着这一举动十分突兀,李承瑞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进入结界时突兀地跟江岑溪撞了个照面。
他一怔,看着江岑溪近在咫尺的脸,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江岑溪目光扫过他手臂上的符箓,随后吩咐道:“你杀那个红的,离我这边远点,我怕不小心伤到你。”
“好!”他立即回神,握住横刀,朝着那红绢邪灵攻击过去。
江岑溪的身影没有停顿,脚尖轻点,便纵身朝着老道士而去。
这二人交手时的速度极快,所有的招式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让人觉得失衡的是,江岑溪显然是拼尽了全力,一直是全力以赴努力攻击,那老道士却一直站立不动,甚至一手背在身后,只有一只手来应对江岑溪的攻击。
江岑溪自然不会赤手空拳跟老道士比拼武功,符箓、法术齐齐招呼。
一时间雷与火交织,打得很是热闹。
李承瑞独自应对红绢邪灵,注意到突兀地下起了雨。
不由得抬头看向天空,难道是青天白日的突然下雨了。
片刻后雨又停了。
他意识到可能是江岑溪又急了,招雨的法术都连带着用了出来。
想来也是,江岑溪本就是焦急的状态,心中挂念着邱白那边,这边却脱不开身,自然会心中急火攻心。
李承瑞在对付红绢邪灵的同时,还会偶尔挑起一块石子,或者丢出一枚暗镖,以此扰乱老道士的回击节奏。
这时老道士不得不抬起另外一只手,偶尔应对一番。
老道士显得不是那么轻松,江岑溪的心态也能缓和些许。
此刻李承瑞不由得庆幸,幸好他看到小妖会停住脚步,不然没办法进来协助江岑溪,江岑溪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气急败坏了。
终于,李承瑞将这邪灵斩杀,他不懂道法,不知道这邪灵是伪装还是真的死了,还站在原地盯着红绢沉默了一会儿。
江岑溪竟然也注意到了他这边的状态,朝着红绢的位置丢出一张符箓,顿时镇压了邪灵。
李承瑞开始观察斗法的两名道士,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侧移着到了角落。
这样不影响江岑溪斗法,也不会被老道士伸手就逮过去做人质添乱。
当然他也没老实,在身上摸出另外几枚暗器来,在心中暗骂,以前总觉得自己也是个小将军,整日里要求自己的言行,要求自己光明磊落,身上带的暗器着实太少。
若是多点,他一个散花式添乱,也能让江岑溪赢个一招半式。
却在这时老道士又用奇招,召唤出了一只庞然大物来。
李承瑞看到这巨大的妖兽时还有些错愕,几乎是瞬间放下了自己的暗器,握住横刀,随时准备出手。
在江岑溪未出声之前,他不敢贸然行动,怕自己会干扰到江岑溪的节奏。
可这一次江岑溪的状态却有些怪异。
她看着这只妖兽许久未动,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她定定地看着,没有行动,没有话语,甚至忽视了老道士。
老道士轻笑一声问道:“小道友,你且看看,这妖兽是不是很像杀死你父母的那只?”
听到这句话,李承瑞浑身一冷,不再犹豫,握着横刀便冲向老道士。
老道士朝着他丢出一张符箓,想要定住他的身形,他知道这种符箓避不开,只能提刀劈开符箓。
这般鲁莽地劈砍符箓,自然是引得雷电交加朝着他招呼。
因为他曾经和独孤贺聊过此事,所以他知道,江岑溪的心底隐隐有着心魔的种子。
江岑溪过于在意因果报应,是因为她如今仍旧未能替自己的父母哥哥报仇。
这是纠缠她多年的梦魇。
现在这妖兽出现在这里,最是能影响江岑溪的心境,这老道士的法子阴狠到极致。
所以李承瑞不管不顾,朝着江岑溪喊道:“莫要在意这些,过去的事情在意已经无用,你还要保护眼前的人,邱白他们还在等你过去。”
江岑溪也在李承瑞劈砍符箓时回神,甩出拂尘将李承瑞拽到自己身侧,随后身体跃起,朝着那巨兽一掌劈去。
这一掌蕴含了强大的法力,只需一掌,巨兽便皮开肉绽,整个身体爆裂开,毫无还手之力。
在血肉飞溅时,江岑溪已经到了老道士身前,低声道:“还要感谢你,让我知晓这些东西我已经可以一招杀之。”
老道士抬手,与她对上一掌。
李承瑞立即取出自己的暗器,朝着老道士齐齐丢去,以此扰乱老道士心境。
老道士只能一手挥开这些烦人的攻击,终于严肃了神色,嘴唇紧抿,动用更多的法力。
江岑溪的身体竟然被就此弹开,遭遇了重击一般没有任何自救的姿态。
一直在观察形势的李承瑞在此刻伸手接住了江岑溪的身体,才让她不至于摔出去,结果却是李承瑞重重倒地,怀里还护着江岑溪。
在老道士追来之时,三道身影从江岑溪的布包中飞出,齐齐朝着老道士攻击过去。
江岑溪很是爱面子地转了一个身,朝向李承瑞,有李承瑞高大的身体掩护时才口中呕出血来。
这一掌便让她受了内伤。
她有兔妖给的妖丹,算得上内力深厚,法力高强,却仍是不够。
这让她意识到,相差一百多年的功力,的确有着极大的区别,尤其是这妖道显然也吸收过旁的东西,邪门歪道的法子,自然要比她吸收得多。
如今的李承瑞可不是见到江岑溪之前的李承瑞,现在的他随身会带帕子!
他快速拿出自己绣的帕子,帮江岑溪擦了嘴角的血,低声问:“没事吧?”
“他法力比我高,能召唤的妖兽和邪灵众多,却一直不直接杀了我,而是和我周旋。他最初可能真的是想不惊动我拿走那幅画……
“不杀我,是因为我身上有门派令牌,死亡会引来门派其他人,他惧怕这个。可他又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照样会引来门派之人,到底是为何?”
李承瑞知道她一直在着急,且是当局者迷,听到江岑溪的问题后,李承瑞立即想到了他的猜测:“他第一目标是画,所以他想抓住画中仙,要么画中仙知道他们的秘密,要么他们急需画中仙做什么。”
“做什么……”江岑溪看向那三名奋不顾身出现,护在她身前的画中仙,突然领悟了什么,道,“我知道了!”
随后她朝着那三名画中仙低喝:“你们回去,我让我的朋友带你们走!”
可这一句话仍旧晚了,江岑溪猛地向前,一手抓住一名画中仙朝回拽。
李承瑞也在此刻配合,从她的布包之中找回画卷展开,让那两名画中仙立即回到画卷内。
却在这时,又有一人出现,丢出霸道的攻击隔绝开他们。
这一击可谓是江岑溪所见最强的攻击,她甚至怀疑是她的师父亲自来了。
可并不是,意识到发出这次攻击的人是他们那边的,且是在协助捉拿画中仙,她的心下一凉。
她可能护不住了……
“捉到一个,回去复命吧。”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扭曲,似乎是腹语。
不难看出这个人在极力地伪装自己,身上披着斗篷,看不出身形,说话也在遮掩。
老道士指着江岑溪道:“可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那又怎样?她又能如何?”
“可……”
“她有所顾忌,没有召将,你真以为鱼死网破你能占胜算?我没有耐心和你争执。”那人回答完,便转身出了老道士的结界。
老道士显然极其不甘心,却还是跟着离开了结界。
他自己也知道,他不过是仗着比江岑溪多出将近二百年的修炼时间,欺负江岑溪。
可江岑溪是罕见的天才,能够沟通上界,若是真的召将,他也无法对抗。
结界就此消失,江岑溪去看画卷,其中只有两名画中仙。
她试着移动身体,却连站稳都难,李承瑞在恰当的时间扶住了她。
她倔强地想要独自行走,却没能成功。
“我心中想着还得去救邱白,没有用全力,想试试看斗法能否斗过,可他法力比我高……”在江岑溪眼中,这一仗是她输了。
她心中不甘,总觉得自己本可以处理得更好,最少不是丢了一个画中仙,甚至是要了老道士的命。
“嗯,确实差强人意,所以之后再总结经验,下一次全都杀了!我现在带你去邱白那里!”
李承瑞说着甚至没有停歇,从地面捡起布包随意套在自己肩膀上,随后横着抱起江岑溪便朝着院外狂奔。
他为了不受阻隔,甚至绕开了李向渔等人的战局,出去时见自己的马孤零零地在墙外,那群打斗的人似乎已经散了。
他将江岑溪送到马上,随后翻身上马,正要骑马离开,就听到李向渔低喝一声:“李承瑞!你成何体统!”
就算已经入夜,将女子抱在怀里,还同乘一匹马,之后长安城会如何传说?
李承瑞没时间耽搁,扯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江岑溪身上,随便回答了一句:“救人要紧。”
说完便骑马离开。
李向渔已经急得双手撑在院墙上,看着他们离开,心中纠结,也不知自己可不可以离开。
他们公主府镇守的人不够多,那群人来势汹汹,她们尽可能地留下,仍旧有一部分人进来后和她们拼杀了一阵。
在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突然进入,又突然离开后,这群人迅速撤离。
她们勉强留下的,只有几十具尸体。
最终她还是决定留在公主府,毕竟她此刻的任务是镇守公主府。
“处理尸体。”
她身边的一名女将整理尸身时,忍不住提醒她一句:“瞧着小将军的样子,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抱着仙师走了,不然不会一点都不犹豫的。”
“……”李向渔气得咬牙,“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那可是陵霄观的关门弟子!这是要父亲亲自上门赔罪吗?!混账东西!”
*
李承瑞纵马疾驰,赶到了阁老府外。
这时府外已经热闹起来,参加过寿宴的人已经散了,正有不少将士和办案人员来回进出。
他们来时正巧遇到了往马车上送人的独孤贺等人。
“结束了?”李承瑞骑马过去问道。
独孤贺见到他们,当即惊喜道:“嗯,结束了,不过邱白受了重伤,莫小将军和柳寺正还在府中解决残局。小师祖那边是……”
“我到时她已经和一个老道士打起来了,老道士法力比她高,她和老道士对了一掌手受了内伤,我……”
李承瑞还准备详细介绍,怀里的江岑溪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衣襟,沉声警告:“不必说得这么详细。”
“哦。”李承瑞对独孤贺伸手,“一颗丹药分四份,给我一份,我喂给我神仙奶奶。”
“好的。”独孤贺立即拿出丹药,给了李承瑞一整颗,“我要跟着去邱白住的别院,她伤得很重,你们是想进去看看,还是跟着过来?”
李承瑞低头扯开自己的披风,查看江岑溪的表情。
江岑溪靠着他的胸口,一脸忍怒的模样掰着丹药,再次低声道:“跟着。”
显然是在气恼自己明明很急,却什么忙都没帮上。
李承瑞朗声回答:“我们跟着。”
独孤贺立即上了马车,坐在前面叮嘱车夫:“要慢,一定要换换的,她骨折了,不能太过颠簸。”
“好。”车夫忙不迭地回答。
车厢里萧夫人和她的侍女一直在周到地照顾。
李承瑞扯了扯自己的披风,将江岑溪再次盖住,带着她跟着马车离开。
撼林军不少将士都在协助,也有人看到了李承瑞。
就算李承瑞用披风遮着,也能看清楚李承瑞怀里坐着一个人,人脸可挡上,人形肯定遮不住,而且可以初步判断是一名女子。
他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议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