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重影纷纷(十七)“这个稻草人要是扛……
071
李承瑞觉得,他还是适合带兵打仗,不适合处理这些琐事。
这群村民不讲理起来真让心烦,他去帮他们村子里处理残余的稻草人,同时打算处理了田里尚未成熟的稻苗,这群村民都会多加阻挠。
村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来之前村子里好好的,他们来了之后村子里就出现了问题。
这事儿得怪他们是扫把星。
说到
底,他们觉得他们村子产生了极大的损失,得有人赔偿他们。
于是他们缠上了愿意留下帮忙的李承瑞和独孤贺。
李承瑞气得都不想管了,只有独孤贺还能有耐心和他们讲道理。
林道长那边比他更烦躁。
有些村民已经被稻草人彻底替代,林道长想将这部分稻草人也处理掉以绝后患。
可在一部分村民看来,林道长这么做,是杀死了他们的亲人。
邱白气得不行,知道其他人磨不开脸面,她便掐着腰和那妇人吵了起来:“我真想不明白你,它杀了你的儿子!接着你把杀人凶手留在家里,亲儿子一样对待。
“我们要把杀人凶手处理了,你还不乐意了,还护着杀了你儿子的凶手。你就不怕你儿子气得从阴曹地府冲出来,天天去你梦里哭!”
“你、你、你张口闭口凶手的,他分明是我儿子的样子,他就是我儿子!”老妇人撒泼打滚,就是不许旁人碰她的孩子。
“他是妖!他杀了你的儿子!”
老妇一急,干脆说了心里话:“你们若是再把他杀了,谁给我养老!家里的活儿谁干!我以后怎么办?”
“你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她们都能养你!”
妇人当即一脸的凶相:“女儿能传宗接代吗?!”
邱白听了冷笑一声,指着那个稻草人道:“他是妖,身体里是稻草,他生不了孩子。你要是想要这样的稻草人孙子,等这次秋收了留些稻草,再扎一个小稻草人,能一下子有一院子的孙子!”
说完想起了什么,又补充:“哦,田里的稻苗也得处理了,那你木棍捆几个孙子。”
“你说什么浑话呢!滚!不用你们管!”老妇说着对邱白啐了一口。
看老妇的眼神显然有了动摇之意,这稻草人留着也不能生孩子,还要不要留?
最后还是坚持己见。
她决定继续撒泼,她生到第三个孩子才有一个儿子,之后身体坏了再不能生,这个儿子就是她的独苗。
也就是这群人疯了,非得说他儿子死了,他儿子不是好端端在这呢吗?
只要她不承认,这就是她儿子。
邱白气得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转过身好似真的要离开。
林道长在她身边很是为难,也去追了邱白一段:“真不处理了?”
“不管他们家,不知好歹!”
邱白说完,仿佛真的要离开。
这一家人松了一口气,两个女儿面色古怪,似乎也是怕这个稻草人,可母亲非要留着,她们也不敢忤逆。
却在这时,邱白朝着院子里丢了一道法术,霎时间,稻草人燃烧成一团。
巨大的火人被点燃时还在挣扎,朝着老妇人跑去,老妇人吓得连连躲闪,这次是真的满地打滚了,比之前耍赖时还灵活几分。
好在稻草人烧得快,还没靠近妇人便烧成了灰烬。
邱白懒得再看他们,和林道长径直离开,刚走不远便听到了老妇的干嚎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难过。
邱白收回怒气道:“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动手,没必要和他们周旋,我不知道你们道家怎么看,在我们捉妖师眼里是危害人的妖就必须得除。”
“唉,你的做法是对的。”
他们走出不远,便看到独孤贺坐在树下阴凉处扇扇子,她快步走过去道:“刘道长,处理这些事得加钱啊!气死我了!”
“也不怪你生气,李小将军刚才也被气得提前回驿站了。”
“怎么回事?”
“我们要处理了所有稻苗,乡亲们不让,县令的意思是可以县衙拨款,补上他们今年种子钱。他们不依,非要按照收成的钱补偿他们,他们才同意处理。县令很是为难,说是要跟知府申请,他们便吵着让我和李小将军垫付,因为我和他看起来很有钱,还说此事是因我们而起,我来了,村子里才出事。”
邱白忍不住大笑出声:“他们遭人哄骗种了有问题的种子,处理了还得咱们赔钱?咱们帮忙除妖,他们不领情就罢了,还怨上我们了?之前觉得他们可怜,此时却觉得他们不值得救。”
这时江岑溪骑马前来,在他们旁边翻身下马,同时说道:“让知府按照收成的价钱赔付吧,不过要让村民继续种植,收割后送到县衙,按照品质和数量赔偿。这些稻草和果实之后送去长安,我要亲自研究一下。”
显然来时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独孤贺很快答应了,笑呵呵地起身:“嗯,这期间还得派人看管,免得消息传出去后稻苗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县令应该还没走远,我去和他说。”
结果独孤贺还没走,李承瑞和莫辛凡便急匆匆地来了,两个人还合力搬着一个稻草人。
他们一行人都不太理解,毕竟他们遇到稻草人的处理方式都是直接烧了,他们两个扛一个回来干什么?
待他们两个人将稻草人放在地上,并且整理好稻草人的头发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稻草人活脱脱就是一个邱白!
邱白自己都走近了仔细去端详这个稻草人,捏捏头发,看看皮肤,接着问:“哪来的?”
“贺家库房里的我们不是准备最后处理吗?所以之前库房的门都是锁着,今天去处理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特别像你,便搬过来给你看看。”
邱白绕着这个稻草人走了一圈,纳闷地说道:“第一天我就去看过,可没见到这个稻草人。”
“当时还不像你呗。”
李承瑞回答完,邱白更是心惊,指着稻草人问江岑溪:“姓贺的不知道我生辰八字吧,怎么做到的?”
“他应该是得到了你的头发。”
邱白内心一阵排斥,她真控制不了自己的发丝掉落,接着问道:“为何要做我的稻草人?”
“可能觉得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需要杀了你,并且隐瞒此事。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人里,只有杀了你不会引起祸端,毕竟他们不知道柳淞倾心于你。”
邱白听完不由得沉默。
她再去看看其他人,要么是仙师、国师,要么是小将军,还真只有她没什么身份。
莫辛凡则是惊呼了一声:“什么!?柳淞倾心于你?”
独孤贺也在此时扬眉,看向邱白,引得邱白老脸一红。
李承瑞则是拍了拍稻草人的肩膀,道:“这个稻草人要是扛去送给柳淞,他得老喜欢了。”
“滚滚滚!”邱白气得跳脚,如若不是她并非李承瑞的对手,她定然已经动手了!
独孤贺见邱白越来越羞恼,赶紧打圆场:“我们言归正传,说一说这个稻子的事情。”
他不能提起曾经见过另外两位师叔祖的事情,只能在细节上撒谎,道:“就我所知,这种种子恐怕出自黑池河地带,如今很多事情也牵扯到了西梦国,我甚至觉得,小师祖在长安办完九天斋后,怕是要动身去一趟黑池河才能以绝后患。”
提起黑池河,邱白是脸色霎时白了,很快否认了:“不可!那里不是可以轻易踏足的地方。”
显然仅仅是提起,都够邱白一阵惧怕。
独孤贺也是如此想法,却还是长久地叹息:“这也要看九天斋后,国家的情况如何。如果还是没有得到改善,想要彻
底处理就只能去那里一趟。到时候我们需要回陵霄派再请其他前辈出山,还要动用军队。当然,此事还要等圣人决断。”
邱白急急地开口:“事先说好!我可不会跟你们去那个地方。”
“嗯,我们知道你的苦衷,不会让你跟随。”独孤贺回答她。
邱白似乎还想再劝劝他们,可又住口,恐怕觉得那里可怕的只有她,毕竟那里只是她一个人的梦魇。
动用军队的话……也许可以呢?
罢了,此事已然不是她能参与的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莫辛凡见正事说完了,拉着李承瑞到一边,好像是要休息,却悄悄问:“真的吗?”
“嗯,柳淞亲口承认的。”
“喔——”莫辛凡那双不算大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显然是吃了一个惊天大瓜。
李承瑞继续补充:“邱白还把柳淞踹了,柳淞一直放不下她。”
“邱白好像说起过,没想到是柳淞,难怪他二十好几了不成亲。”
“嗯。”
说完,两个人同时看向邱白。
这眼神太直白了,邱白能够分明的感觉到这两个人在私底下议论她。
偏莫辛凡还不避讳,居然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哥,仿佛对她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仿佛她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引得邱白一阵无语。
她和柳淞分开是什么正义之事,值得赞扬?
邱白懒得理他们了,又到了稻草人身边,趁着没人注意,鼓起勇气扯开稻草人的衣服看了一眼,随后一阵沉默。
江岑溪走到了她身边,问:“怎么了?”
难道是稻草人有什么古怪?
邱白一脸颓然地回答:“它比我有!”
江岑溪起初没懂,见邱白的目光在稻草人的胸口来回打量,才轻笑出声:“那个又不重要。”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就是因为你……”邱白说着,扯着江岑溪的衣服收紧,果然看到傲人的身材,她当即急了,“你怎么做到这么瘦还这么有的?!”
江岑溪快速推开她,还拍了她的手,左右打量一番,看没人注意她们二人才放下心来,回答:“都说了是不重要的东西!”
“你有才觉得不重要。”
“我不喜欢……”江岑溪撇过头。
邱白长久地叹息了一口气:“你还小你不懂……”
每次看到她和柳淞在一起时如同兄弟一样,邱白还是会在乎……
她有的时候都想不明白,柳淞在那里一刻不停歇的,究竟忙活些什么呢?
她越想越委屈,干脆一把火把她的替身稻草人烧了。
看到稻草人烧得连渣都不剩,她才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便看到江岑溪一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不解,询问:“怎么了?”
“稻草人头发是直的。”
“哦……那怎么了?”
“没事,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去吧。”邱白看着江岑溪走开,一阵不解,江岑溪怎么突然怪怪的?
第72章 重影纷纷(十八)【二更】这些人突然……
072
晚间。
夜里万籁俱寂,有繁星闪烁,照耀着黑压压的山林。
李承瑞一个人寻瑞水回来,刚刚进入院子,便看到独孤贺坐在院子里似乎是在想事情。
“乘凉呢?”李承瑞主动跟他打招呼,拎着瑞水便要进入驿站。
独孤贺却对他招手:“小将军,过来坐坐,我们聊聊天。”
李承瑞也不拒绝,坦然地坐在了独孤贺的身边。
说起来也是奇妙,在离开长安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容水火。
那时李承瑞对独孤贺多有误解,甚至不愿意与他过多说话,一路上甚至没和独孤贺有过什么沟通。
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今天白天两个人一同尝试说服村民,晚间还能坐在一起,明明有着巨大的年龄和身份差距,却能平常地聊天。
独孤贺抬头看着夜空,说起了他担心的事情:“你有没有觉得小师祖她太过于注意因果报应和惩戒之事?”
“嗯,的确,她很容易因为旁人的遭遇而产生情绪波动,跟着愤怒,从而去教训那些恶人。也是她太容易共情,什么事情都感同身受,很多时候都会拼尽全力去完成此事,还让自己精疲力竭。”
“这一次我突然在想,这样下去会不会不妥,我很怕小师祖会因此产生心魔。像她这种天才最怕行差踏错,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李承瑞思索片刻后,认真回答:“我记得她以前说过,她的道心就是如此,如果有恶气就要发泄出去,才能内心澄净。”
“像这次这样,她面对强大的符箓只能召将解决,可神将解决问题都是迅速的,不留余地的,她因老道长死得太快,没能惩戒到老道长,竟然耿耿于怀。所以我担心,她的情绪如果不发泄出去,会不会对她不好,她太过在意这方面了。”
李承瑞听完也跟着严肃起来,甚至端正了自己的坐姿,也跟着陷入了思考,许久后才道:“你的担忧是正确的,我甚至觉得,她若是真的有心魔,也早有端倪。从她的家人在她的面前死去,她的哥哥被妖魔带走后,她就产生了。”
其实在听完江岑溪之前的故事后,李承瑞是真的试着站在江岑溪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他继续说下去:“想来我神仙奶奶这些年里,无时无刻不在痛恨自己当时没有能力,没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而那些妖邪也没有付出代价,甚至让它们逃了。想到做了坏事的妖邪还在逍遥地活着,神仙奶奶定然心中苦闷。
“正因如此,她每次遇到事情,都会产生超于常人的愤怒,可能也是因为感同身受,一直在耿耿于怀。”
独孤贺也是长长地一声叹息,似乎也是这般想的,才会如此苦闷。
李承瑞垂着眼眸,又是一阵无奈:“可我一时间也想不到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独孤贺跟着苦笑起来,目光仍旧投在远处的山林之中,回答:“我也是如此,所以只能在这里静坐,希望能想出化解之法。”
“可有思路?”
“我想着给她研制一种可以清心养性的丹药,回到长安后开始炼制。”
李承瑞显然觉得不妥:“治标不治本。”
“先缓解吧。”
“目前看来只能如此了。”
李承瑞拎着瑞水正要告辞离去,听到独孤贺提醒他:“在此之前我给邱白结了工钱,她不随我们去长安了,她似乎有些排斥长安,所以你找机会和她道别吧。”
“哦……”本来就只是临时的伙伴,李承瑞很快点了点头,“知道了。”
*
江岑溪敲响了邱白的房门。
邱白很快开门,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是她,当即开门让她进去。
江岑溪反关上房门,边走进来,边在自己的布包里掏着什么。
邱白看着她的动作,当即笑了:“知道我要和你们分开了,想再给我一笔银子?不用不用,刘道长给了很多!我甚至可以歇上两个月。”
她甚至觉得她此时已然算得上一个小富婆。
谁知却看到江岑溪只是取出了一条条彩色的绳子。
邱白看得不解,问:“这是什么?你要给我编一个平安符?”
“是发绳。”江岑溪说着,拿着发绳对她晃了晃,“你赶紧擦头发,一会我给你编辫子。”
“啊?”邱白很是不解。
江岑溪也不避讳,直接坐下说道:“其实白天我看到稻草人的时候,觉得你头发直的时候,你还算得上一个小美人,只是如今的头发让你看起来有些邋遢了。
“我想了一下午,想着可以把你的头发编成一根一根的小辫子,这样看起来也会好很多。”
邱白听了一怔,很快笑了:“白天我就觉得你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小事情,我都不在乎了。”
“快点擦头发。”
“行行行,我法术都用上,行吧?”邱白见江岑溪催得急,干脆盘膝坐在了床榻上,运功催动自己的内力,没一会便见得她的头顶升腾起了雾气,她的头发又很蓬松,没一会便干了。
待头发干了,邱白快速下床,坐到了椅子上问:“你还会编辫子?”
“不太会,但是应该不难。”江岑溪回答的是实事,她自己的头发都是随便绑一绑,三师姐帮她收拾头发后,她才能端庄一天。
于是乎,江岑溪第一次练手,便遇到了邱白这种高难度的头发,她只能一板一眼地去编每一根辫子。
邱白见江岑溪眉头紧蹙,忍不住笑:“要不绑几根得了。”
“别乱动,我乃陵霄派关门弟子,岂能绑不好几根辫子?!”
邱白不敢动了,毕竟这位小仙师的好胜心都起来了,她就不招惹了。
等头发绑到最后,江岑溪看到了邱白后脖颈的纹身印记,动作稍微停顿。
她以前没看到过这纹身,难道是她没注意。
邱白似乎猜到了她看到了什么,主动解释:“是黑池河的奴隶印,我平时都用兽皮贴上,如今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贴。”
“去不掉吗?”
“能,不过
你点过痣吗?这印记渗透力很强,剐掉需要到骨头的深度,必定留疤,掩耳盗铃。寻常的法子过阵子还能再长出来淡淡的痕迹,反复几次才能彻底清理干净。”
江岑溪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又在疼惜邱白了。
其实从上一次调侃过邱白头发后,江岑溪便一直记得这件事情,所以今日才会再次注意此事。
此刻见到了邱白身上的奴隶印,怕是又要在意一阵子。
邱白还要反过来安慰她:“现在我都离开黑池河了,所以无所谓了,你也不用在意。我现在就想着多赚些钱,逍遥快活地活下去,我可珍惜我师父拼了性命才为我争取到的未来了。”
“嗯。”江岑溪沉沉地应了一声。
江岑溪又努力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将邱白的头发绑好了。
两个人都没有镜子,最后还是拿出了五岳真形镜照了照,邱白忍不住赞叹:“不愧是陵霄派的天师,干什么像什么,这头发编得真不错。”
“这回旁人也看不出你头发有什么不同了。”
“嗯,确实,我之前也自己绑过,不过是粗的辫子,没有你的细致。完了,我都不舍得拆了。”
江岑溪伸了一个懒腰,道:“等我处理完了长安的事情,若是还能遇到你,再给你绑。”
“一言为定。”
“嗯。”
这时楼下传来了上楼的声音,这人先是敲了江岑溪的房门,接着又来敲邱白的房门。
邱白很快去开门,李承瑞看到她之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哟!好看。”
随后看向江岑溪:“神仙奶奶,你编的吗?你可真厉害。”
说着把手里的瑞水给了她。
李承瑞和邱白关系只能算是朋友,没有多熟悉,对邱白点个头,便算是他的道别方式了。
邱白本以为李承瑞会直接离开,没想到李承瑞突然丢给她一个小腰牌:“我们撼林军的腰牌,你若是遇到了问题,拿着它去找各处驻扎的撼林军,都能帮你一把。当然,你要是想带领撼林军占山为王还是不成的,有些忙他们也不会帮。”
邱白握着这个小小的腰牌,竟然觉得沉甸甸的。
这小东西的分量,怕是寻常人砸下千万两黄金都求不来一块,李承瑞却轻描淡写地给了她一块。
她沉默了好半天,竟然没能说出一句谢谢来,毕竟这种事情谢已经显得单薄了。
李承瑞也不用她谢,径直走了。
没一会莫辛凡跑了过来,探头问邱白:“你不去长安了?”
“嗯,不去了。”邱白回答。
莫辛凡很快走了进来,给她的桌子上放了几个小包:“这个是我的伤药袋,你拿着,这东西我回军里可以再申请一个,以后捉妖的时候小心些。”
恐怕是莫辛凡此次出门没带什么东西,这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毕竟之前他们换常服都只有夜行衣。
“嗯,好,谢谢。”邱白倒也不客气,直接收了。
这东西收着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莫辛凡笑了笑,又很快地离开了。
江岑溪也没多留,对她摆了摆手:“早点睡吧。”
邱白很快点头,重新关上门之后,她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正在酝酿着睡觉,又很快坐起身来。
她抬手用手指轻轻碰触头发上那看似简陋的彩色发带,每一根都感受到了轻微的法力。
若是寻常人怕是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可她是捉妖师,就算不精通道法,也知道一二。
她这一头发带可比护身符厉害多了,说不定一条发带是一道护身符,可以救她很多命。
不但能救她,施法的江岑溪还能凭借自己留下的法力感受到她受到了危险,甚至寻到她的位置前来搭救。
她本来想着只是短暂的合作,她也全程收钱办事,等他们到了长安就各奔前程,结了账,就互不相欠了。
可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啊!
用得着吗?
她强忍着眼泪又重新躺下,甚至有些生气。
她受不得旁人对她好,可能是因为她来自黑池河,那种与生俱来的自卑让她无法认可自己,她总觉得自己不配。
她一个黑池河逃出来的奴隶,凭什么让别人爱她,她又凭什么可以交朋友?
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这些人突然对她这么好,她要气死了!
好生气!
从今往后,她心中除了惦记着柳淞那个犟种外,还得再惦记几个人!
烦死了!
第73章 画中仙(一)圣人想让他在调查这件案……
长安城。
柳家。
深墙大院里,尽是素雅的造景。
一步一景,瞧得出园林经过匠人精心打造,若是白日定然光线充足,却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处处透着低调。
柳淞有自己独立的小院,院中只有一个随从伺候,此时随从正在耳房里打盹,并未注意到柳淞已然梦魇缠身。
他又做了那个梦。
那个被银白装满的梦——
那年他还年少,经手一件离奇的案子,有人提醒他说恐怕牵扯了一些怪力乱神之事,需要请人协助。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邱白。
邱白明明皮肤白皙,却让人第一印象觉得她有些邋遢,恐怕是因为头发卷卷的,像是没有认真梳整齐。
可仔细看,会发现她相貌精致,其实是个美人胚子。
那时的她还有师兄护着,人瘦巴巴的,却也自在。
柳淞起初并未多留意她,只当是协助办事的,谁知那一次他们一同进入了山林,便遇到了可怕的妖物。
他们一群人被野兽冲散,只剩下他和邱白,一路走来,在尽是冰霜积雪的地带,难得看到的色彩,都是同伴的断臂残肢一地血痕。
那是他第一次面对众多熟悉的人一同死亡的场面,难免心中难过,他们也没有脱离危险,还有不安萦绕在心头。
若是身边没有邱白,他怕是撑不到逃出来。
又是那个场面。
他们二人遭遇妖兽的伏击,二人狼狈逃窜。
邱白还有抵挡之力,他这种读书人在那时显得极为无用,在邱白斗法时,他却被妖兽一掌拍飞出去。
脚下是滑得站不住脚的冰面,他滑出极远,即将落入深渊之际,看到邱白连滚带爬地朝着他奔来,随后拉住了他的手。
这可吐出坚冰的妖兽让周遭都是透着刺骨寒意的坚冰,它们想让邱白松手,用柳淞去喂悬崖下众多幼崽。
说是幼崽,各个都有牛一般大,如同鸟窝里张大嘴巴的幼鸟,个个张开大口,唾液拉着丝,一口就能将柳淞全吃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数道冰锥刺入邱白的身体里,冰锥锋利得如同利刃,扎得她血肉模糊,她也不愿意松手。
咬牙强撑着,她掏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他:“扎在冰里……做支撑。”
柳淞自然不敢怠慢,伸手去接那匕首,待匕首拿到手中,却看到邱白手上温热的血顺着她的手流到了他的手上。
拿到匕首后,他没有迟疑,用牙咬着拔出匕首,狠狠将匕首插进冰里,努力靠着这股力上去。
这时妖兽再次攻击来。
它之前在邱白手上吃了亏,恨得紧,用了最后的手段。
邱白知道自己躲不过了,见他
匕首插进冰里足够结实,当即发狠一般地道:“这次……得加钱!脚踩着匕首,上来!”
说着猛地将他拽上去。
两个人都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自然都铆足了力气。
柳淞艰难地爬上冰面,怕自己再滑下去,同样也怕自己再给邱白添乱,他快速到了一边避开,听到邱白对着那妖兽声嘶力竭地喊:“我师兄呢?!我师兄在哪?!”
妖兽自然不会回答她。
而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以至于邱白发了狂,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手段,也要杀了眼前的畜生。
单薄干瘦的身体,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邱白再回来时,一身的血与冰霜。
她身上的血似乎已经被冻住,睫毛与发丝都渡着一层雪白的霜,不知为何,他在那一刻竟然觉得邱白犹如从寒冰之中走出来的冰雪之女,有着无温却惊心动魄的美。
“我师兄他……”邱白再没说下去,最后晕倒在他的身前。
他快步上前,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之类的事情,背着她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尚未褪去的寒冷使得他走得双腿打颤,在冰上摔倒也要用自己的身体垫住邱白的身体,不能让她伤上加伤。
从那以后柳淞开始怕冷,下雪时身体总是受不住。
也从那以后,他开始喜欢邱白,喜欢到骨子里,被拒绝了千百次也放不下的喜欢。
柳淞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他睁眼看向屋子,随后松了一口气。
觉得喉咙干渴,他掀开薄薄的毯子下床,摸索着去桌边,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凉了的茶,此时却顾不得许多,干脆地喝了。
他回忆着方才的梦,又是片刻的失神。
最近他在协助办理长安城的案子,同样是邪性得很,随后他听说,国师已经往长安城传递了消息,不日便会回到长安。
想来此次的案子也能有江岑溪等人协助。
他也同样知道,邱白会因为他不愿意来长安,他不免有些失落。
其实邱白能与这些人同行,他也是放心的,和这群人分开后,之后邱白又要孤身一人了。
想到邱白一个人形单影只,连个朋友都没有,他会不受控制地心口揪紧。他开始考虑着暗中保护邱白的人应当再派出去,就怕他们去晚了寻不到邱白的身影。
他将手搭在桌边,又想起了圣人单独传唤他进宫的事情。
他本以为是询问他此次案件的细节,谁知却是让他震惊不已的事情。
圣人想让他在调查这件案子的同时,再调查另外一桩陈年旧事。
听到圣人的怀疑,柳淞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甚至不敢去接林公公递给他的一些线索、证据。
如果这件事得到证实,那将是震惊朝野的事情,甚至会被流传百世,其中谁对谁错,全要看史官和说书人如何记载。
可圣人交代了,他就要查!
还要秘密地查,不能让旁人知晓。
一个不小心,他容易因为这桩案子被人暗中解决,死得无声无息。
也是因为这桩案子,他连续做了几夜的噩梦,人也变得有些憔悴。
好在他经常因为查案而不停不歇,旁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他的内心却不能平静。
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却没喝。
不知为何,他又想邱白了。
如果他愿意给邱白一锭银子,邱白会打一整夜的哈欠,也能听他诉说案情,绝对不会有半句抱怨。
也只有邱白听了什么秘密,也不会暴露出去。
这时有人从院外进来,匆匆来报:“寺正……那妖物又出现了!”
声音微弱,似乎是怕吵醒屋中人,又不得不汇报。
柳淞立即推门而出,反倒吓了汇报之人一跳。
柳淞并未在意,开口询问:“在哪里?可有人员伤亡?”
“在公主府,死了两个人!”
公主府?!
这是已经闹到这种地方了?
圣人身边有独孤贺临走时布下的大阵还能撑着,但是公主府……
如果皇家都出了事,市井定然会人心惶惶。
柳淞很快回到房中整理自己的衣衫,很快便重新出来,道“随我前去。”
“大家都怕妖物还没离开……所以此刻无人敢进。”汇报的小厮踌躇片刻,担忧地看向柳淞,“这事儿怕是得等国师回来了吧?”
“他们那边可有消息?”柳淞脚步没有停顿,一边朝外走一边问。
“听说这两日便会回到长安。”
“嗯,知道了。”
*
江岑溪等人并未按照汇报的路线回长安。
他们在途中听说长安城外也有一处不安生,便绕路前去。
到了此处,发现的确有妖在作祟,却是成妖不久的,江岑溪出手,三两下便收了。
李承瑞蹲下身,打量着妖兽的尸身,忍不住道:“同样是妖,宏肆村附近的那几个小妖在我们离开时还送了我们一段,这些个却成妖便袭击人。”
江岑溪走过来轻声回答:“人从出生便有着不同的个性,好些人从娘胎里便是恶的,这些妖物也是如此,它们的本性也在成妖前便奠定了,改不了的。”
莫辛凡在一旁叹了一句:“可惜了,若是邱姑娘在这里,定然已经开始处理妖兽尸体了,这尸体好像有些地方能卖。”
独孤贺跟着点头:“没错,有些地方能入药,还可以炼制法器,不过需要邱白炮制了才可以,旁人不会。”
提起邱白,江岑溪也有片刻的失落,不过还是很快回答:“谁让她不跟来的,这尸体就扔在这吧,等下次见到她必须告诉她,她这次错过了什么。”
李承瑞笑着起身,跟着说道:“就是!必须让她痛心疾首。”
几个人说笑着骑马继续赶往长安。
进城门时,门口将士盘查得仔细,挨个询问,见到他们几个骑马而来的,当即询问:“从哪来的?怎么还带着兵器进长安?”
如今他们几个人都穿着常服,守门的将士未能认出也是正常。
而且他们的队伍里,只有四名青年男人,以及一名姑娘一名老者,这样的搭配怎么看怎么奇怪。
莫辛凡走在最前面亮出腰牌:“撼林军,我们护送仙师回长安了。”
守门的将士一听,当即小跑着来看腰牌,随后惊呼:“怎……怎么从这个门回来了?!”
将士们很是惊慌,赶紧放行,又派人去汇报。
独孤贺猜测,定然是有人安排了迎接的队伍,按照他们汇报的路线,在另外一个城门等着迎接他们呢。
结果他们像老大爷遛弯一般地从另外一个城门便回来了,一点阵仗都没有,反倒是让迎接的人无所适从了。
“不必过多迎接,我们累了,先进宫复命,随后便要休息了。”独孤贺对将士说了一句后,继续骑马进长安。
“是。”
一行人进入长安城,迎接的队伍没来,却有其他人在等待他们。
显然柳淞派出去的人比迎接的队伍消息灵通,知道该来此处等他们。
李承瑞和独孤贺自然知道,按照他们的交情,柳淞这人定然不会来迎接他们,于是主动迎过去,等待柳淞先说事情。
柳淞也不是会寒暄的人,同样不意外队伍里没有邱白,而是拱手道:“长安城也出现了棘手的案子,怕是又需要几位出手了。”
见柳淞的表情,便可以断定这个案子的严重程度,江岑溪骑马过去询问:“很严重?”
“已经死了十一个人了,甚至进入了公主府。”
江岑溪看向独孤贺。
独孤贺也没有犹豫,立即对她说道:“小师祖,我们即刻入宫。”
“好。”
不得不说报信的人是真的迅速,他们还未行至宫外,迎接的队伍便追了过来。
终于在人群中寻到了他们,见他们还在前进,也不
管场合便开始敲锣打鼓,跟着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接亲的队伍呢。
江岑溪烦得直蹙眉:“我们捉妖的时候才会这么闹腾。”
“忍一忍,马上就到了。”李承瑞回答她。
这时竟然有路边的男子,朝着江岑溪丢了一朵花过来,应该是少见这般英姿飒爽的姑娘。
李承瑞当即脸一沉,骂道:“都滚蛋!还以为我们是唱戏的呢!”
说完正要拿走江岑溪手里的花,却见江岑溪似乎还挺喜欢的,拿起来笑着仔细看,又是一阵烦闷。
第74章 画中仙(二)这个三公主要倒霉了。……
长安的人一直很关注江岑溪他们的行程,等着盼着他们赶紧回来收拾烂摊子。
他们一行人到达长安的消息,第一时间传进了宫中。
以至于他们进宫十分顺从,一路都有人迎接,圣人显然十分想要立即见到独孤贺等人。
柳淞本就跟着他们一道,此刻也随着他们一同进宫,快步疾行时,简略地说了长安城内的案子。
“这一次的案件只有几名目击者,且他们都忙着逃窜,都未能看清凶手的样貌。可从中拼凑的线索判断,凶手仿佛不止一人,或者可以说不止一只妖。
“它们有着不同的特点,不同的衣着,唯一的共同点是皆是女子模样,且……很美。”
江岑溪听得也是一阵惊奇:“看得匆忙,却能确定很美?”
“嗯,听说是那种匆匆看了一眼,便可以确定是绝色美人的美。并且她们皆会飞檐走壁,有着锋利的指甲,笑得非常悦耳。”
江岑溪沉思着开口:“其实妖的审美和人不太一样,在人看来很美的模样,妖不一定认可,所以……”
李承瑞在此刻插了一句:“那群小妖说我长得很是俊朗。”
“你别捣乱。”江岑溪白了他一眼,随后继续说道,“我见过一些妖的样貌,那些在荒野的妖一般长得很……不尽如人意。但是如果它们跟人接触过,受到了人的影响,才会逐渐同化自己的样貌,直到与人没有差异。”
柳淞很快听懂了,接着说道:“您的意思是说,它们恐怕和人长期接触过。”
“只是有这方面的可能,具体还要看它们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妖。”
“嗯,说来惭愧,它们现身伤人只是一瞬间,目前线索寥寥无几……”
“没事,让你负责捉妖本就是为难你,我和国师会去查看。”
其实这件事真去调查,江岑溪也不会让独孤贺出场,毕竟很危险。
但是周围都是宫里的人,她说的时候要带上独孤贺,这样才会显得国师有能力。
独孤贺自然清楚,他的小师祖能在这种小细节上照顾他,他感动得不行。
江岑溪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师祖!
一行人到达紫宸殿。
在长安城,能够进入紫宸殿被称之为入阁,对众多大臣来说乃是极其荣耀之事。
江岑溪却没有这种惊喜的心情,她仍旧只当是在完成师门任务,在进入紫宸殿其他人跪拜时,她也只是稽首作揖,便算是行礼了。
随后她直视圣人的双眼,态度恭敬,却毫无谦卑。
在紫宸殿不仅是林公公和圣人,皇后以及其他重臣也在,见到江岑溪的态度都有些诧异。
反而是圣人最不在意,热情招呼:“免礼,诸位一路辛苦,你们的事情我也一直在关注,很多细节也知晓,果然是陵霄派的天师,实力了得。”
“过奖了。”江岑溪语气平常地回答道。
旁人不知晓,圣人却是全程都了解过。
他看过独孤贺和柳淞上报的文书,知晓了这一路行来的惊险,自然也知道了江岑溪实力非凡。
尤其是李承瑞这个一身反骨的将士都愿意信任、辅佐江岑溪,柳淞一向言辞谨慎的人,都对江岑溪大肆赞扬,他越听越是喜悦。
“原本是想设宴款待的,可事出紧急,怕是只能过些日子补上。”圣人这句话是对江岑溪和独孤贺说的,生怕二位觉得他们怠慢了。
他们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细节,其实宴请了反而会让江岑溪觉得麻烦,心中厌烦。
她最讨厌人情往来,阿谀奉承那一套,看着尴尬,懒得应付。
皇后一直没有开口,而是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她面容极其美艳,大气雍容,气质决然。
她只需要坐在那里,便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不远处,还有其他人在等候。
江岑溪注意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人,此人身材清瘦,但是仍旧看得出他模样应是生得不错。
让江岑溪留意的点是,他的眼睛上蒙着遮眼的布,就算遮挡,她也能发现他鼻梁处有着损伤。
不难猜测,他盲了双眼,并且是被利刃割瞎双眼,就连鼻梁也因此断裂。
就算如此,仍旧能够从他的身姿,分析出他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俊朗无双的男人。
他的身边还坐着几位官员,其中一人的目光更多是落在李承瑞身上,眼神与其他人不同。
加上他眉眼和李承瑞有几分相像,又是一身武将的装扮,她猜测此人是李承瑞的家人。
李承瑞父亲确实是在打量自己的儿子。
其实刚刚知晓这个任务时,他便开始担心了,他儿子一向厌恶国师一派,这路上若是出什么岔子,他也难辞其咎。
前些日子的汇报里,又听说李承瑞受了颇重的伤,此时也有几分关心在其中。
很快他便注意到江岑溪在看向自己。
此刻圣人正在跟独孤贺商议长安城祸乱的事情,江岑溪似乎只是在听,一句话也不说,还有心情打量其他人。
也因此他和江岑溪对视了。
江岑溪应该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垂眸思量片刻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还真的诧异了一瞬。
他是战场厮杀惯了的,若非近两年总有祸乱发生,他仍旧会驻守边境。难得回长安,因着身上还有着久经战场的肃杀之气,好些官员都怕他,甚至不敢跟他对视。
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不但不怕他,还跟他这般行礼,仿佛他们是同辈一般,不由得把他逗笑了。
那边商议着平乱之事,这边他突然笑了,引得旁人都看向他。
他很快正了正神色,恢复平日里的严肃,众人也都没在意,继续商议此事。
独孤贺此刻很是为难。
圣人的意思是不想公开此事,不然公主府都闹出了事情来,会加重长安百姓不安。
他们想先将此事压下来,暗中解决此事。
所以他们希望江岑溪在公主府暂住一些日子,彻底彻查此事。
独孤贺和李承瑞等人皆是男子,不方便跟着进入公主府,便由李承瑞的姐姐,李向渔协助江岑溪处理此事。
独孤贺不担心江岑溪能不能处理好此事,只担心江岑溪的脾气,能否一个人在公主府内。
住在公主府的是最得宠的三公主,她跟她母妃一条心,之前一向厌恶独孤贺,没少当面质疑,他炼制的丹药都被三公主扔出了院子。
他也有些耳目,自然听说了这些事情。
三公主的性子……很难相处。
李向渔的确是优秀的将士,可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怕是也容易和江岑溪水火不容,有一次意见不合,两个人的矛盾就会产生。
江岑溪一个人去应对这么两个棘手的人物,怕是不出两日,便会闹得不可开交。
李承瑞听得也是眉头紧蹙,他甚至跟独孤贺非常默契地偷偷对视了一眼。
他姐可不好伺候,那脾气也是暴得很,小时候他连他爹都不怕,唯独怕他姐。
江岑溪更是谁也不惯着,遇上他姐姐也不知是什么场面。
这些都好说,江岑溪和他姐姐都是讲道理的人,不至于不分轻重地互相针对,都会着手处理正经事情。
但是这位三公主属实有些刁蛮过头了,一听是公主府的差事,撼林军的狗都摇头。
他倒是不担心江岑溪吃亏,毕竟谁也欺负不了江岑溪,他对江岑溪这方面很有信心。
就怕三公主被江岑溪收拾傻了,再来跟圣人闹,那可就热闹了。
此时独孤贺和李承瑞的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三公主要倒霉了。
他们都替三公主捏把汗。
“好,我知道了。”江岑溪在独孤贺犹豫时,这般回答道,“谁带我去看现场?”
柳淞在此刻说道:“我在当天夜里便去过,可以带你过去,可以跟你详细介绍一番。不过我需要在入夜前离开,所以我们要即刻前去。”
“可
以。”
李承瑞见他们说着就要离开,也跟着转身,打算交代江岑溪几句话。
可惜他被林公公叫住了:“李小将军和国师请留步,圣人想再听您详细说说偃甲的事情,还有那群黑衣人。”
李承瑞当即停住脚步,见柳淞和江岑溪要走,和柳淞擦肩而过时低声嘱咐:“小仙师若是和他们产生矛盾了,你拦着点。”
柳淞未能回答,李承瑞便去回话了,并且从怀里取出了万王印。
其实这种事情不用李承瑞交代,上一次江岑溪协助办案,对他来说是有恩情的,他自然会阻拦一番。
可在他离开后的场面,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柳淞带着江岑溪到了公主府,并未去拜见公主,而是直接去了现场。
“案发后我便封锁了现场,并且留下了血迹不许人清理,这样您也能看出一些出招的端倪。尸体在大理寺,如果您要看,我也可以带您过去。
“所有的事情皆发生在夜里,白日里没有任何异常,我猜测是习惯夜间出行的妖类。”
江岑溪蹲在地上,看着血液喷溅的状态,还在分析,便听到了语调极高的声音:“来了本宫的府邸,却不去拜见,道士都是这般没有规矩的吗?”
三公主被人扶着走过来,却不敢靠近到处是血的地方,便只能远远地说了一句。
见江岑溪不理她,她身边的宦官犹如被人掐住脖子一般高声吼道:“还不过来磕头行礼?!”
江岑溪见她父皇都不磕头,见她更是不会。
她甚至没扭头去看三公主,仿佛是觉得三公主吵,只是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赶出去。”
第75章 画中仙(三)完了,他最怕的两个女人……
075
“放肆!”小宦官这一嗓子喊得刁钻,如同指甲划过瓷器一般,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
柳淞只能在此时站起身来行礼,说道:“我们刚刚从宫中出来,想要立即查看现场,快速解决这桩案子。是下官疏忽,在此替仙师赔罪。”
小宦官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些许,却还是说道:“刚才她的态度奴婢可是看到了,乡野来的就是没规矩,这可是我们顶顶尊贵的公主!若是现在过来多磕几个头,还能饶你一命。”
江岑溪这人的脾气最容不得这个,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终于站起身来看向来的这群人。
随后她看向这群人,打量了几眼,竟然真的走了过去。
小宦官还当是他的话起作用了,当即扬起了下巴,趾高气扬地看着江岑溪靠近。
柳淞在这一瞬间挺直了背脊,甚至思量起来,以他的能力,能否拦住江岑溪出手。
好在江岑溪并未动武,而是低声说道:“我是被你们从蜀地请来的,而非是千里迢迢来给你们这位尊贵的公主行礼的。我在处理问题,你们在一边大呼小叫吵得很。
“我等一直快马加鞭地赶路,如此奔波我也乏得很,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你们和这群妖一起相伴入睡吧。”
说完她绕开这群人,竟然真的要离开。
“你——”三公主一惊,怒喝了一声,脸颊上都出现了些许红晕。
小宦官一直跟着三公主,也跟着受尽了尊重,哪里被这般对待过?
他当即急急地骂道:“公主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我也没想到国师那般急切地请我出山,是来救你们这群蠢东西。”江岑溪不屑地回答了一句后,片刻不停地离开。
小宦官看向柳淞,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许:“柳寺正,您倒是说句话啊!”
柳淞也没有帮忙说话,反而是顺着江岑溪说道:“下官这就替仙师安排其他的住处。”
“嗯,劳烦了。”江岑溪回答道。
她离开时刚巧路过了另外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量颇高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眉眼五官极为大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武人的从容不迫,引得江岑溪多看了她一眼,猜测着她便是李向渔。
她的眉眼确实和李承瑞有些相像,李承瑞是剑眉星目的少年郎,她则是气质绝然的妙女子。
李向渔的身边跟着的是四名女将,皆是身量颇高的身材,个个都是练家子,体态极为优秀。
李向渔见到此情此景,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示意身边的几位让开位置,给江岑溪让路。
江岑溪勾起唇角,对于李向渔的举动很是满意。
“你给我回来!”三公主瞧着江岑溪真的要离开,当即喊了一句,“父皇让你处理此事,难道你敢抗旨不成?”
江岑溪脚步没有停顿,柳淞也跟在她的身后,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是真的敢。
三公主惊讶不已,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胆的人。
她在此刻看向李向渔,不悦地说道:“你就这么看着她走?”
“末将只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危,同时协助仙师处理案件,没有留人的责任。”
“她都走了,你协助谁啊?!”
“所以我少了一项任务,多谢公主成全。”李向渔回答完,还对三公主抱拳示意,仿佛是真的在感谢她。
李向渔对江岑溪没有什么看法,只是不想顺着三公主罢了。
在她看来,三公主的确有些摆不清立场,这一次国家怪事频发,是圣人摆足了低姿态,才能请得仙师出山协助。
在此之前不信任国师也情有可原,独孤贺在近两年的表现的确差强人意。
李向渔对独孤贺的质疑不如李承瑞明显,却也是有一些厌恶他大肆炼丹的行为。
但是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有他们一行人的行程汇报,之前轰动广汉郡的案子,也是仙师协助查办的。
李承瑞的态度发生改变,就连柳淞都对仙师恭恭敬敬的,应该已经能够确定这回请来的仙师是真的有实力。
现在是公主府有难,求助到了仙师面前。
这样的情况下,三公主还想让仙师对她恭恭敬敬的,属实不该。
说得更为难听一些,就是她老子低声下气地求人家来帮忙了,人家终于来了,她还想摆谱,谁能惯着她?
陵霄派又不是听命于他们的,甚至是他们不敢得罪的。
从先帝在位时,便一直对陵霄派一直尊敬,难道她还能大过先帝不成?
仙师一路快马加鞭,没有停歇便来处理案子,三公主不款待就罢了,还想刁
难人家,人家会是这种态度也是正常。
三公主还想李向渔善后,李向渔才懒得管。
小宦官也不是傻的,见到此情此景,也意识到自己怕是闯祸了。
在案件发生后,公主府内的人也是整日里担惊受怕的,这两日人心惶惶都没能休息好。
好不容易把仙师盼来了,还让他们给气走了,之后若是真的直接回了蜀地,圣人定然会怪罪下来,一个不小心,他的脑袋都保不住。
他赶紧对身边的人使眼色,那些人也都机灵,为首的侍女立即去追。
小宦官又快走了几步,探头去看,见仙师还是没有停留,只能一咬牙,小跑着追出去,一边哭一边道歉:“仙师,您莫要怪罪,是奴婢不懂事儿了。奴婢给您磕头了!您息怒!”
江岑溪终于停了下来,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小宦官磕头。
小宦官完全不敢停,将头磕得“邦邦”响。
三公主原本以为事情这样便结束了,谁知江岑溪仍旧是之前的态度,甚至抬眼看向她。
这一瞬间,三公主的愤怒直涌心头,却又知道事情不能耽误,只得走过去对江岑溪说道:“是本宫打扰仙师办案了,还请仙师莫怪。”
江岑溪听完便笑了,道:“我这人并不小气,只需要你们别欺人太甚。”
她说完看向柳淞:“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去大理寺查看尸体。”
“好。”
小宦官终于停止磕头,瞬间止住眼泪道:“奴婢给您准备住处,您先休息吃过晚膳,再处理不迟。”
“好。”江岑溪懒得理会他拙劣的演技,点头同意。
*
江岑溪在住处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的道袍,又简单地吃了晚饭。
正要出去再在公主府里逛逛时,有侍女小心翼翼地过来传话:“有……有人请您去后院说话……”
江岑溪抿着嘴唇,想着这三公主又想到什么幺蛾子折腾她了?
很快便听到侍女补充:“传话的人说,称呼您神仙奶奶,您就知道他是谁了。”
哦,李承瑞啊。
看来是被问完话了。
“带我过去。”江岑溪低声回答。
“是。”
公主府并没有皇宫大,走的路途并不长,没一会便到了后院的隐蔽位置。
江岑溪到了之后并没有看到人,等了一会才看到李承瑞跃上了墙头,唤道:“神仙奶奶,我在这儿呢!”
江岑溪看着他扬眉:“你来干什么?”
“担心你呗!”
江岑溪轻笑着走过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确实不担心你会被欺负,可确实担心你把他们收拾得太厉害了,这三公主……招人烦但挺受宠。”
“哦,你来帮三公主说话的?”
“不是,就是希望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咱就别把她当回事就行了。你赶紧从公主府出来,之后的事情我才方便帮你。”
李承瑞说着,对墙下面招了招手。
估计是莫辛凡他们几个也跟来了,有人递过来了东西,李承瑞伸手接过来,递给了江岑溪:“这个是瑞水,刚收集来的。”
江岑溪伸手接过来,点了点头,这小子从未怠慢过此事。
随后李承瑞搬了一盆花给了江岑溪:“喏,这个也给你,我特意回国公府从我娘的花圃里偷来的。”
江岑溪看到花开得正好的芍药,不由得诧异,又很快笑着问他:“给我一盆花做什么?”
“之前你跟我要桃花的帕子时我还没注意,这次回来我才注意到你喜欢花,我便去给你拿了一盆开得最好的。我对花不懂,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花开,不过没事,以后哪个月哪个花开,我都给你备着,送给你。”
“呵——”江岑溪回答得冷淡,却看着花笑得灿烂,“行吧,不过你偷花贼的罪过别牵连到我。”
“肯定的,我一准推给……”
“推给你们撼林军的狗?”
“嘿嘿……”梁子已经是老替罪羊了。
两个人正聊着,突然有人走了过来,朗声问道:“你回长安后,第一件事儿是给人家送花,却没想过看看你姐?”
听到李向渔的声音,李承瑞惊得险些跌下墙头。
他姐是真的阴险,在公主府里也用轻功走路,他和江岑溪两个人功夫都不错,竟然都没察觉到。
“嘿嘿……”李承瑞只能硬着头皮干笑,“我不是想着不能打扰你执行任务吗,这次和神……和仙师分开得匆忙,她不了解公主府的事情,我不放心,过来交代几句。”
“哦,交代事情还得在后花园偷偷见面?并且带盆花?”
李承瑞回答不出来,低头去看,突然惊呼:“莫辛凡,你怎么突然晕倒了?!我去救你!”
“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擅自晕倒。”李向渔回答得笃定。
李承瑞:“……”
莫辛凡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墙下小声回答:“小将军,我没晕倒啊!”
李承瑞:“……”
莫辛凡也跟着他走一路了,还总跟在独孤贺这个老狐狸身边,怎么半点没见变聪明?
李向渔注意到江岑溪看向自己,对她抱拳行礼,自我介绍:“末将李向渔,见过仙师。”
“陵霄派江岑溪见过小将军。”江岑溪同样自我介绍。
“早就听闻仙师厉害,初见时便一招击败了我这不成器的弟弟,不知末将可有荣幸能与仙师切磋一番?”
这群将士汇报得也真够仔细的,李承瑞被江岑溪一招振刀的事情竟然也传回长安了,还让他姐知道了。
李承瑞一瞬间表情更加难堪。
这比他爬墙头偷偷见江岑溪被发现还丢人。
李承瑞没想到李向渔一出现就挑战江岑溪,当即愁得五官不受控制地簇拥:“别啊……姐,你……”
江岑溪回答得不卑不亢,仿佛也是不想丢了陵霄派的颜面,也确实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有何不可?”
李承瑞崩溃得直捂脸:完了,他最怕的两个女人要在他的面前打起来了。
第76章 画中仙(四)“她就像画中的女子一般……
076
江岑溪要和李向渔切磋这件事,墙下的几个人也听到了。
刘喜顾不得身上的伤,纵身一跃,跟着双臂搭在墙头,鬼鬼祟祟地朝着院子里看。
莫辛凡也跟着半骑到墙头,眨巴着单纯的眼睛去看。
王景云急得不行,可隐蔽的地方都被这几个人占满了,他在墙根下直转圈,最后干脆把莫辛凡的腿拽开,跟着蹦了上来。
江岑溪和李向渔都没理会他们几个,李向渔已然出招。
她腰间带着横刀,却并未动刀,显然是打算简单地与江岑溪对一些拳脚功夫。
李承瑞猜测,应该是他姐以为江岑溪的拂尘没有什么杀伤力,自己用刀是欺负了江岑溪。
李向渔用的都是军中招式,招招皆可以制敌,直奔人命门的狠辣角度。
并非李向渔故意刁难,而是他们军中所有人学的功夫都是这样的。
江岑溪也算是看过几次李承瑞出手,见过李承瑞的招式,和李向渔十分相像。
只不过李向渔不像李承瑞那样,将招式的重心放在力量上,也没有李承瑞那般夸张的臂展,做不到大开大合,便多了一些速度。
她的每招每式都干净利落,像她人一般干练。
江岑溪用的则是内家拳。
内家拳注重的是以意导气、以气催力,讲究的是刚柔并济,内功的修炼尤为重要。
她的拳法对上李向渔的招式,便是标准的以柔克刚,战斗风格极为分明。
若是其他人遇到李向渔,定然对抗得狼狈。
江岑溪却应对得自然轻松,身上宽大的道袍也在此时显得她的动作更加流畅,犹如一面被风吹拂的旗帜,柔软地缠绕着李向渔的双臂,让李向渔的杀招在她的身侧滑过。
她的招式行云流水,如绵绵不断的溪水,又如飘浮不落的云。
待两个人对了一掌后,二人皆是后退一步。
李向渔抬眸看向江岑溪,勾唇浅笑,随后抱拳:“多谢赐教。”
江岑溪显然没有在意,反而问:“不必,我要去再看看现场的情况,你要随我去吗?”
“我与弟弟说几句话后便会去寻你。”
“好。”
江岑溪将手里的瑞水和花都给了传话的侍女,道:“劳烦送回我的房间里。”
“是。”侍女受宠若惊,离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仙师看着难伺候,其实脾气还可以。
如果旁人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也不会故意刁难,也不会因为她们是侍女而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是标准的对事不对人。
等江岑溪和侍女都走了,莫辛凡他们三个立即跃下了墙头,都不敢跟李向渔打招呼。
李承瑞只能努力微笑着看着他姐姐走过来,李向渔故意拉长声音:“你……”
“我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仙师她和三公主不对付。”
“说起来这位仙师的功夫的确
厉害,不过可以判断出来,你如果认真和她对招,她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你为何一直没有扳回这一局?”
李承瑞听乐了,道:“我一个专门习武的将士,非得逼着一个道士不用道法的跟我比武?这是不是有点丢人啊?赢了也不光彩。人家能用雷用符箓,还能召将,我说不行,你就得跟我比武?要是非得这么欺负人,我早就找柳淞打架去了。”
李向渔一听也是,还真反驳不出。
李承瑞又问:“再说了,既然已经承认人家实力了,还惹她生气干什么啊?对吧?”
“嗯,不惹她,就送花哄她开心?这事儿要是让娘知道了……”
“别!我难得交个撼林军以外的朋友,你别捣乱。”
李向渔轻哼了一声:“你也收敛着点,说到底她是女冠,你是男子,传出去对人家名声不好。这次是让我撞到了,若是让其他人撞到了该怎么办?”
“若是还有人全程用轻功过来偷听我们说话,并且没被我们发现,我们就认栽呗。不过,这么厉害的人不屑于传播不好的事情吧?”
李向渔听完,微微思量了片刻后问:“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改变呢?”
“嗯?”李承瑞一怔。
“罢了,到底是出去历练了一阵子,有所改变也很正常,但是你还是要……”
“知道了!”李承瑞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之后的话,后空翻着跃下了墙头。
李向渔看着他离开,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李承瑞离开长安前像个不通人事的傻小子,整日里都是和撼林军的将士们一同生活。
怎么回长安后,就对江岑溪这般特殊对待?
还似乎……很会讨女孩子开心?
李向渔还觉得别的地方有些奇怪,她的弟弟不像是个细心的人,居然能注意到江岑溪喜欢花?
李承瑞是遇到什么高人指点他这方面了?
难道是独孤贺教的?
但凡独孤贺真的这般厉害,也不至于如今还是一个孤寡老头吧。
李向渔想不通,便不再想了。
她只是怕李承瑞接触的人少,难得和江岑溪接触,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此事就会变得棘手。
不过感情之事难以控制,旁人越是多加干预,这二人便纠缠越深,不如不去管他们。
李向渔跟着到了案发现场,此次前来的只有她一个人,一直跟随她的四名女将士轻功不如她,她便让这四个人一直守在三公主等人身边。
她则是随着江岑溪,配合调查案子。
她来时,江岑溪还在四处布置,在几处贴了符箓。
她看不懂,便静静地站在一边,并不打扰。
江岑溪注意到了她的到来,当即开口询问:“公主府内有多少人?”
“长吏一人、护卫十人、太监十二人、侍女十六人、嬷嬷六人。经历了案子后,侍女变为十四人,加上我和另外四人,目前护卫十五人。”
“还有什么可以介绍的吗?”
“一般公主不会单独开府,但三公主受宠,享受亲王待遇,所以得以入住公主府。”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哦,我忘记了,七公主最近也住了进来,应是多出太监一人,侍女一人。”
江岑溪听到这里不由得意外:“七公主身边只有一名太监和一名侍女?”
“嗯,七公主并非珵贵妃的亲生女儿,她的母妃在三个月前病逝,七公主尚且年幼,便交由珵贵妃抚养,珵贵妃让七公主跟着住进了公主府。”
江岑溪算是猜到了,看似珵贵妃对七公主的恩赐,让她能够离开皇宫单独居住。
实则是在虐待,把人送到了刁蛮的三公主身边来,想来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身为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显得很是寒酸。
“七公主母妃的家中无人吗?”但凡有些势力,也不能让七公主这般被欺负。
“她的母妃家中已经无人了。”这件事李向渔似乎不想多提,毕竟有些特殊。
可见江岑溪看向她,她怕有所隐瞒会影响江岑溪的判断,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七公主的母妃曾是西梦国的公主,在国家败了后,被抓回来成了俘虏,后来成了圣人的妃子。”
江岑溪听得一怔。
将战败国的公主抓回来做妃子,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可对于西梦国的这位亡国公主来说,在这里的每个日子都是煎熬的,能撑二十六年才故去,也是十分坚强了。
而且她在这里的待遇……可想而知。
不知为何,江岑溪莫名地一阵怅然。
想来是因为间接性地接触过时令妤和随跃,会觉得这位亡国公主可惜吧。
“七公主今年多大?”江岑溪问。
“十二岁。”
想来亡国公主被抓来时才十岁左右的年纪,估计着是西梦国亡国长公主同母的亲妹妹。
戚溶月的能力太过招摇,军队定然容不下她,她是必死的结局。
但是将抓“战利品”的话,戚溶月的亲妹妹最合适。
江岑溪没有继续追问,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唏嘘,却不会多管闲事。
她此时已经布置完成,随后站在案发现场的场地中心,双手掐诀,口中默念。
李向渔不知她在做什么,起初并未在意,可在江岑溪口令结束后,场面发生了变化。
地面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突兀地消失,化作齑粉漂浮而起,逐渐汇聚了半实半幻的影像。
随后有两名侍女小声说笑着走了过来。
李向渔仔细看她们二人的面容,认出其中一人是死去的侍女,另外一具尸身面目全非,想来身边的这位就是!
李向渔愣在当场。
她想过江岑溪厉害,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做到如此程度。
回神后她只有一个想法:难怪。
难怪她那个倔得要死的弟弟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大,也难怪柳淞的态度会那么偏向江岑溪。
江岑溪的法子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两名侍女还在议论着什么,他们甚至可以听到谈话内容:“三公主其实就是故意的吧?”
“肯定的,她一直瞧着七公主不顺眼,不过七公主也是能忍,全程都没吭声,若是别人早就晕过去了。”
“肯定能忍,她娘不也是厚着脸皮活了那么多年?”
两个人的谈话被一名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打断。
这笑声缥缈,不远不近,极为悦耳。
她们两个人都注意到了,蹙眉四处查看:“谁啊?笑这么大声,也不怕三公主听到了发脾气……”
很快,她们听到了一名女子轻柔的声音:“活着也要被取笑?”
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很是诡异,两名侍女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其中一人低喝一声:“谁在那里?! ”
江岑溪和李向渔同时看向一个方向,只见那里迅速蹿出一道身影来,朝着她们二人扑了过来,亮出自己长长的指甲,瞬间划烂了其中一名侍女的脸。
这一举引得她们尖叫出声,院子里似乎有侍卫听到了动静迅速赶来。
听着她们刺耳的尖叫声,女子居然还能捧着自己的脸笑得妖娆,似乎很是享受:“多么美妙的声音!”
在她即将出手杀死两名侍女的瞬间,江岑溪又念了一句口诀,这虚幻的画面瞬间定住。
那女妖的身体保持着刚刚收起笑容,准备出手杀人那一瞬间的姿势,甚至仍旧漂浮在半空中。
而两名侍女还是惊呼的模样,就连侍女脸上滴落的血珠也留在了空中静止不动。
江岑溪走过去仔细打量此妖的样貌。
如传闻之中说的一样,这女妖容貌甚是美丽,是那种极致妖冶的美,她的笑容放肆,姿态妖娆,身上的衣服让她看起来衣袂飘飘,却遮不住她纤长的腿,以及她赤裸的足。
就算如今女子穿着大胆,也不见谁家女子这般露出自己的双腿的。
李向渔也在此时走近,似乎也想看清此妖的样貌,这样也能方便之后办案。
在她仔细观察时,却见江岑溪突然蹲下身,去看女妖的裙底。
李向渔:“……”
可能仙师是在办案?
而且江岑溪也是女子,不该想得太过龌龊。
江岑溪看得很仔细,包括女子的指甲以及牙齿。
她很快给了答案给她:“她没有尾巴,样貌也与人无异,而且真的很漂亮……耳朵、尾巴、牙齿这些不好化形的细节位置也没有什么纰漏,她并不是动物或者植物修炼得道的。那她是什么妖……”
随后她看向了李向渔,见李向渔似乎比她还迷茫,让江岑溪一阵无奈。
独孤贺若是在她身边就好了。
就连李承瑞和邱白都能突然冒出一些新奇的猜测,给她帮助。
她开始思念这些人了。
这时李向渔突然感叹:“她就像画中的女子一般美丽。”
江岑溪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当即对李向渔赞赏出声:“不错啊你,你也就比你弟弟差一点点。”
李向渔听得诧异,她这一生要强,第一次听到她比她弟弟差一点的评价,竟然没有被夸奖了的喜悦。
第77章 画中仙(五)殊不知……李承瑞已经晕……
077
江岑溪口中念决,让画面继续。
美丽的妖女伸出自己的手,张成爪状,朝着两个侍女便攻击过去:“既然你们不屑活着,那便去死吧。”
说完直截了当地将手穿进这两名侍女的胸膛,掏出了她们的心脏。
李向渔也是见过不少拼杀场面的,能够这般迅速地杀死一个人,还能精准地将心脏掏出来,仍旧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果然妖与人是不同的。
她心有余悸地看完这惊恐的场面,再一抬头,便看到女妖张大了嘴,将心脏整个吞了下去。
李向渔竟然莫名地产生了被噎到了的感觉。
妖女的皮肤太过白皙,手指纤细且没有半分血色,心脏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指蔓延、滴落。
冰雪般的肌肤与殷红的鲜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画面透着略带诡谲的美。
她那美艳的脸颊上也染了血迹,她却毫不在意,也没有去擦,而是轻蔑地看着两具尸体倒下,在护卫赶来之前身体凌空翻越,游鱼一般地翩然离开。
她像一团雾般地来。
又如一阵风般地离去。
江岑溪和李向渔同时追了出去,却只看到妖女的身影是凭空消失的,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绝美的身影如被风吹散的云雾般散开。
江岑溪只能回身继续认真看现场的细节,有些迟疑。
其实按照她的行事风格,此刻会立即去寻七公主,询问七公主一些事情。
因为妖女话语中的意思,仿佛对七公主以及亡国公主有维护之意。
可如果她真的这般去了,会引得三公主更加针对七公主,让七公主的日子更加举步维艰。
与此同时,她想到了其他的可能性。
这件事情可能又和西梦国有关。
这一路行来……她仿佛一直在解决西梦国产生的一系列事情。
她也被动地了解了关于西梦国的一些事情。
李向渔应该是看出了她正在思考,并未打断她,见她下意识朝住处的方向走,终于开口询问:“需要末将做什么?”
“画。”江岑溪觉得李向渔之前说的那句话,很有提示效果,“公主府中可有美人图?”
她也是在李向渔说完之后,才注意到妖女的身上衣服的纹理,仿佛真的不是刺绣等工艺,而是画上去的。
“末将这就去调查。”李向渔说完转过身,立即去调查此事。
江岑溪迟疑片刻,还是叫住了她:“这期间让府中所有人依次到我的院子里等待问话,七公主那边的人也叫来。”
江岑溪这般说完,终于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她回到她暂住的院子里,看到那盆花被放置在了院落里的石桌上。
花果然开得正好,颜色艳丽,在寂静的夜色里犹如挣扎而出的一抹嫣红。
她很是喜欢,心情也因此缓解了一些。
她坐在石椅上,看着那些侍女和太监、护卫们排队前来,等待问话。
她让这些人汇聚在一起,并排站立,同时打量他们每个人的面容以及表情,暗暗探查他们身上的气息。
确定没有问题后,她笼统地询问。
“最近在府中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觉得离奇的都可以说来。”
这个问题只有一个侍女回答了算是有用的信息:“前些日子公主丢了一套首饰,都是红玛瑙的,很是珍贵,为此公主还发了一次脾气,也没能查到小偷是谁。
“存放首饰的盒子是有锁的,可锁没有被破坏,钥匙只有嬷嬷有,而嬷嬷一直在公主身边寸步不离,不可能偷窃,偏偏首饰就这样没了!”
江岑溪点了点头,又问:“死亡的两名侍女最近可有什么异常,或者和什么人接触过吗?”
这回真是七嘴八舌地说了很多,江岑溪听得头直疼,也没觉得哪些内容有用。
等这些人都问完了,他们被江岑溪赶走,她才侧头看向在一旁静候的三个人。
为首的女孩子身材纤瘦,却极为端庄,她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不急不躁地等候。
她的目光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平和,甚至看不出她一直在被三公主欺负。
她的身边跟着一名相貌较差的侍女,以及一名过分瘦弱怯懦的小太监。
江岑溪一般不会觉得谁的相貌丑陋,除非有着明显的缺陷,这名侍女便是如此。
她的皮肤有着不均匀的白与淡粉色相间的瘢痕,头发也是焦黄的颜色,眸子的颜色浅如琥珀,应该是一种先天性疾病。
这种相貌的女子通常没有资格入宫,更何况成为公主身边的侍女,偏她还是七公主身边唯一的侍女。
江岑溪算是对七公主的窘迫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她险些叹息出声。
最可怕的是李向渔第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公主府里还有这三个人。
李向渔此人之前对三公主也没有谄媚的姿态,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只看护三公主。
她是公事公办的性子,得到圣人的命令来此护卫,应该圣人最初下的命令便是保护三公主。
圣人甚至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女儿也住在这里。
李向渔之前对三公主府中的事情不甚了解,只是汇报时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传闻,才在那一刻忆起府中还有一位七公主。
她正要让他们三个人过来,不知为何,七公主这行为举止十分得体的小姑娘,竟然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几乎贴在她的身上,不肯离开。
她有些不解,却还是说道:“你们三个过来吧。”
七公主应声,带着另外两个人走过来,对她客气地行礼。
对于一名公主来说,她没有傲气也就罢了,此刻的行为举止过分注重礼节,显然平日里只要做错了半分,就会被人刁难。
江岑溪低声回应了一句。
她也算是为了不引起三公主的注意,而顺带问了全府上下,最后仿佛只是顺带寻七公主问话。
江岑溪似乎是有些乏了,毕竟她确实是奔波了一整日,唯一休息的时间也是在沐浴。
如今已经到了深夜,她还是想问过话再回房间休息。
这样入睡前也能思考一番。
“你会巫术吗?”江岑溪第一句话便问了了不得的问题。
侍女一惊,特意偷偷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放下心来。
倒是七公主仍旧是淡然的,她坦然地回答:“父皇对此事很是忌讳,我的母妃不会巫术才会被带过来,会巫术的其实是西梦贵妃那一脉。”
西梦贵妃,也就是传说中的安颜卿,姓安的那一家人。
“你的母妃有没有和你说起过西梦国的事情?”
“说来惭愧,我在我母妃身边的时间很少,每年只有几日见面的时间,聊的事情也不多。我之前都是跟在一位嬷嬷身边,是母妃去世,父皇才想起来他还有我这个女儿,我才得以来到此处居住。”
江岑
溪似乎不太了解这桩案子,问了一个很基础的问题:“这些妖女出现的时间,是在你母妃去世前,还是去世后?”
“在母妃去世后,具体可以说是国师离开长安后。”
也对,独孤贺和李承瑞都不知道这桩案子,显然是在他们离开长安后才发生的。
尤其是柳淞在广汉郡时也没有提起过长安也发生了怪事,应该是他离开长安时也没有发生。
“你的母妃美吗?”江岑溪又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七公主在此刻抬起头来,和江岑溪对视,微笑着回答:“母妃若是再年轻一些,应该也会像您一样美丽动人。”
“呃……”江岑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搞得有些尴尬。
她确实算得上容貌秀丽,但是算不上什么绝色大美人。
有些人夸过她长得好看,也是长辈对她的评价,她从未当回事。
像那种旁人看到她便觉得她惊为天人的情况,也从来都没出现过。
今日被七公主这般认真地夸赞,她还有些不自在。
其实她是想知道,亡国公主会像那妖女一般美丽妖娆吗?
可是仔细想一想也该知道,圣人带回亡国公主回来,是一种功绩的炫耀,是女子沦落为战争牺牲品的体现。
亡国公主不用有绝美的样貌,她只要是公主这个身份,就逃不了这种命运。
她在这里的待遇极差,再美的女子也经不得蹉跎,变得虚弱憔悴。
她只能又问了其他的事情:“之前三公主刁难过你,是因为什么?”
七公主似乎很诧异江岑溪会知道此事,一直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
之前的问话她也有在听,这些人并没有提起此事。
随后她还是如常地回答:“三皇姐丢了一套首饰,怀疑是我偷的,的确询问过我。”
这个“询问”怕是不简单,七公主回答得很是收敛。
“她丢首饰,为何要怀疑你?”
“那套首饰之前是我母妃留下的。”
“哦?是遗物?她却要走了?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七公主思量片刻,还是说了实情:“这套首饰原本是西梦长公主的遗物,我的母妃一直视如珍宝,在她离世后又给了我,我……没能留下它。”
三公主也是得知首饰居然是戚溶月留下来的,才想夺走。
“这么看来三公主会怀疑你也不奇怪,毕竟这的确是你会重视的东西,所以是你偷的吗?”
七公主身边的侍女一直是怯懦的模样,听到这句话后居然壮着胆子含泪抬头,回答道:“我们连那个小院子都没离开过,公主没有饭食,奴婢想去讨一碗粥喝都不成,哪里偷得了东西?公主受尽委屈……还被那般对待……”
这侍女瞧着样貌不好,却对七公主极好。
想来七公主平日里未曾苛待她,她才会这般疼惜七公主,也算是主仆连心。
“这样啊……”江岑溪下意识地柔和了语气。
又来了。
这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臭毛病。
每次看到不公平的事情会比当事人还生气,看到被欺负的人也会下意识地想要护着。
她什么时候才能少管闲事?行走一路也不见有所长进。
“那两名侍女出事时,你们在做什么?”江岑溪又问。
七公主语气平静如无波古井:“在小院子里,未曾出来过。”
不知为何,江岑溪还是执着于一件事:“哦,你的母妃有画像吗?”
“母妃除了那一套首饰以及一些旧了的衣物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留下这么一套首饰遗物,还被三公主要去了,丢了还要责罚七公主一番,也是让人唏嘘。
江岑溪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见他们主仆三人离开,江岑溪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他们问:“可有护卫守着你们?”
七公主动作柔缓地摇了摇头。
江岑溪站起身来,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了一个符箓,塞进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内,丢给了七公主:“拿去吧,能帮你挡住一击,之后我也能感受到你有危险,赶过去救你。”
“多谢仙师。”
*
与此同时。
国公府内。
李承瑞回到国公府,国公夫人便急匆匆地找来他和莫辛凡一同问话。
起初还会问一些路上的所见所闻,打听一些仙师是不是真的厉害。
如今的李承瑞和莫辛凡是完全信服江岑溪的,将江岑溪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天花乱坠。
国公夫人听得啧啧称奇,也跟着信了几分。
很快话题一转,又开始说起了二人的亲事。
李承瑞年纪还要轻一些,不着急,莫辛凡却需要着急了。
国公夫人取出了数张女子画像给莫辛凡看:“你瞧着哪个好看?看到喜欢的了跟伯母说,伯母明日便去提亲。”
“呃……”莫辛凡拿起画像很是犹豫,看来看去,都觉得很难从这些小人上看出样子来。
画得好难想象。
李承瑞扭头看了一眼,笑出声来:“谁画的啊?个个都能贴门上镇宅。”
“不可能难看,娘寻了画通缉令的人画的。”
“……”李承瑞不想插嘴了,谁能想到她们这些女子会经历这么一遭?他都想代替她娘和画师给这些女子道歉去。
国公夫人见他们看不懂画像,暗叹自己的儿子和这个干儿子都没什么诗情画意,只能放弃。
很快便开始挨个描述每个人的家庭、个性等等事宜。
莫辛凡听得头有两个大,正想找李承瑞求助,却看到李承瑞坐在椅子上,竟然靠着椅背睡着了。
莫辛凡和国公夫人都当李承瑞是一路奔波累了,加上李承瑞有着倒头就睡的毛病,所以都没当回事。
殊不知……李承瑞已经晕了有一会儿了。
此刻李承瑞的意识还在挣扎,却逐渐被侵占,还无人帮忙。
他在心中暗暗叹息:又来了。
第78章 画中仙(六)“小将军又被执念附身了……
078
江岑溪回到房间里点燃烛火,橘黄的光亮填满房间。
夜已沉寂,只有蝉鸣在宣示着夏天。
她坐下之后陷入沉思,此刻最浓烈的想法竟然是很想见李承瑞和独孤贺等人。
当然,想念的人里不包括莫辛凡,和莫辛凡聊了只会更心烦。
这时房间外传来的脚步声,听着脚步的节奏,应该是习武之人,且没有刻意遮掩。
很快她便听到了李向渔汇报的声音:“仙师,我等已调查完毕,是今日汇报,还是等明日?”
江岑溪立即出了房间,对她说道:“现在说吧。”
“我去问过三公主身边的嬷嬷,三公主不喜欢美人图,府中装饰的壁画多是山水风景,或者是名人题字。
“但是嬷嬷有提及,府中的字画是三公主来此之后换掉的,之前住在此处的长公主很喜欢美人图,甚至到痴迷的程度。”
江岑溪似乎听到了重要的线索,于是询问:“之前的美人图都在哪里?”
“听说都被长公主带走了。”
“长公主如今住在何处?”
“前些年长公主有了错处,和圣人起了冲突,如今已经搬离长安,如今在洛阳定居。三公主是在五年前入住公主府。”
江岑溪
又问:“长公主何时搬离的?”
“是在十三年前。”
江岑溪听完陷入了沉思,许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李向渔也不急,背脊挺直地站在一侧等候之后的命令。
江岑溪又问了一个题外话:“三公主这种个性,为何会成为最受宠的公主?”
她也算和圣人有一面之缘,并不觉得这位圣人昏庸,为何会宠爱这种品性的公主?
“圣人一向信神明指示一说,听闻三公主出生的那日曾经产生过吉兆,也是在三公主出生当日,边境传来捷报,圣人便认为三公主是带着上天的赐福而来的。”
江岑溪微微颔首,又问:“为何她是因为吉兆而受宠的,还要针对国师?”
“在五年前,圣人有意赏赐三公主,想在国师那里算三公主的生辰八字,只等着国师一句话下,三公主的地位便可以再提升一些。可国师算了之后闭门不出,也不给圣人回复。后来三公主仍旧顺利入住公主府,却还是记恨上了国师。”
江岑溪很快有了猜测。
想来三公主的生辰八字没什么特别的,甚至还有些克一些人一些事,独孤贺不敢扯谎,便回避了此事。
独孤贺虽然法力不高,理论知识却极为扎实,不会算错。
可三公主却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觉得国师是见不得她好,于是一直记恨到如今。
得到这些信息后,江岑溪未能立即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于是伸手拿出一张符,放进了小布袋里:“这个你去交给三公主,可以抵挡一次妖邪攻击,我也能立即感知到她有危险,还能得知她的位置。”
想着又封了一个给李向渔:“这个给你,我如今手上还有的符箓不多,待我明日寻国师再要些材料,继续书符给你们。记得,这个符箓只能抵挡妖邪的攻击,普通人的攻击还是会伤到你们,你们不可疏忽。”
“是,谢谢仙师。”
“妖邪只在夜里出现,我明天白天会出府办案,你派人通知国师来接我。”
“是。”
交代完毕,江岑溪终于得以松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
也是真的累到了极致,她将鞋子蹬掉,尚且没有松开头发,便昏沉地睡着。
*
翌日醒来,江岑溪觉得周围过分安静。
她走出小屋,不由得有些迷茫。
她该去哪里洗漱?
没人给她准备早餐吗?
公主府似乎对她仍旧十分怠慢。
她正要发作,目光扫过石桌上的那盆花,又被熄灭了些许怒火。
最终她决定出去寻人,她也不是非得旁人照顾。
昨日来了之后便在忙碌案子,今日还是第一次欣赏公主府内的景致。
她走过抄手游廊,看着周遭的水榭凉亭,水中漂浮的荷花花叶,处处都透露着雅致。
府中的墙壁与悬挂的灯笼似乎都有专人处理,没有半点灰尘。
她正要去寻找水井,或者独自去厨房打水,却有小太监寻到了她,惊慌地通报:“仙师!不好了,府中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何时发生的?”
这都白日了,那些怎么会突然改变行事风格,突兀地出现。
“公主邀请了几位贵女前来游湖,在湖中看到了怪物!”小太监说得绘声绘色,语气极其夸张,生怕江岑溪看不到他的恐惧。
江岑溪听完沉默了一会,才问:“不是女妖?”
“是……湖中出现了怪物!也许是女妖在水中藏匿?”
“府中出事了,还邀请别人过来?嫌不够乱吗?”
“很早便递出了帖子,今日才来,也不能中途取消引人怀疑。”
江岑溪的表情有些不悦。
她尚且没有找到地方洗漱,这群人之前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却在她自己寻找洗漱位置时第一时间找到了她。
还真是……
她冷笑了一声,故意在她仪态不佳的时候,让她出去处理事情吗?
她倒要看看,这个三公主要耍什么手段。
“好,带我前去。”江岑溪低声说道。
“是。”小太监立即引路,一路上都在观察江岑溪,生怕她突然说不去了,或者像昨日那样直接准备离开。
好在江岑溪一直沉稳,没有再次发作。
待到江岑溪露面,很快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暗中观察她。
随后是一众女子压低的声音,她们不知,江岑溪耳力极佳,能够听清一二:“她就是仙师啊?”
“你看她,衣服都皱了,看着也没有仙气飘飘的……还不如下都督英姿飒爽。”
“瞧着不过如此,真的能降妖除魔?”
这时有小太监引路,道:“仙师,便是这片湖,湖边有小船,您可以划船过去查看。”
江岑溪粗略看了一眼,这是想让她在众多人的注视下,独自划船到湖中去捉什么子虚乌有的妖,再看她一筹莫展地回来?
如果她没猜测,这小船估计也被动过手脚。
想来如果真的有妖物在水中,这些贵女们也不敢聚集在此处等待着看,早就吓跑了。
“不必。”江岑溪说着,脚下轻踏,一个纵身已经到了湖面。
随后所有人看到了让人惊呼的一幕,江岑溪竟然在水面上自由地行走,脚尖踩踏过的地方,仅仅荡出了轻微的涟漪罢了。
*
李向渔站在公主府门口,打量着李承瑞,眉头紧蹙。
李承瑞昨日还是平日里的模样,今日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微微扬起下巴,垂下眼眸打量着她,眼中尽是不屑之意。
此刻的李承瑞仿佛是傲然的凌霄花,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所有的人和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是倨傲的,也是孤独的,孑然一身……看得李向渔握紧了拳头,想立即揍他。
莫辛凡说话时都出现了颤音:“不能再拖了,快去寻仙师,小将军又不对劲儿了……”
李向渔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李承瑞的奇怪,拽莫辛凡到一边,发狠地道:“她应该还没起,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此事说来话长,先让仙师处理小将军才是要紧事。”
莫辛凡她也了解,一向做事稳妥,难得显露这般着急的模样。
她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于是道:“我进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府内有人快速跑出来汇报:“下都督,三公主突然让仙师去湖里抓怪物,此刻仙师已经过去了,属下觉得此事蹊跷,怕是……”
怕是三公主昨日吃了亏,今日故意刁难。
李承瑞原本是桀骜不驯的模样,一张俊朗的面容犹如冰冷的寒冰,却在此刻出现了破绽:“她不会游泳!”
说着竟然径直进入了公主府。
李向渔一惊,伸手去拦,李承瑞却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了进去,快速朝着人多的地方而去,想来那边便是湖边。
莫辛凡怕事态控制不住,只能跟着进去。
李向渔没想到李承瑞不但会不理她,还这般躲开自己的阻拦,擅闯公主府。
途中几次试图阻拦,均以失败告终,她只能快步跟随进入其中。
他们进来时,那群人仍旧在震惊,见到他们一群人进来,再次惊讶。
好在他们之前便有布置,在凉亭中垂下了纱帘遮挡,为的便是体面地看江岑溪在湖上忙碌,随后狼狈落水的样子。
没想到事情却成了如今的样子。
李向渔快速行礼:“我等听闻府中出现了妖物,担心公主的安危,立即前来捉妖,请问公主情况如何?”
她在瞬间已经想好了说辞,将李承瑞的擅闯解释为担心三公主的情况,情急之下才擅自进入。
三公主强装镇定地道:“仙师还在寻找。”
如碧色翡翠的湖面波光粼粼,犹如碎裂成千万块的碎镜,闪烁着莹白的光亮。
身着素色道袍的清瘦女冠行走在湖面,微微低着头,仿佛在寻找水中的什么。
风吹拂着她的微微松散的发丝以及宽大的衣袍,让她如同落在湖面的蝴蝶,正在扇动着翅膀,美得如同一幅绝美画卷。
她在此刻蹲下身,右手指尖触碰水面,荡起一圈涟漪,随后她朝着水中一捉,凭空抓出一个巨型妖物来。
随后她拖拽着那巨大且丑陋的妖物再次踏水而归,不急不缓地朝着岸边而来。
在江岑溪捉住那妖物的瞬间,便引起了一阵惊呼之声,许多女子尖叫出声。
似乎是还有旁人在,不方便立即逃窜,她们只能齐齐抱作一团,没有半点贵女该有的淡定从容。
江岑溪仿佛没有看到她们的惧怕,拖拽着那妖物朝着岸边一扔,冷声道:“妖
物已经抓到,三公主可有什么要审的?”
别说三公主等人了,就连李向渔看到那丑陋的妖物都一阵不适,真的是恐怖又恶心。
反倒是李承瑞,看到这个妖物后反而不担心了,沉稳地站在一侧,邪魅狂狷地笑了。
莫辛凡先是看到他们第一次一起行动时,抓的那种深潭水妖出现在了公主府的湖里,内心震惊不已。
随后看到了李承瑞那歪嘴一笑,怎么看怎么别扭,太恶心了,别这么笑了。
这个新的执念还不如虞娘呢!
虞娘是正得发邪,这个是邪得发疯。
江岑溪只是扫了他们一眼,确认他们来了,并未注意到李承瑞的不对劲,继续说道:“若是没话要问,贫道便即刻斩杀了。”
说着走向莫辛凡,从他的腰间抽出横刀,走回去当着众人的面斩杀了妖怪。
不知是这怪物的血液,还是体内的黏液喷溅而出,溅在了凉亭垂着的纱帘上,散发出阵阵腥臭味道。
这一举引得这些人再次慌张惊叫出声,甚至有人吓得哭出声来。
江岑溪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李承瑞等人走过去。
小太监惊呼出声:“这尸体带走啊!”
“我不负责处理尸体。”江岑溪回答完,对李承瑞等人示意后,直接离开公主府,留下一众惊惶失措的人。
莫辛凡到了江岑溪身边,小声问:“公主府也有深潭里的妖物?”
“我变出来的。”
她在处理妖物的时候,曾经留过妖物的**,此刻便是用法术变化出来的形态。
这群人不是说水里有妖物吗?
那她就捉出来,当着他们的面杀了,这样就算完成任务了。
“哦……”莫辛凡一向知道江岑溪的脾气,也不惊讶,只是低声道,“小将军又被执念附身了。”
江岑溪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李承瑞。
李承瑞垂着眼眸看向她,随后冷哼了一声:“呵。”
江岑溪:“……”
第79章 画中仙(七)“为什么还有啊!!!?……
079
李向渔并未听到江岑溪和莫辛凡的对话,但是看到莫辛凡和李承瑞的态度就能猜出来,不用过于惊慌。
想来这件事是三公主找茬在先,没想到被江岑溪反将一局。
她也算是对江岑溪的行事风格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她无师自通般,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妥,反而是一副非常重视此事的架势,又追加了人手保护三公主。
也幸好她很早便在培养女将,身边的女将很多,此时也都被派进了公主府,护送三公主和众多贵女各自回去休息。
她则是以调查案子为由,跟着江岑溪他们一同离开了公主府。
吓得失魂落魄的一行人,也不会在意他们的去留。
“我还没洗漱呢!刚睡醒就让我去抓妖,真烦人!”江岑溪抱怨了一句,还不忘记继续打量李承瑞。
李承瑞竟然在她注视期间微微蹙眉,表现出对她嫌弃的模样。
她当即伸手,按着李承瑞的脖颈押着他走:“你最好别作妖,不然我打死你!”
“咝——”李承瑞抬手想要拍走江岑溪的手。
谁知江岑溪根本不放过他,同时问道:“为我备马了吗?”
“嗯。”李承瑞不服,还嫌弃,但是没有挣扎。
李向渔看到这一幕似乎想要阻止。
李承瑞也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在军中需要立威,怎可当着他手下将士的面,这般对待他?
可见李承瑞在不正常的状态下连她都排斥,却不排斥江岑溪,便不多管闲事了。
“大理寺能洗漱吗?”江岑溪朝着拴着马匹的方向走过去时,终于放开了李承瑞问道。
莫辛凡很是认真地回答:“估计没有,要么我们先去一趟国公府?我听说柳寺正昨夜又忙碌了一夜,接近清晨才回府,此刻怕是还没出门。”
“我去柳淞家里洗个脸可以吧?”江岑溪更想节约时间,快速处理这件事情。
“可以是可以……但是小将军他……”莫辛凡看到李承瑞那不伦不类的样子就是一阵愁苦。
江岑溪只能叹息:“执念没那么好解决,这次瞒不过柳淞了,我瞧着柳淞人品似乎还可以,案子还得一起调查,走吧。”
莫辛凡跟着点头:“好。”
李向渔跟上了他们几个,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还不知道李承瑞是突然怎么了,必须跟着去看看。
江岑溪并未拒绝。
*
独孤贺本来得到了消息要去大理寺,结果却临时通知他先到柳淞家里汇合,他又急匆匆地乘坐马车赶过来。
他的小徒弟还想跟着,他却安排其在马车里等候,接着独自进了柳家府邸。
他的徒弟是小辈,见江岑溪需要正式行礼,如今忙碌没时间顾及小徒弟,还不如先不见面。
独孤贺进入府中,他也是第一次来,不由得觉得家中似乎太过低调了些,竟然还没有国师府气派恢弘。
柳淞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柳淞母亲乃是左都御史的嫡长女,如今也是诰命夫人,身份尊贵。
柳淞又自幼聪慧过人,通过科举正式进入官场,如今是大理寺正,还有这样强大的家庭背景,自然前途似锦。
原本派柳淞去广汉郡办案,就有让柳淞立功后加官进爵的意图。
可柳淞回到长安,却主动说此次案件是仙师和李承瑞主要协助才能完成,他不敢揽功,才会只嘉奖了些白银。
独孤贺回到长安后也是遇上了这件事情耽搁了,若是太平的情况,他的赏赐定然不会少。
家中有侍女规规矩矩地引他入内,很快看到了另外几个人。
他第一次和李向渔这般遇到,于是客气行礼。
李向渔规矩也极好,回礼恰当。
在他们一行人来了之后,是萧夫人亲自接待的。
因着她自身优秀,旁人都会称呼她原本的姓氏。
只要女子自身优秀,娘家是她的后盾,就算成亲后她还会是她自己,而非是某某的夫人这般的称呼。
萧夫人是一位顶顶温柔的妇人,她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看人时总是笑盈盈的,说话温声细语,如晴雨绵绵,让人会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听闻江岑溪未能及时洗漱,还忙碌捉妖,立即安排人去领江岑溪去洗漱。
等江岑溪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头发甚至都梳好了,他们还都是第一次看到江岑溪盘起发鬓的模样。
这感觉就像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送给了萧夫人,没一会就送出了一位整洁漂亮的小仙师来。
这身衣服虽不合身,却也可以看出布料皆非凡品,江岑溪穿上便觉得凉丝丝的,夏日的炎热都淡了几分。
不过屋中的几个人都是不解风情的,除了独孤贺夸了一句“好看”外,都没多给江岑溪眼神。
李承瑞倒是看了江岑溪几眼,可是那种打量的目光很快让江岑溪瞪了回去。
“你们应该是有事要商量,我便不打扰了,柳淞已经醒了,如今在洗漱,一会儿就会过来。”萧夫人说完,便客气地离开。
一行人都恭恭敬敬地送她离开。
趁着柳淞还没来,江岑溪走到李承瑞面前:“说吧,这次是什么特点?”
说完掏出自己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五岳真形镜来。
镜子里的李承瑞终
于可以出声,近乎于咆哮:“为什么还有啊!!!?”
李向渔第一次看到镜中人与外界不一样的画面,如此割裂的场景,让她看了好一会,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的人也不打算让莫辛凡细说了,毕竟莫辛凡嘴笨,听得人心烦。
于是他大致说了之前被执念纠缠的事情,李向渔听得一阵沉默。
不过也因此理解了,为什么李承瑞会对江岑溪等人有这么大的态度变化。
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江岑溪凑到了镜子前探头,问道:“这次有什么线索吗?”
李承瑞认真思索,随后回答:“我能感觉到浓烈的厌恶感,就是看什么都不开心,看谁都觉得烦。”
莫辛凡听完眼睛一亮:“这不是小仙师吗?”
江岑溪立即骂道:“滚蛋!我脾气好着呢!”
“哦……”
李承瑞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一种心情很可怕,看到湖泊的时候,我的想法居然是想跳下去,我不想活了,我厌恶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这个心态很容易影响到你啊……”江岑溪听完也不由得一阵担忧。
“没错,这个人丧气的心情太浓烈了,比之前都难控制。”李承瑞也是一阵焦躁。
“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江岑溪又问。
“有笔墨纸砚吗?”
独孤贺立即出门,寻侍女要来。
在侍女送来笔墨纸砚时,柳淞也到了。
他进来后见到众人都是沉重的神色,不由得诧异。
在看到李向渔后又一阵尴尬,未能立即注意到会客厅内有一面镜子的不和谐。
之前因为柳淞和李向渔都是年龄稍大,却都未成亲,被乱点鸳鸯谱过。
可并不是两个人都年纪大,且都很优秀就合适在一起的。
柳淞那时心有所属,自然没有答应。
李向渔干脆没有回应,似乎对于议亲的事情理都不想理。
虽说事情没成,却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尴尬了一些。
李承瑞在此刻起身到桌前执笔,展开了一张纸后,斟酌了片刻后直接提笔,用最快且最娴熟的笔法,画出了一幅图画来。
众人都围拢过去,只见那常年持刀和长枪的手,竟然握住了毛笔。
那个写字都不太好看的李承瑞,在顷刻间画出了江岑溪的小像来,神态、衣服细节都惟妙惟肖,犹如人跃然纸上。
就算只有黑色的墨,仍旧能够画出层次来,灵动异常。
江岑溪至今还记得,因为李承瑞画图实在太丑,她气得直想揍李承瑞的事情。
此刻看到李承瑞能够画出这种让众人屏住呼吸的绝美画卷来,也是一阵的难以接受。
柳淞仍旧不知发生了何事,看到李承瑞的画技竟然如此高超,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原来李承瑞能文能武?
之前一直在伪装吗?
只有独孤贺较为淡然,他见李承瑞停笔,当即捧起图来查看:“有如此画功的话,定然是有名有姓之人,只需要将这画拿去给行家看一看,即可认出作画之人身份。”
柳淞迟疑着问:“这……不是李小将军画的吗?”
他竟然跟不上这些人的思路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先将这件事情含糊过去,不和柳淞细说。
江岑溪轻咳了一声后道:“我有些事情想不到细节,还是想和你们讨论一番。”
独孤贺很是重视,立即放下手中的画放在一边晾干,随后众人坐下说起了公主府的事情。
江岑溪坐下后,将她昨日看到的画面与其他人详细说了,随后提起:“下都督说她像是画中飞出来的仙女,我便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的图案细节,的确像是画的。
“接着我打听到,之前住在公主府的长公主喜欢美人图,我对这一点有些怀疑,她们会不会是画中成妖的?”
独孤贺听到这些信息后,快速起身重新拿起了李承瑞画的图仔细端详,随后长叹一声,终于开口:“我未曾见过长公主,我入朝时她已经去了洛阳。但是说起美人图,我想起了一个人,他是西梦国非常著名的画师,名叫安鹤眠,是那传说中妖妃的亲弟弟。
“他出生在巫术传承的家族里,却不喜巫术,只喜欢琴棋书画,闻名天下的便是他画的美人图。传说中他画的美人图,仿佛是将真正的美人拘禁在了画布之中,每个美人都有她们的灵魂。
“在西梦国亡国后,他的很多画作都不知所踪,难得有一两副突然现世,都是百家争抢的场面,每一副都价值连城。”
独孤贺说完,除柳淞外所有人都看向了李承瑞。
他们仿佛已经确定了执念的主人是谁一般。
李承瑞面容是沉默冷静的,内心之中却在怀疑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可时令妤、随跃都被他遇到了,还差一个安鹤眠了?
独孤贺很快继续说了下去:“听说安鹤眠有一个很怪的讲究,他不画活人画像,他的亲姐姐是绝世美人,他都没给姐姐画过一幅画像。”
李承瑞突然紧张起来:“画了会怎么样?”
他可是刚画了一个江岑溪。
“无人知晓,他到死都没有说出……”独孤贺的话语突然停顿了一瞬,又很快说道,“亡国时好像没有安鹤眠确定死亡的消息,他在那之后失踪了。”
江岑溪跟着说道:“估计他和时令妤、随跃一样逃了出来,又在二十一年前那一场十六夜的大雪后一起失踪了。”
第80章 画中仙(八)“办案呢!这个时候您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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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淞一直在跟着倾听,他错过了一些关键性的内容,一时间跟不上这些人的思路,却也能顺着他们说的东西思考下去。
他迟疑片刻后,慎重地问:“安鹤眠出生在巫术世家,他不喜欢巫术,不意味着他不会巫术。我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巫术可能入画?”
独孤贺很快回答:“的确有六甲厌,这种巫术是画出人像图,头朝向其人住的方位,以六壬术推算该人死绝、命绝、体绝方位时辰,取绝方之气吸在图像上,并且要在其心头写上该人的性命、生辰。[1]
“不过这种巫术和扎小人属于同类,都是厌祝、箭刺致死的巫术,并未听说过可以让画中人成妖。”
江岑溪靠着椅子,思考问题时坐姿不太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大咧咧地说道:“说起戚溶月身边不少天才,随跃便算是一个,安鹤眠会不会也是个天才?”
李向渔终于开口:“不是一向传说戚溶月和安颜卿水火不容吗?安鹤眠是安颜卿的亲弟弟,怎么能算是戚溶月身边的人?”
独孤贺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才将他知道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八卦野史也说了:“我听闻啊……安鹤眠心悦戚溶月,到达了痴恋的程度。后来传说安鹤眠厌世足不出户时,也是因为戚溶月有了婚约。”
李承瑞像是听到了自身执念的一个巨大八卦,甚至坐直了身子,跟着追问:“他喜欢亡国长公主?是为了长公主才不想活的?真没出息。”
谁知说完这句话,执念的主人像是在嘲讽李承瑞,李承瑞不受控制的冷笑了一声,三分淡漠三分凉薄四分去你爹的没出息。
这一举动十分突兀,李承瑞自己都控制不住。
这个执念虽然厌世,没什么求生欲似的,但是存在感很强。
在李承瑞看来,这是他经历三个执念以来,生命力最强的一位了。
江岑溪只是随便看了看李承瑞那分裂的样子,没当回事,继续追问:“戚溶月有婚约?跟谁啊?”
独孤贺详细地回答:“听闻是季景鸿将军的亲戚,属于军中军师一类的角色,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唯独相貌极好,才学过人。也是因为西梦国满朝文武都惧怕戚溶月的才能,不敢让她和大家族联姻,这样没有背景的人选才是最优选择。
“安鹤眠身后有安家,一个擅长巫术的家族,谁敢让他们俩在一起?”
李向渔仍
旧在思考长安案子的问题,对八卦并不关心,又追问:“你们怀疑这件事和西梦国有关?”
独孤贺跟着点头:“实不相瞒,这一路走来,我们遇到了很多事情都间接性地和西梦有关,尤其是之前的案子,有问题的稻田种子是从黑池河传出来的,那里有很多西梦国的未亡人,我怀疑国中很多古怪的事情,都是西梦国的阴谋。”
“没错。”李承瑞也跟着说道,“我们在回来之前便商议过,等仙师办完九天斋,我们就要去黑池河看一看了,到那时还得圣人首肯,以及父亲相助。”
“这可是大事。”李向渔听完,又是一阵恼火,“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才告诉我?!”
也不知李承瑞是不是又被执念占据了身体,突然倨傲地回答:“为何非得告诉你不可?”
李向渔愣在当场。
莫辛凡看到这一幕惊得一哆嗦,急得汗都冒了出来,当即道:“下都督,这、这不是小将军的本意啊!而且我们昨日才回来,见面时也匆忙,没来得及说而已!”
柳淞居然凭借这一幕猜测了出来:“李小将军身体里住着别的人?这个人是……安鹤眠?”
毕竟李承瑞一向最尊重下都督,根本不会如此对待。
李承瑞没回答,而是看向柳淞,又很快撇开目光,似乎根本不想理这个人。
柳淞也规矩,没有再问。
江岑溪在此时突然起身,凌空跃起,照猫画虎地模仿了一个姿势,问道:“这个姿势是什么招式吗?”
李向渔认出来,这是女妖杀人时的姿势。
李承瑞居然说了一个武功招式:“潜龙在渊?”
柳淞开口:“像舞姿。”
独孤贺跟着猜测:“嫦娥飞天?”
江岑溪知道自己学不来妖女的妖娆,她做什么动作都因为习武多年,多少带着点江湖气息,不够柔美。
她很快调整好姿势,安排起来:“国师,你安排人快马加鞭到洛阳打听,长公主府上有没有安鹤眠的美人图。就算没有,也要打听她之前收藏的美人图都有哪些,最好能够全部带回来。”
独孤贺思量片刻道,有些为难:“这件事长公主未必会给老朽面子,只能进宫面圣。”
“好,可以。李承瑞画的这幅画你拿着,之后寻个机会,去探探这是不是安鹤眠的画风。”
“好。”
江岑溪说着已经准备离开:“其余人跟我去大理寺,查看尸体。”
莫辛凡则是小声询问:“这次我跟着国师吗?”
江岑溪摇了摇头:“你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家小将军,让他少招惹点人。”
“是!”
一行人朝外走时,江岑溪到了柳淞身侧,小声询问:“邱白来过你府上?”
柳淞有些诧异:“仙师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邱白提起过?
不应该……她很怕耽误他的婚事,从来都不会对外提起他们的事情。
“这衣服她穿着应该合身。”江岑溪说完,整理了一番衣服后大步离开。
身材她穿着合身,胸口位置有些挤,想来邱白穿正合适。
柳淞知道,这是她母亲给邱白定做的,府中来了客人需要,这件被临时拿了出来。
府上应该还有更多……
他的母亲一向将邱白如同亲女儿般对待。
走出府邸,李承瑞走在江岑溪身边,为她撑起了伞。
“不用,今日日头也不是很足。”江岑溪随口回答。
“不识抬举。”李承瑞低声回答了一句。
江岑溪还当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向李承瑞:“你这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是又如何?”
“好好好,我用不着你照顾!”江岑溪气得大步流星离开。
李承瑞果真没有追她,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独自一个人撑着伞,走得懒洋洋的,根本不着急跟上大部队。
莫辛凡跟在李承瑞身边急得团团转,最后干脆推着李承瑞前进:“办案呢!这个时候您装什么翩翩公子啊!”
“滚开。”李承瑞显然更嫌弃莫辛凡,还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脏东西。”
莫辛凡快步跟上江岑溪,小声抱怨:“我也不喜欢现在的小将军。”
“让他滚蛋,别跟着!”
“算了,还是跟着吧,你要是气极了我陪你揍他。”
“……”江岑溪看向莫辛凡,斟酌片刻,“行吧。”
李承瑞用要死不活的冷淡声音说道:“我听到了。”
莫辛凡显然还是怕李承瑞的,头都不敢回,歇后语都说不明白的他发狠地说道:“撞日不如这日,我们现在就动手吧。”
江岑溪回头看了李承瑞一眼,李承瑞居然还挑衅地对她扬眉,她却还忍了回去:“先饶他一日。”
“他、他不一定饶我一日啊……”
江岑溪彻底被莫辛凡逗笑了,终于翻身上马,示意其他人引路带她去大理寺。
*
“婉凝。”
三公主白日被那水里的怪物吓到了,战战兢兢了一整日。
她先是要求江岑溪和李向渔都回公主府,彻查公主府是否还有其他的妖物,可惜得到的答案是她们如今在大理寺查案。
终于熬到下午小太监来报,这二人已经在回公主府的路上了,国师府还送来了不少工具,仙师之后要书符布阵保护公主府。
她听了这个消息才松懈下来,躺在榻上睡着。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她迷糊地睁开眼,却并未看到房中有其他人,而且府中侍女哪里敢直呼她的名讳?
难道是母妃听说了公主府的事情,来看她了?
想到这里她立即坐起身,掀开白色纱帘却未看到母妃,房间里甚至没有照顾她的侍女和小太监。
屋中还燃着烛火,分别放置在几个位置,烛台很多,照得房间里没有任何阴暗处可以躲藏。
“婉凝!”又有女子唤她,声音她听着熟悉,却一时想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很快这个人给了她答案:“婉凝,是我呀,我是姑姑。”
“姑母!”三公主听了一喜,当即要去开门,却又意识到不对,声音不是从门的方向传来的。
于是她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窗户,试探性地问:“姑母?你在窗边吗?”
“对啊,姑姑好想你,快打开窗户让姑姑看看你。”
“你何时回长安的?为何站在我的窗外?”三公主并未立即行动,而是出声询问,显然长公主出现在她窗外,让她觉得很是蹊跷。
而且府中最近不太平,突然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了一会,她未能听到回答,她正要唤人时,突然听到长公主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婉凝,我方才是从侧花园过来的,听到你在惊呼,心中着急才在窗口唤你。”
三公主思量了一会,从侧花园来的话,的确会路过那扇窗户。
想来是她方才做了噩梦,才会在睡梦中惊叫出声,引得长公主担心了。
她终于放下了疑虑,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果然看到长公主站在门外,端庄地看向她。
长公主今年三十七岁,容貌端庄秀丽,离开长安城时仍旧是风华正茂的模样。
那时三公主尚且年幼,已经记不清长公主的相貌。
可面前的这个长公主过分年轻,似乎只有十几岁似的,就算长公主保养得当,也不该如此稚嫩。
三公主疑惑更甚,再次问了之前的问题:“姑母……何时回的长安?”
“今日刚到。”长公主说着便要跨步进入她的房间,她却快速关上了门。
不对劲……
她的确是长公主的相貌,却是十几岁的长公主!
“婉凝,你为何又关门?!”长公主的语气变得狠戾,甚至开始大力拍门。
“你……你不是姑母!”三公主吓得不轻,惊慌失措下干脆用身体挡住门,不让门外的人进来。
“你认不出我了吗?!”长公主已经失去了耐心,更加凶狠地拍门,“亏得我回来后,第
一件事就是来看你。”
“你回来后……不应该是去见父皇吗?!”
长公主回避了这个问题,而是执着于进门:“开门,婉凝,你开门!”
三公主完全不敢开门,注意到窗外的影子不对,终于想起仔细去查看,发现她房屋每扇窗户上似乎都贴着一张符纸,应该是仙师来过,在她的房屋外布置了防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长公主不能破窗而入,而需要她开门了。
长公主自己进不来。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在暗骂,这个女人声音这么大,怎么还没有人来护驾?
难道都死了吗?!!
想到这里她身体一僵……
难道都……死了吗?
门外的女人改为了嚎叫,她回过头,也不知那个女人是不是拍得太过用力,竟然在门上印下一个个血手印。
“啊!”三公主吓得尖叫出声。
女人听到她的尖叫声,突兀地大笑起来,笑声逐渐狰狞,尖锐到刺耳。
随后她用头去撞门,三公主可以从影子轮廓看到她逐渐乱了头发,头发乱乱地撞在门上,跟着留下血迹。
“婉凝……”女人又开始叫她的名字,“婉凝,你为何不开门?你为何要叫来道士?婉凝……”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仙师!仙师救我!仙师!”
“她不会来救你的,她讨厌你,你捉弄她,她发现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怠慢你?婉凝……打开门,姑姑帮你收拾她。”
三公主觉得视线开始模糊,慌乱间擦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已经吓得泪流满面。
她的腿开始发软,甚至已经站不住。
她突然想起了昨天夜里给她的护身符,她当即举起来,对门外道:“仙师给了我护身符!你伤不了我!”
“哦……是吗?”这语气凉薄里带着戏谑,听得三公主背脊发寒。
她看到有黑色的东西穿越门的缝隙进入屋中,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女人的头发!
那头发如同黑雾一般蔓延,朝着她而来。
她吓得瘫倒在地,却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朝着屋内爬着躲闪。
可惜她太狼狈了,还是在屋子正中被头发拉住了脚腕,她慌乱地去蹬,可惜完全无用,直到头发将她整个身体包裹住,如同一个蝉蛹。
*
江岑溪还在房中书符,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快速推门出了房间,朝着三公主的房间而去,轻功都用到了极致,径直地飞檐走壁。
她到达时,小太监和侍女们都瑟瑟发抖地躲在院子里,想要逃,又不敢逃得太远。
一名侍女看到江岑溪到来,当即哭着道:“公主她……公主她不对劲,她杀人了!”
江岑溪沉了脸色,快步走进三公主的房间门前,推开了门。
三公主站在屋舍的正中,头发披散着,一身的殷红的鲜血,注意到她的到来,转过身来神色冰冷地看向她。
三公主的手中握着一个发簪,上面已经全是血迹,显然这就是她杀人的凶器。
对于一个没有习武底子的女子来说,用这种东西杀人非常挑战她的力量。
看到江岑溪到来,三公主摇晃着朝她走过来:“不是不放我出去吗?敢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