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画中仙(十九)他看向江岑溪,似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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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战,江岑溪一行人可谓是元气大伤。
江岑溪虽然步伐不稳,但仍旧努力保持仙风道骨的模样,偶尔让李承瑞扶着她,也算是磕磕绊绊地到了邱白疗伤的房间里休整。
他们进去时,房间内大夫们在忙碌,甚至无暇顾及来了什么人。
独孤贺则是匆匆回国师府里又取了一些丹药来,在大夫们帮邱白接骨,处理伤口时,盯着自己的瓶瓶罐罐纠结不已,不知道哪些能对症。
他首先拿出了自己的药粉,这是他最确定药量和疗效的,给了大夫:“这些洒在伤口上,可以加速愈合,还能解毒。”
随后他又递给守护在一旁的萧夫人一瓶伤药:“这个可以涂抹伤口,不会留下疤痕……您这手,来来来,我给您疗伤。”
邱白伤得很重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了江岑溪在她身边布气,应该是自己疗伤的同时,还能顺带为邱白疗伤。
这股气息让她短暂地清醒,听到独孤贺的叹息:“夫人这个指甲……怕是没了。”
萧夫人声音发颤,显然是之前喊破了嗓子,此刻又在忍痛,却还是语调平稳地回答:“无妨。”
邱白又想起来萧夫人努力在石块中挖出她的场景,心不由得揪紧。
在这时,独孤贺过来喂给她半颗丹药,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昏睡也好,这样伤痛也能减轻一些。
……
第二日上午,柳淞才昏昏沉沉地回来,一夜未睡的他并未立即回房休息,而是前来查看母亲和邱白的情况。
他与萧夫人在屋外小声聊了
几句后,才进入了房间,看着屋中的几个人无声行礼,最后只是直挺挺地坐在邱白床边,沉默不语。
看得出,他已经不是昨日狼狈的模样,应该是为了能够得体地上早朝,早晨还回去洗漱过更换了衣衫。
不久后,早朝归来的独孤贺也是同样一脸的阴沉,进入了这个房间没有打扰大家,独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终究是年纪大了,撑不了多久,便歪歪扭扭地睡着了。
待江岑溪布气完毕,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屋子死气沉沉的景象。
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药香。
独孤贺和李承瑞都在坐着打盹,显然也睡得十分不舒服,柳淞干脆睡不着,一直守着邱白。
屋中还有其他侍女,江岑溪摆手让她们出去。
江岑溪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站起身来,她正要朝邱白走过去,便看到柳淞悄悄收起了手。
原来在他们未曾注意到的角落,柳淞一直小心翼翼地勾着邱白的手指。
江岑溪好似没有注意到,走到床边俯下身,问道:“醒着吗?”
等了片刻邱白才哑着声音回答:“挺疼的……”
“抱歉,我当时无法脱身。”
“猜到了。”她并不怪江岑溪,毕竟是她自己非要去阁老府上的。
也因为她们两个人的交谈,让其他人得以醒过来。
独孤贺清醒之后立即起身活动胳膊,想要过来看看邱白的状态,可惜刚刚转动脖子,就疼得他龇牙咧嘴的:“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李承瑞倒是还好,很快调整好了仪态。
在独孤贺帮邱白诊脉的功夫,不大的院落又来了一行人。
李向渔让其他女将守在门口,她独自一个人进来,先是对所有人行礼,最后怒视李承瑞,见李承瑞心虚得不敢跟她对视,倒是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解释自己的来意:“圣人突然下令,我等不必再守公主府,末将又关心长安城的事情,所以立即前来询问。”
江岑溪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意外,而是回答道:“我们也即将详聊此事,不过狼狈了一整夜,还需要洗漱后吃过早饭,才能够恢复状态细说。”
“好。”李向渔立即退了出去,一句废话都没有。
他们一行人也真的分开去洗漱,整理自身,回来后再一同沉默地吃饭。
屋中有侍女喂了邱白米粥,等他们回来时,邱白也吃得差不多了。
所有人在邱白的房间中汇聚,柳淞虽然状态不佳,却也坚持留了下来。
常在一起的人里少了莫辛凡,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种情况下他在不在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这群人里多了一位李向渔。
江岑溪虽然恢复了一些,却还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显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先说一下我知道的事情吧。
“首先是我前几日进入了画中世界,看到了七名画中仙,当时我由于穿梭到两个世界,魂魄不稳,所以看到的画面很模糊,并未能看清她们的样貌。不过我还记得她们说话的内容,仿佛暗指她们在画中已有二十余年,一直安安静静,却突然在这一年出现伤人,其中另有隐情。
“当时公主府出了人命事故,我心中愤怒交加,加上身体情况不稳,怕错失这次机会,于是杀死了伤人的那一名画中仙。
“后来我出了画中世界,便开始布置公主府中的大阵,虽然未能持续七日,却也能基本确定公主府中再无附身的画中仙或者其他妖邪。这些画中仙若是回到画卷之中,便算是回到了老巢,我的大阵也伤不到她们。”
李承瑞在此刻问道:“这画中仙的主人真的是安鹤眠?”
“没错,我在画中世界见到了他,后来得知是你让他进去的?”
“嗯,他有没有说他的执念是什么?”
“他说……不用我管。”
李承瑞一瞬间垮了一张脸,随后叹息:“他倒是清高了,但是受折磨的是我!等他恢复了状态,我又要半死不活的了。”
李向渔在此刻问道:“如今公主府安全了?”
江岑溪摇了摇头:“如今整个长安城都不安全了。”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见其他人不说话,江岑溪又说了下去:“我在公主府意识到邱白这边出事后,很快想到事情不会这般巧合,便猜测公主府上说不定还有什么东西,需要这群人调虎离山,于是我找到了一幅画卷,其中有三名画中仙。
“后来和那个妖道交谈时,我确认了他们的想法,他们想不惊动我拿到这幅画,应该也是知道了公主府事情,才意识到画中仙在公主府。又怕我的大阵将所有画中仙都杀死,才用了这种计策打断我,他们想着在别的地方闹出妖邪来,定然会有人来通知,我定然会赶过去。
“同时我还怀疑,阁老府也有他们的目标,他们是在一箭双雕。”
柳淞听的时候一直都是沉默的模样。
若是以前,听到和案情相关的事情,他一定是认认真真的,可今日的状态实在离奇,引得江岑溪等人多看了他好几次。
唯独听到江岑溪说最后一句话,柳淞的表情才有所波动,又很快恢复平静。
江岑溪从自己的布兜里拿出画卷展开:“我与妖道交手时,她们现身救了我,可她们只能在夜幕降临后才能现身,此刻问不了她们问题,所以只能等到晚上。”
随后江岑溪扫视众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问的吗?”
这时邱白非常微弱地举起手,江岑溪诧异地看向她,难道邱白知道什么隐情?
接着听到她说:“我……流鼻血了……”
柳淞这才突然惊醒一般,拿起一旁的帕子帮邱白擦鼻血。
独孤贺则是探头看了看,随后暗暗记下:“邱白就算是捉妖师也只能吃四分之一?下回试试分三份……”
李承瑞当即对独孤贺怒道:“你果然是在拿我们试药?!”
“这药补啊!大补!”独孤贺连连为自己狡辩。
江岑溪在此刻摆手,示意他们两个闭嘴,随后问道:“你们下朝之后面色都很古怪,是发生了什么事?”
独孤贺终是提起了这件事,道:“圣人命我选好良辰吉日,尽快安排九天斋安抚民心。我和他说起了此事有蹊跷,圣人却仿佛很疲惫一般,不想多听,唯一的意思是尽快结束九天斋。”
柳淞跟着说道:“我这边也是,说妖邪已经被尽数诛杀,便算是结案了,不必再查了。”
并且一语双关地补充了一句,柳淞手上的案子都可以放下了。
就连李向渔也跟着说道:“末将并未上朝,却很快得到了旨意说末将不必再镇守公主府,且没有安排其他的事情,明日末将怕是就要恢复平常,心中却总觉得蹊跷,想来问个究竟。”
江岑溪听完之后,不由得觉得好笑:“我本以为,圣人会觉得惧怕,再求我请师门其他人来协助,没想到只是想我快速结束九天斋,这意味着他想我赶紧做完自己的事情后离开。”
她说完看向在场所有人,又道:“诸位别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是你们圣人的行事风格吗?你们不觉得那群人已经威胁到你
们圣人身上了吗?他无法求助,所以只能如此。”
这话仿佛是一记重锤,击中在场每一个人。
李承瑞参与的事情最少,忍不住道:“难道妖邪已经杀进了宫中?国师的大阵失效了?不如我即刻带着仙师觐见,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江岑溪虽不想承认,却还是如实说道:“如今看来,单纯斗法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只能召将。可你们该知道,我只有一次召将之力,可躲在暗处的人不止一个,若是不能一网打尽,我没有后手,其余的只能交给你们。”
柳淞终于放下纠结,在此刻说道:“我似乎知道一些事情。”
所有人同时看向他。
他迟疑片刻,最终说了出来:“在诸位回到长安之前,圣人曾经单独召见过我,让我秘密调查一桩案子,我为了这桩案子暗中联系了阁老,阁老答应寿宴后会私下见我,可在寿宴当日他全府上下无人生还,书房和卧房各处都有寻找,没有半点线索。”
“竟然做到如此?!”李向渔听到之后一惊,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被查之人既然知道圣人已经怀疑了,还做到这般程度,无法无天了吗?!”
柳淞却双目无神地抬头,看向她:“可是圣人最终退缩了,决定不再查此案,这是他们在威胁圣人,这些人就在圣人身边,圣人也知道陵霄观来的仙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他……妥协了。”
“到底是什么案子?”李承瑞追问,“又是哪些人?”
柳淞仍旧没有说出真相,而是问他们:“我若是说出来,恐怕也会给诸位引来杀身之祸,可我若是不说,待仙师离开后,便无人可救了……”
他看向江岑溪,似乎想等江岑溪给他一个诺言,让他看到希望,他才敢说出口。
“我会尽力而为,你该知道我的风格。”江岑溪这般回答。
遇到这样棘手的敌人,她也不敢夸大,却可以做到承诺出最认真的回答。
“好。”柳淞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这件事不再是他一人面对,终于有人帮他承担了。
待他说完,全场寂静。
*
两个人进入长安城,和周围慌张不安的百姓不同,他们像是淡然的,步态从容。
一人隐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暗暗掐算着什么,一人手中还握着探查妖气的法器。
他们对长安不熟悉,却按照长安城的格局,推算出了国师府的位置,刚刚靠近便探查出有暗哨盯着,便不动声色地离开。
他们的着装看起来并不起眼,再加上他们都是相貌较为普通的中年人,还有意收住了身上的气质,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不同。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装成慌张的模样,似乎是想去铺子买些米粮再去逃难的百姓。
等到了僻静的位置,七师兄才问道:“连长安城都成了这样,要不要通知师门?”
“先和小师妹会面再说。”
“不能明面上去寻他们,免得打草惊蛇,我们应该在哪里蹲守小师妹?”
“你猜她之后会做什么?”三师姐对七师兄扬眉。
七师兄轻笑着道:“想不到,只觉得她要气急败坏了。”
“……”三师姐想了想后叹气,“你说得有道理,还是快点去找吧,上次不是见到小贺身边跟着一个将士?撼林军的?”
“嗯,找他去。”
两个人能掐会算,走了一段路程,竟然真的和莫辛凡走了一个照面。
莫辛凡还在忙碌着善后的事情,并未多看他们,突然听到一名男子的声音:“小兄弟骨骼惊奇,竟然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
这一声把莫辛凡身边的人逗笑了,江湖骗子骗到他们副将身上了?
结果莫辛凡看到他们后当即抱拳行礼:“见过两位仙师。”
七师兄赶紧走过去,低声道:“不方便露面,私下说。”
“好。”莫辛凡安排他们继续巡逻,切不可乱说,便跟着两位仙师走了。
莫辛凡带着他们到了角落的位置,却发现两位仙师盯着他表情古怪起来。
随后一人拉住他的一只手,也不知是在诊脉,还是在探查什么。
三师姐忍不住感叹:“确实骨骼惊奇……”
七师兄也如此看法:“经脉宽度很是不错……”
随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引路人是小师妹。”
七师兄突然有些心中不舒服了:“小师妹都不愿意收我的孩子为徒。”
三师姐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问道:“你多大?”
“二十一岁。”莫辛凡恭恭敬敬地回答。
三师姐很是疑惑:“比小师妹都大两岁,她再想收徒弟也不会收年纪比自己还大的……”
七师兄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许:“看来是无心插柳了。”
第92章 画中仙(二十)难道他真的早就对江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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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岑溪等人为了能够从画中仙处得知一些情况,一直等到了傍晚。
这期间,熬了一夜的人都有些坚持不住,各自到客房里去小憩了片刻。
可在得知一些惊人的事情后,他们睡得也都不甚踏实。
到了晚间,江岑溪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饭,吃的时候还在感叹:“唉,这菜做得真不错。”
难得放下了时令妤曾经的叮嘱。
有独孤贺的丹药,还有江岑溪布气帮忙疗伤,邱白恢复得很快,此刻意识清醒,却也只能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你非得在我床边吃吗?”
“我想你了,想一直和你在一块儿!”
“那是你一厢情愿了,我不愿意和你在一块儿。”
江岑溪笑了起来,继续啃着鸡腿,道:“脑虫那东西记仇,还能附在人的身上报复,你杀了它们的同族,它们会记恨上你的。”
“嗯,我也知道……”邱白叹息,“只希望这东西只有一两个。”
“要是我啊,我一准把脑虫丢到圣人身上,你要是不在周围出现还好,出现就用圣人身体报复你,你一准儿无可奈何。”
“呸呸呸!你也不怕说中了!”
这时其他人陆续回到了邱白的房间,江岑溪这才收敛了一些,不如之前放肆。
李承瑞走在最前面,沉着一张脸,随便扫了江岑溪和邱白一眼,便坐在了角落里。
江岑溪看着他一阵疑惑,问道:“你吃饭了吗?”
李承瑞回答得很是冷淡:“没胃口。”
没等邱白和江岑溪意外,李向渔大步走了进来,照旧跟所有人行礼,随后看向李承瑞:“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不感兴趣,别说。”
“……”李向渔沉默片刻,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也跟着耸肩,她也不知情。
这时独孤贺很是欢喜地捧着一个小匣子走进来,道:“邱白,你再吃半颗这个药,我刚刚想到,这个也可以有效果。”
“不会又流鼻血吧?”邱白很是犹豫地问。
“流点鼻血无所谓,先把身体补回来,这个对骨骼很有益处,我跟你讲啊……”
独孤贺还要介绍,却被李承瑞打断了:“聒噪。”
独孤贺当时闭了嘴,眼睛滴溜溜乱转,看向所有人:“……”
李向渔没再犹
豫,走过去拎起李承瑞的耳朵便往外面拽:“你给我出来!”
李承瑞竟然有一瞬想要挣扎反抗,想来是李承瑞本来的意识强烈压制,才让那种厌恶的情绪降下去,跟着李向渔出去。
这时江岑溪叫住了他们,到了李承瑞身边,特意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后对李承瑞招手。
李承瑞早就熟悉了这个步骤,走到她的跟前乖顺地俯下身。
江岑溪在此刻抬手,指尖在李承瑞的眉心轻点:“你的执念我们已经知晓,就算你不需要我来完成,执念始终都会解决,所以在此期间,安鹤眠你老实点,莫要用他的身体做离谱的事情。”
李承瑞在此刻抬眸。
不知为何,江岑溪竟然觉得她透过李承瑞的眼睛,在跟另外一个人对视。
这个人的眼神总是冷漠孤傲的,可在看向她时,却目中含着些许柔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转瞬即逝。
随后李承瑞果真看起来戾气淡了一些,跟着李向渔离去。
李向渔目睹了他们二人刚才的状态,表情越发复杂起来。
江岑溪回到房中继续吃晚饭时,李向渔双手环胸,盯着李承瑞看,问道:“你对仙师是什么心思?”
“什么?”李承瑞似乎有些不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虽然混账,但是懂得礼数,现在对仙师越界了自己还不清楚吗?”
李承瑞错愕了一瞬后,还是认真地回答:“我并没有动多余心思,当时只是事出紧急。”
“是事出紧急,所以你要送花给她吗?”
“……”李承瑞垂下眼眸,表情变得复杂。
李向渔不知道李承瑞这个反应是真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仙师动了心思,还是他体内安鹤眠的执念在干扰着他。
她只能将自己想说的说下去:“李承瑞,你该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你也要想你们究竟合不合适。她是陵霄派的仙师,是张天师的关门弟子,若是没有这次任务,你们根本不会有所交集,你们只是短暂的合作罢了。
“我下午参与了巡逻,其间也在想你们的事情,如今国师年事已高,若是仙师愿意留在长安成为新的国师,父亲去和圣人争取,你们也许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你该知道,她是可以自由飞翔的雁,她看起来不喜欢阿谀奉承之道,留在长安会让她觉得痛苦,这不是她喜欢的地方。你若真的表露心迹,只会对她造成困扰,就算侥幸之下她真的对你有一丝情意,愿意和你成亲,你也是用爱的名义拘住了她。
“那是爱吗?那是枷锁。”
李承瑞就算有被执念干扰,也能听得懂姐姐说的话。
他甚至还没真的开窍,却在姐姐说完后,莫名地开始心痛。
是心脏揪紧的那种痛,呼吸也开始发紧。
在没有确定情感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他和江岑溪注定陌路,他难受得眼眶发热,微微发红却没有过于夸张的情绪。
他觉得他应该回答,最后也只能发出一个音来:“嗯。”
可这一个音也暴露了他的情绪,竟然一个简单的音节,都能让他的声音颤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他开始恍惚。
为何会是如此情绪?
难道他真的早就对江岑溪动了心?
为何如此难过?
明明感情还没有发展,明明江岑溪甚至没有察觉,也没有拒绝。
他却难过到不想言语,甚至想立即转身离开。
李向渔看到李承瑞的模样,终究是于心不忍,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如今年纪也没有成亲,娘曾经和我提过几次,我说,我有我的抱负,我还要带着那么多女将,若是没有了我,她们何去何从?婚姻只会干扰我,束住我,那样的生活不适合我。
“李承瑞你也该知道,若是妖邪祸世的事情彻底解决,你不会留在长安,边境才是你的归处。你也是好儿郎,至今未能寻到合适的亲事,不就是众多世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你守活寡?
“感情的事情本就是双向的选择,你别因为一厢情愿,让事情变得复杂。或许你及时调整好心态,仙师也可以成为你江湖上的朋友,你们也能一直保持联系。”
李承瑞这次没吭声,只是沉默地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李向渔知道不能再打扰他,她还想了解事情的后续,独自回了小屋里。
这时柳淞和独孤贺也已经回来,聚在一起谈论着邱白此刻的情况。
邱白身体底子好,皮肉伤有独孤贺的药物治疗,全部得以控制。
最严重的是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吃了诸多丹药,依旧会有一阵子行动不便。
江岑溪看到李向渔回来,当即说道:“人到齐了我就召唤画中仙问话了。”
李向渔错愕了一瞬,回头看到李承瑞斜倚着门,也在一旁等着了。
情绪调整得还挺快的。
江岑溪取出画卷,口中念诀,很快引出了两道身影来。
两名画中仙翩然出现,身体悬浮在半空,并未落地,轻盈得仿佛是两团轻飘飘的云。
邱白盯着她们看了半晌,若不是此刻行动不便,甚至要绕着她们转圈圈了。
这世间竟然有这般美丽的妖?
画中仙果然非同寻常。
这个安鹤眠若是还活着,她定然希望安鹤眠多画几个妖,偶尔放出来给她们养养眼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名画中仙很是有礼,对他们都非常客气,并没有动手之意。
江岑溪看着她们,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主动道歉:“对不起,我没能留住你们三个,还是被带走了一个,我……当时判断出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也没跟去搭救,而是想着先去救我的朋友。”
其中一名画中仙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随后用柔和的声音道:“你为何要道歉?是你救了我们两个。”
另外一名画中仙也是这般认为:“没错,如果不是你发现不对之处,在公主府寻这幅画卷,我们此刻都会被他们捉去。你是搭救之人,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出手伤害别人的人。”
江岑溪内心之中还是有些许愧疚,思量片刻后道:“你们之前的话我想了很久,可否告知我详细?”
淡粉色衣裙的画中仙自我介绍道:“我叫天采,她叫可离,都是安鹤眠笔下诞生的画中仙。我们本有九人,各自代表一种花,模样也都与这种花相似风格。”
江岑溪突然想到那日看到的画面,问道:“我那一日只见到了七人。”
“没错,在见到你之前,我们已经被抓走两个人。”
江岑溪追问:“所以你们杀的是抓你们的人?”
天采摇了摇头:“我们已然有罪,并非在为自己的开脱,可有些人并非我们所杀,只因我们在那个时期现身过,便都怪罪到了我们身上。”
柳淞很快拿出了自己的本子记录,随后问道:“你们杀过哪些人?”
天采如实回答:“最早是一个月前,木樨在夜间现身,遇到了一名登徒子试图侵犯她,她将其杀死。之后便是古香了,当年去给七公主母妃送消息的就是她,所以她也算是看着七公主长大的。
“之前不在身边也就罢了,后来七公主搬到了公主府,我们知晓七公主在被欺负,她气不过,出手杀了协助虐待,掌掴七公主的两名侍女。
“我们也劝过古香,如果三公主出了事,七公主怕是也会被连累,她才想附身在三公主身上偷回首饰还给七公主。可偏在那一日您布下法阵,让她在法阵中备受煎熬,陷入疯狂状态下她又杀了几人。她的确有错,您杀了她……我们说不出什么。”
江岑溪眉头紧锁,一时间没有了言语。
柳淞在此刻问道:“你们很早便会在夜里出行?是木樨杀了人在先,还是另外两位被抓在先?”
天采是一个性子极好的,态度也极为认真,她并不排斥这种审问一样的问话,反而心平气和地道:“我详细说吧,你们可以当作故事听。”
柳淞思量片刻,放下自己的本子,轻轻颔首:“好。”
“想必安鹤眠你们已经了解了,他……”天采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取笑主人的意味,又可能是在为主人鸣不平,“他有一位心上人,他为了不被世人反对他们之间的姻缘,特意离经叛道,没有学家里的巫术,而是醉心于其他,倒是在绘画上成了名家。
“可后来他后悔了,被捉到长安时他竟然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可他终究是安家的人,竟然在画里另辟蹊径,逐渐画出了我们。”
……
九名画中仙最初的法力都很低微,甚至做不成什么事情。
好在逐渐地,她们九个开始可以帮他办事,比如在寻找到武器,安鹤眠会悄悄收起来。
安鹤眠和外界传递消息,也都是由她们代办。
在二十一年前,安鹤眠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这让安鹤眠重燃希望,还因此兴奋得几日没能好好休息。
那时她们几个的妖力仍旧没有什么打斗能力,所以安鹤眠只能认真部署自己出逃的事情,甚至没能力带走她们的画卷。
毕竟安鹤眠不过是一介书生般的体质,还因为被禁足而身体越发虚弱,能成功逃脱已是万幸。
从那以后,安鹤眠再也没回来。
她们被留在了长安,有时也会私底
下议论,安鹤眠定然还可以再创造出其他的妖来协助他,照顾他,她们不必担心什么。
在府中也挺好的,夜里可以出来闲逛。
她们还会伪装成普通女子的模样走路,这里看看,那里逛逛。
长安城有宵禁,难得热闹的都是烟花柳巷之地,她们也仗着自己是妖,大胆地四处游荡。
她们最喜欢节日了,那时会取消宵禁,到处都是人,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穿梭在人群里,利用妖力偷点银子,还能买个灯笼玩,买个糖人尝尝。
二十几年过去,她们的妖力逐渐强大,也玩得有些野了。
在木樨杀了人后,她们意识到不妙,可仍旧抱有幻想。
可这一举让人知晓了长安竟然藏着她们这样的妖,那群人想要抓她们,她们努力挣扎,仍旧被抓走了两人。
也是在江岑溪斗法的那一日,第三个画中仙也被他们抓了去。
第93章 画中仙(二十一)他坐在了琴前???……
093
最初两名画中仙被抓的那日,只有她们两个在场,之前杀了人的木樨也在这二人之中。
在此之后,另外七位画中仙也没有再遇到什么事情,波折也是在古香冲动之下杀人开始的。
再之后的事情,这些人也都知道了。
被江岑溪杀死一个,被捉走了三个,如今安好的画中仙还有五人。
在他们面前的,却只有两个。
天采继续说着:“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另外三人情况如何,在木樨她们二人出事后,我们做了不同的选择。
“我们几个选择回到公主府,躲回画卷中。她们则是带着自己的画卷离开了,说是要另寻去处。不过我们猜测,她们没有离开长安城。”
“为何?”江岑溪这般问道。
“我们虽然自由了二十余年,却一直在等主人回来,如果离开了,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江岑溪错愕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了李承瑞。
此刻的李承瑞仍旧是冷漠的一张脸,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似只是一个旁听者,听到什么内容都无法触动他。
不知为何,江岑溪竟然有一瞬间恼了,觉得李承瑞真是一个无情的人!
或者说……在恼安鹤眠的冷漠。
江岑溪最终也只是轻微地叹息,随后问:“在她们二人被抓后,你们太平了一段时间,那两个人定然没有说出还有其他的画中仙,她们保护了你们。”
天采和可离同时露出悲伤的神色。
她们当时也是这般猜测的。
邱白一直强撑着旁听,觉得听得差不多了,才突然说道:“刘道长……的丹药……够劲儿!”
她感叹完,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屋子里又混乱了一瞬。
“无妨无妨,在吸收丹药。”独孤贺查看了邱白的情况后,安慰道。
“可是她……”柳淞仍旧担心,他一直在为邱白和母亲的情况忧心,邱白几次三番地晕倒,他更加心疼了。
李承瑞在此刻说道:“我吃过他的丹药,确实……不过问题不大。”
关于他吃了丹药后的情景,他自己都不想多回忆。
柳淞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岑溪觉得这群人真是过于担心了,当即说道:“呀,谁掉了二百两金子在床边啊?”
谁知,邱白竟然垂死挣扎着努力睁开眼睛:“多少?!”
江岑溪指着邱白道:“看吧,没事。”
“多谢仙师。”柳淞先是一怔,随后一阵无可奈何,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礼感谢。
见根本没有金子,邱白又一次失望地晕了过去。
江岑溪看向天采和可离,问道:“我该如何找到另外三名画中仙?她们现在此刻非常危险,在我身边还能安全一些。”
天采看向李承瑞,随后说道:“这位将军不是可以执笔画出新的画卷?她们此刻定然警惕性很强,总是躲闪隐藏。我们二人此刻也身受重伤,不能出去,只能由诸位去寻找,你们不必真的抓住她们,只需要看到她们的相貌,画下来,她们即刻会到画卷中来,就像当初的古香一般无法抗拒。”
江岑溪知晓邱白帮不上忙了,李承瑞又必须在场,便决定:“我和李承瑞去吧。”
李向渔也想帮忙,当即说道:“夜里末将有时间,也可以一同前去。”
在天采、可离汇总另外三人的喜好、习惯时,邱白又一次悠悠转醒。
听到他们居然要去酒楼里看天仙舞,当即来了兴趣:“我……也想去。”
所有人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天采还在述说:“碧环不但会在教舞姬跳舞,听说还有一位乐师情人。他们只在夜里见面,这乐师也不觉得疑惑,竟然能与她恩爱了数年。听闻这乐师也极有才华,寻常人都没有机会见到他。
“你们若是在那里遇到了一名女子,喜欢淡粉与翠绿颜色搭配的衣服,面若桃花,笑容尤其天真灿烂的多半是她了。”
江岑溪对秦楼不甚了解,抬头看向李承瑞。
李承瑞被她看得一怔,随后耸肩摊手,他没去过。
于是她又看向柳淞,柳淞连连摇头:“我只去过一次,还是去办案。”
最终,所有人看向独孤贺。
独孤贺被看得很是无措,最后只能苦笑:“老朽功成名就之时……已然力不从心了……”
他之前不过是一个到处云游的穷苦道士,去不起这类地方。
后来他成了国师,那时已经不惑之年,初期日日要熬夜炼丹,还真没生过这方面的心思。
等到终于有闲暇的时间了,他也年过半百,什么心思都没了。
江岑溪只能摆手:“给我准备一身男装,别太贴身,今晚就行动。”
邱白又一次弱弱地说道:“我也想去。”
江岑溪很快拒绝了:“这次是办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推着一个身残志坚的进去,旁人还会多看两眼,反而招惹视线。你要是真想去,以后让柳淞带你去。”
柳淞则是立即拒绝了:“不合适……”
没听说过谁家儿郎推着心上人逛秦楼的。
李向渔很快扫了一眼江岑溪的身形,随后便去办此事了。
她们办案时,也会偶尔穿着男装,倒是有些储备,快马加鞭,没一会便送到了此处。
江岑溪换好衣服后,李向渔走进来帮她梳头发。
她规规矩矩地坐好,李向渔似乎也不太会梳理头发,却还是帮江岑溪将头发整理得稳妥后束冠。
换上一身男子的劲装,戴上发冠后,江岑溪还真有几分英姿飒爽。
只是骨架原因,会显得她有些单薄,好在她有气质撑着,也不会一眼被看出身份性别。
*
邱白躺在床上看向柳淞,唤道:“柳淞,你带我去呗!”
柳淞甚至没有犹豫便直接拒绝:“不可。”
“我真想去看看热闹,以后怕是没这种机会了。”
“你好好休息,我会留下来陪你。”
“你过来帮我穿衣服。”邱白再次要求道。
柳淞并未理她,而是继续记录案情,毛笔没有任何停顿。
邱白不死心,又道:“你带
我去,我许你亲我一下。”
柳淞的笔尖一顿,硬是写错了一笔,又很快恢复镇定:“不可。”
好在这只是他自己梳理思路的记录手抄,一处错误并不会耽误什么。
邱白再次增添诱惑:“现在就可以亲!”
“……”
“侍女帮我洗漱过了!我不脏的!”
柳淞终究还是放下了笔,回头看向她。
被柳淞注视后,邱白老实了一些,她还当柳淞觉得不划算,又道:“你要是想那个……我也配合不了,我身上还疼呢……”
“在你心里,我是这般畜生的人?”
“不至于……但也差不多。”
柳淞在此刻起身朝着邱白走过去,随后在床边俯下身,盯着邱白看。
屋中只只燃着一根烛火,放在桌案上方便柳淞写字。柳淞此刻过来遮住了光亮,使得二人的面容掩埋在昏暗之中。
这般近距离四目相对,邱白霎时弱了气势,不再吭声了。
可柳淞还是吻了过来。
和以往一样,柳淞总是很温柔,却很难缠。
尤其她此刻身上有伤,柳淞更加柔缓,可仍旧缠绵悱恻,许久不放过她。
上次亲吻是多久之前?
记不清了……
他们二人总是兜兜转转,偶尔遇到,又匆匆分开。
最多只是视线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柳淞才重新起身,邱白还当柳淞要同意了,结果柳淞却只是说道:“我畜生,亲了也不带你去。”
“……”邱白看着柳淞再次回去继续书写,甚至有些想要骂人。
柳淞想到她会不高兴,想了想后,取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桌子边。
邱白果然安静下来,重新躺得规规矩矩的。
*
江岑溪和李承瑞、李向渔以及独孤贺一同去了秦楼。
临走时,江岑溪特意布下了重重禁制,还留下了不少将士守护,才安心离开。
李承瑞一直跟在人群最后,没什么过分清晰的情绪,只当是在奉命办事。
这期间他总是不受控制地看向江岑溪,随后又快速地收回目光。
他长这么大,都没考虑过感情的事情,也从未去留意哪家小娘子。
他只是想着,这事儿得他娘给他安排,他娘觉得好他就觉得好,之后成亲,生儿育女,再保家卫国。
不都应该这样吗?
难道他还能对他神仙奶奶动心思不成?
在李向渔和他谈过之后,他很快便调整了情绪。
他觉得那一瞬间的难过,是安鹤眠在干扰他的情绪,是执念在作祟。
他甚至觉得是李向渔杞人忧天了,他哪里会对江岑溪有非分之想?只不过第一次交到女子朋友,还因为江岑溪有着江湖儿女的飒爽,让他没能把握好分寸,引人误会了。
从此以后,他把握好分寸就是了。
所以此刻李承瑞仍旧是平日里的样子。
只不过到了秦楼门口,看着车水马龙的景象,他还是有些紧张。
人生第一次进秦楼,就这么拖家带口的,是不是有点……荒唐。
他重重地吞咽,努力摆出自己很淡然的模样,结果刚进门,老鸨看到他便问:“小郎君是第一次来吧,可需要奴家给您介绍介绍?”
这还能被看出来?
李承瑞却没有反驳,而是道:“你可以简单说说。”
“您若是害羞啊,二楼三楼有雅间,就是费用吧……高一些。一楼大堂也都有帘子,可是贵客来回走时,还是会看到你们在做什么。”
李承瑞点了点头后,问道:“哪里视野好?”
“您是来看跳舞的?哎哟,这可真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里的天仙舞是长安城最好的,洛阳北里都赶不上!您不如去二楼,有安静的地方,也能到外间看跳舞,都不耽误。”
“好。”
李承瑞对身边的人招手,很快带进去了三个人。
独孤贺进来时还在到处看,似乎是在看装潢,以及各处布置,顺带连此处风水都顺带看了,手指还在捏算。
老鸨看着他们进入,目光在江岑溪和李向渔身上扫过,脸上笑容不减,对身边的伙计吩咐:“这一间送去一些清淡的酒,掺着来。”
江岑溪却在此刻道:“不必。”
她喜欢喝酒,酒量还好得很!
“哦?”老鸨觉得很是新奇似的,大笑出声,“是奴家浅薄了,换最好的酒。”
伙计很快应声,都是小跑着去准备,看得出服务极为热情。
一行人到了二楼雅间。
进去后,有着宽阔的活动范围,屋中还有淡粉色的垂纱,有着些许桃花点缀,瞧着氛围很是清新雅致。
房间正前方还摆着一架古筝,一行人都没太理会它。
随后一行人绕过屏风,到了外间,从这里可以透过栏杆,看到中心的舞台。
栏杆边还有一方桌,显然是可以坐在此处看舞的同时把酒言欢。
江岑溪坐在栏杆边,手臂搭在拉杆上,朝下方瞧着,似乎想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找到他们的目标。
独孤贺站在江岑溪身边,将送来的杯碗都用茶水泡过,又用帕子擦干净后,才分给所有人。
李向渔和他们不熟,不知道他们的行事作风,被国师这般照顾,让李向渔受宠若惊,伸出双手接过来。
她的弟弟倒是要自然许多,坐在了江岑溪的对面,随手接过茶杯,又为自己和江岑溪倒了茶后,低声问道:“你说我能一眼认出来吗?”
江岑溪摇了摇头,随后从自己的袋子里取出一枚铜钱,拿在手中把玩一般地转着。
可这铜钱仿佛是被施了魔法,一直旋转不停,旋转间发出“嗡嗡”声响。
最后还是江岑溪用手按住了铜钱:“她此刻不在,或者隐于画中。”
“怎么才能见到她呢?”
独孤贺坐在了李承瑞的身边,目光则是投向了屏风,这里的屏风也是美人图。
江岑溪终于在此刻注意到了李向渔,道:“你也坐下呀,像个带刀侍卫似的,让人压力很大。”
“哦……好。”李向渔终于坐在了江岑溪的身边,还有些不适应着几个人之间平等相处的氛围。
他们入座后不久,天仙舞也开始了序曲。
鼓乐齐鸣,一群女子翩然而至,身体轻盈仿佛没有半点重量,身姿舒展,柔如柳条飘荡。
江岑溪看得惊奇,目光随着她们的动作移动,看到她们拽着丝绸竟然能腾飞而起,在空中旋转起舞,甚至惊呼了一声。
其他观众鼓掌时,江岑溪也仿佛真的在看表演一般地鼓起掌来。
李承瑞却看得直蹙眉,没一会开始闷头喝茶水。
怎么还漏那么多肩膀?
衣服都要掉下来了。
有损男德,看不得看不得。
他正准备看看别处时,却和自己姐姐对视了。
李向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去观察楼内情况了。
李承瑞很是不解,他又做错什么了?
李向渔则是有些气,这小子在这种场合都知道分寸,连多看那些女子一眼都不敢。
可他居然直接将江岑溪抱在怀里满长安城地跑,规矩被狗吃了?!
就这样还嘴硬!
好在此刻独孤贺给出了一些结论:“这舞姿看得出,的确有些西梦国的影子,我曾经看过一些图册,看到过舞姿的记载。”
江岑溪却很疑惑:“她们是在安鹤眠离开西梦后画的画中仙,又怎么会这些舞?”
“小师祖难道忘记了,她们在图上时的姿态,便是这种舞姿。”
经由独孤贺提醒,江岑溪朝着那边看过去,还真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独孤贺继续说道:“就像婴孩生来便会吸吮,这些画中仙也可以生来便会舞蹈,这是她们的天赋。”
江岑溪略微点头,随后思忖:“碧环应该是幕后之人,不会露面,我们又该如何打听她的位置?去跟老鸨问,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吓跑了碧环,我们这趟就算是白来了。”
李承瑞在此刻说道:“可以尝试寻找到那名乐师,说不定此刻就在下面。”
独孤贺也是这个想法,随后用手臂示意:“我入门时便有注意到,
这店中也有很多美人图,说不定碧环会将自己的图隐藏在这些图中。可安鹤眠的风格太过鲜明,这里不少文人雅士,一眼便可以看出不寻常之处,所以她的画上定然有所伪装,我们也不方便每个房间地寻。”
几乎是同时,李承瑞和江岑溪一起靠着扶手看向一楼演奏的区域,想要看看哪名乐师有可能是碧环心仪之人。
可他们瞧来瞧去,都看不出这些人谁比较特别。
这时第一支舞已然结束。
有一女子朗声说道:“今日我们长安城最负盛名的乐师陆大司乐来此坐镇,想寻一位能与他琴境共鸣之人,同奏一首曲子。若是哪个雅间的贵客能引得他抚琴回应,我们也将送上美酒三坛。”
李承瑞听完一怔,问道:“大司乐还会来这个地方?”
独孤贺却不意外:“这里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所以并非如何不堪的地方,若是银两给得足够,自然能来。”
“可……”李承瑞还要说什么。
独孤贺当即压低声音道:“国库亏空之时,我都有可能出去帮贵族看风水。”
李承瑞终于懂了。
陆续有雅间传出音乐声,可都没引来大司乐回应。
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现身,还真是吊足了胃口。
他们四个人面面相觑,两个道士,两个将士,还真是没有一个人精通音律的。
李承瑞突然想到了什么,突兀地起身到了雅间内。
其他三个人也纷纷跟了进去,还当他要出手了,谁知李承瑞坐在了琴前。
……
他坐在了琴前???
江岑溪甚至在想,是不是这个琴下有什么蹊跷,也没想到李承瑞是想试着抚琴。
这五大三粗的男人在琴前坐定,双手放在琴上,在手指拨动的前一刻,另外三人都觉得,李承瑞是想用音乐的方式,给在场所有人发送战书。
可当他真的拨动琴弦,悠扬婉转的乐声传出,就连他们三个亲眼目睹的人都是一怔。
就算不精通音律,仍旧觉得好听。
几个门外汉都能听出门道来,外面那群自诩风雅的人士齐齐惊呼,还有人出了自己的雅间朝这边探头,想瞧瞧琴声出自谁手,又是哪里来的大家。
三个人更不敢出外间了,生怕被人问了什么。
难道要他们回答他们被文雅的魂魄上身了才弹出来的?
江岑溪蹲在琴前,看着李承瑞抚琴的样子努力笑得无声,可无论如何看,都觉得这过分硬朗的少年,在努力装出忧郁文雅的气质抚琴。
李向渔听着曲子,也觉得自己的弟弟在拨动暗器,仿佛这一首曲子结束,他就要杀光所有人。
一首曲子,就算有安鹤眠协助,也弹得颇有肃杀之气。
却在此刻楼下传来箫声传来,是大司乐在跟李承瑞演奏同一首曲子!
第94章 画中仙(二十二)这心跳可真该死,江……
094
几乎是在楼下箫声传来的同时,江岑溪已经迅速离开了雅间,直奔箫声传来的位置而去。
李向渔想要跟着过去,她尚未出门,便有伙计送来了三坛酒,她只能装作无事地将酒接了进去。
等这一曲停止,各处传来赞赏之声,众人的注意力又很快又被下一支舞转移。
李承瑞也在此刻起身,刚刚打开门,便看到有人送来了帖子。
他不由得疑惑,接过来打开,居然是有认识独孤贺的人看到他来此,递来帖子想同饮几杯。
独孤贺思量片刻,最终还是答应,跟着递帖子的小厮离开。
李承瑞自然要追过去,也跟着迅速离开。
最后只有李向渔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雅间里,看着陆续送上来的酒菜,很规矩地不敢独自一个人乱动,便端坐着等待。
江岑溪隐藏在角落,偷偷看到了大司乐的身影。
看起来是一名清瘦的郎君,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白皙,身形纤长,尤其是有一双指节极长的手指,漂亮得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还真是天生演奏的好底子。
该人气度不凡,与秦楼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书生误入了沙场,显得极为违和。
想来他们进来时,老鸨看他们也是如此感觉。
他演奏完没有停下来,径直去了后院。
看起来他经常来此处,称得上轻车熟路,并不需要旁人指引。
身边皆是美艳动人的女子,他也未曾多看一眼。
跟到后院偏僻的位置,江岑溪甚至怀疑到了库房,没想到推开小门,里面还有一座小院。
大司乐进去后便唤道:“玉娘。”
玉娘……
不知为何,江岑溪突然想起了虞娘这个称呼。
在她走神的功夫,李承瑞也跟了过来,极为小心地跟她汇合。
两个人眼神交流片刻,同时跟着跃进院子。
院子里很乱,看起来像是刚刚到了一批货物,有些盖子已经被打开,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装的都是天仙舞的道具丝绸。
所幸如今是夏日,许多人不会关着窗户,他们确定一个房间无人后,又迅速从窗子跃进去。
可这房间空旷,没什么可以躲的地方,二人同时看向地面上的箱子,接着配合着轻手轻脚地打开盖子,钻进去后,又提着一口气,尽可能无声地盖上,又露出些许缝隙,可以看到外界。
“玉娘!”大司乐似乎很兴奋,捧着手里的布兜给了玉娘,“这次又给了我二十两银子,我们攒的盘缠……”
“你又何必自降身价,来此处赚这些钱?”玉娘终于出声了,语气里甚至还有责备之意。
“玉娘,如今长安不太平,我们也离开吧,如果你喜欢热闹,我们就去洛阳。如果你可以接受平淡,我们就去其他地方,我攒了整整二百两银子,若是不够,我把宅子卖了,也能……”
“陆一程,你我不过是露水情缘,你又何必做到如此?”
陆一程似乎没想到玉娘会这般说话,不由得一怔,错愕地问:“露水情缘?”
“没错,你情我愿的男女之欢罢了,你还当真了?还想我和你一起离开?”玉娘回答完,继续忙碌手里的事情。
似乎这些丝绸都需要她来亲自添加细节处的道具,才能让舞姬能够更加稳定自己的身体。
陆一程先是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又一次温声细语地问道:“你不要这般说话好不好?”
“我又该怎么说才能符合你的心意?”
“不要推开我,我们一起走……这次公主府大乱,阁老府里又出了事,我担心你到夜夜难眠……”
躲在箱子里偷听的两个人在此刻对视了一眼。
箱子狭窄,李承瑞的身形又过分高大,两个人几乎蜷缩在一处,双腿都在交缠。
他们只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缝隙,露出微弱的光亮,照在两个人的脸上,让他们得以看到对方的表情细节。
他们经历了多次的配合,此刻已经有了些许默契,他们几乎是同时想到,陆一程应该是知道玉娘身份为妖。
如今长安不太平,他想带着玉娘离开。
如果真的这样,那么江岑溪还真是对陆一程刮目相看了,他看着瘦弱,却能有这样的胆识,不但不怕玉娘,还能下定决心放下自己在长安城积攒的一切跟她逃离,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江岑溪抬手示意,让李承瑞透过缝隙朝外看,毕竟他们此刻的当务之急是看清碧环的相貌,回去作画。
李承瑞只能努力挪动自己的身体,凑到缝隙看向外间。
他们躲藏的房间开着门,如果这两个人路过门口,他能够看到二人的身影。
这时,玉娘回答了陆一程:“你在长安,你就还是大司乐。你去了别处你算什么?你能做什么?到处卖艺为生吗?你几次三番来到此地献艺,旁人不说什么,是给你留着颜面,可早就有你不好的传言了,这银子
你赚得可还舒心?!”
“我可以做教书先生,或者教学子琴棋书画,这些都可以!你和我离开好不好?卖宅子需要一段时日,我们先用这二百两生活,等长安太平了,我再独自回来处理。和我走,再晚来不及了……”
“我不会离开长安的。”玉娘很是执拗。
“再不走连命都没了,不少江湖方士都没了性命,真的遇到了什么,我怕是保护不了你,只能走了……好不好?”
“不好,你且回去吧,别再来了。”
江岑溪躲在箱子里,看着李承瑞明明朝外看着,却突然扭过头来不看了。
挣扎了一会,鼓起勇气再次朝外看去,又迅速收回了眼。
她很是疑惑,不知道李承瑞在搞什么名堂,当即起身也凑到了缝隙边。
这回她也看到了。
这两个人终于出现在他们能看到的位置,可是……他们正在接吻。
陆一程显然很急,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难过,强硬地想要亲吻自己心爱的女子。
玉娘似乎想要挣扎,却又逐渐顺从,手臂缓缓搭在陆一程的肩膀上。
这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缠绵悱恻。
躲在箱子里的两个人同时僵直了身体,几乎是同时尴尬地看向对方,四目相对。
江岑溪算是懂了,为什么李承瑞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玉娘的样貌,又不敢去看了。
她都有点不好意思看了。
箱子里的空间太过逼仄,她和李承瑞的身体几乎叠在一处,夏日薄薄的衣衫,可以传递彼此的体温。
此刻他们同时看向彼此,距离极近,仿佛是鼻尖贴着鼻尖。
两个人为了隐藏自己,有意控制呼吸,可如此微弱的呼吸,仍旧在极近的距离内交织在一起,柔软轻细地扑在彼此的皮肤上。
李承瑞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砰砰砰,仿佛林间受了惊的兔子,胡乱地蹦着,想要找到躲藏之处。
他的心脏像是要不受控制地跳出心口,他下意识地吞咽,接着快速避开了江岑溪的目光,又不敢朝外看,便垂下了目光。
可是他撑着身体的手在微微发颤,他也是在此刻回神,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在下意识扶着江岑溪,他的另外一只手还在江岑溪的腰间。
他果然会对江岑溪没有边界感……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和江岑溪靠得太近。
在此之前,他总觉得他们是伙伴,情急之下才会如此。
可此刻他居然在想,如果是莫辛凡出事,他会将莫辛凡护在怀里带走吗?
显然是不会,他能将莫辛凡放在马背上,驮着莫辛凡离开已然是他好心了。
他如果和莫辛凡执行任务,两个人挤在一处,他会心脏乱跳吗?
这个答案也很明显。
不会。
他只会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的个子,真挤。
而此刻他却卑鄙地想着……这里窄得挺恰到好处的,这样江岑溪柔软的身体就能贴在他身上了……
他不懂情感之时,还当是正常。
可李向渔了解他,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及时提醒他,他也当李向渔看错了。
如今他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狂乱的心跳。
这心跳可真该死,江岑溪不会也听得到吧?
那样的话,出去之后他一准挨揍。
江岑溪却没注意李承瑞,心思全在另外两个人身上,心中想着要不要搞出点动静来,万一这两个人进行到下一步,他和李承瑞怎么收场?
这时她突然抬手,碰了李承瑞一下。
李承瑞原本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之中,被江岑溪碰到的一瞬间,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却注意到江岑溪在眼神示意,他也跟着朝外面看过去。
只见那两个人还没分开,吻还在继续。
可玉娘在进行这个吻时,安抚着焦躁的陆一程,眼睛却看向他们所在的箱子,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她似乎不建议这两个人看到她此刻的样子,眼神仿佛在询问:好看吗?
李承瑞又一次收回目光:不能看了……妖果然不正常。
江岑溪却忍不住心想:陆一程好艳福啊,这么带劲儿的美丽画中仙,居然能让他尝到滋味。
这是碧环给了陆一程舍弃家财和她相处的机会。
江岑溪又看了一会,看到玉娘摆着手指示意,让他们出来。
她当即对李承瑞示意,两个人又轻手轻脚地举起盖子,不惊动陆一程的情况下出了箱子。
他们当时躲进箱子里去,为的不过是看一眼相貌,之后便悄悄离开。
现在被发现了,他们又灰溜溜地出来,跃出窗户便准备离开。
谁知玉娘突然惊叫了一声:“谁在外面!”
江岑溪和李承瑞离开的动作一顿,心想,这是不想让他们走?
这时屋中的二人已然分开,玉娘快步走出来,接着低声问道:“你们终究还是发现了我?既然如此,就带我走吧。”
江岑溪想着,他们的本意也是如此,于是只能回答:“哦……也行。”
还省着李承瑞画了。
这时陆一程快速赶了出来,将玉娘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他们解释道:“二位莫要为难她,她从未做过坏事,只是会教舞姬跳舞罢了!还请二位放过她!我……我有二百两银子,可否放过她?!”
江岑溪和李承瑞对视一眼,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此刻需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此刻显然只有陆一程一个人在认真对待,也是真的惧怕。
可惧怕归惧怕,他还是用单薄的身体挡在了玉娘的身前,明明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出了玉娘妖的身份,仍旧觉得此刻应当由他来保护玉娘。
玉娘当即推开他:“你的二百两银子够干什么?!你好生留着,自己好好生活吧!”
陆一程急切地补充:“我还有宅子!哦哦!还有些细软……若是不够,我可以继续凑。”
“你留着这些东西,好好的娶一个媳妇,过好你之后的日子不好吗?你把这些东西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他们为何要为难你,你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江岑溪终于看懂了,托着下巴问道:“你是想让他死心,觉得你被我们抓走了之后只有死路一条,这样他就能正常的娶妻生子,放弃你?”
“啧。”玉娘听到江岑溪的话一阵无奈,怎么一点也不配合她,还说了出来?
陆一程也是一瞬间愣在了当场,又猛地回头看向玉娘。
江岑溪继续说道:“你真的觉得,你当着他的面被我们抓走,他就会立即放下你,接着如常地过自己的日子,快速娶妻生子?你也不看看他的小身板,一场大病都能把他带走,他若是悲伤成疾,一命呜呼了,你是不是还得反过来怪我们?”
玉娘被江岑溪这般说后,才似乎有所醒悟,出现了迟疑之色。
江岑溪也懒得配合演戏,如实说道:“我们今日的确是来带你走的,不过是为了保护你,跟在我身边你能安全一些,那些人如果想抓你,只能是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我注定要解决了那群人,解决之后,你可以继续留在长安城,你还要不要和这位大司乐在一起,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没必要非得让他放弃你。”
这时前方秦楼突然发生混乱,江岑溪对玉娘道:“估计是奔着你来的。”
玉娘也是一阵慌乱:“我的画卷还在楼内。”
“来不及了,随我离开,我会让他再帮你画一幅,走!”江岑溪不由分说,拉着玉娘便快速离开。
玉娘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即将跃离此处时,对陆一程道:“你若是当真愿意等我,便祈祷我能平安度过此次劫难吧。”
“好!”陆一程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95章 画中仙(二十三)啊啊啊!她不想收徒……
095
独孤贺其实也不喜欢应
酬之事。
可他知道,如果他当时不过来,下次再来请他的就不是帖子了,而是邀请他的本人过来。
来到他们的雅间若是看到了李向渔等人,也是麻烦事儿,他还不如立即答应,还能顺便让对面心情舒畅,记着他的好。
去了之后攀谈了几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想让独孤贺帮忙合一对新人的生辰八字。
为的是让一段不被看好的姻缘,经过国师的推算后,得到大众的认可。
“这两日我便会遣人将庚帖送到国师府上去。”那人说着便要给独孤贺敬酒。
独孤贺也笑呵呵地端起酒盏,回应了他:“好,老朽在府中恭候。”
这边聊得正好,却来了不速之客。
此人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喝得步伐虚浮,身上酒气熏天,眉眼之间还带着戾气。
旁人看到他这个架势突然到来,都顿感不妙,求独孤贺看八字的人干脆起身去扶他:“秦侍郎您喝醉了,下官扶您回府?”
“喝醉?我可是认出来国师了!”秦侍郎朗声说道,接着推开他朝着独孤贺走来,“如今长安城这般模样,国师还能来此处悠闲地喝酒?真是可笑!”
独孤贺此刻不由得委屈,他不能说他是来此处捉妖的,打草惊蛇不说,对方还不会信,甚至还会顺势继续嘲讽。
所以他只能回答:“最近的确是在各处查看。”
秦侍郎听完大笑起来,笑得极为夸张,这般张狂的模样还引来了不少好事者旁观。
“看到秦楼来了?还真是会看地方!你前些日子跑回去请什么仙师,我还当要请来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结果请来一个小道姑?
“你且看看,她不来还好,来了以后住在公主府里都能闹出人命来。阁老府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全部都是江湖方士解决的,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未曾出面!
“你!当朝国师!被困在阁老府外甚至都没能进去!你们有什么用?!兴师动众地请来了你们来给妖邪助兴的吗?!”
秦侍郎说得更加激动,转过身面向大家,更大声地说道:“阁老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却落得如此下场,全府上下无人生还!无人生还啊!”
可能是秦侍郎说得太过激动,语气很有煽动性,引得不少人纷纷跟着出声附和。
“就是,来了一个小道姑,最开始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这是觉得派来一个长得漂亮些的小道姑,圣人就不会怪罪他们了?”
“可别乱说,万一小道姑以后也是皇宫里的人了呢!”
“那国师也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用心良苦了。”
独孤贺看着秦侍郎,并未被激怒,反而是平和的模样:“您说得如此悲愤,却现身此处,是想在秦楼里喝酒玩乐忘却阁老离世给您带来的伤痛吗?”
秦侍郎被反驳后恼羞成怒,大骂:“你……你不也在此?!”
“关于我在此的理由,没有必要和您解释,您也不要激动,不然旁人会以为是去年我不愿意帮您工程的事情顶罪,您对我怀恨在心呢。”
去年秦侍郎工程出现重大事故,突然坍塌,还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引得圣怒。
秦侍郎上报说有鬼祟潜入其中,才会造成这种事情发生。
独孤贺带着一些方士前去查看,最后的调查结果是并无鬼祟,还提交给圣人墙壁之中掺杂其他材料蒙混过关的证据。
这一举,让秦侍郎记恨上了独孤贺。
独孤贺在此时放下酒盏,起身朝着秦侍郎走过去。
在他的面前说他做事不稳妥,他从未反驳过什么,毕竟他承认他后期已经没有能力胜任国师之位。
但是说小师祖不成,他自然不会给对方留颜面。
秦侍郎仍旧一脸的愤怒,却因独孤贺身上那种凌厉的气质而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这些妖邪在仙师来长安前就已经出现,大理寺也能查到记录,莫要将过错推到仙师身上。仙师已经在逐步处理,并且了解了部分真相,想来不久之后就可以处理干净。
“您若是不信任仙师,自然可以另请高明,且自愿签署一份协议,正式声明不需要仙师保护,若是出事可以第一个放弃秦家上下,我也会对您更信服一些。”
秦侍郎听到独孤贺说的,眼神躲闪起来。
独孤贺等待了片刻,见秦侍郎一直没有给出回答,轻笑了一声,道:“秦侍郎可以继续考虑,之后将意思传达到我国师府即可。”
他说完,绕过秦侍郎看向其他议论的人,朗声道:“此话对所有人同样适用,不愿意用我们保护的,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专程绕过你们,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全场寂静,无人应声。
独孤贺回身对邀请他的人拱手行礼:“告辞。”
“啊……嗯!”那人尴尬地应声。
却在这时,秦楼冲进了一群金吾卫。
在看到众多金吾卫冲进秦楼的那一刻,还在雅间的李向渔心中已然不在意他们的那一桌未曾动过的酒菜了,而是迅速站起身来,朝着楼下看去。
在金吾卫进入后,不少人都受惊不浅。
有人们的惊呼声,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也有身份尊贵的主动询问金吾卫来此的意图,可惜未能得到回答,甚至被大声呵斥,这些人显然来者不善。
好在他们的目标不是在场的客人,而是要在秦楼内搜寻什么。
李向渔垂眸思考了片刻,主动下楼对右卫抱拳示意:“末将下都督李氏,刚巧在此办案,不知可需协助?”
右卫自然认识李向渔,见到她女扮男装出现在此处也不意外,只是目光冷冷扫过,随后跟着说道:“我等奉命办事,无须协助。”
“不知是为何事?”李向渔又问。
“不劳您大驾。”这是不准备告诉李向渔了。
十六卫一直都是为圣人办事,和他们国公府一派并不熟络,只在极少的事件上会达成临时的合作。
李向渔被拒绝后不觉得被扫了颜面,反而依旧站在大堂未动,显然是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搜什么。
独孤贺在此刻急匆匆地出来,寻到了李向渔后到了她的身边,看似焦急,却语气平稳地询问:“出了何事?”
李向渔故意说出了自己的观察结果:“应该是这秦楼里私藏了什么赃物,他们正在搜寻各种物件儿呢。”
独孤贺很快懂了,见他们搜寻的多是瓶瓶罐罐,拿起来看看上面的图样后,又迅速放回去。
还有不少干脆被摔碎了。
这让他们二人猜测,他们抓到了第三名画中仙后,进行了拷问,得知了一些错误消息。
此刻他们在搜寻瓶子,应该是以为画中仙的隐匿地点是瓶子?
其实在公主府内的人都该知晓,他们之前搜寻的重点一直是美人图。
也不知最后被抓的画中仙是如何引导的,竟然让他们以为画卷是幌子,瓶身上的图才是重点。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后,主动离开。
门口有金吾卫搜身,见到他们二人倒也客气,见他们身上确实没办法携带什么,这才放行。
李向渔身手极好,耳力也佳,似乎察觉到江岑溪等人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这般迅速还不来和他们会合,显然是有所收获。
她瞧着似乎有人在被那边吸引,下意识朝那边看。
她没有犹豫,从独孤贺的身上抢走了什么后,立即翻身上马,纵马离开。
众多金吾卫未能看清她的动作,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是追赶李向渔。
右卫在此刻走向独孤贺,沉声问道:“国师,你们在这里带走了什么?”
就算是面对独孤贺这样的身份,右卫的话语里仍旧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显然毫不惧怕。
独孤贺也有一瞬间的错愕,却也聪
明,知道李向渔是在调虎离山,于是很是迷茫地回答:“老朽手上没什么啊……不过你们是在搜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下都督为何走得这般匆忙?她带走了什么?”
“不过是我刚要过来的一个药瓶,我想着可以装丹药……”
他的话还没说完,右卫思量片刻也跟着翻身上马,朝着李向渔追了出去。
骏马在夜里疾驰,发出清晰的马蹄声响,此刻宵禁已然顾不得了,以李向渔的马术有意甩开他们,他们又岂能轻易追得上?
最终也是右卫放弃骑马,翻身跃上房梁,穿梭在各处房屋之间,最后落在了李向渔的马前。
李向渔勒住马绳,看到右卫似乎有些诧异,语气却出奇地平稳:“右卫这是何意?”
“你手中是什么?”
“哦……我在协助仙师办理案子,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打算立即去交给仙师过目,免得再出妖邪祸世。”
“这样啊……不知我可否一看?说不定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李向渔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
右卫也不恼,反而轻笑,随后拔出腰间的横刀,眼神变得凛冽无情。
李向渔甚至没有下马,微微扬起下巴,注意到更多金吾卫被她吸引了过来,逐渐形成了围拢之势。
她心中估量,她怕是还得再拖延些时间,才能给江岑溪那边空出时间来。
于是她跟着拔出横刀,轻蔑地道:“右卫是要妨碍末将做事吗?”
右卫回答得不卑不亢:“为何我觉得,是您在妨碍我?”
李向渔一向是倨傲的。
她入军初期,听惯了质疑的声音,多方对她进行讨伐,说女子岂可入军,还想成为将领?简直是天方夜谭!胡闹!
她从未为自己辩解过什么,甚至懒得过多言语。
军中谁不服她,她就打到此人服气。
文官说她做不得将士,她便累积了一件件军功,直到最后无人敢质疑她。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大场面,此刻竟然显得微不足道,她毫无惧意,单刀匹马,一人足以应对上百金吾卫。
国公府培养的将士皆是为了上阵杀敌,守卫国土的,最是擅长骑马征战。
她今日轻身上阵,并未携带长枪,用横刀虽然不太方便,仍旧杀得对方阵形大乱,一时间无人能够近身。
与此同时,独孤贺提着腰带配合金吾卫问话,后期难免擦汗。
李向渔情急之下,将他腰带的镶嵌的宝石拽走了,硬是将他的腰带拽断了,他为了不被发现,还得全程提着,此刻很是窘迫。
当然,他此刻还是心惊的,金吾卫居然也归了那边吗?
此时圣人岂不是处于腹背受敌,孤立无援的状态?
他们还需要抓紧时间才是。
*
江岑溪和李承瑞、碧环这边也不顺利。
李向渔吸引走了金吾卫,可还有更缠人的跟着他们。
“你带着她先走!”江岑溪说完的同时,转过身便与老道士对了一掌。
这一掌无异于以卵击石,明知自己的法力不及老道士,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挡在他们身前。
碧环跟着他们离开时,只当江岑溪做出的保证是要哄骗她离开。
她当时的确有和陆一程彻底分开之意,想着在陆一程面前被他们捉走也挺好。
后期虽然有变化,也算是让陆一程能短暂放弃自降身价,去秦楼献艺的荒唐事。
没想到,江岑溪竟然真的会保护她。
在她以为李承瑞会迟疑,交出她或者留下保护江岑溪,可在江岑溪说出那一句话后,李承瑞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带着她迅速离开。
一句废话都没有?
半点迟疑也没有?
这两个人……真是奇怪。
她以前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好在此时又有一道身影迅速赶来,李承瑞临走时注意到了莫辛凡的到来,心中稍安。
他骑马离开的动作没停,听到身后的碧环道:“少侠,天亮前我若是未能回到画卷中,会灰飞烟灭的……”
“我知道了,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立即为你作画。”
“嗯。”
莫辛凡则是被两位祖师爷催促着来此帮忙的。
也不知为何,两位祖师爷不愿意直接露面,却也不吝啬,一个劲儿地给他符箓,给他揣了厚厚一沓子。
莫辛凡此刻分不清这些符箓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见他是真的看不出符箓之间的区别,三师叔祖干脆说:“你不用管都有什么用,用法力催动即可,用的时候躲着点,别伤到自己就行。”
这么说莫辛凡就懂了。
接着,在两位师叔祖的安排下,莫辛凡稀里糊涂地等候在此处。
没想到,在他昏昏欲睡之时,竟然真的遇到了事情发生。
于是他快速赶过去,见到江岑溪在跟老道士对掌,当即也不管不顾地跟着推出一掌。
临行前,七师叔祖在他的后背贴了两张符箓:“有了这个符箓在,会让你短时间内法力大增,可到我们二人的功力,你可以放心出手。”
于是乎,引气入体后如何运转都不知道的莫辛凡,第一次斗法就遇到了二百岁左右的妖道,还不管不顾地出手了,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着江岑溪之前的法力加持,莫辛凡这一掌协助能力极强,一掌将老道士掀飞出去。
江岑溪自然感受到了莫辛凡身上浩瀚的灵力,不由得震惊:“你……你竟然隐藏了如此多的实力?!”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莫辛凡有些不好意思,笑得有些尴尬,很快回答:“之后再跟您详说。”
说着,从自己的衣襟里拽出了符箓,直接朝着老道士丢了出去。
他第一次用符箓,没轻没重,没能将一张张的符箓分开,一下子拽出了四张符箓。
这四张符箓形成了包抄之势,不同的法术一同启用,竟然产生了奇妙的效果,让老道士被劈得头昏眼花了一瞬。
江岑溪再次震惊:“谁引你入门的?”
她如今还不知道莫辛凡在阁老府外稀里糊涂引气入体的事情,见到莫辛凡突然会用法术,她震惊得甚至忘记出手。
“你啊!”莫辛凡回答。
“我?”江岑溪终于在此刻回神,朝着老道士攻击,又是几招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不对,“我?!”
“是啊!”
他们陵霄派很讲究最初引导修炼的人是谁。
江岑溪进入门派前,学过一些方士的法术,入门后的引导者便是张天师。
如果莫辛凡真的适合修炼,定然会寻一个合适的引路人,这个引路人之后会是莫辛凡的师父。
可江岑溪甚至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引导过莫辛凡!
如果哪一天莫辛凡想要修炼,那莫辛凡师父的第一人选居然是她!
她!
江岑溪!
陵霄观最没耐心,最不适合带徒弟的人!
她自己是天才,甚至不能理解旁人怎么能修炼得那么吃力,许多人都说她如果带徒弟,容易被徒弟气死,徒弟也会被她打击到修炼不下去。
再说莫辛凡!
呆呆愣愣的,吩咐如果说得不够周到,他都不会去做的一个人,如果莫辛凡成了她的徒弟,她一天得被气死好几次?!
斗法的间隙,江岑溪单手握住了莫辛凡的手臂,还能抽出一丝缝隙的时间去探莫辛凡的经脉和根骨。
此时的她竟然在庆幸,幸好没被门派其他人发现莫辛凡的资质,这要是门派对莫辛凡这种适合修炼的身体吸引了,非要收个记名弟子,她就得多一个比她岁数还大的便宜笨徒弟!
此刻的江岑溪忙得不行。
一方面她想现在就把老道士杀了。
一方面她想顺便把莫辛凡也杀了。
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紧接着她又想到莫辛凡刚刚丢出去的符箓,心中一惊,门派来人了,还有可能是她
的师兄师姐!
啊啊啊!她不想收徒弟!
第96章 画中仙(二十四)李承瑞不受控制地在……
096
李承瑞快马加鞭带着碧环回到了邱白暂住之地,一路顺畅到不可思议。
入府时他便在想,莫辛凡出现在那里太过巧合,他可不是这般机灵的人。
难道还有高人在从旁指点,还护了他和碧环一程?
碧环下马时仍旧心有余悸。
知道的是将士在纵马狂奔带她逃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抢民女的,而且民女还很配合。
这一路上,若不是碧环身为妖能够扶住马身,李承瑞好几次险些把她甩出去。
这位小将军可是一点都不懂得照顾人。
李承瑞大步进入院落时吩咐道:“我姐应该是在协助我们逃离时吸引走了大量兵力,派一个小队去支援。其余人守住院落,不要轻易打扰我。”
院中镇守的女将们在应声后,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地部署好了一切。
一个小队去支援,其余人为李承瑞寻来他需要的笔墨纸砚。
碧环一直跟着李承瑞,故作镇定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原本不甚在意,在看到李承瑞执笔的那一瞬,碧环突兀地错愕。
她竟然在这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执笔前的小习惯,抬眸看向她时的眼神,还有那落笔如有神的画技。
“你是荷花?”李承瑞轻声问道,明明是在这般紧急的情况下,依旧有着游刃有余的淡然在其中。
“没错。”碧环说着跃起身体,展现出自己在画里的姿态。
他之前看过天仙舞,那些舞姬还需要丝绸作为道具,碧环却不用,她跃起后身上的衣裙都会飘然而起,在她的周身雾气一般地轻盈环绕。
李承瑞抬眼看着她身上近乎透明的飘带,手中的笔挥洒,一气呵成地在纸上画出薄薄轻纱,透着可以呼吸的轻薄感。
随后他笔下不停,身姿、五官以及身上的衣衫逐渐成形。
紧接着还有符合荷花的一些元素,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加进其中。
在天即将亮起的那一刻,李承瑞停笔。
也在这一瞬,碧环身姿轻盈地跃入画中,成功进入休息。
入画时,他听到碧环很轻的一句:“谢谢你。”
李承瑞停住笔,呼出一口气,这才去问其他人:“外面情况如何?”
“下都督此刻被召入宫,仙师那边还没消息,那边电闪雷鸣,我等不敢轻易靠近。”
“我去看看。”李承瑞终于忙完自己的事情,有时间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之前在认真作画,连江岑溪的雷他都没注意到。
一名女将恭恭敬敬地汇报:“还有一个消息,长公主回长安了,还带了大量画卷,今日便会入长安。”
李承瑞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侧头没有回答,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旁人不知道,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李承瑞不受控制地在心中闪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
在此之前。
从猜测到她的师兄和师姐也在不远处关注着她,还派出莫辛凡前来协助后,江岑溪一瞬间有了底气。
她想趁这个机会活捉了这妖道!
总之不能让这个作恶多端的人死得太过轻易。
老道士显然是知道江岑溪的实力后,还知晓陵霄派只派来这么一名小弟子,才会这般放肆。
他觉得江岑溪单纯斗法绝非他的对手,就算没有那个逆徒协助,他也能对付。
就算江岑溪真的召将,他也有迅速逃离的遁法,只会耗尽江岑溪的法力,让江岑溪什么都讨不到,还失去战斗力,之后岂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这样反而最好,他们可以在长安城最后放肆一把,之后的事情管他呢,大不了换一个地方生活。
或者……所幸推翻一切!
他们早晚得面对那群自诩正义的狗道士,先杀一个是一个。
所以双方都没有留下余地,拼尽全力出手。
江岑溪因为莫辛凡突然表现出来的不同,的确有片刻的分神,好在她很快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莫辛凡虽然法力不强,但是身上的符箓实在是多,再加上他有着不错的功夫底子,就算对阵武功,他也有一战之力。
还有一点是他很听话,执行能力也很强。
江岑溪如何安排,他便会如何去做,不管危不危险,自己会不会因此丧命,只要是有命令,他都会立即执行。
这是江岑溪难得满意的一点。
“莫辛凡,都有什么符箓展开我看看!”江岑溪斗法的同时,身体旋转躲开老道士的攻击,落地的同时看向莫辛凡。
莫辛凡立即取出自己的符箓,由于太多,展开得有些吃力。
这一举把江岑溪和老道士都看呆了。
先不说每个道士每日书符是有一定数量的,居然有人舍得给他这么多。
先说这符箓给的,也真是五花八门。
老道士就算是妖道,也能看懂一些符箓。
怎么止小儿啼哭符也混在其中?
是怕他被打哭了吗?
江岑溪很快懂了,道:“你先收起来吧。”
她知道,她的师兄师姐虽然大方,也不至于一股脑地将所有符箓都给了莫辛凡。
他们也不指望莫辛凡这个刚引气入体的菜鸟能帮什么大忙,只要能适当地用符箓打乱老道士的节奏,就算是帮忙了。
最主要的还是看江岑溪能不能抓住那片刻的机会。
江岑溪用符箓时,会配合一些法术和口诀,将符箓的杀伤力最大化。
莫辛凡则是只会催动符箓生效的统一口诀,所以乱用就是了,就算伤不到老道士,也能给他添点堵。
江岑溪吩咐莫辛凡:“不管是什么符箓,你按顺序一张一张地用,不用靠得太近。”
“好!”
江岑溪和老道士周旋之际,莫辛凡的符箓一张一张地往老道士身上丢。
因为不知道符箓到底有什么用,江岑溪也会撤开一段距离,若是攻击的符箓,她会添上一击,若是其他的符箓,她也会再过去给老道士一掌。
与此同时,江岑溪突然说起了心法:“你且听好了,大定寂然,注射先天穴,存金光化为明月,自两肾中间直透顶上化身为上真。次存脐下清水中,有天关地……”[1]
老道士听到这些话,不由得气极反笑:“你竟然在临时教他雷功内法?不觉得有些晚吗?”
“劈你够用了。”江岑溪回答完,问道,“按照我说的口诀做了吗?”
“做了!”莫辛凡回答。
“功夫到此,神不外驰,气不外泄。神归气穴,坎离已交,愈加猛烈精进,致虚之极,守静之笃。”[2]
莫辛凡听得一阵紧张,生怕自己漏听了什么,走火入魔。
可他又不敢说,便跟着试着做。
最后,江岑溪又教给了莫辛凡口诀。
道家的口诀很是绕口,有些内容莫辛凡也不懂,硬是江岑溪当着他的面重复了三遍口诀,召来了三道天雷,他才记住了个音,这些具体对应的是哪些字,他就不知道了。
于是乎,在江岑溪即将发怒之时,莫辛凡终于念出了口诀:“……渎矧喵卢,椿抑煞摄,急急如律令!”[3]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天雷从天而降,甚至未能成功落地。
老道士原本还保持着淡然,仿佛是世外高人,并未将两个小儿放在眼中。
甚至觉得他们这般举动很是可笑。
待他看到这弱弱的天雷后,竟然也被扰得没了表情,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符箓来。
他默念着口诀,随着最后一字落,他的身影瞬间隐匿在夜色之中。
江岑溪和莫辛凡眼睁睁看着老道士消失不见。
江岑溪第一个举动便是到了莫辛凡身边,一脚将莫辛凡踹走。
莫辛凡不懂小仙师为什么突然踹他,但是她愿意在这个时候这般过来给他一脚,绝对有她的道理,所以他没有任何反抗。
果然见到自己刚刚撤离的地方出现了一丝气息波
动,应该是老道士隐匿身形后第一个举动便是过来杀他。
紧接着,江岑溪落到了莫辛凡的身前,抽出一张符箓口中念诀,拂尘在他们二人周身一转,一道防御法术已然形成。
老道士没有再贸然攻击,显然也没有就此离开,他在等待时机,一击杀死这两个后生。
江岑溪自然不会就此停止,口中念诀,尝试了几种方法,也不能让老道士现身。
在江岑溪尚未想到破解之法时,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只苍老的手伸出来,拽住了莫辛凡的小腿便要将他拽入地下。
老道士精通遁法,可以进入土地之中,莫辛凡却不会。
他如果将莫辛凡拽入土地之中独自出来,莫辛凡只能被闷死在土中。
这老道士也是老奸巨猾,知道江岑溪的防护只在周围,没有脚下,便隐匿身形从脚下攻击,甚至不需要攻破江岑溪的防护结界。
“继续召雷,我会护你。”江岑溪这般说完,开始保护莫辛凡的同时,努力和隐匿身形的老道士周旋。
莫辛凡也听话,努力掰着自己小胡萝卜头一样的手指,重复着口诀,竟然再难召来一道雷。
江岑溪斗法的同时,还能纠正莫辛凡的口诀错误:“狼洛沮滨!说几遍了,这都记不住?!”
“哦哦!”莫辛凡一个赶鸭子上架还被骂的未入门弟子,又开始认认真真地召雷。
也幸好莫辛凡心态好,被骂了也不会有什么情绪,被提醒了改了就是,一点挫败感都没有。
这时的莫辛凡还在想,小仙师人真好,他这么笨都不嫌弃他,也不放弃他,果然是一位善良的天师。
却没想过,他为什么要突然学起这些东西来,还要挨一通骂。
江岑溪感受着风的规律,还有周围细微的声音,以此来判断老道士攻击过来的方向。
可若是老道士静止片刻,突然袭击,江岑溪还是会遭受攻击。
老道士一掌拍在江岑溪的后背,江岑溪一口血吐了出来,尚且未能站稳,老道士下一击已然袭来。
莫辛凡心中一惊,随着“急急如律令!”结束,一道雷朝着老道士急劈而去,竟然有着几分威力,让老道士后撤,没能再次攻击到江岑溪。
江岑溪擦掉嘴角的血,似乎是挨了一掌气极了,从自己的布兜取出一个匕首来,扯开自己的袖子,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书符。
早些年,的确有这种符的传说,人身血符,搏一个天地同寿!
据说在可沟通天地的道士肉身上书符,其威力可撼天地。
这相当于短时间内,汇聚诸天神佛的神力给她,让她能够转瞬间功力大增,拥有着毁天灭地之力。
老道士似乎也没想到,江岑溪被逼急了之后没有召将,而是书人身血符?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里是长安城闹市区域,周遭还有其他无辜百姓,召将威力巨大,若是控制不住可能会滥杀无辜。
所以江岑溪选择了这种鱼死网破的法子。
江岑溪躲开了老道士的攻击干扰,很快书符完毕,凭空攥住了什么后,朝着老道士消失的方向再次轰出一掌。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显然是老道士的身体被轰飞出去,重重撞击到墙壁。
墙壁坍塌,砖块落下,有零星的血液滴落。
未等老道士回神,江岑溪已然再次攻击过去。
她下定决心活捉,又岂能放过?!
上一次担心邱白那边的情况,不敢放手一搏,这次已然没有顾忌,之前吃的亏,此时全部都要讨回来。
*
与此同时。
三师姐和七师兄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他们想在江岑溪、莫辛凡和老道士周旋之时,静候幕后之人。
等此人出手,他们会立即现身,瞒得有人躲在暗处用阴招。
可惜这个人非常谨慎,竟然率先察觉到了他们二人所在。
发现他们二人后,此人迅速离开,没有半分迟疑。
他们二人自然不会放过,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途中他们短暂交手,两位终于能够体会,难怪他们小师妹也会敌不过,他们二人遇到此人应对也十分吃力。
他们甚至在想,此人若是当真放手一搏,他们二人说不定真的难以应对。
可此人显然不愿意与他们周旋,全程的意图都很明显,摆脱他们后成功逃离即可,救不救老道士都无所谓。
这也可以理解,他们二人联手和此人周旋只会是苦战,最终两败俱伤。
如果老道士不敌江岑溪,最后此人也会被前来支援的江岑溪抓获。
直到他们追到了宫墙外,才彻底放弃追踪。
“我们属于不请自来,擅自闯进宫中去,出了什么事情解释不清。”七师兄抬手拦住了师姐,主动放弃。
三师姐虽然心中不甘,却还是和七师兄同时返回,去查看江岑溪的情况。
第97章 画中仙(二十五)“见过长公主。”……
097
以老道士见多识广,自然知晓人身血符的威力。
可他不觉得江岑溪这小儿真的能借来什么神力,那只是传说中的能力。
他也有近二百年的修为,又岂能就此坐以待毙?
他被连续两击后迅速调整状态,再次取出其他的符箓,打算殊死一搏。
他当然能够看出来江岑溪的意图,也知道那个逆徒早就已经放弃了他,迅速逃离了,
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只能拼尽全力。
江岑溪和老道士奋力斗法之时,抽空对莫辛凡道:“护住此处,你和他们都滚远点。”
“是!”
莫辛凡知道这是让他遣散人群的意思。
虽然是在夜里且有宵禁,可附近居民都有听力,自然能听到这边不同寻常的声音。
若是真有胆子大地前来围观被误伤,也是麻烦一件。
而且金吾卫也很快会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莫辛凡默默地护在周围,观看战局的同时,也要听着其他位置的动静。
之前的斗法莫辛凡尚且能够看清,也能看得懂。
此刻他却有些目不暇接了。
江岑溪和老道士的身法都极快,此刻就算是莫辛凡也能猜测出,老道士绝对已经是妖身,不然哪里能有这般灵活的身体?
江岑溪所在的陵霄派最著名的功法便是雷法,还有就是召将的能力。
可召将条件苛刻,能够做到的人少之又少,这也是江岑溪独到的地方。
此刻的人身血符算得上一种禁法。
这种法术的确可以短时间汇聚极多的神力相助,可却要速战速决,不然时间久了,汇聚来的神力太多,使用法术之人的身体不够强韧,怕是会爆体而亡。
老道士也是知晓这一点,还觉得江岑溪就算汇聚了神力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还是在自信回击。
可逐渐地,雷电接二连三,之前入不得眼的寻常符箓,此刻江岑溪使来却提高了十倍的攻击力。
这般攻势下,老道士逐渐出现了颓势,一向从容的面容上,也出现了些许破绽。
在江岑溪突兀的手掌燃火时,江岑溪本人和老道士都
错愕了一瞬。
因为是外界借来神力,能借来的究竟是谁的神力,突然会了什么样的法术谁也说不准,江岑溪本人也不能预知。
好在这火系法术来得突兀,江岑溪也能很快适应,接着加以利用。
可惜江岑溪突有此力,不会控制,火逐渐蔓延。
二人斗法的阵仗越来越大,建筑坍塌,树木燃着火。
烈火尚未燃尽时,长剑冲出火幕直奔江岑溪而来,这一剑的角度刁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所幸她避得及时,长剑刺中了她的肩胛骨。
她咬着牙强忍,甚至没有犹豫,一掌轰出。
随后她甩出拂尘,又是不间断地攻击。
她首先卷住了老道士的左臂,不顾及他攻击过来的长剑,发狠地一拽,只听得“嘎嘣”一声脆响,她被刺一剑的同时,卸掉了老道士的左臂。
紧接着她用燃火的手追去一掌,震碎了老道士的右肩。
莫辛凡找到空隙,一个人狼狈地扑灭火。
回过神来时,又是重重的倒地声,莫辛凡一惊,再抬头却安了心。
此刻江岑溪双掌燃着火,袖子都被烧掉了些许,模样却不算狼狈,尤其是踩着老道士的模样分外英姿飒爽。
她身上有几处伤,因为她穿着玄色的劲装,看得不算明显,只有白皙的脸颊上的血痕尤其明显。
她见老道士已无还手之力,甩了甩手上的火,一时间却没办法熄灭,只能口中念诀。
这时三师姐和七师兄快速跃到了他们身边,终于赶了回来。
三师姐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一惊,再去看江岑溪手臂上的痕迹,眉头一皱,怒声询问:“小师妹,你用了血符?”
七师兄则要温和许多:“小师妹,我们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帮我把他绑起来。”江岑溪仍旧用力地踩着这个老道士,生怕一个不小心,这老道士又遁逃了。
碎了他两臂,也是让他无法掐出手印用出遁法,可谁知他会不会有其他邪术。
老道士一脸的愤怒,他一生最瞧不上这群道貌岸然的自诩正派修士,此刻却又无力挣扎。
江岑溪多少有些精疲力竭,又需要迅速停止血符法术。
刚刚赶来的两人确实想问很多,最终也没有多言,而是配合地捆住老道士。
江岑溪似乎也是第一次用这个法术,重复念诀三次,才算是停了这道法术。
在另外三个人的目光中,江岑溪努力保持镇定,轻咳了一声道:“小伤。”
“小伤?”三师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她立即不说话了,乖乖站好,像只懂事的鹌鹑。
江岑溪在陵霄观时,多是三师姐带大的。
别看江岑溪欺负师侄徒孙,但是三师姐她可是不敢顶撞。
江岑溪脾气火暴,三师姐比她还火爆,最是能收拾江岑溪的一个。
“明知道我们在,还冒冒失失非得用这种禁术,你……”三师姐还要继续训斥,江岑溪却突然软了态度。
“师姐,其实伤口挺疼的……”
三师姐立即停止了训斥,看向莫辛凡:“小将军,我们应该去哪里?”
莫辛凡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随后道:“我带你们回国公府。”
几个人没有异议,回答道:“劳烦了。”
他们离开时,还有几名女将迅速赶来,显然是想前来支援的。
之前战况激烈,她们身上没有法力,根本无法靠近,停战了才立即赶来。
莫辛凡只能带着歉意道:“可能要劳烦几位善后了,若是有事情,尽可以推到小将军身上,他应该可以解决这个烂摊子,实在不行就推给国公爷或者国师。”
“是!”几名女将也没有废话,见江岑溪身受重伤,于是道,“今夜下都督已经和金吾卫产生了冲突,金吾卫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们会妥善处理。”
“好。”莫辛凡回应完,立即带人离开。
李承瑞带人赶来时,金吾卫正在跟几名女将周旋,显然到了要动手的程度。
李承瑞沉着脸走过来,低声道:“怎么?诸位也想将我召进宫去?我李家还有两位兄长在镇守边境,是不是也需要一道入宫被问话?”
李向渔和右卫发生了冲突,干脆被召进宫中问话。
现在这边出现了问题,金吾卫一直无法靠近,等到周遭寂静,进入此地却只看到几位女将,具体情况却是一问三不知,他们无法交差,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此刻李承瑞出现,这句话问得太过凌厉,明显是在升级矛盾。
若是真将李家的人都召进了宫中,那岂不是寒了万千将士的心?
他们都知道,李向渔就算进宫,也会被恭恭敬敬地对待,可这样升级矛盾,他们也是担待不起的。
几位金吾卫恭敬地行礼,李承瑞甚至没有看向他们,而是环视四周,目光在几处血迹的位置停留,开始担心江岑溪的安危。
他知道江岑溪绝非老道士的对手,在看到血迹时担忧更加浓烈。
却在这时传来马蹄声,以及马车声。
这么早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去上早朝的朝臣?
李承瑞回身看过去,却见一辆过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随后一名侍女挑帘,一名女子姿态雍容地走了出来。
女子明明已经年近四十,却因为保养得极好,面容白皙,五官大气从容,看得出她的美貌犹在。
她站在马车前端,静静地看着他们这边,目光扫过李承瑞等人。
李承瑞的心脏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收紧……
所有人在此刻行礼。
“见过长公主。”
*
琴嫣殿内。
皇后似乎刚刚梳洗过,头发仍旧披在肩头,乌黑的长发长及膝盖,赤着足走出来,白皙的脚柔弱无骨。
她身后的宫娥战战兢兢,只有一名面色如桃花般的宫娥敢跟在她的身后服侍。
皇后坐在铜镜前,凑近了镜面仔细端详自己的面容。
镜子里的女子有着绝色的容貌,就算已经三十余岁,仍旧有着少女才有的白嫩肌肤,眼角唇边不见一丝褶皱,白净到近乎病态。
却在这时,她扯开了自己的衣领,看到侧颈出现了道道撕裂般的红色痕迹。
她知道,她新的皮也支撑不住了,再过一段时日,这完美的皮囊会裂开,露出她的血肉来,渗出血染红身上的衣衫,会疼到她痉挛。
她一瞬间暴怒,伸手抓住身边宫娥的手腕:“还没抓来新的吗?”
宫娥像是早就料到了,于是低声回答:“师父他……似乎是被陵霄观来的仙师捉住了。”
“废物!一群废物!”
宫娥仍旧是温顺的模样,没有抬头,没有情绪,努力安抚皇后的情绪:“奴婢会为您调制药物,一切还需要等仙师离开长安才是,免得……”
“等什么?!还怕了她不成?”皇后几乎是咆哮出声,情绪近乎崩溃,“难道还要本宫经历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夜不能寐吗?!”
“奴婢会给您添安神香……”
“说过了,没有用!!!”
宫娥终于抬眸看向皇后,见到皇后近乎于魔化的血红瞳孔,因为努力瞪她,眼珠几乎要冲破皮肤,眼角破裂流出血来。
“奴婢去给您取药。”
皇后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快速扭头去看镜子,看到自己的模样再次惊叫出声,却因为张大了嘴巴,嘴角也产生了撕裂。
宫娥并未犹豫,双手掐诀,对皇后施展法术,让皇后陷入昏睡才得以控制情况。
随后她将皇后抱起,送到了床铺上,取出药物帮皇后涂抹,伤口很快复原。
她退到了一边,嫌弃地擦干净指尖的血迹,一阵无奈。
都是因为皇后的情绪时常崩溃,他们才不得不用出极端的法子,这样的情况下,会招惹到陵霄派的仙师也是必然。
这也要怪皇后贪心,不肯暴露自己的老态,所以只能寻妖来剥了妖的皮,覆盖在皇后的身上,可以让她保持美貌。
可皇后的身体逐渐撑不住了,最初几年换一次皮即可,可到现在一次只能支撑一个月。
如今看来,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皇后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动不动就发疯,逼得她的师父铤而走险,显然他老人家此刻也落到了江岑溪的手里。
她却还要守在皇后的身边。
长安城合适剥皮的妖不多,毕竟都是妖体,妖的审美本就和人不同,妖喜欢看起来很威风的模样,要么皮厚如盾,要么奇形怪状极为可怖。
这长安的女妖是难得合适的。
可他们若是捉到了女妖没有找到她们的“老巢”的话,她们会在当天清晨灰飞烟灭。
起初他们捉住了两个,剥了一个妖的皮,另外一个关押,可他们刚刚将皮覆在皇后的身上,另外一只妖便就此消散了,他们不由得懊恼了一阵。
后来他们意识到长安城还有这种女妖,于是千方百计地去寻,却遇到了江岑溪等人的阻拦。
费尽周折,他们又抓来了一只女妖,严刑拷问之下,女妖也只依稀说了一个“瓶身”二字,之后便什么也不说了。
也是熬到了清晨,女妖也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之间。
可皇后等不及了,她需要他们抓来很多女妖,并且找到她们能生活的“老巢”,一直在一处备着,让她知道之后还有皮可用才能安心,不然便会陷入疯魔的状态。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宫娥丢掉了手中染血的帕子,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皇后,心中思量着,要不要舍弃这个聒噪的女人……
她不想干了。
第98章 画中仙(二十六)居然有人敢惦记她小……
098
李承瑞的年纪也不大,对长公主没有什么印象。
还是其他人行礼,他才确认了长公主的身份,很快跟着行礼。
行礼结束,他本想着立即离开,去查看江岑溪的情况,却不想被长公主叫住。
“本宫瞧着,这长安似乎不太平,可否请小将军护送本宫去暂住之处?”长公主看着他,目光似有似无地看向他衣袖位置,又快速移开。
说来也怪,李承瑞不认识她,她却仿佛认识他似的。
尤其是长公主说话也很奇怪,明明听到动静知道这里危险,偏来他们这边,此刻却突然怕了?
李承瑞却不能质疑,很快道:“是。”
随后他骑着马到了长公主的队伍中,随行的几名将士也纷纷跟着一同。
长公主又回到了车厢中,声音从帘内传出来,轻轻柔柔:“敢问小将军,如今长安城是什么状况?”
“前些日子公主府和阁老府邸出现了妖邪,已被当场诛杀,仙师如今在长安城内搜查残余的妖邪,此处也刚经历过战斗,过些时日将会举办九天斋。”
“是很可怕的妖邪吗?”长公主仿佛受惊了般地问,还真有几分柔弱感。
如果不是在江岑溪提及她调查结果时,捎带着说了小妖介绍过的当年事,他真的想不到,这位长公主是会给人下药霸王硬上弓之人。
不过他没有什么波澜地一板一眼回答:“有些可怕,好在可控,仙师能够应对。”
“不知小将军能否一直护在本宫身边?”长公主又一次问道,语气意味深长。
“末将如今的任务是协助仙师平定祸乱,保护您的事情,末将的姐姐更合适,只不过她如今被召进宫中问话,待她出来,末将会传达此事。”
长公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之后再未言语。
一行人缓慢前行,最终到了长公主会暂时居住的府邸门前。
李承瑞的目光扫过那些箱子,猜测里面装着的恐怕是字画,不知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画中仙。
这时长公主走出马车,看向李承瑞抬起手,似乎是想李承瑞扶她下马车。
清晨的第一缕光撒下,柔和且澄澈,斜斜地洒在女子的发鬓上,发丝的尾端坠着金色光点,璀璨如万千星辰。
李承瑞的目光扫过那白皙娇嫩的手指,面容平静,并没有动。
他身边的刘喜一向很是有眼力,立即上前准备扶长公主,却见长公主巧妙地绕开了他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
“小将军,本宫很害怕,你能否去府内查看是否安全?”长公主又问。
李承瑞却未下马,而是拱手道:“末将也很担心,这就去请来国师或者其他方士一同前来查看。”
回答完,立即调转马头极其快速地离开。
其他将士也纷纷匆忙行礼,接着翻身上马跟着李承瑞离开。
长公主看着他们离开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很有趣。
她的目光看向搬运的工人,无需开口,身边的侍女立即叮嘱:“小心着些。”
吩咐完,她扶着长公主进入了府邸。
李承瑞一行人并未去寻国师,而是径直回了国公府,他知道此刻江岑溪在他的家里。
到了大门前,李承瑞几乎是飞身下马,接着飞也似地快步进入了府中。
刘喜等人并未跟进去,却偷偷低语了几句:“我怎么觉得长公主的态度有些奇怪……”
另外一人也是一脸的莫名:“长公主都能当小将军的娘了,这也不合适啊!”
之后他们也不敢多加议论,只是安排好马匹后等待安排。
长公主身在洛阳,长安城依旧有关于长公主的传说,谁不知道她身边面首不断?
不过这些面首皆是十六岁到二十二岁之间的文弱公子,没见长公主对身材高大的产生过兴趣,怎么突然盯上了他们小将军?
想不通。
真是想不通。
*
李承瑞快步进入了国公府,询问到江岑溪等人此刻歇脚的地方,没有一刻停留地前进。
他见门敞开着,一名大夫刚刚离开,便快步走了进去。
刚进屋就听到江岑溪说了一句:“手臂也可疼了……”
李承瑞心中一急,快步走进去,看到江岑溪躺在床上,便径直到了床边,握住了江岑溪纤细的手腕,查看上面的图案,接着不悦地说了一句:“这是什么?你用自己祭天了?”
“……”江岑溪看到突然出现的李承瑞,一时间没了言语。
李承瑞甚至有些生气,语气有些不受控制,就连安鹤眠的干扰都被清走了大半:“打不过你就跑呗,上次他们都跑了,咱们有什么不能跑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比他年轻,你还熬不死他?!”
随后他便听到了一声轻咳,他觉得声音熟悉,扭头却看到自己的母亲站在一边。
国公夫人眼神示意,他才看向旁边,不远处还站着一名中年男子,圆桌边也坐着一名女子。
在李承瑞错愕的功夫,国公夫人低声道:“你先松开仙师。”
“哦。”李承瑞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
江岑溪还在一边小声跟他说:“我师兄和师姐来了。”
李承瑞一瞬间紧张起来,起身行礼:“晚辈李承瑞,见过两位仙师。”
七师兄显然是性格极好的,声音也极为温和:“是小师妹的朋友啊,不必多礼。”
三师姐却在打量李承瑞,横竖看着不顺眼似的,一脸自家白菜被人惦记了的不悦,沉默着没说话。
七师兄今年三十多岁,是和江岑溪年纪最相近的一位师兄。
三师姐则是将近五十岁的年纪,脸上有着些许皱纹,法令纹尤其明显,会显得更凶一些。
此时这般抿着嘴唇不说话,一直打量李承瑞,让李承瑞很是不安。
张天师收徒一向极为负责认真,都是亲自教导,所以每个徒弟的年纪都有些差距,每个都会重点培养几年。
后来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决定不再收徒,却意外遇到了江岑溪,实在疼惜,于是破例收徒。
张天师平日里教江岑溪法术居多,日常却都是三师姐在带着江岑溪。以至于三师姐扮演着如同江岑溪的母亲一般,和江岑溪
的感情最深。
这也使得她看李承瑞最是不顺眼。
这小子心思都要写在脑门上了,她若是看不出,可真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好在七师兄很快帮李承瑞解围:“小将军也奔波了一整日吧?”
“嗯,晚辈刚刚画好了一张图,画中仙已经进入其中,特意专程带来交给仙师。”
“哦,这样,交给我即可。”七师兄说着走过来。
李承瑞立即从自己的袖子中取画出来,双手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七师兄展开画卷,跟三师姐一同查看,三师姐才被吸引了注意力,一同研究起来。
三师姐感叹道:“画中人物成仙……这安家人确实有些能耐。”
“没错。”
李承瑞在这时偷偷回头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躺得规规矩矩的,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李承瑞,于是她对李承瑞招了招手。
李承瑞立即俯下身去。
江岑溪小声道:“我故意说疼跟我师姐撒娇呢,不然她该骂我莽撞了,你不用担心。”
“哦……”李承瑞这般回应时,心中却在想,江岑溪也会撒娇?
真是稀奇。
她是不是只对自己的师兄师姐撒娇?
别人都没机会看到了吧?
他们两个人当着其他人的面有这种小动作,又引得三师姐看他们好几眼。
国公夫人在此刻走过来跟李承瑞介绍情况:“我们请了太医来看,小仙师的确受了一些伤,好在没有太过致命的,休养一阵即可。两位仙师给了小仙师丹药,她服用后也觉得好了许多。”
“嗯,我知道了,我姐她……”
“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爹已经进宫了。”
“嗯。”
“我在途中遇到了长公主。”李承瑞又将自己遇到长公主,又找借口离开的事情说了一遍。
七师兄很快起身,询问:“你怀疑那些画卷中还有画中仙?”
“没错,妖道们捉画中仙定然有什么意图,并且很急。按照画中仙不在天亮回图便会灰飞烟灭的规律,前面被抓的画中仙多半已经不在了,他们还需要新的画中仙,所以我们还是得护住一些。”
“好,我会伪装成江湖方士和莫小将军一同去查看。”
“嗯,劳烦仙师了。”
七师兄很快走出了房间,找到了在走廊里打瞌睡的莫辛凡,招呼了一声:“走吧,需要完成任务。”
莫辛凡立即起身跟着七师兄离开,心中不由得震惊。
修仙之人果然厉害,他熬了一夜困得不行,几位仙师仿佛没有什么大事。
三师姐则是招呼李承瑞:“小将军,到我身前来。”
李承瑞立即走了过去,眼睛还在偷偷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继续装睡,显然在三师姐面前她也管不了李承瑞。
三师姐先是握住了李承瑞的手腕,探查了一番,随后点评:“有些资质,不过不如小莫。”
这是在看他适不适合修炼?
他竟然不如莫辛凡?!
不过三师姐又很快捏了捏他的骨骼,又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几圈,最后评价道:“倒是个练武的好体魄,难怪年纪轻轻就颇负盛名。”
“多谢仙师赞赏。”
“没赞赏,光能习武有什么用?”
“哦……”李承瑞有一瞬间的委屈。
江岑溪终于忍不住了:“师姐,你欺负他干什么?”
“哪里欺负了?说句实话罢了,你还护上了?!”三师姐当即怒声质问。
“不是……他又不是咱们师门的人,你点评他这个做什么?”
“哼,看看罢了。”三师姐又看了看李承瑞,拉过李承瑞,手指搭在了李承瑞的脉门上。
李承瑞不解,却还是很顺从地站得笔直。
三师姐探着脉,又看了看李承瑞的模样,很快又甩开了李承瑞的手:“我会照顾她,不用小将军担心。”
国公夫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即客气地道:“那我们便不再打扰了。”
李承瑞仍旧担心江岑溪,也不知他昨日离开后是什么情形,还想再问几句,可他硬是被母亲拽走了。
等李承瑞走了,三师姐才在心中盘算起来。
初见此事,三师姐内心很是抵触,似乎很难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内心的第一想法是,居然有人敢惦记她小师妹!
可细一想,江岑溪也十九岁了,感情真的发生了,他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这小伙子家世背景的确不错,人也端正,身体底子不错,尤其是模样生得好,让三师姐一腔愤怒,在看到他面孔时散了三分。
她特意探了一把,这小子应该没有通房,近期也没有房事,算是干净。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在萌芽时阻拦。
纠结许久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罢了,由着他们自己决定吧。
再说小师妹是她带大的,缺根筋的程度她知晓,说不定人家男孩子都死心好几次了,她都没开窍呢。
她也是多余担心。
第99章 画中仙(二十七)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099
李承瑞心里一直惦记着江岑溪的事情。
他也一夜没睡,夜里画完画,便马不停蹄地出来寻江岑溪。
如今回了国公府,他知晓一切事宜已不必他过于担心,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一觉。
醒来后他打听到三师姐在傍晚也去休息了,如今是侍女在照顾江岑溪,当即起身去了江岑溪的住处。
接待客人的院落距离他的院落有些距离,明明是在自己家,他还是作贼心虚般地纵着轻功过去。
到了院落里,他轻盈地落地,先是左右看了看,随后到门前轻叩房门。
侍女很快从里间打开房门,他立即对侍女比量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将她拽出来,自己走了进去。
侍女很慌,还当自己撞见府中小少爷夜会仙师的事情了,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
这时房门再次打开一条缝隙,李承瑞在里间低声道:“我照顾仙师,你休息去吧。”
“可是……”侍女有些犹豫。
“放心吧,我比你会照顾她。”在这一点上他十分自信,他可是被随跃附身过的人。
侍女最终还是同意了,点了点头,甚是不安地离开。
李承瑞回到了房中,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床边。
江岑溪每次拼尽全力斗法之后,都会这般休息个一两日,陷入重度的昏睡中。
醒来后,很快又能恢复精神。
这期间,以前是邱白抽空会照顾江岑溪一会,多半是放任江岑溪独自一个人安睡。
这次李承瑞尤其担心,便忍不住过来了。
因为江岑溪在休息,之前的侍女只留了一盏灯,还放在稍远的地方。
他坐在床边时,只能凭借昏暗的光看到江岑溪的睡颜。
在他的记忆里,江岑溪一向是盛气凌人的,明明是素雅的相貌,却一身的傲骨,谁也不服似的。
在沉睡时,江岑溪难得的乖巧,闭着双眼,睡得安静,因为同是练家子所以呼吸很轻。
他静静地盯着江岑溪的脸颊看。
其实江岑溪的眉眼很是柔和,只是她的眼神太过倔强,会让人忽略这一点。
这般柔和的曲线,鼻梁算不得非常挺,有着自然的弧度,鼻子窄窄的,鼻头更是小巧。
她的唇瓣看起来不薄不厚,颜色淡粉,睡觉时竟然显得肉嘟嘟的……
他很快回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个劲儿地盯着人家的嘴唇看什么?
登徒子。
想是这样想,他还是轻轻地握住了江岑溪的手腕,去看她手臂内侧的图案,仔细盯着看,很想看看有没有愈合一些。
越看他的眉头蹙得越厉害,明明是割在江岑溪的手臂上,他却跟着疼起来了似的。
是不是药粉撒得不够?
两位仙师比独孤贺道行高,药粉定然比独孤贺的还好些吧?
也不一定,独孤贺身边有的是天材地宝,估计用的计量比仙师的多?
看了一会伤口,他又注意到江岑溪的肩膀位置包裹得最严实,应该是那里受了伤。
他很想看看伤得重不重,可那个位置他不方便扯开江岑溪的衣服看,最终还是作罢。
回过神来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握着江岑溪的手腕。
他不自觉地吞咽,然后微微移动手的位置,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搭在江岑溪的手心,见江岑溪没醒,便又放上了一根。
直到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她的手心中,他才极轻地握住了江岑溪的手。
狂乱的心跳又来了。
温热从两个人握着的手心传来,迅速侵占李承瑞的全身。
逐渐地,手指开始发烫,他却不愿意松开手。
一边被炙热和心跳攻击得头晕目眩,一边又因为能偷偷握到江岑溪的手而心中狂喜不已。
他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脸,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也能挡住自己绯红的脸颊。
觉得自己好
一些了,他才移动了挡脸的位置,露出眼睛看向江岑溪。
他还记得初见江岑溪时,他内心虽然觉得这女冠长得不错,可是那张脸的表情实在太臭,眼中还是对他不加遮掩的鄙夷之意,他对她的初印象极其不好。
可如今看着江岑溪时却在想,她这么厉害,当然有骄傲的资本。
她长得这般好看,臭脸的时候居然也别有味道,脸臭得很讨人喜欢。
最近江岑溪看他时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是那种“看杂碎”一般的傲视目光。
可莫名地,他想起江岑溪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目光时,心口又猛地一跳。
他竟然觉得那种眼神很带劲儿。
他甚至在心里暗骂,李承瑞你真是个贱皮子。
在这时,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慢慢地收回了手,目光看向门口。
发出声音的人并没有立即靠近,而是有所犹豫。
难道是之前的侍女回来了?
这时门外的人轻轻叩门,他怕吵醒了江岑溪,很快起身走到门口,低声道:“之后我会照顾,你回去吧。”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叩门。
李承瑞觉得疑惑,思量了一会退后了一步,在屋中巡视一圈后,走到了窗户前,拔出横刀割开窗纸朝外看去。
门口站着的并非侍女,而是一道陌生的女子身影。
女子穿着一身暗紫色长裙,发鬓梳得极为华贵,看得出她身份极其尊贵,不然不敢有这种扮相。
这种身份的人,为什么会在夜里出现在他国公府?
而且他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的侧脸看着有些眼熟?
在李承瑞疑惑之时,那道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对。
仅仅一眼,李承瑞便觉得身体一僵,像是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彻骨的寒意蔓延,让他通体发寒。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无法移动,朝下看了看自己僵直的身体,是真的无法移动。
再一抬眼,那个女人已经到了窗前,站在那个小洞前,在外侧凑近了朝里看。
在李承瑞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极大,努力看着屋子里。
李承瑞努力运功动用自身内力,终于破除了定身之法,用手中横刀朝着那只眼睛便刺了出去!
女子很快躲开,站在窗外阴恻恻地笑,还在蛊惑一般地开口:“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想我吗?是我啊……是我啊……”
只是这语气似笑非笑,还带着些许癫狂,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李承瑞强行移动身体的代价便是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痛,可他顾不得了,此刻只有他能保护江岑溪。
他的手中握住横刀,快步到了床边,在江岑溪的包里翻找。
这时拂尘蹦蹦跳跳地到了李承瑞身前。
他们之间也有着一段时间供奉的情谊,拂尘对李承瑞的印象不错,并未阻止他翻江岑溪的包。
在李承瑞取出一张符箓后他给拂尘展示,他问:“这个能用吗?”
拂尘开始旋转身体,一瞬间绽放成一朵蘑菇。
李承瑞又取出一张:“这个呢?”
旋转。
“这个?”
继续旋转。
问到第五张时,拂尘终于敲了一下李承瑞的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符箓。
李承瑞拿着符箓回身,正要用符,便看到之前窗纸的缝隙里钻进来许多头发,密密麻麻爬山虎般地蔓延,甚至已经延伸到李承瑞的脚下。
李承瑞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快速过去,将符箓贴在了头发上,不知这算不算用了符箓。
最后他干脆拿着拂尘对符箓一点,符箓终于发挥了作用,将头发燃烧殆尽,还能不伤及屋中的家具和其他窗纸。
女子不死心,再次将眼睛凑近了朝屋中看,那眼珠滴溜溜乱转,几乎要瞪出眼眶,看得李承瑞头皮发麻。
看到李承瑞和江岑溪的身影,女子陷入了癫狂:“我也是公主啊!为何你只爱她?!为什么?!”
这个时候李承瑞终于想起来,他为什么觉得门口女子的身影熟悉了。
她长得和今日见到的长公主很像,只是此刻的形态是长公主年轻时的模样,眉眼还有着稚嫩,而非白日里的姿态优雅。
这一回李承瑞已经不去问了,只是挨个符箓翻看,寻找到江岑溪曾经给过他的那个图案的符箓,贴在了横刀的刀柄上,接着再一次朝着那只眼睛刺过去。
女子显然没想到李承瑞居然真的能刺中她,眼睛突然被横刀刺中,她陷入了癫狂的状态,疯狂地大叫,痛苦地呻吟。
不久后,李承瑞的横刀掉落在地,外面的女子消失不见。
这时的李承瑞不敢再去从小孔偷看,也不敢开窗,只能捡起横刀认真去听。
他开始庆幸,幸好此刻守在床边的是他,不然方才的小侍女恐怕无法应对。
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可能是他吸引来的那女子,女子显然是在跟安鹤眠说话。
这时外门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接着三师姐破门而入。
她急匆匆地赶来,看到李承瑞站在屋中握着横刀的模样,又看了看还在床上安睡的江岑溪。
李承瑞的心中咯噔一下,偷偷来看江岑溪,就这样被抓包了。
好在三师姐没多问,只是道:“劳烦小将军与我说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李承瑞很是心虚,于是站得规规矩矩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三师姐听得眉头紧锁:“你是说,那女子的身影是年轻的长公主?你刺中了她的眼睛?”
“是。”
“你现在派人去探查,今日到达的长公主是不是突然瞎了一只眼睛,我就能确定这妖邪的身份了。”三师姐语气如常地说道。
李承瑞一惊:“我刚才的攻击可能会攻击到长公主本人?”
“若是我猜测的那样,我可以回答你,会。”
“我……突然想明白安鹤眠为何不画真人了。”李承瑞很快想通了这些,于是快速说道,“不瞒您,我身上还有其他秘密,之前的经过来不及说,我从安鹤眠说起。”
李承瑞将西梦国执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三师姐,最后补充:“我担心的是,我最初展示画技的时候,曾经画了一幅小仙师的画像,这会不会出事?”
这也是他此刻最担心的事情,他怕因为自己的无意之举,会给江岑溪引来什么祸患。
“画像拿来我看看。”
李承瑞立即打开江岑溪的小包,他刚才翻符箓时看到了,很快拿了出来递给了三师姐。
三师姐手指触碰过画卷后,表情没有变化,却很快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在画上封了一道符。
很显然,李承瑞的担忧是成立的。
幸好他想到得及时,他画的这幅画像里的人也老实,没有召唤,它不敢擅自出现行动。
在它还未现身之时,它便被三师姐封印了。
随后三师姐用极为沉重的语气道:“尚且不知道施展这种法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今后你也莫要画真人。”
李承瑞回答得恭敬:“晚辈知道了。”
三师姐内心却有些忐忑,这其实也算
得上是巫术,而且歹毒至极。
和扎小人类似,但那种尚且需要本人的生辰八字或者一缕头发。
李承瑞只需要画出一个人的画像,随后将画像里的人召出来,杀死那缕画魂,即可杀死本人。
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三师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李承瑞:“你也该思考,为何西梦的亡魂会选中你。而且安鹤眠有这样的能耐,却只画了长公主,长公主如今还安然无事,其中也有蹊跷。你可以感知,安鹤眠是善良的人吗?”
李承瑞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所以施展此术的代价,你自己想吧。”
第100章 画中仙(二十八)江岑溪甚至不需要仔……
100
第二日国公府果然收到了消息,长公主出事了。
听说是昨天夜里长公主正在睡着,突然尖叫出声,侍女们匆匆赶紧去后,发现她莫名地瞎了一只眼睛。
昨天夜里便已经宣了太医,可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最终长公主这边的人寻到了国师府,国公府是最后得到的消息。
这还是他们一直在留心,才能得知消息及时赶过去。
李承瑞过去时,长公主这边多有责怪之意。
他到达地点看到门口颇为热闹,停了许多马车。
他通报了一声后顺利进入,进去后便看到了太子出现在院落里,他立即行礼。
“李小将军,你请的江湖方士是不是江湖骗子?”太子劈头盖脸,第一句话便是兴师问罪。
前一日七师兄和莫辛凡来过他们府上,到处看过之后,在他们的画卷前逗留了很久。
他们还当这江湖方士有些能耐,却也没能看到府中蹊跷之处,硬是让长公主在当天夜里便遭受到了伤害。
他们甚至想治罪。
李承瑞因为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在见到太子时心中产生了些许怀疑。
太子是圣人的独子,才德方面未曾听说过什么赞扬之声,在拉帮结派方面倒是很有心得。
很可惜,国公府不在太子拉拢的范围内。
拉拢旁人圣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拉拢军队那就等着被圣人收拾吧,显然太子虽无才无德,却不傻。
李承瑞此刻只能恭恭敬敬地回答,可回答的内容却极为不客气:“我请的,自然是有能力之人。他觉得没问题,这里便是没有问题。”
太子没想到李承瑞的态度会如此强硬,不悦地道:“可这府邸昨日出了事。”
李承瑞自然知道,此事因他而起,他却不能主动承认,只能说道:“所以问题恐怕不是出在府上。我听闻公主府出事时,三公主便曾经见过年轻的长公主现身,不知三公主可知自己有……”
李承瑞的话尚未说完,长公主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就算昨夜经历了风波,受到了惊吓,还瞎了眼,她此刻仍旧是傲然的模样,没有丢失皇家的风范。
她的一只眼睛被缠着绑带,只用一只眼睛冷傲地看向李承瑞,低声问:“在公主府看到本宫是什么情况?”
李承瑞没有抬头,而是将三公主曾经看到的画面讲给长公主以及太子听。
太子听完有些迟疑:“这不就是她被妖邪附身后产生的幻想?姑姑曾经在公主府居住,才会联想到姑姑。”
长公主并未理会太子,而是冷声继续询问:“你说,她看到的是本宫年轻的样子?”
这一点李承瑞可以准确地回答,毕竟他也见到了,于是说道:“没错,看上去十几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暗紫色长裙,头上佩戴着华丽的发饰,好像是飞鸟展翅的图样。”
谁知李承瑞说完,长公主竟然笑出声来,越笑越夸张,甚至有些癫狂。
起初她也不甚在意,可听到衣服和发饰的模样,便知道这并非幻想,而是她真的有这一套这样的衣服和首饰,且未曾穿给旁人看过。
太子看着她的模样也有些惊慌,猜测是她太过气恼,有些疯魔了。
长公主招了招手,随后来了一群人为她搬来椅子,她斜倚着坐下,目光扫过李承瑞,又一次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猜测此次长安城出现的妖邪,是画中出来的妖物,所以让我带来这么多画卷?”
“没错。”
“这画中妖邪的模样,还有年轻的本宫?”
“是的。”
“美吗?”长公主突然问。
李承瑞一怔,似乎不懂这句话中的意思。
长公主再次用极其慵懒的腔调询问:“那些妖邪美吗?”
“美。”李承瑞如实回答,毕竟她们皆是可以震惊众人的美貌。
“年轻的本宫呢?”
“与您一样。”
长公主居然有些不悦似的,轻哼了一声:“哼。”
太子似乎知道了她的意思,当即说道:“那些妖邪的美貌怎能与您相提并论?他们习武之人就是木讷。”
长公主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本宫受惊了,不敢住在这里,别的地方也不安全,我要住进你们国公府,安排去吧。”
李承瑞似乎不想答应,这听起来太过荒唐,怎么可能答应?
可太子已经去安排了。
李承瑞在此刻说不上话,只能回去求助。
出去不久他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独孤贺主动询问:“事情如何了?”
李承瑞压低声音回问:“仙师他?”
“安排稳妥了老朽才过来的。”
“好,情况不太妙,我有事情需要解决,先回府一趟。”
“去吧,老朽怕是会被刁难几句,不过问题不大。”
“嗯。”
*
传消息的人比李承瑞还快一些。
他回到府里时,长公主要住在国公府的消息已经传来了,且不容拒绝。
这位长公主一向蛮横,早期就颇为出名,只是她离开长安后,让不少人忘却了她当年的荒唐。
如今她回到了长安,做出什么来都不稀奇。
而且现在长安城大乱,在处处充斥着不安,不少百姓都想要逃离的时期,这种事情已经无法吸引旁人的注意,甚至成了小事。
李承瑞看着府里忙碌的模样,突然一阵不受控制的烦躁。
他知道,安鹤眠在见到长公主后,得知长公主居然要住在国公府,便开始产生了异样的情绪,这种情绪甚至让李承瑞的表情也变得阴沉。
逐渐浓郁到他无法控制的程度。
这时有侍女来传话:“小将军,国公爷唤您过去。”
“嗯。”他声音低沉地回应后,沉着脸去了国公爷的书房,进去后便看到了父亲严肃的脸。
国公爷乃是在战场拼杀多年的武将,本就不怒自威,此刻忍着怒火打量人的模样,不少人见到都会不受控制地产生恐惧。
偏此刻的李承瑞仍旧是淡然从容的模样,如常地进去。
“你们最近究竟在做什么?你和莫辛凡奇奇怪怪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你姐卷进去了?!”国公爷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的怒气,见到李承瑞后彻底发泄了出来。
“宫里不放人?”
“说是被皇后留下一同用膳了,可皇后何时与我们李家人亲近过?”
李承瑞垂下眼眸没回答,心中也是一阵沉重。
他似乎应该跟江岑溪他们商量一下,该如何扭转如今的局面了,总是这般被动不是办法。
国公爷见李承瑞沉默,当即大手一拍:“还不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国公府都被牵扯了进去,你若是不说清楚,我怎么给你解决烂摊子?!”
李承瑞此刻正在烦闷,甚至有种“世界和我一切毁灭吧”的冲动。
国公爷在他面前这般暴躁,引得他一阵烦闷:“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国公爷:“……”
刚才这小子说了什么?!
李承瑞走进去在他的不远处坐下,甚至很是优雅地伸手去端茶杯,同时说道:“大呼小叫解决不了问题,
态度放恭敬点我可以考虑告诉你详细。”
“你、你……”国公爷看着李承瑞的态度,听着他说出来的话,第一次被气得不轻。
*
江岑溪在床上躺得浑身难受。
她也是在第二天醒来才得知昨天晚上发生了事情,可她睡得太沉了,完全不知情。
她起身朝外走,想去审问被关押的老道士,刚巧看到了院子里的混乱。
国公夫人走得匆忙,完全没有时间理会她。
她只能拽住了一名侍女询问:“发生了何事?”
“哎呀,先是说长公主要住进我们国公府来,紧接着就是国公爷跟小将军吵了起来,都请家法了!好些年没见国公爷这么愤怒了。”
江岑溪甚至不需要仔细想,便猜到是安鹤眠的执念惹祸了。
她当即也跟着这群人匆匆地到了书房,这里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国公爷动了家法,打算打死李承瑞这个不孝子。
国公夫人努力阻拦,也是好话说尽。
江岑溪到时,刚巧看到李承瑞在屋中站得笔直,微微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国公爷,甚至勾起嘴角冷笑:“有能耐你就打死我。”
别说别人了,江岑溪看到这一幕都倒吸一口凉气。
“有误会!”江岑溪赶紧过来阻拦。
可此刻国公爷正在气头上,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江岑溪到来,他也是习武之人,盛怒之下力气出奇的大,江岑溪为了拉住国公爷甚至扯到了肩胛骨处的伤口。
原本李承瑞没有反抗,见到江岑溪疼得直蹙眉,竟然伸手握住了家法,接着将江岑溪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小子!”国公爷见到李承瑞的举动怒吼出声。
“有误会!”江岑溪再次出现阻拦,只能在李承瑞身后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指来。
偏李承瑞还在添油加醋:“别管他,别扯到你的伤。”
国公爷继续怒骂:“你这竖子,已经不认我这个爹了是吗?!”
“停!”江岑溪只能提高自己的音量,随后对国公爷道:“您是他爹,看不出来他被人附身了吗?”
国公爷终于停住了,连国公夫人都是一脸的惊愕,夫妻二人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许久没有做出回应。
江岑溪见局面终于被控制住了,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让侍女们走远些,我和你们详细说。”
国公夫人执行力很强,很快便遣散了其他的人,还顺带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让书房不会显得太混乱。
接着哄着自己的夫君先坐下:“你怎么动这么大的火气?有话不能好好说?”
倔老头终于没了大半火气,闷闷地坐下。
与此同时江岑溪回身,推着李承瑞在一边坐下,同时小声叮嘱:“你老实些,不要乱说话,听到了吗?”
李承瑞只是沉默地点头,随后看向她的伤口。
她摆了摆手:“伤口没事。”
“嗯。”
场面平缓下来。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我最初和小将军不和,甚至不想同行,是小将军突然被执念缠身,我们才不得不一直同行,平乱的同时解决小将军身上的问题……”江岑溪条理清晰地讲述了他们一路以来遇到的事情,以及李承瑞会被执念干扰的事情。
“第一个执念是女子,会影响他的神态,好在可以控制。第二个是男子,且执念的主人很聪明,善于伪装,倒是没有什么异常。这回的执念有些棘手,他的情绪太过浓郁,对小将军的影响也是最严重的。”
她为了这二位能更快相信且理解,取出了五岳真形镜,放在了李承瑞的身边。
镜子里很快出现了李承瑞委屈的脸,随后是他微微发颤的声音:“我……我都好些年没挨过打了!”
国公爷看到镜子甚至起身,凑到了镜子前仔细去看,显然觉得镜子里的人能说话太过离奇。
可他还是表情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地解释:“为父也不知道此事……”
“您也不想想,我能说出那种话吗?”李承瑞盯着国公爷看,还真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模样。
国公爷有些尴尬,很快退回去重新坐好,接着很关心地问:“真的没办法彻底解决吗?”
江岑溪认真地回答:“我也在思考执念的触发条件是什么,为什么有的时候好好的,有的时候却突然出现。我初步猜测,是小将军靠近执念的所在地,就会出现执念出现。”
镜子里的李承瑞也跟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同时看着这割裂的画面。
李承瑞的身体正端着茶杯,用杯盖拨弄着茶叶,模样慢条斯理,看起来仿佛极有气质,又文质彬彬。
镜子里的李承瑞则是委屈的同时在跟着思考,还时不时幽怨地看国公爷一眼,敢怒不敢言的,显然这才是他们儿子本来的模样。
国公爷只能迅速转移话题:“那眼下是什么情况?”
江岑溪对待他们二人态度算得上恭敬,耐心回答:“这恐怕得提起柳寺正之前秘密办的案子,原本不方便提及,可如今情况,怕是圣人也被控制住了,也许需要国公府协助,你们可愿一听?”
“挟持圣人?!”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国公爷岂能冷静?
“您先冷静,且听我们说完。”
国公爷立即正了自己的神色,道:“但说无妨。”
“案子主要分两个,一个是圣人想让柳寺正暗暗调查皇后的身份,他怀疑皇后不是真正的尚书令女儿。”江岑溪说完,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同时看向对方。
这简直是一个可怕的猜想,如果皇后的身份作假,那牵扯极多。
难不成是尚书令寻了一民间美貌女子冒充嫡女?
还是说有人顶替了原本女儿的身份,进了宫,还成了皇后?
江岑溪接着说了下去:“第二个是,圣人怀疑太子不是他的亲生子嗣。”
听到这句话,国公爷险些没坐稳。
他甚至一瞬间面无血色。
圣人子嗣单薄,公主的确有几位,但皇子却只有太子一人。
如果太子并非亲生,那皇家子嗣该面临怎样的窘境?
以圣人如今的身体,还能及时诞下皇子吗?
如果不能,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我们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我进入长安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公主府的事情,尚且没处理完,阁老府又出了问题。我们刚缓过来神,想要先解决画中仙的事情,可都被人干预打乱,甚至动用了金吾卫。
“在阁老府出事后,圣人的态度不是清查此事,而是连同之前调查的事情也一同放弃,急于让我快些举办完九天斋后离开,让我们怀疑圣人已经被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