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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重影纷纷(七)这个事情还能联系到西……


    邱白再胆小,也是一个捉妖师。


    在她的师兄出事后她独自闯荡江湖多年,也算是有些经验,面对这种情况她当即双手掐诀,口中默念着什么,一个困妖阵正在逐步形成。


    不和这些妖物对视,便不会被迷惑。


    若是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便困住它们一时片刻,短时间内杀不了它们就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保命要紧。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


    赚有命花的银子才是真理。


    这两个妖物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且不正面跟邱白对抗,在困妖阵尚未成型之前便带着尸身逃离。


    邱白也在这一刻有了些许底气,至少认定这些妖物实力也不强,不然不会这般轻易逃离,当即低喝了一声:“江岑溪,李承瑞!”


    接着便追了出去。


    在她追出去的同时,便听到了王虎家中的动静,显然这二人耳力极佳,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之后有人相助,邱白更有信心,竟追得寸步不离。


    一路飞檐走壁,在她即将跃下一个房檐时,身侧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猛地推了她一下。


    她错愕不已,她跟踪时也是聚精会神,未曾见到她身侧之前有什么身影,这身影是如何凭空冒出来的?


    她扭过头看向黑影,尚且未能看清轮廓,便对上了一双圆睁的眼睛。


    仅仅是一瞬,她想要调整身体下坠的姿势已经来不及。


    原本下方是夯实的土地,却突然变成了黝黑的万丈深渊,她竟一时间找不到落脚点。


    而深渊之中伸出了成百上千的手来,有些甚至算不得是手,而是残肢断臂,断指或手被劈成两半的,流着殷红的血,想要将她抓进深渊去。


    邱白感叹时都是咬牙切齿的语气:“有些道行啊!可姑奶奶我最是惜命。”


    她当即手指抹过九心玲珑塔,召唤出不咕来。


    不咕低喝了一声后,两只爪子拽着邱白努力朝上飞,远离这一处深渊。


    江岑溪和李承瑞来时刚巧看到这一幕。


    只见邱白只是要从屋檐上跳下去的距离,硬是召唤出了不咕抓着她往上飞。


    不咕身材肥硕,自己飞已经不容易了,还抓着一个她,飞得格外吃力。


    李承瑞看得直于心不忍:“那么矮的一间房子,为难一只那么肥的鸟干什么呢?”


    江岑溪却意识到了不对:“她中了幻术!”


    说着祭出一道符咒,直贴邱白的眉心。


    本以为可以破除邱白的幻术,没承想这番插手后,竟然是带着他们二人一同进入幻术之中。


    万丈深渊出现在他们三个人的脚下,那朝外伸的手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地往外冒,越来越密集,起伏着朝他们抓着,看得人一阵恶心。


    李承瑞后悔自己刚才的嘲讽了,朝着邱白喊着问:“胖鸟可以带三个人吗?”


    邱白知道不咕肯定是带不了三个人的,却还是喊着回应:“它是猫头鹰!”


    李承瑞的身体迅速下坠,竟要抓住壁上的一只手固定身体:“什么时候了还咬文嚼字?”


    “这叫咬文嚼字吗?这叫纠正物种!”


    反驳归反驳,邱白还真的认真思考了对策:“我还有一只小鸟!”


    和血淋淋的手牵手成功的李承瑞心中一喜:“能拽住我们二人?”


    “不能,能让你们掉下去得慢一点。”邱白说完,还不忘记补充,“是拳头大的小鸟,也就慢一点点。”


    “我也别难为这小家伙了。”李承瑞这边真是焦头烂额,低头去看其他的手,嫌弃得不行:“诶诶诶,摸哪呢?啧,怎么还掐我大腿?!”


    这时江岑溪蹲在引风上,朝着李承瑞缓缓移动:“你再撑会,我快到了。”


    李承瑞看向江岑溪的方向,观察着她的移动速度,沉默了一会才道:“神仙奶奶,按照你过来的速度,等你到的时候我都和这只手成好朋友了。”


    江岑溪只能解释:“引风不是可以御物的法器。”


    李承瑞也知道急不得,于是有心情去问引风:“风哥,是我平日里的瑞水孝敬得不够吗?以后给你加量。”


    江岑溪也急得不行,不悦地骂了他一句:“少废话!”


    好在不用等江岑溪去到李承瑞身边,这幻阵便自己散了。


    幻阵散了之后,三个人的姿态很是尴尬。


    邱白还被不咕拽着,努力朝上飞着,其实邱白的脚尖距离地面就两拳的距离。


    在幻阵消失后,她朝地面看了看,最后独自干巴巴地落地,还踩了踩地面才放心。


    李承瑞则是躺在地面上,拽着几根杂草做着垂死挣扎状。


    江岑溪蹲在拂尘上,距离地面也只有半身高的距离,却展现了传说中御物飞行的架势,活像是想起飞却失败了。


    李承瑞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看到他的样子,才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江岑溪也跟着跃下拂尘,拿起引风擦了擦拂尘的柄,努力保持镇定。


    邱白见她追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只能放弃追赶,和另外两个人说起了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


    李承瑞听得目瞪口呆,随后感叹:“你就算跟着进屋了,也是你第一个遇到它们。”


    “别提了……”邱白也十分愤慨。


    江岑溪却在认真思考:“也就是说,昨天夜里你并没有听错,的确是有东西在啃食尸体。它们有些头脑,知道在窝棚上有家禽的臭味可以隐藏些许尸体的味道,才选择这个地方。


    “那几头猪可能真的吃过人肉,应该是那妖物啃食时有碎肉掉落其中,被它们吃掉了。”


    邱白跟着说道:“没错,它们还有些脑子,知道用幻术拖延住我们。”


    江岑溪声音也是越来越低沉:“就是不知道,它们是见我们彻底追不上了就此收手,还是法力不足以长期维持幻术。”


    若是前者,就有些聪明得过头了。


    李承瑞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疑惑掐自己腿的也是杂草吗?


    与此同时他看向邱白,道:“你看过那个人头,可能认出其身份?”


    邱白是真的不想回忆那个画面,真的又恶心又可怕。


    那妖物的牙齿也是真好,头骨居然也能咬得开,还咬得像甘蔗一样轻易,把人头当脆骨吃了?


    她又想起白天看过的稻草人,细细回忆,道:“我在白天特意看过那家人门口的两个稻草人,是一男一女,晚间女子的稻草人还在,男子的稻草人消失不见了。那个尸体的脸……和那男稻草人的很像!”


    她只能说很像,毕竟稻草人是完整且平和的面容,那尸体却是半个头以及狰狞的面容。


    李承瑞重新握紧横刀:“我们现在去那家人家中看一看?”


    江岑溪却摇头否决了:“如果我们去了,那个


    男人说不定正好整以暇地等着我们呢,再聪明一点,还会着急村民一同赶我们出村,一会我们回去看看门口的稻草人还在不在就是了。”


    邱白似乎也是这个想法,于是看向江岑溪:“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嗯。”江岑溪很快点头承认,“我原本觉得这个村子里很多都是顽固的人,有些排外。现在看来,其中有一部分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邱白想到这里也是一脸的难以忍受模样:“所以这些替身稻草人并非真的帮主人挡灾,而是在主人发生劫难后,代替主人继续活下去,还会变得更好,比如脾气变好了之类的。”


    江岑溪却很快否认了:“不是这么简单的,如果有些主人一直没有遇到劫难,但是替身稻草人等不及了呢?如果我没猜错……稻草人如果吃了主人,就可以代替主人活下去。


    “它们很擅长伪装,和主人没什么两样,身边的至亲都未能发现端倪,以至于这么久了都没被发现过,或者被怀疑过。它们还很会善后,血迹都可以清理得很干净。”


    李承瑞听到这里做了一个深呼吸,面上的担忧之意越发明显:“我更担心我的部下了,若是遇到匪徒他们肯定一个打十个,可是遇到这么邪性的东西,就算是我都满地打滚,更何况他们了。”


    江岑溪对他伸出手,摊开手心:“可有他们身上的东西?”


    李承瑞猜到她应该是要动用什么法术,快速拿出了他们最后的纸条,递给了江岑溪:“这是他们之前给我报信的纸条,可有用?”


    “不是贴身之物,只能辨别很少的信息。”江岑溪说着接过来,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纸条施法。


    片刻后,江岑溪将纸条还给李承瑞:“放心吧,他们还活着,不过……应该是受了重伤,气息略显微弱。”


    李承瑞紧张得一直提着一口气,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想起他可以呼吸,松了一口气后回答:“还活着就好。”


    邱白在一边问了一句:“断胳膊断腿也没事?”


    李承瑞刹时间又白了一张脸。


    刘喜和王景云都是武将,如果真是这种伤,后半辈子也算是废了。


    最开始他还心存侥幸,想着说不定是他们俩许久没遇到可以汇报的事情,才一直没传信给他,或者信鸽找不到他们了。


    出门在外,一般的小劫难也困不住他们,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他就能收到这二人的消息,通知他消息,之前只是白担心了。


    如今知道他们两个身受重伤,终于确定他们是出了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重重地吞咽,知道这件事耽误不得,于是认真地问:“我能协助做些什么?”


    江岑溪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道:“回去将我徒孙叫醒。”


    面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年人,夜里叫醒他,平时定然于心不忍,可事出紧急,只能如此。


    邱白却紧张地道:“我们住的那户人家会不会也有稻草人埋伏?”


    “你离开屋子后,我们打听到胡谦易之前有旧疾,最近似乎好了,这让我们意识到,被稻草人替代后这个人会变得更好,


    “这户人家门口只有他们儿子的稻草人,他们的儿子还是痴傻的模样,应该没被稻草人替代。


    “至于昨天夜里的事情,村子里并非家家户户都养家禽,有些养了也没有结实的棚,说不定是其他的稻草人带着尸体去了他们家吃,只是没想到这户人家那天夜里来了外人,险些被发现。”


    邱白还真疏忽了这一点,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此刻留在人家的只有独孤贺和莫辛凡以及引路的男人。


    他们回去后,李承瑞刚刚进入莫辛凡的房间,莫辛凡便醒了。


    这小子从做了连续的噩梦后,觉就变得很轻,夜里还总是不自觉地醒来好几次,倒是不用叫醒他,他就醒了。


    李承瑞对着莫辛凡示意。


    莫辛凡何许人也?当即过分理解了李承瑞的暗示,起身扛起独孤贺便冲出了房屋,到了院子里看到江岑溪和邱白才问:“我们去哪?”


    对于莫辛凡的超额完成任务,江岑溪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


    只有邱白被逗笑了。


    独孤贺被莫辛凡背着也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又看向江岑溪,哑着嗓子问:“怎么了?要现在赶路吗?我能有时间穿个外衣吗?”


    江岑溪只能让莫辛凡将独孤贺放下,随后在院子里说起了他们刚才经历的事情。


    独孤贺原本还有些发蒙,后期也不知是被吓清醒的,还是真的不困了,也跟着严肃起来。


    他说道:“稻草人成妖听起来很荒唐,动物成妖都要吸收天地精华千百年,才能够有此成就,这稻草人被制作出来后不过几年的光景,能有这般能耐?”


    江岑溪跟着点头:“嗯,的确如此,所以才想听听你的见解。”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到重点:“这让我想到了西梦巫术……以及一个人。”


    江岑溪和李承瑞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个事情还能联系到西梦国巫术!


    这个时候,独孤贺继续说了下去:“西梦巫术的厉害,是他们可以撒豆成兵,斩草为马,这也是他们百战不殆的原因所在。而精通这种巫术的是安家人,安家最出名的则是那个有着传世骂名的妖妃——安颜卿!”


    邱白不解,思索后询问:“可是这和稻草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随跃会偃甲,安颜卿会巫术扎小人,稻草人只是被放大了的小人?”


    “不,撒豆成兵,斩草为马,豆并非寻常的豆,草也并非寻常的草。这草能成为战马,如果将它们制作成了稻草人呢?它们有了自己的意识也不足为奇了。”


    第62章 重影纷纷(八)“莫辛凡,你一个人进……


    翌日。


    天刚蒙蒙亮,一抹光亮穿过未关严的窗户缝隙,投射在引路男人的脸上。


    引路的男人感受到光亮后睁开双眼,看到和他一个房间的李承瑞不在屋中,他心中一紧,也立即起了身,快速擦了擦眼睛。


    他边穿外衣服边朝外走,出去时看到有人在吃饭,有人在院落里喂马。


    独孤贺见他出来便道:“今儿我们要去下一个村落,还劳烦你引路了。”


    见自己没耽误事儿,引路的男人放下心来,回应道:“好的,我这就去洗个脸,肯定不会耽误行程。”


    “不急,我们也刚刚起床。”


    引路男人见这群人终于正常,准备继续赶路了,当即积极起来,到院子里打水洗漱。


    家中的老夫妇似乎过来询问要不要再准备午饭,得知他们要走也松了一口气。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引路男人给了妇人一些银钱。


    这都是他离开时黄县令交代他的,一定要将这几位伺候好了,一些费用他们县衙出。


    再加上他们这一路都是去往各个村落,再铺张也没什么大的费用,他们县衙承担得起。


    引路男人自然也不吝啬,给的银钱算得上多,妇人见了也是一阵开心。


    离开时,他们一直在聊着下个村子的名字,引路的男人也在说着走哪条路最近,哪条路更为宽阔。


    他们走的时候风风火火,几家邻居也都探头探脑地看。


    见人走了,众人才纷纷过来询问妇人是怎么回事。


    妇人知道得也不多,随便回答了一句:“路过我们这里临时在我家里歇脚,现在要去隔壁村子了。”


    之后继续去忙她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一行人离开村落一段路程后,江岑溪才突然询问引路的男人:“在这个村子附近有什么山洞、废宅吗?”


    “山洞?!山洞可没有。”引路男人想了想后,道,“我确实知道一处废宅。”


    “好,带我们前去看看。”


    引路男人也理解这个举动,当即骑马带着他们过去。


    他们一行人此刻的当务之急非常明确,就是救人。


    这两个人还没死,就需要尽快寻找可以隐藏他们的地方。


    稻草人不能将人藏在村民家里,不然被其他村民发现,岂不暴露了他们的不寻常?


    所以稻草人需要寻一个地方安置好他们,那么就需要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此刻他们便要去寻找这些地方。


    进入废宅的院门,李承瑞便拔出了横刀。


    江岑溪却拦住了他们,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看一眼便会陷入幻境,旁人插手还会连带着拉进幻境的事情。


    进去搜查,又不能哪里都不看。随便看上一眼,都容易中招。


    在她愁眉不展时,抬头看到了身边的人。


    看到李承瑞警惕的样子,莫辛凡也跟着取出横刀,小声询问:“小将军,为什么这么警惕?这里会有危险?”


    “你不觉得这个宅子很瘆人吗?”


    这一处宅子是被烧过,又没烧得很彻底的废墟。


    窗和门都已残败,只是苟延残喘地挂在建筑上罢了,焦黑和正常的建筑痕迹掺杂,还有风从建筑中吹出,竟是阵阵阴气。


    “瘆人吗?”莫辛凡有些不懂,“就是被烧了不太好看呗。”


    他不理解,但是尊重,也跟着拔出横刀来进入戒备状态。


    江岑溪在此刻说道:“莫辛凡,你一个人进去搜。”


    李承瑞一惊:“为何?他若是也中了幻术该怎么办?你有破解的法子了?”


    江岑溪耸了耸肩,回答得颇为无耻:“有些幻术的可怕程度,也要看中的人想象力。”


    江岑溪回答完,用自己的下巴朝着莫辛凡示意:“但是他没什么想象力,还傻大胆,他进去的危险最小。”


    李承瑞:“……”


    他不想承认,但又没法反驳。


    莫辛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小仙师吩咐了,他就去,于是拿着横刀独自进入残骸里搜查。


    莫辛凡平日里傻乎乎的,真的执行命令时也不含糊,进去后仔细搜查,随时喊着汇报情况:“里面东西很乱啊,有些像是过后被翻过。”


    独孤贺在此刻捋着胡须回应他:“宅子里燃了火,之后有人去翻翻有没有什么还能带出去的东西,正常。”


    “楼梯塌了,我用轻功上去看看!”


    独孤贺听得很是紧张:“小心些。”


    “没事儿,才二楼,掉下去我也能控制好身体。”莫辛凡说着纵身上了二楼,很快一阵疑惑,“欸?”


    在外面的人齐齐一惊,李承瑞赶紧追问:“怎么了?”


    “二楼很多地方都是黑的!但是里面有崭新的被褥,还有……布兜和好多擦身的帕子……”莫辛凡越看越疑惑。


    邱白听完一阵沉默。


    听到没有楼梯,她便觉得这二楼说不定是绝佳的藏匿地点,寻常的村民上不去,很是安全。


    谁知楼上居然成了男女偷情的地方了……


    在凶宅里偷情,还真是够刺激的,大胆极了!


    在邱白、独孤贺和引路男人沉默的时候,李承瑞居然纳闷地说了出来:“难道这里住着一个身手矫健的女乞丐?”


    独孤贺很是尴尬:“也、也解释得通。”


    莫辛凡应该是又换了一个房间查看,翻找到处散落的东西,接着喊道:“很多东西都是乱的,但是在二楼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面镜子!”


    “不要看镜子!”江岑溪立即喊道,“先去看其他房间还有没有奇怪的东西,如果没有,闭着眼睛将镜子拿下来给我。”


    “好!”


    李承瑞在这时低声问江岑溪:“会不会是女乞丐留在那里的?”


    “在荒废的宅子里遇到最可怕的东西,无非是墙壁上画着或者贴着符,镇压着什么法器,或者四处尘埃却有一面干干净净的镜子。”


    “哦,这样啊……”


    莫辛凡又将其他的房间看了个遍,并未再发现什么其他不同寻常的地方,于是回到之前的房间,闭着眼睛摸索,按照他的印象里的位置将镜子拿了起来,随后也不敢朝镜子看,藏进袖子里便快速下了楼。


    待他出来后,他快步到了江岑溪身前:“在我袖子里呢,拿出来吗?”


    “嗯。”


    莫辛凡拿得还挺小心的,特意镜面朝下。


    江岑溪接过镜子,看到是立式的圆铜镜,工艺并没有多么精湛,看起来很是寻常。


    她并未就此放下,而是将镜子放在一个石块上,在镜面书符。


    待她念过口诀后,镜面里居然产生了画面。


    在山青村便见过镜子里出现画面的其他人倒是觉得寻常,引路男人看了可是一惊。


    他惊叫了一声后连连后退,见其他人都不以为意,还是重重地吞咽,甚至有了想跑的冲动。


    镜面里的画面还在继续,里面静静坐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镜子正在梳头。


    她的头发又浓又密,垂到她的腰际,她也极有耐心,一直不厌其烦地梳头。


    她在镜子里梳了两盏茶的时间,他们也跟着看了这么久。


    这时镜面里逐渐出现了光亮,邱白很快辨认出来:“是火!”


    女子在这间房间里拼命地敲门,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门都没有开,她想去开窗,窗户竟然也稳稳不动。


    在她近乎绝望之际门开了。


    打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他脸上有着微笑,一步步走向女人。


    女人看到他之后没有任何喜意,而是惧怕的模样,一直后退。


    她还试图跑出门去,可却撞到了无形的屏障。


    两个人似乎在说话,可惜在看镜面的其他人听不到声音。


    “这个男人的笑好奇怪……”李承瑞看着镜面里的男人一阵不舒服。


    男人一直在笑,可却是木讷且僵硬地笑。


    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唇角翘起弧度,眼睛眯着的大小也始终如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女人,如同一张假面一样。


    被提醒后邱白也发现了,突然惊呼了一声:“他出现这么久,没眨过一次眼!除了说话时,嘴也都是咧得一模一样。”


    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引路男人也强忍着恐惧凑了过来。


    那镜面是铜黄的颜色,画面看得也不真切,可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是、是杨林!那个女的是他的亡妻,就是死在这个房子里了,被火烧死的。”


    “你看着这个杨林觉得奇怪吗?”江岑溪指着镜面道。


    引路的男人仔细辨认:“是一个样子的,但是……表情确实很诡异。”


    在他们说话时画面已然消失,能够展示的只有这些。


    江岑溪扣住镜子,低声道:“这个镜子的主人死得很冤,所以留下了镜子想要等待有缘人知道她的委屈。”


    “有冤屈?”引路男人看到这个画面也很难不猜测什么,陷入一系列联想中久久不能回神,“究竟能是什么事情,能让杨林烧死他的妻子?他们二人感情极好,因为杨林的母亲强势,总是欺负他的妻子,他便单独建了这栋小楼独住。


    “在他妻子去世后,他娘还到处说是亡妻没福气,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没多久便要帮杨林再找一个妻子,杨林没同意,一气之下还和母亲决裂了。”


    江岑溪听完轻声回答:“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感情好,女人才能发


    现她男人的不对劲。男人见她怀疑了,干脆杀人灭口。”


    “杨林不该是这样的人啊……”引路的男人没想清楚其中的不寻常,只是一脸难以置信地感叹。


    李承瑞在此刻问道:“你和杨林很熟?”


    “他以前也是县衙的,妻子死去后他伤痛欲绝,干脆辞了差事归隐田林了。”


    李承瑞追问:“他的妻子死了多久?”


    “有三年了,当时老道长还在,还被他娘请来做过法事,毕竟被烧死的怨气重。做法事那天我也来了,杨林那时确实很不对劲,对老道长的态度也差到了极致,中途便跑了。我那时没多想,只当是他伤心过度。”


    邱白似乎听懂了:“老道长来做法事,他怕老道长发现他的不对劲,所以跑了吧?之后呢?”


    引路的男人很是惭愧:“之后我也没太关注过他。”


    江岑溪在此时问道:“你可知道他如今住在何处?”


    “知道!也是巧了,他就住在我们要去的村子里!”


    江岑溪思量片刻后,问道:“附近可还有可藏人的地方?”


    引路的男人仔细思考后回答:“没有了,只有这一个地方。”


    她立即做出决定:“带我们去杨林家。”


    “好。”引路的男人回答得战战兢兢的,上马时还脚滑了好几下,被莫辛凡推了一把才顺利重新上马,显然被吓得不轻。


    想想也是后怕,以前还一同共事过,现在知道他可能不是正常人,还杀了人,他会这般惊慌也不奇怪。


    一行人重新上马,马不停蹄地去往下一个村落。


    给他们引路的男人像是附近的百晓生一般,哪里都熟悉,见到村子里的人还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只是他如今的脸色不太好,只能敷衍地回应。


    他们到了杨林的住处后,引路的男人翻身下马问门口卖饼的婆婆:“张阿婆,杨林在家吗?”


    “没出来!”张阿婆回答得怪不耐烦的,“一个大男人天天窝在家里,那么好是差事都辞了,后半辈子八成都是个废物。”


    引路的男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能讪笑着继续引路,带着他们一行人进入院子。


    这里应该是许多人家混着住的地方,七拐八拐的,每一处都有可能有一个家门,却不是他们要去的人家。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个男人走出了一间屋子,手中拿着一个盆,将盆随意地放在地面上,抖落开里面的衣服便要晾晒。


    引路的男人朝着他一指:“他就是杨林。”


    江岑溪并未迟疑,手伸进自己的布包里准备取出一张符箓,布包上挂着龟壳和铜钱,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杨林也因此注意到了他们,抬头朝他们看过来。


    杨林和镜面上的男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眼前的杨林更加颓废,胡子拉碴,神情也恹恹的,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顶着重重的黑眼圈。


    他看向他们时,也仿佛眼睛睁不开一般,接着问:“找我?”


    谁知他一抬头,那一行人齐刷刷地侧开头不跟他对视,倒是引得他一怔。


    江岑溪取出符箓便朝着杨林而去。


    李承瑞也在此刻拔出横刀,准备协助江岑溪制伏杨林。


    杨林在县衙干过,也会些拳脚,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是有所应对。


    可县衙的人,哪里是撼林军以及陵霄观关门弟子的对手,不出片刻便被制服。


    江岑溪的符箓贴在了他的头顶。


    李承瑞也因为一直不看他,故意避开目光,横刀不如之前精准,因此割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竟伤得极重。


    看到他的血液,江岑溪还有些诧异:“稻草人竟然能这般逼真,血肉都是真实的?”


    杨林听到稻草人三个字身体一僵,当即惊呼出声:“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说着他看向引路的男人:“勇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杀了你妻子,你该伏法!”引路男人也很紧张,大声喊了出来。


    “我杀了我妻子?!”杨林像是听了什么离奇的事情,竟然癫狂地大笑,“我怎么可能杀了她?我也在找她!死的那个不是我妻子,我的妻子……失踪了!”


    听到杨林的话,江岑溪和李承瑞都愣了一瞬,随后看向彼此。


    很快,李承瑞押着杨林质问:“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这种被押的姿势让杨林觉得很是屈辱,挣扎了一瞬后并未成功,还牵扯得伤口更痛。


    他气得胸膛来回起伏,倔强地不肯出声。


    这时巷子里似乎有人听到了动静,要过来旁观。


    江岑溪对李承瑞示意:“带人走。”


    李承瑞立即点头,带着杨林纵着轻功离开,以他的力气,带着一个大男人也极为轻松。


    江岑溪紧随其后。


    邱白很是好奇结果,也跟了上去,跑得比兔子都快。


    莫辛凡也想跟,见独孤贺一个人控制多匹马很是狼狈,便留了下来。


    不得不说莫辛凡的处事风格总是很奇怪,此刻也只是说道:“我……帮他把剩下的衣服晾了吧,不然都放臭了。”


    说着真的帮忙将剩下的衣服晾得整齐。


    另一边。


    将杨林带到了僻静的地方,这几个人才停了下来。


    杨林也算是因此意识到,这几个人是在调查他亡妻的事情,带他离开也是给他留颜面,不会在邻里面前丢人。


    在事情尚未确定前,不能再给他增加不好的传闻。


    他低声问道:“非得这么押着我问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普通人,还是……稻草人。”江岑溪说着,在自己的布包里翻找,最后取出了一根发带来蒙上了杨林的眼睛,随后道,“别想动歪脑筋,我们想抓你很容易。”


    李承瑞很快认出来,这是他送给江岑溪的。


    不过他也没在意,这东西以后再给江岑溪买新的就是。


    杨林却在此时感叹:“原来用眼睛就可以下幻术吗?那她为什么将幻术下在镜子上?”


    他仿佛不是在问其他人,而是在问他自己,随后又自己回答自己:“如果我不去翻她的房间,意外看到镜面也不会中了幻术,之后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吧……”


    仿佛他这些年都是这般自问自答熬过来的。


    他爱的人不在了,无人再回应他。


    第63章 重影纷纷(九)“你妻子的执念我们知……


    063


    杨林似乎已然放弃挣扎,盘膝席地而坐,单手捂着手臂上的伤口。


    他低声问:“我又该如何交代?”


    回答他的是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应该是之前用符的少女:“将你们二人的事情详细说来。”


    “嗯。”杨林轻声回应。


    他似乎是在沉思,应该是在思考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述。


    思量好了之后,他首先选择介绍自己的妻子:“我妻子姓庞,是我相中的姑娘。说来也是不怕你们笑,她的性格很是泼辣,总是我说一句她顶三句,我们俩也总是吵架。可是……她很少会跟我娘顶嘴。


    “我娘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村子里就没有几家她没招惹过的。我娘眼里总觉得我天底下最好,谁都配不上我,其实我算个屁啊!我妻子能瞧上我已然是恩赐。


    “我妻子越是不顶嘴不反驳,我越觉得她受了委屈,所以拿了所有的积蓄自己在村外盖了一个小楼,离我娘远一些。”


    说到这里,杨林突然笑了起来,脸上尽是自嘲:“我娘早年惹是生非,遇到过一次硬茬,那家人拿着刀追着她砍,她慌乱地逃跑,摔断了腿,从那以后她走路就不方便了,所以我选择的位置她很难过来,日子也就安生了。


    “日子逐渐好起来,我也按村子里的习俗定做了一个稻草人给我妻子,想着我的等手头宽裕了再做。本是为了她好,谁知噩梦也是从稻草人送到家以后开始的。”


    提起了稻草人,旁听的三个人也都是心有余悸。


    这东西邪性,他们越是调查,越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我每日回家时天都黑了,进门时看到稻草人总觉得怪怪的,它仿佛在直勾勾地看着我,阴恻恻地笑。不过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见惯了稻草人,也只能感叹贺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玩意做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江岑溪在这个时候却道:“越是像人才越是恐怖,寻常的稻草人一看便假,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可和真人一般的真的怪怪的。”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事实证明,这些东西确实邪得很。”


    ……


    不同寻常的那一日,是杨林回家时发现门口的稻草人不见了。


    杨林一惊,快步进入屋子唤道:“娘子!娘子。”


    “嗯,在呢,怎么了?”庞氏在此时掀开门帘,从厨房走出来询问。


    “门口的稻草人呢?”


    “哦,我总觉得像门口站了一个人,怪怪的,所以收起来了,等你的稻草人做好了,再一起摆出去。”庞氏含糊地回答完,又走进了厨房,“我做菜呢,快好了,等会再来。”


    “我帮你。”杨林立即走向后厨。


    庞氏只是伸出帘子一只手,单指推他的额头:“等着吃就行了。”


    平日里庞氏最喜欢他帮忙,看他一个人在家里闲着都觉得不顺眼。


    今日倒是好像心情很好似的,他也乐呵呵地去休息了:“明个儿我给你做。”


    吃饭时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发现他的妻子总是拿不稳筷子,掉落好几次。


    杨林很是诧异,问道:“怎么了?”


    她笑了笑回答:“最近两日也不知是不是中风了,手腕疼。”


    他并未怀疑,主动起身:“我去拿个勺子。”


    夜里他帮妻子揉了一夜的手腕,直至入睡。


    之后的日子也都很平稳,只是他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庞氏的脾气太平稳了……


    不会生气也就罢了,平日里贫嘴都没了,都是贤惠且善解人意的模样。


    那时候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庞氏在偷偷酝酿着什么坏水呢,或者他做错什么事儿了?


    他得提前知道。


    所以他有一日特意寻了一日早些回家,仗着自己有轻功,便轻手轻脚地回家,寻到自己妻子时,看到她一直坐在镜子前梳头发。


    她好像很有耐心,一直梳,一直梳……


    杨林盯得都要没有耐心,都打算走了,突然看到庞氏对着镜子微笑,那笑很是木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镜子,眸子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却是弯着的模样。


    还有她的嘴角,一直都是扬起的模样,保持着一样的弧度。


    杨林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让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于是他没有继续盯,而是离开,到了平日里固定的时间才装成刚回家一样。


    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不知为何梦到了之前门口的稻草人,梦里稻草人的笑容和庞氏照镜子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他猛地惊醒,睁开眼睛意识到是梦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想看看妻子,却看到身边躺着的庞氏,正以和稻草人一样的笑容看着他,依旧是那一瞬不瞬地目光,在寂静的夜里对他阴恻恻地笑。


    他猛地坐起来,惊讶地问她:“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我是听到你醒了,才看向你的。”


    “……”杨林许久没回答,还努力保持镇定地重新躺下睡觉。


    可后半夜他总是不安的,甚至没能睡着。


    身边的庞氏也一直保持着面对他的姿势,他不敢扭头去看,生怕再看过去时,庞氏还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笑得如同鬼魅。


    *


    听了杨林的述说,江岑溪跟着分析道:“稻草人初成人时,手指不太灵活,但是脾气会变得很好。”


    李承瑞听了之后,却有不同的看法:“我总觉得他们不是脾气变好了,而是本就没有什么情绪,甚至情感都很淡薄。”


    邱白难得认可李承瑞的看法:“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江岑溪也跟着点头。


    杨林等他们聊完,继续说了下去:“我心中起疑,便在之后几日在家里暗暗寻找,想看看稻草人被放在哪里了,可哪里都没找到。


    “我怕是我找得粗略,所以我找了个理由,让她先回娘家两天,我也在那天告假在家,彻底寻找,最后寻到了她的房间。


    “我知道她喜欢买衣服,还臭美,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放她的衣服和胭脂水粉,平日里我很少去这个房间,那一日破例进去,也没能搜出什么来,却鬼使神差地看向了镜子,中了幻术。”


    李承瑞心有余悸地问:“是很可怕的幻境?”


    “不,其实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依稀记得应该是可以洗脑的幻境,让我忘记了我的怀疑,走出她的梳妆间如常地生活。之后我和她照常生活,日子又过去了两个月有余。


    “直到我值班的日子住在县衙里,不再回家的两日后,那种控制才淡了些。也是在那天夜里我做了梦,梦到我妻子骂我没良心,居然能和旁人同床共枕这么久,不要脸!


    “呵——梦里我被骂得激动得要死,这种感觉竟然我怀念起来了……”


    说到这里,杨林笑得比哭还难看,应该是又想起了自己爱人的模样。


    其他三个人都是脸色阴沉,心中不是个滋味儿,不知该如何安稳。


    “于是我回去的那一日,便提着刀逼问她究竟是谁,我的妻子呢?她起初不承认,说我冤枉她,我十分愤怒,大骂她,难道以为我连我最爱的人都认不出吗?!


    “后来她终于承认了,却说什么她爱我,她看到我那么爱我的妻子很羡慕,所以想取代我的妻子……


    “之后我们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到底是习武之人,她周旋不过我,逃向了二楼梳妆间,关上门不出来。我便用刀砍,最终破门而入,和她发生了争执,其间我又一次中了幻术。


    “我意识到她要故技重施,我最后的一丝理智尚在时,碰落了油灯,她……一点就着。”


    他再次开始张狂地大笑,笑中带着泪:“那个怪物一点就着!她不是人!她的身体还是稻草。未发觉的日子里我还碰过她,也没能认出,平日里也像是有血肉的啊……


    “她可以说是她想活,所以她夺走了我妻子的位置。可她不能说是因为我爱我的妻子,才让她起了贪念!那样我会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的妻子!”


    李承瑞原本还在押着他,此刻却将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算是一种安慰。


    邱白也是听得一阵于心不忍。


    只有江岑溪还在仔细询问:“你为何见到老道长要跑?”


    杨林到底是这些年头里歇斯底里久了,此时倒是能够很快恢复如常地继续回答:“其实我一开始没想跑,但是我看到老道长手指不太灵活,拿不稳法具,我想起了那个怪物……所以我跑了。”


    “老道长有问题?”


    “他对我娘笑的时候表情也很怪,但是我不能确定。我家的那个拿走了我妻子的厨艺,很多事情和我妻子也一模一样。我知道那老道士有些能耐,不确定稻草人能不能延续他的能耐,我状态不佳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跑了。”


    李承瑞问:“官府没调查你吗?觉得你烧死了你的妻子。”


    “没有,我对她好众人皆知,没人会怀疑我,被我砍过的门也被烧没了。我还想着我的妻子应该是被她藏起来了,我还得去找我的妻子,我得活下去,所以我默认了是意外。”


    李承瑞则是疑惑一个问题:“你没想过提醒其他村民吗?”


    杨林仍旧是恹恹的模样:“你们看到了,大家都觉得我是娘子死了,被刺激得疯了,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他们都不信。后来我渐渐发现,可能我劝的那一些人里,有一部分也不再是人了,再继续下去他们会杀我灭口,我干脆跑了,不回去了。”


    杨林说着意识到了不对,突兀地抓住了李承瑞的手问他:“你


    们在调查这件事,你们可有见到我的娘子?她有些胖,皮肤很白,笑的时候有梨涡。哦对了,她下牙坏了一颗,拔掉了,我早期总给她买糖吃,给她的牙吃坏了,你们见过吗?”


    他没能等到回答。


    他逐渐心凉,再次说道:“告诉我吧……给我一个痛快,能死心也是好的。”


    江岑溪思量片刻后还是说道:“我们猜测……只是猜测,稻草人是将原主人吞食掉后,才能够彻底变成原主人。”


    “为何会这般猜测?”杨林也是在县衙干过的人,知道猜测需要依据,于是如此问道。


    “因为我的朋友见到稻草人在啃食一具尸体……而尸体的主人稻草人不见了。”


    杨林得知这个消息后是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多久后,他才爆发了哀号一般的哭泣,蒙着他眼睛的发带完全被眼泪浸湿,他陷入了疯狂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其他三个人只是沉默,这种事情无人能安慰他。


    许久之后,江岑溪才低声说道:“我们去过你们之前的宅子,一面镜子工工整整地摆在桌面上,我们在镜面里看到了一些画面,被误导后认为,你可能是替身稻草人。”


    “这是你们攻击我的理由?”


    “嗯,我们队伍里有人会医术,一会可以帮你包扎伤口。我刚才在想,难道是稻草人留下了镜子误导我们?可我又很快否定了,这不免有些打草惊蛇,反而会将我们引导到你这里。


    “所以我怀疑你妻子的执念在,她将镜子放在那里想给你提供线索,其他的稻草人发现了,丢过但是没能成功,镜子还会再次出现。他们没办法,只能在镜子上布下障眼法。


    “她一个普通妇人的亡魂,能够一直控制的恐怕也只有一面小小的镜子了。


    “你妻子的执念还在,她没有放弃你,幸好你也没有放弃她。”


    杨林听完江岑溪的话后愣在当场。


    江岑溪继续说了下去:“作为我们误伤你的补偿,你妻子的执念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会去处理。”


    第64章 重影纷纷(十)“要是有人骂我喜欢的……


    064


    江岑溪让李承瑞带着杨林回去,这期间仍旧未将发带取下来。


    杨林似乎猜到了他此刻的处境,也从未说过什么。


    邱白像是一个小跟班,一直屁颠屁颠儿地跟着他们。


    回去后,江岑溪安排独孤贺给杨林疗伤。


    这期间江岑溪将莫辛凡单独叫出去,直白地吩咐道:“我们几个要立即离开,去往下一个地方,你留下陪同国师。你需要注意,我们还不能彻底相信这个男人,所以你尽可能不要跟他对视,在我们离开两个时辰后,你们可以去宏肆村附近的道观寻我们。”


    “好,时间是严格要求的?”莫辛凡追问。


    “没错,我怕在我们忙碌期间他去通风报信,稻草人们提前逃了或者做好准备可不好了,你们是给他疗伤,也是看着他,所以你的任务也很重要。”


    “末将得令。”莫辛凡回答这一句话时,与平时憨厚的模样很是不同,有了坚毅和决绝,瞬间变得可靠起来。


    江岑溪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转身对另外几个人说道:“我们立即动身。”


    说着首先重新翻身上马。


    引路的男人后知后觉地跟着上马,想要询问杨林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一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问。


    心中疑惑,却还是强忍住好奇,询问正事:“我们之后去哪里?”


    这才是他的责任所在。


    江岑溪勒着马绳,思索片刻后道:“先去贺家,靠近院落后我会步行过去。”


    引路的男人更诧异了,怎么又回去?


    不过他哪里敢问?赶紧点头带着他们离开。


    这一次离开的依旧是江岑溪和李承瑞、邱白。


    来时马速仍旧是缓的,回去时则是快马加鞭,骑在马背上的男女犹如乘着疾风,发丝飞扬,口中低喝,穿梭在墨绿的林间,一闪而过。


    他们就算加快了马速,经历了一日的奔波后,回到宏肆村附近时也已经入夜。


    在靠近村子的位置他们停下,江岑溪让引路的男人牵着马,接着问道:“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吗?”


    “去!”邱白当即回答。


    李承瑞没有说话,却已经翻身下马,用行动证明他要跟着去。


    他们三个人仍旧是轻功赶路,一路上都很沉默,轻手轻脚地到了贺家附近。


    贺家的院墙很高,三个人用着不同的姿势跃上了墙头,在隐蔽的地方朝院子里看。


    院落里只有贺家家主的大儿子还在出门,应该是在收白天晾晒的稻草。


    他并没有干劲儿似的,收得很慢。


    按理来说在日落前就应该将这些收回屋里,他显然已经迟了,还是这般懒散的模样,明摆着是不甚在意。


    想来如果是之前的父亲那般打骂的情况下,他不会这般怠慢。


    收到最后,他干脆坐在了院子的角落,从袖子里取出了什么,怔怔地盯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回了袖子里。


    抱起最后一堆稻草时,他路过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盯着地面上的泥土看了半晌,又在那里踩了两脚才抱着最后的稻草进了屋子。


    邱白终于敢开口,低声问:“你觉得这里是稻草人的老巢?”


    “这里是稻草人的产房,那个贺掌柜应该也是稻草人,我想从他大儿子那里了解一些事情。”


    她说着纵身跃下去,在男孩踩过的地方挖了挖,最终挖出了一样东西来。


    她看着这个东西扬眉,见邱白在墙头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当即将东西丢给了她。


    李承瑞和邱白看到这普通的东西后皆是一惊,在他们眼中都是极为普通的火折子,出现在贺家这种地方就非同寻常了。


    尤其这东西还是男孩努力隐藏的东西。


    江岑溪回去后轻笑了一声:“小孩子藏不住事儿,估计每日都要看看他藏东西的地方,反复确认有没有埋稳妥。”


    李承瑞收起火折子,询问:“抓出来?”


    “嗯。”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听着声音终于确定了男孩的房间位置,确定他的房间里此刻只有一个人,并且因为天气炎热窗户没有关,他们确定时机到了。


    李承瑞第一个跃身进入了他的房间,在男孩没能惊叫出声前便点了他的两处穴道。


    邱白紧随其后,朝着男孩丢出捕兽网,瞬间收紧。


    李承瑞从她的手上接过男孩,很是轻易地便将他扛了出去,瞬间跃上了墙头,带着他进入了稻田边的空地上。


    从进入到抓到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仿佛只是在顷刻间完成的,流畅无比。


    联手作战时因为派系不同,无法并肩,在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上,他们竟然意外的默契。


    男孩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小脸吓得煞白。


    李承瑞蹲在他的身前,故作凶恶地吓唬小孩:“别乱喊乱叫,你逃不出这张网,乱叫打死你。”


    说完帮他解开了穴道。


    男孩哪里会听他的话,刚刚恢复声音便要大叫,却见李承瑞快速地再次点了他的哑穴。


    见男孩诧异的模样,李承瑞扬起嘴角坏笑了一声:“我小时候比你贱,跟我玩这套没有用。”


    他说着将火折子取了出来,放在他的面前:“已经被我们挖出来了,别把我们惹急了,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观察着男孩的眼神,确定男孩的眼神从惊恐变为到处乱看,再变为现在的呆若木鸡,再次开口:“我就叫你小贺吧,少跟我耍心机,我肯定可以在村民救你收拾你。当然,你也该知道被那群稻草人知道你藏这些东西的后果吧。”


    小贺一瞬间心如死灰。


    江岑溪一直看着李承瑞的举动,没想到这位小将军真是上能上阵杀敌,下能村野欺负小孩儿,万分全能。


    这种场合,李承瑞很是适配。


    李承瑞帮小贺解开穴道,小贺果然没有再大喊大叫。


    在这时李承瑞起身,改为双手环胸,随时在一旁监视着的架势。


    江岑溪在此刻蹲下身,低声问他:“你喜欢现在的爹吗?”


    小贺显然没想到,江岑溪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他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说道:“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意识到了吧?现在的父亲并非原本的父亲,你甚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小贺显然什么都不准备说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岑溪不着急,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也可以聊一聊你家里的大火,按照你家里的习惯,不应该会引起火灾才对,我见你们家里夜里都不照明的,都是摸黑前进。所以那年的大火不是意外吧?”


    小贺回答得理直气壮:“他们都说是谁家嫉


    妒我们家,朝院子里扔火星,我们家那么高的院墙都防不住。”


    “你家里的稻草人雏形或者晾晒的稻草都有些距离,如果真的是有人扔火星进来,应该只是点燃一部分,不会连带着燃起那么大的火,除非有人进入院子里故意为之。”


    小贺的呼吸已然乱了节奏,会些功夫的都能听得出来,可他说话还是不紧不慢:“有人爬墙进来了?”


    江岑溪不听他的回答,而是问:“你爹对你很严厉,你心中恨不得他死了,终于有一天,他再次让你崩溃,长年累积的仇恨让你想要放火烧死他。你也真的这样做了,可看到父亲在大火里挣扎的模样你又后悔了,冲进火场里去救他……”


    小贺自然不会承认,只是情绪失控般地愤怒:“你疯了吧?!你胡言乱语什么?臭婊|子,信不信我撕烂你嘴。”


    江岑溪面色如常并未动手,李承瑞在此刻抬脚,一脚将他踢出一丈远。


    随后李承瑞又伸手,拽着小贺的头发将他拽了回来:“怪不得你爹说你愚钝,原来这么长时间了,还分不清谁最不能招惹?”


    邱白则是听得发愣。


    她的确想到了贺家家主可能是稻草人,却没想到当年的大火会是这样的原因。


    如果是真的,这小孩真是天生坏种,此刻骂人这般粗鄙,显然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她冷哼了一声:“原来人被识破后第一时间会恼羞成怒是不分年龄的。”


    小贺哀号着:“我骨头断了!我要报官!”


    李承瑞再次抬脚:“再乱叫我可要继续踢下去了。”


    小贺在此刻眼中出现了恶毒之意,发狠地说道:“有能耐你踢死我!踢不死我,等我长大了死的就是你!”


    李承瑞并不愤怒,而是俯下身直视小贺的双眼,云淡风轻地问:“在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教训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顶嘴的?那你被打得也不冤。”


    小贺冷笑了一声,不屑地撇嘴,和之前表现出来老实的模样全然不同。


    江岑溪则是将手伸进了捕兽网,取走了男孩袖子里的东西,拿在手中看了看。


    是一个女子的钗子,看着并不名贵,且有些年头了,还掉落了装饰的坠子。


    小贺看到钗子后登时急了:“还给我!”


    江岑溪举高了之后问:“你娘的?”


    “你管得着吗?!”


    “你娘是改嫁了,还是去世了?”


    “还给我!”小贺不想回答问题,他在意的只有钗子。


    江岑溪却拿着钗子朝外比量:“不回答我就扔到那边的池塘里。”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道士,来平乱的,这些替身稻草人伤人性命了,我得管。”


    小贺的表情有所松动,又很快否定:“你们还是走吧,它们数量很多,而且还有幕后高人,你们不是对手。”


    江岑溪有些无奈,对李承瑞抱怨:“我又被以貌取人了。”


    李承瑞很是不在乎地安慰她:“神仙奶奶你别气,这次被以貌取人的还包括我。”


    邱白在此刻指着江岑溪说道:“这位可是陵霄观张天师的关门小弟子,法力无边!这位呢是撼林军的李小将军,国公府教出来的武将,武功盖世。”


    小孩子们都喜欢到处听故事,小贺也不例外,他还真听说过陵霄观和撼林军。


    他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个人几眼,似乎出现了动摇,于是追问:“你们真的可以除了他们?”


    江岑溪回答得直白:“当然,不过是一群小妖罢了。”


    小贺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说了:“没错,当时是我放火想要烧死我爹,可听到了他的哀嚎声我动摇了,冲进火场去救他,还将人背了出来。


    “我以为我救了我爹,他也不会感谢,还是会调查出真相然后反过来打死我,可他没有。很久后我回忆那一天,才突然意识到那天的我爹……太轻了。”


    邱白觉得奇怪:“稻草人不是一点就着吗?将他背出火场也没点着?”


    小贺很快回答:“我背他出来时他的身上都是水,湿淋淋的,我是从水缸里将他拽出来的。后来我回想那一日的细节,他为何跳进了水缸里还哀号,后来确定了,哀号的不是我背出来的那一个。”


    李承瑞在江岑溪的手中拿走了钗子,举起来对小贺示意着问道:“你这般做有隐情吗?有的话我对之前和你说的话道歉。”


    “……”小贺快速瞥了江岑溪一眼,道,“不必,我确实骂了她,要是有人骂我喜欢的女孩子,我也揍他。”


    这话语里的意思居然是:都是男人,我理解。


    江岑溪也是听得正认真,突然听到这句不由得一怔。


    邱白也是大感意外,却很快“扑哧”一声笑了。


    李承瑞原本还在等答案,却听到了这么一句,当即反驳:“我和小仙师是配合捉妖的伙伴,瞎说什么呢?!”


    “哦,她看不上你?你跟个小狗似的一直跟着她,对着她摇尾巴都没用?”小贺看向李承瑞,目光从上打量到下,最后不屑地撇嘴,“大个子白长了,真丢人。”


    “咝——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什么都是男女之情吗?”李承瑞纤长的手指干脆伸进捕兽网里戳他的脑门。


    “是不是无所谓。”小贺没有纠结这件事,用没有感情的话语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我娘死了,她是第一个被我爹实验着做成稻草人的对象,可惜没能成功,他还怪我娘体格不够好,完全不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我娘,我娘死也怪我娘自己不争气,没能变成更好的自己。


    “后来他寻了老道长合作,在老道长的指点下他终于成功了。”


    说着小贺笑了起来,小小的年纪,却在笑容里透着一股子狰狞的恨意:“结果居心叵测地做了这么多恶事后,他也被替身稻草人代替了,真是报应!”


    第65章 重影纷纷(十一)“如果我们能理解畜……


    065


    江岑溪听到小贺说的话,内心之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在第一次去贺家时,便留意过小贺。


    在详细得知杨林的事情后,她的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也是小贺的身影,便想来这里试试看,能不能在小贺这得到一些她想要的线索。


    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有时她也不得不感叹有些人疯狂的程度,真的会超越她的想象,人性中恶的程度也显得她很没见过世面一般,她竟会觉得震撼。


    小贺想起这些事情,不知为何一阵恶心。


    他在捕兽网里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能强行忍住,重新坐好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从记事起,我爹就有些不正常,他的神态都是疯癫的,邻里议论,说他从小被打才会这般状态。


    “还记得有一次我娘在我爹打我时护着我,我娘说:‘你小时候也被你爹这般打,你那时那么恨他,怎么如今大了还要这么对待你自己的孩子?’


    “我爹的回答并非是他觉得我爷爷打过他,让他真的


    学到了手艺,是为他好。而是:‘我小时候吃过那么多苦,凭什么他不能吃?他已经比我好多了,我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我养着他,打他又如何?不打死不就成了?’”


    邱白听得一阵愤愤不平:“因为自己小时候蹚过水,长大了也要把自己的孩子推下水。”


    江岑溪则是继续询问:“你爹一个做稻草人的,为何敢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情?”


    “他起初也没那么疯癫,我猜测多半是被人蛊惑了,可惜他生前未曾与家中详说过此事。


    “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种子,说是用这批种子种出来的水稻会更高产,最后的稻草也会更加强韧,如果做成稻草人甚至拥有灵性。


    “他先是自己种了一批,发现果真如此。村民见到我们家收成好,也跟着去买,现在你们放眼望去,能看到的都是那些不寻常的稻子,村子也因此成了附近富裕的村子。”


    听到这个线索,三个人心中不由得感叹,还真让独孤贺猜对了。


    他们看向稻田,此时已经到了抽穗期,穗逐渐顶出茎秆冒了出来,一眼望去,尽是翠绿,未来的硕果也在风里招摇着。


    夜风和煦,吹拂着成片的稻田,使稻田浮动起整齐的起伏波浪,犹如碧绿的波涛。


    想到这些皆是“不寻常的稻子”,他们也是一阵情绪翻涌。


    小贺继续说了下去:“我家里稻草人多,我爹心中又有所期待,经常会盯着它们看,有一日夜里,他居然真的看到了稻草人动了,他震惊后没有惧怕而是狂喜。


    “可稻草人似乎很谨慎,在被我爹发现后更加小心,他便假装要烧毁它们,最终还是被我爹发现,他们真的可以行动了,甚至还有智慧,知道自保。


    “我爹兴奋不已,他觉得是他做得好,把稻草人做活了。他甚至整日里喃喃自语,以后他可以拥有一个强大的势力,甚至是一个兵团,全部为他所用。


    “以至于他狂喜了一阵后逐渐产生了其他的想法,他想让这些稻草人真正地活过来,我娘是第一个祭品。”


    小贺说到这里有所停顿,似乎想起自己可怜的母亲又是一阵于心不忍,随后他看向面前的三个人:“这就是我知道的事情经过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这件事是你爹和老道士合作的?老道士不也成了稻草人了吗?”


    “你们居然知道他没死?”小贺似乎没想到他们居然知道这么多,不由得一阵诧异。


    江岑溪并未表示他们知道的也只有一星半点,而是故作深沉地点头:“老道士是什么情况?”


    小贺显然也不喜欢这个老道士,提起他语气更差:“他应该是自愿变为稻草人的,而且不像其他稻草人那样是没有了自己意识,他保留得很多。


    “不过他还是装成是死了,因为他换为了更年轻的身体,若是被旁人看到会引起怀疑。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我爹变成稻草人后他也没管,反而是和现在这个稻草人父亲继续合作,村子里最近两年的情况怕是越来越严重了。


    “埋那个火折子也是我想过的法子,如果哪天这个爹不对劲儿了,我就烧死他。可这个也只是一个想法,毕竟我弟弟和妹妹还小,我一个人养不了他们。只要那个稻草人没对我们几个动手,我就让他先继续活着。”


    江岑溪又问:“稻草人的头发和皮肤是真人的吗?”


    “不是,怎么和你们解释呢……”小贺抓耳挠腮的,“我们家近几年的规矩是,稻草人做完后要在家中放置七七四十九天。


    “其实刚刚做出来的时候,它们没有那么真,但是它们从被我爹放置了主人生辰八字做出来后的那一刻,就在吸取原主人的精气。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后,那些稻草人的头发和皮肤越来越真实,其实就是吸取了很多精气养成了怪物。”


    邱白小声嘟囔:“动物、植物需要吸收天地精华,这些稻草人直接吸收人的精气,自然成妖的速度更快。”


    李承瑞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很快追问:“你可有见过我两个部下?同样是两名武将。”


    小贺立即想到了:“也不知算不算是见过,我应该看过他们的画像,他们此刻定然还活着,他们俩的稻草人在我家里放着呢,如今已经放置十多天了,想来是在吸主人精气呢。


    “等四十九天后他们俩还能不能活着,我就不确定了,多半是变成稻草人了。”


    “他们想把我的部下也变成稻草人?!撼林军也敢动,好大的胆子!”李承瑞怒不可遏,“我他娘的还要感谢这个四十九天的时间了,让我有机会能救他们。”


    邱白在此刻分析道:“你的部下定然武功高强,他们之前的稻草人多是普通村民,如果能有两个武功高强的稻草人协助,的确是极大的诱惑。”


    江岑溪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你很关心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如果过阵子才发现,怕是就要来不及了。”


    李承瑞仍旧是一阵不解:“我不理解,之前的贺掌柜为何执着于将稻草人变成人,还甘愿让自己的妻子作为祭品?他一个做稻草人的要一个兵团有什么用,一群人帮他做稻草人?”


    邱白跟着思考起来道:“不甘平凡?”


    江岑溪的声音却格外低沉:“如果我们能理解畜生的思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邱白又说起了老道长:“那个老道士我倒是能理解,行将就木,想换一个年轻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他还怕这种稻草人不够稳定,便协助贺掌柜,在很多次的试错后他才去做了这件事。


    “可这个时候这个村子里的情况已经不可控了,老道士也没有想要出手的想法,反而放之任之……”


    说着说着,她似乎又觉得这个老道士也挺不可理喻的。


    江岑溪在此刻起身,又是那副强忍愤怒的样子:“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这个状态李承瑞可太熟悉了,显然是听说了这些事情后,江岑溪又跟着生气了,之后怕是又要出手除恶扬善了。


    爱憎分明,还绝不姑息,这就是他神仙奶奶坚守的道心。


    江岑溪临走时问小贺:“骨头真的断了吗?”


    “没,但是估计擦破了皮,而且被踹的地方得青一阵子。”他被打的次数多了,也有了经验,能够判断出来。


    李承瑞又点了小贺的穴道,拎着捕兽网寻找到了一个安全些的位置,道:“我们还不能放了你,所以你先在这里待到天亮,等我们回来再放了你。”


    见他们要走,小贺急得不行。


    邱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很快道:“我知道你怕我们死了回不来,放心吧,我下了口令,明天天亮后袋子就松开了,穴道过了几个时辰也会自己解开。”


    小贺这才安稳下来。


    *


    他们不打算打草惊蛇,所以抓贺掌柜时不能惊动其他稻草人。


    以至于江岑溪在贺家院落外布置得格外小心。


    四方贴好符箓,她站在正中双手掐诀,在即将念出口诀前对邱白和李承瑞眼神示意。


    不出片刻,这二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跃入贺家的院落中,用小小的捕兽网带出了小贺的弟弟妹妹。


    两个小孩子也都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发声,以至于他们也都醒了,表情却都呆呆的,估计还当自己是在做梦呢。


    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江岑溪念出口诀。


    似乎没有任何大的阵仗,却见院墙外的小草被吹得起伏,无声的束缚已然形成。


    在结界内贺家家主似乎有所察觉,从屋舍之中冲出来,想要出院子,却撞到了结界上。


    他对着结界外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显然已经愤怒,面目开始扭曲,露出了青色獠牙,瞳孔缩小,眼白无限放大,竟将眼睛睁得浑圆。


    挣扎无用,他只能到处查看,却被结界中的威压震慑,难受到逐渐直不起身来。


    他想对外面的人施展幻术,这些人却有预料


    一般,无人与他对视。


    邱白走到了江岑溪的身边,手还捂着怀里小女孩的眼睛,同时询问:“活捉?”


    “嗯,还需要在他的口中知道,他在后期做了多少稻草人,他究竟知不知道有多少稻草人已经吞噬了主人。”


    “不是说稻草人成了人之后手指不灵活吗?他为何还能做稻草人?”


    “也许后期靠的已经不是手艺了,而是稻草的灵性。”


    在得知了属下情况之后,李承瑞的表情便分外严肃。


    他一直在沉着等待,见到江岑溪抬步,他也准备跟着,却被江岑溪拦下:“你受不住阵中的威压,等我片刻。”


    不久后江岑溪又从里间出来,手中拿着几本册子。


    几个人分别拿着几本翻阅起来,看着村民们的画像数量,心中一阵心惊。


    这些画像画得惟妙惟肖,下方还记录着其家庭住址以及主人的生辰八字。


    最后是江岑溪有所发现,拿起册子给李承瑞看:“你看,这是不是你的部下?”


    这二人的气质与普通村民有着很大的不同。


    “是……”李承瑞颤声回答。


    邱白快速看了一遍,道:“上面没有杨林,至少证明刘道长和莫辛凡那边安全了。”


    李承瑞还不解邱白为何叫独孤贺刘道长,只是跟着点头,询问:“之后怎么办?”


    “贺家的这个已经被我束缚住,神仙难救,且不会和其他稻草人联系,旁人看来也就是杜门谢客的状态。我们把这两个孩子送到他们哥哥身边,直接去道观,尽可能天亮之前处理干净。”


    “好。”


    “我怀疑人就被藏在了道观里。”在路上时,江岑溪说了这样一句话,“所以我们先潜入其中寻找,看看哪里有可以关人的地方,一定要小心,那个老道士定然会不少道术,怕是与我的实力不相上下。”


    李承瑞则是问她:“你觉得那位一身正气的林道长知情吗?”


    江岑溪真的思考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是我们要做好道观里皆是邪修的心理准备。”


    邱白跟着点头,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了绑带,绑住了自己的袖口,随后将自己的常用的法器放在了身上顺手的位置,显然是准备放手一搏了:“记得按抓妖的数量给钱哦!”


    江岑溪看着她难得认真的模样,也是笑得温和:“好。”


    李承瑞也跟着认真起来,问江岑溪:“这回我的手臂上需要贴符吗?”


    说着举起手臂给她看。


    江岑溪还是给他贴了一道符,他来回看了看:“真奇怪,你这个符是法力维持的吗?上次进入水里它都没掉。”


    “差不多。”


    步行回到引路的男人停留的位置。


    他将马匹系在了树干上,正自己一个人靠着树干打盹呢。


    李承瑞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醒来,未能立即回神,却还是下意识地询问:“之后去哪里?”


    “道观。”


    “哦,好。”引路的男人上了马之后才回过神来,又小心翼翼地对江岑溪说,“这个是正规道观。”


    江岑溪朗声回答:“放心吧,就是去问道的。”


    “哦,好的!”引路的男人爽快地回答。


    谁知走了一段后,江岑溪再次开口:“对了,也是到附近就停下,你在附近等着就行。”


    引路的男人差点栽下马去。


    又偷偷潜进道观里去?还是这三更半夜的时间,这真的是去正经问道的?


    不过他还是按照职责所在继续引路,同时在心中祈祷,可别出什么差池啊!


    他还想在县衙里养老呢!


    他还得养一家老小!


    到了道观附近后,他们再次停了下来,李承瑞取出自己的横刀,特意固定在腰间,对引路的男人道:“劳烦你在这里等一阵子,我们尽快回来。”


    他眼巴巴地看着李承瑞的横刀直搓手,一脸卑微地点头:“是……”


    拿着武器去的啊……


    他要不要回县衙叫人?


    最后他还是一闭眼,躲在了树后,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不关他的事儿。


    三个人再次纵着轻功去往道观,灵活地跃入其中。


    这一座道观实际不大,只有几间屋舍,怕是很快就能彻底查清楚。


    几个人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小心翼翼地进入其中,却不知道,在他们脚下的草中,隐藏着一节没有半指长的稻草。


    第66章 重影纷纷(十二)“师父?您……您不……


    天经观内。


    林道长直到深夜才回了观里,小道童适时打来水送到了他的屋里。


    这般深夜洗澡已经有些晚了,他打算今日偷个懒,洗完脸后再泡个脚,就打算睡觉了。


    他所在的天经观算得上是附近香火比较差的道观之一,主要是因为他们道观的位置在三个村子的中间。


    若是独占一座山头,或者路途方便些,他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如此清苦。


    只是他没得选择,他还没能力迁移道观的位置,只能暂时这般维持着。


    他们道观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就是他的徒弟,刚刚九岁大的小道童。


    原本是三个人,但是之前的徒弟嫌弃道观里的日子太过清贫,还得每日早起做功课,受不了辛苦偷偷跑了,之后便一直是他们师徒二人在一块相依为命。


    他的日常就是被附近的村民叫去解决琐事,他都会尽心尽力,不然连之前那微薄的收入都要没有了。


    他的小徒弟一个人留在道观里洒扫,记录来客和事情,晚间再汇报给他,之后他去解决。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唤来小道童:“小条,把水倒了你也睡觉吧。”


    “哦!”小条打着哈欠走进来,端着水盆摇摇晃晃地出了院子。


    原先老道长还在的时候,突然在道观里开了一条小溪,简直是用尽了道观里最后的钱财,才成功挖掘了出来,引来的山泉。


    这条小溪流水潺潺,到了院落里延展出两丈的宽度,溪水不深,只是覆盖范围大。


    林道长和小条都不明白,老道长为何执着添置这么一条小溪,林道长还特意算过风水,并没觉得这条小溪有什么妙处。


    可那时老道长年迈,林道长也就由着他去了。


    在老道长去世后,这条小溪仍旧每日潺潺流淌,夏日里没少引来小青蛙,到了夜里便听得蛙声一片,此起彼伏,听得林道长头昏脑胀。


    小条平日里,都是将林道长的洗脚水倒进这条溪水里,泼完还用溪水冲冲,最后抖落抖落盆,这才拿着盆朝回走。


    他将盆放回到了后院水井边,便晃晃悠悠地准备回去睡觉。


    临走时突然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果然是太困了,得赶紧回去睡觉,再这么熬夜就要不长个子了。


    小条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道观里熄灭了所有的灯,又重新恢复安静。


    这时有三道身影在道观里穿梭,寻遍了所有角落,甚至研究地板下有没有暗道,都未能寻到哪里藏了人。


    李承瑞甚至贴耳去林道长和小条的房屋窗外去听,也只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人。


    他在回去汇合时,看到江岑溪站在道观的小溪边看着。


    他低声询问:“溪水有蹊跷?”


    江岑溪仍旧在思考:“这溪水是


    后引来的,那里之前明显是整齐的院墙,硬生生砸开了一个洞后引入的溪流。”


    她说着掐指捏算,又环顾四周:“这溪水没有任何用处,想来是为了稻草人特意建的。”


    李承瑞站在她的身边跟着分析:“稻草人怕火,如果沾了水变得潮湿,这个弱点也就没了?”


    江岑溪点了点头,却又补充:“不过我因此更加确定老道长的确一直留在这个道观里,不然他不会在此处大费周章地引来溪水。”


    邱白在一边觉得很有道理:“怕火也就会喜水,很合理。”


    江岑溪对李承瑞摊开手掌:“纸条再给我一次。”


    李承瑞很快交给她,她渡入法力后指引,想用纸条化为齑粉带领他们寻人。


    可纸条只有顶端化了些许碎屑下来,最终纸条依旧保持完整。


    并非纸条顽固,而是道观里被下过此类法术的禁制,根本没有办法寻到。


    这时李承瑞都知道江岑溪要说什么了:“再一次确定了人就在道观里。”


    邱白则是再次朝回走,恨不得将最大的铜鼎都再看看,看看香灰里有没有什么门道。


    江岑溪则是走向小院,看到那口井后走了过去,扶着井口朝里看。


    这口井有些大,并非狭窄的井口,而是可以两个人同时进入的宽度,而且井下幽深。


    她看着井上吊着的绳子,从长度来估算,这井也是极深。


    另外两个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邱白立即走过来,召唤出不咕,派它下去看看。


    就在这时,竟有人凭空出现在李承瑞的身边,想要将他推下水井。


    李承瑞何许人也,立即回过神来,瞬间拔出横刀,朝着那个身影劈砍过去。


    另外两个人也意识到了危险,纷纷避让开,又不敢去看稻草人的眼睛,只能下意识地躲闪出招。


    此刻他们唯二知晓的稻草人能耐,就是它们会突然凭空出现,但是不能突然消失,不然它们也不会在被发现后选择逃跑。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的障眼法不能被其他人看到,不然之后就无法再用了。


    另外一个便是和它们对视的瞬间,便会中幻术。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取出了发带或者长布蒙住了眼睛,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声音,或者是从蒙眼下方的缝隙以及上方的缝隙,观察对方稻草人的行动,从而做出应对。


    当纷杂的脚步声传来,让他们意识到,并不是一个稻草人发现了他们,而是一众。


    他们甚至想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步做得疏漏,才会被他们发现。


    与稻草人交手后,李承瑞心中稍定。


    这些稻草人不如随跃亲手制作的偃甲那般灵活,甚至还会一些门派的招式,那样出现一群稻草人可真是太恐怖了。


    这恐怕也是他们敢冒险留下他两名部下的原因所在。


    不过,他们相较于一般的村民还是有些能耐的,至少能与之过上两招。


    且这些稻草人似乎没有惧怕之意,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最可怕的是他们有着锋利的牙齿,这也是他们能够轻易咬碎人体骨骼的关键。


    有着锋利牙齿,活动灵活,没有恐惧感的妖,还是一群之多,对于如今的三人来说当真有些棘手。


    既然已经被发现,江岑溪也不再轻手轻脚,掌心雷已然在她的掌心汇聚,她朝着其中一个稻草人便招呼过去。


    有雷自然有火星,很快点燃了这个稻草人的心口,她正要将这个稻草人推向其他稻草人,以此点燃所有稻草人时,这群稻草人已然将战场转移到了小溪的位置。


    着火的稻草人在溪水里滚一圈后,火也熄灭了。


    其他的稻草人也跟着在溪水里浸水,让自己身上的稻草潮湿,还当真是被他们猜到了。


    这一道掌心雷不但引来了火,还惊醒了刚刚入睡的林道长。


    他快速披了一件衣服起身,快步推门走出来,看到小溪旁聚集了不少人,此刻正在分为两个阵营地战斗。


    他不由得一惊,这是村民打架斗殴打到他这里来了?


    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似乎看到了那三个村外人。


    “怎么回事?!”林道长说话时声音底气很足,显然是个练家子,声音都浑厚有力。


    江岑溪正在此刻用拂尘断了一个稻草人的手臂,她单手握住那只裂开处没有鲜血只有稻草溢出的手臂,另外一只脚踩在这个稻草人的身上,明明蒙着眼,也瞬间锁定了林道长的位置面对他。


    “之前便与林道长说过要来请教,此刻便是想跟你打听打听,你对于这些替身稻草人成妖有什么看法?”


    林道长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也是心中一惊,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发颤地问:“替身稻草人……成妖了?!他们……”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仿佛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养了一群妖物,他还浑然不知!


    最终还是这些个他以为什么都不懂的假道士发现了此事,并且正在他掌管的道观里处理这些妖物。


    替身稻草人这件事情由来已久,他记事起便看到了有稻草人在村落中。


    他不以为意,甚至习以为常,谁能想到一直立在眼皮子底下的寻常东西,有朝一日能成妖?


    前些日子,隔壁村子见宏肆村富裕,有些人也想定做替身稻草人,幸好是贺家家主还没做到隔壁村的单子,不然牵连的范围将更广。


    江岑溪没有时间给他答疑解惑,仍旧努力处理这些稻草人,手中的掌心雷噼啪作响,将道观照得亮如白昼。


    她每次斗法都是极大的阵仗,若不是怕连带着伤到李承瑞和邱白,怕是会更加轰天震地。


    显然是见到江岑溪有些门道,那最终的首领终于现身,他竟然是从井中出来的。


    男人面上带着似乎是亲和的微笑:“小道友,何必如此为难贫道,不如你顺从一些,我会给你施法,让你忘记这个村落的事情,你们就此离开如何?”


    看到这个刚刚出来的男人,林道长一惊,好半晌才真的确认:“师父?您……您不是陨了吗?这……是我给您的法事做得不满意,来找我了?”


    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因为此刻的师父太过年轻。


    他是年幼时跟随师父的,那时老道长已经四十多岁,如今林道长三十岁出头,这位看着比他还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貌。


    如果不是依稀记得师父年轻时的模样,再加上气质熟悉,他也不能认出来。


    很快他便换了表情,拔出自己的佩剑:“我的师父已经仙逝,如今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妖人,我若是出手也算不得是欺师灭祖!”


    他说着即刻出手,第一个目标便是那个有着师父年轻模样的男人。


    邱白在此刻对林道长提醒:“莫要与他们对视,他们会用幻术。”


    林道长之前也看到他们三人皆蒙着眼睛,现在算是明白其中用意,很快闭上双眼,手中出剑却未曾停顿。


    老道长却应对得轻易,甚至冷哼:“你的一身本事皆是我教的,此刻还想与我动手?”


    “我仍旧记得我的师父在我入门时给我上的第一课,便是教我济世度人,你此刻显然已成妖物!”林道长回答得大义凛然,甚至没有任何犹豫。


    有林道长加入他们的阵营,倒是能够让另外三人没有之前狼狈。


    可惜林道长确实不是老道长的对手,几招之内已然处于下风。


    江岑溪立即赶来,手中蕴含掌心雷,朝着老道长攻击过去。


    林道长自觉让开位置,快步到小溪的位置协助另外二人。


    邱白用鞭,朝着稻草人们一鞭接着一鞭地甩去,发出噼啪声响,几乎可以震碎寂静夜空。


    她的口中还在记着数:“一个!两个!”


    这数字她越数越兴奋,竟然打着打着就笑了起来。


    李承瑞手持横刀,动作干净利落,避开稻草人的獠牙,手起刀落,即可断去一


    个稻草人的手臂。


    稻草人躯干被砍,其没有任何痛感,几乎是瞬间下一招已然招呼过来。


    这时还有其他稻草人到了溪水边,用双手拍打水面,造成声响,影响这些或蒙眼或闭眼人的听觉。


    视线受阻,听力也被妨碍,还真让这几人陷入了困境。


    小条年纪小睡得沉,是最后被惊动的。


    他走出房门,便看到道观里来了一群人,比平日里做法事时都热闹。


    只是这群人聚集在小溪的位置,双手拍打着水面,那场面在他看来,就仿佛是一群人正声势浩大地拍着他师父的洗脚水,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只能在心中默念:水是流动的,洗脚水已经流走了。


    他踌躇着想要去取自己的木剑,林道长很快发现了他,大声喊道:“这里不是你能应对的,躲回屋里去。”


    “哦!”小条迅速关好房门,躲得利索。


    第67章 重影纷纷(十三)“是请我们喝酒的成……


    067


    “小道友好大的气性。”老道长仍旧试着与江岑溪周旋,“看着你的道法,你应该是陵霄派的吧?陵霄派年轻一辈里,也就只有老天师的关门弟子能有你这样的本事,也难怪他愿意破例收你为徒。”


    老道长似乎很了解陵霄派一般,继续说了下去:“论起来你我算得上是同辈,你虽是天才,但也年轻,我比你多五十年的时光,道法自然在你之上,再交手下去会显得我欺负了你。”


    “呵——”江岑溪听着觉得可笑,甚至想问,“你这一个稻草人的身体,还能引气入体?修炼出来的是妖力吗?你还能算是个人吗?妖邪岂能与我论同辈?”


    老道士仿佛听不出她的嘲讽一般如常地回答:“我的确有错,用了不少村民去试错这件事情,确定稳妥之后才会亲自尝试。我如今的身体要比之前更加强韧,甚至修炼速度超越往昔,今日成就来之不易,所以不愿意与你为敌。”


    在老道长看来,江岑溪和李承瑞的身份很是棘手。


    江岑溪是陵霄派的内门亲传弟子,如果杀了她,定然会引来陵霄观的众多道士讨伐。


    一个江岑溪他不会放在眼中,被陵霄观追杀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李承瑞的身份也很特殊,他是国公府嫡子,还是一位小将军。


    李承瑞来这里的事情,广汉郡和县衙的人都知道,若是有什么差池,也会将祸事引到他的身上去。


    江岑溪与他过了几招之后,似乎也有所察觉,随后问:“你之前并非这里的道士吧?”


    老道长的招式狠绝,想来是成为妖物后不可控的变化。


    可从基本的招式可以看出,他没有成为稻草人前也不简单,至少有着扎实的功夫底子。


    老道长回答得坦然:“我师承何处便不提了吧,毕竟已经被逐出师门,到这里做了一个孤独道士。”


    “来这里,就是为了实验稻草人的?”


    “没错。”


    她再次问了重点:“种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道长也不排斥她的询问,在与她交手时,还愿意与她讨价还价:“我告诉你,并且将那两个人还给你,你可愿意就此收手?这次的确是我贪心惹的祸,我愿意付出代价。”


    江岑溪真是被这个老家伙的无耻引得发笑,她收回拂尘,笑得好半天不止,随后发狠一般地质问道:“你用村民实验这种续命之术,算不算草菅人命?我是不是该出手?


    “你的确谨慎,只用一个村子实验,稻草人们伪装得也极好,如果不是我们这边丢了人,也不会寻到这里,自然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可做了恶事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杀人偿命,你死不足惜。而你居然还有脸与我商量,觉得告诉我种子的来源就算是付出代价了?真真是厚颜无耻!”


    “我最初并没想过收那两名将士,实在是他们不小心撞到了稻草人吃的人的场面。待我前去时,看到他们居然身中幻术,还能杀我三个稻草人,那简直是相当于杀了我的孩子,我心中愤怒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江岑溪听得不可思议:“你还有理了?!你还委屈上了?那些无辜丧命的村民的账要跟谁讨?”


    老道长还真是万分不解的模样:“他们怎么能算是丧命?他们也变成了更好的自己,用更好的状态活着呢。也只有姓贺的初期贪心,用他妻子一个人喂数个稻草人,最后这几个稻草人都未能完全变成他妻子的样子。


    “其他的人都还活着呢!你为何这般说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小辈好不讲道理。”


    江岑溪本就脾气很差,此刻更是被他的无耻气得七窍生烟。


    这老道长显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是帮助那些村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是在帮助他们。


    江岑溪质问道:“你可有问过他们自己愿不愿意?”


    “……”老道长回答不出,手持佩剑直朝江岑溪的心口刺去,“你这小辈绝非我的对手,我给你后路你不走,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江岑溪手中拂尘与长剑相撞,神龙搅水绕住长剑,却又被老道长轻松化解。


    随即,二人对了一掌。


    这一掌几乎用了二人全部内力,顷刻间周围微波荡漾,零散的东西齐齐被震开,就连附近屋舍的窗户都被震得瞬间敞开。


    像是轰然之间的炸响,连带着周遭的树木跟着震颤,仍旧青绿的叶片簌簌掉落。


    老道长从最初的从容,到有些许诧异:“你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陵霄观的道术,岂是你这种邪魔外道能比的?”


    她没有说,她在前不久刚刚吸收了一颗妖丹的妖力。


    这些日子里她会抽出些许闲暇的时间,去吸收兔妖百年的妖力,使得她功力大增,刚好此刻能和这老家伙对上几招。


    从江岑溪和老道长交手后,李承瑞不但要努力清除这些难缠的稻草人,还要随时听着江岑溪那边的动静。


    他知道如果江岑溪都不是对手的话,那他定然也不是对手,那老头毕竟多年功力并且成了妖。


    但是他和邱白联手的话,带着江岑溪迅速逃离还是可能的,想来这老道士也不想真的要了他们的性命。


    所以他一直留意着那一边,想要在江岑溪重伤倒地时立即冲过去扛起江岑溪就跑。


    看到江岑溪仍旧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李承瑞忍不住扬眉,心中暗叹:果然是他神仙奶奶,这股子疾恶如仇倔劲儿真让人身心舒畅。


    带劲儿!


    江岑溪和老道长同时撤开这一掌,江岑溪连退数步,老道长也只是身形一晃罢了:“说到底,你还是太过年轻。”


    江岑溪气得破口大骂:“无耻老贼,莫要再犬吠了,听多了我都嫌脏耳朵!”


    “你这小辈还是太过焦躁,陵霄派不是有门规,不可性情暴躁,你怎得如此?”


    这的确是陵霄派的门规,她也经常因此被师父师兄训斥。


    可她改不了,她就这样,她还暴躁得理直气壮。


    这就是她的道心。


    突兀的,一道鞭子甩到了老道长的身上,并且尾端十分精准地抽中了老道长的脸颊。


    稻草人的脸颊不会留下血淋漓的伤口,但是会留下一道口子,露出其中包裹着的稻草。


    老道长抬手摸了摸脸颊的破损位置,面色出现了些许愤怒。


    邱白在此刻朗声提醒:“你小心些,他在乱你心境,因为他知道他未必是你的对手。”


    “谢了。”江岑溪被邱白提醒,很快醒悟过来。


    邱白难得放下了快乐的数数环节,对江岑溪朗声笑道:“谢什么啊,我们什么关系,不用谢,这一鞭子五文钱,童叟无欺。”


    “嘁——”江岑溪好似很是不屑地回应,实则重新恢复微笑,内心之中对邱白的感激多余五文钱。


    她愿意给到六文。


    *


    与此同时,山下。


    独孤贺和莫辛凡在江岑溪规定好的时间,才从杨林家出发。


    在此之前,独孤贺对杨林的疗伤已经结束,他们三个人在


    一个狭窄的房子里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几个时辰。


    杨林对他们的举动不解,又不敢过多询问,好几次欲言又止。


    独孤贺也有提前离开的想法,可莫辛凡不许,他必须得等到江岑溪安排的时间到了才肯离开,早一刻钟都不行。


    面对莫辛凡的执拗,独孤贺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跟杨林又聊了好一阵村子里的事情。


    杨林在妻子死后便一蹶不振,颓然了好一阵子,家里连个可以招待人的杯子都没有,他们二人聊得口干舌燥,终于等到莫辛凡开口:“可以了,我们离开吧。”


    杨林和独孤贺同时松了一口气,独孤贺一身老骨头都轻快起来,快速起身离开,接着按照杨林指的方向,二人骑马去往天经观。


    刚刚到山脚下,他们便听到了斗法的声响,那声势浩大的雷电之声,想来是出自江岑溪之手。


    见到那边在斗法,独孤贺反而不急了。


    他不会武功,法术也不精,去了反而添乱。


    按照他们的习惯,莫辛凡自然是要留下来保护他的,他们在道观附近随机应变,还算是给另外三人留了一条后路。


    谁知他们竟然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在山脚下遇到了旁人。


    这二人也穿着寻常的服饰,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赶路人。


    独孤贺起初没敢认,待认出这两个人的身份后,立即快步走了过去:“三师叔祖,七师叔祖。”


    这二人原本是在山下远远地观望,有种家中长辈暗中观察家中小辈独自出门的架势。


    听到马蹄声他们也曾意外,见到独孤贺后也没有离开,反而留在了原地,只要不被小师妹看到他们就行。


    江岑溪的七师兄见到他之后,立即回应:“是小贺啊。”


    “二位这是……”独孤贺有些疑惑,却很快懂了,“小师祖第一次单独出门这么久,二位不放心,暗中过来观察的?”


    “哈哈……”江岑溪的三师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抬手用指尖擦了擦鼻尖,“我们也是担心……”


    “理解的!”独孤贺赶紧这般说道。


    这也是他见到是江岑溪出山时,格外欣喜的原因所在。


    只要有江岑溪的范围,若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再回陵霄观,这些个师兄、师姐就现身帮她了。


    只是为了磨炼江岑溪,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出手。


    不然这任性的小师妹何时才能长大?


    三师姐说得颇为忧愁:“山上的那个有些棘手,按理来说,他今年也有七十多岁,之前的短板明显,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够灵活。如今他换了身体,加上有些修为,小师妹怕是会应对得吃力。”


    七师兄也是这般认为:“按照他的道行,小师妹的确可以应对一二,可是他老奸巨猾,还曾经在黑池河修炼过一阵子,说不定带回来了不少邪性的法器。若是他出其不意地耍阴招,小师妹怕是会吃一些苦头。”


    “他曾去过黑池河?!”独孤贺听了之后也是一惊。


    这可是邱白的师父九死一生,才能带两个徒弟出来的地方。


    凡是在黑池河地带的人,都会被默认为是那里主人的奴隶,想要逃就是叛徒!


    然而在黑池河做奴隶哪里见得到光明?


    邱白的师父也是用自己的性命,给两个徒弟拼出了一个能见天日的未来。


    三师姐回答得语气深沉:“没错,也是听到其他道友所说,我们才知道此事。当年西梦国的一些人去往了黑池河地带,且在那里长期生活,那里有不少人会些巫术。我们二人也暗中跟着你们观察了几日,想来这附近不寻常的稻子,便是出自黑池河那斩草为马的神奇草木了。”


    独孤贺惊讶了一瞬:“徒孙竟然猜对了。”


    三师姐看向他笑了:“你有什么可惊讶的,你看书多,经验丰富,会猜到也是正常。正是因为你办事稳妥,性格也豁达,知识丰富,我们才敢让小师妹出山跟随你历练。”


    七师兄也是这般回答:“当初你引气入体艰难,却认真好学,很多书上的知识记得牢固,这也是破例收你为外门弟子,还许你进藏书阁的原因。你和小师妹都是陵霄观的破例,你们一样特别。”


    听到三师姐对他的赞扬,独孤贺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甚至因此红了眼眶。


    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这几位都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和江岑溪熟悉,也是因为当年江岑溪年纪小,师门让他帮忙照顾孩子。


    这几位显然跟他不熟,他一直以为内门弟子都不知道有他这个人,今日才发现,他们居然这般了解他……


    就算对外门弟子,他们也会如此夸奖,独孤贺一阵感动。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道:“小师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叫邱白,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是一名非常靠得住的捉妖师。还有一位是李承瑞小将军,虽然不会道法,但是武功高强,他们定然也会努力保护小师祖安全。”


    “嗯。”两位同时回答,却也在观察,似乎随时准备出手相助,此刻他们比在山上的三人还要紧张。


    却在这时,他们看到了数道小小的身影,急匆匆地朝着道观狂奔。


    三师姐和七师兄看得清楚一些,很快便笑了:“看来有帮手比我们先去了。”


    七师兄跟着笑道:“能和它们相识一场,也是机缘。”


    独孤贺老眼昏花的,在夜里也看不清什么,是莫辛凡先认了出来:“国师,是请我们喝酒的成亲小妖!”


    “哦!居然是它们!”


    第68章 重影纷纷(十四)“可能因为我是个天……


    068


    阴暗潮湿且狭窄逼仄的洞中牢笼内,刘喜和王景云已然悠悠转醒。


    在此之前他们受了很重的伤,伤口没有得到处理,又在这般环境内被关押,伤口反反复复地溃烂,甚至发出阵阵恶臭来。


    他们也因此反复高烧,烧得脑子昏沉沉的,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


    这时醒来,是因为听到了外界的响动,还感受到了不明力量的威压,依稀间听到了一些对话,让他们确定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有了希望,人也会精神一些,他们努力喘匀了气息,却因为口被堵着发不出声音,只能期待地看向笼外。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微弱的声音:“人!人!”


    他们十分不解,声音怎么能从那么刁钻的角度发出来,还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他们努力在昏暗中寻找,却看到了几个小小的身影靠近他们。


    起初他们还当是老鼠,此刻他们的状态就算遇到老鼠都够他们受的,更何况还这么多。


    可是这些小身影却在帮他们解开绳索,口中呼唤着他们:“人!醒一醒!”


    刘喜看到这一幕眼睛一翻,心中暗叹:完了完了,出幻觉了,外面打斗的声音不会也是幻觉吧?不会是空欢喜一场吧?


    可这几个小东西还在努力帮他们解绳子,看起来很吃力,松鼠干脆用牙齿啃才啃断了绳子。


    终于啃断了固定堵口布团的绳子,让刘喜和王景云能够解脱,小松鼠妖才到了他们身前恭恭敬敬地说道:“人,莫要惊慌,我等听说你们是恩公想要救的人,所以前来帮助。我们妖力微薄,斗法帮不上忙,但是可以解救你们。”


    刘喜却问:“你们的恩公是谁?”


    “不知姓名,但是身材高大,长相甚是英俊。”


    “我们小将军?”


    “应当是吧,他会舞刀。”


    刘喜终于敢相信一二,看到小妖们还在帮他们解身上的绳子,又颓然地看向牢笼的锁头:“这牢笼和我们手腕上的铁链皆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那妖道定然不会将钥匙给你们。”


    小松鼠妖却立即亮出了钥匙来:“我等没有其他妖力,却可以隔空借物,钥匙已经取来,用了之后再还回去即可。”


    王景云和刘喜看得眼睛都直了,王景云好半天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惊叹道:“好妖力!很有用!”


    几个小妖不敢怠慢,仍旧在行动。


    却在此时,大地发生了巨大的震颤,引得洞中落石无数。


    那功力的余波到此已然变弱,却还是震到了几个小妖。


    一名成妖时间最短的小妖竟然被震得吐出一口血来,险些瘫软。


    小松鼠妖立即奔过去搀扶查看:“可还安好?”


    “快……快救人,我们……快些离开才是!”那小妖说着努力撑起身体,又一次努力帮他们解绳子。


    不知为何,王景云和刘喜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看到几个为他们忙碌的小妖,竟然生出了疼惜之意。


    几个解绳子都吃力的小妖怪,是如何壮着胆子来到这般危险的环境内的?


    也不知他们小将军对他们是何等恩情,能让他们甘愿冒这种危险前来。


    许久,它们终于成功解开了所有的绳子,几个小妖合力帮他们开锁,他们终于得以解脱。


    刘喜受伤轻一些,他强撑着推开笼子的门,爬出去朝井上看,正瞧着有人恰巧在此时俯身朝下看,两个人都认出了对方。


    “刘喜!”莫辛凡惊喜万分,看到他受了伤,当即下井道,“别慌,我来带你上来!”


    他也是看到小妖们的行动,也跟着上了山,想看看能不能借机帮上什么忙。


    看到小妖们进了井口,莫辛凡在井边帮小妖们解决了几个跟着过来的稻草人,才得以脱身朝井里看一眼,还真有发现。


    他先行爬着下井,随后背着刘喜往上。


    井壁潮湿滑手,一个人下来时已然有些艰难,再背着一个人更是吃力,下方就是幽深的井水,刘喜的情况若是掉下去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独孤贺赶了过来,朝下缓缓放下打水的桶,让他们多了一个可以借助的工具。


    刘喜和王景云相继被带了出来,莫辛凡和独孤贺一个人扶着一个,便要朝外先逃出去再说。


    “那小妖怪……也受了伤……”刘喜朝着井口刚刚爬出来的小妖们指了指。


    “哦!妖我也能救!”独孤贺赶紧说道,随即俯下身,让刘喜能够捧起受伤的小妖。


    小妖们也配合,很快上了他们的肩头和手臂,人妖都齐了,他们这才继续出道观。


    一边还在和稻草人缠斗的林道长睁开眼睛朝这边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什么?!我观中居然还囚禁着人?!”


    他又是全然不知!


    这……他打完这群稻草人咬舌自尽得了,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刚刚成功救出人来的几个人,可不会在乎林道长的心情,用最快的速度带走伤员。


    离得足够远了,他们才停下。


    放下两个人后,独孤贺才快速帮他们两个人处理伤口,撕开他们伤口周围的衣服,最为名贵的药粉不要钱似的往伤口撒。


    他们二人原本觉得,他们伤口处已经麻木了,没想到药粉撒上之后,仍旧疼得他们低吼了一声。


    独孤贺只能按住他们的身体说道:“伤口肿得都发红发胀了,必须经历这一遭,若是处理得再晚一些怕是就要割肉治疗了,先忍忍。”


    那两个人也清楚,咬着后槽牙配合。


    独孤贺又拿出了一颗丹药,用手掰着一分两半,递给了莫辛凡:“用水囊给他们喂下去。”


    “这药他们吃的?”莫辛凡仍旧心有余悸,他可是被独孤贺的丹药祸害过两次。


    “一般人会补得发晕,但是他们两个人太过虚弱,吃了反而能够稳妥地吸收。”


    “好!”莫辛凡没有犹豫,很快将丹药喂给了他们两个人。


    独孤贺将余下的药渣喂给了受伤的小妖:“你身材小,这些够你吸收了。”


    “多谢。”小妖很有礼貌,回答得恭敬。


    独孤贺则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确定没有断肢或者他无法医治的致命伤,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是不敢怠慢,他们二人身上每一处小伤口都处理得仔细,认真包扎。


    莫辛凡喂了药后,寻遍了全身,最后只能用火折子简单地帮独孤贺照明,条件恶劣,却无人挑剔什么。


    服用了丹药的小妖似乎吸收得极好,竟在此刻盘膝坐下,打坐调息,大有突破境界的架势。


    其他几个小妖看到这个画面很是惊喜,替这个小妖对独孤贺道谢:“多谢恩公。”


    独孤贺炼丹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丹药可能对妖也有益处,于是又取出了两颗,给了小松鼠妖:“这两颗你们且收下,服用时需适量,不然恐怕会引起身体的不适。”


    小松鼠妖很是惊慌:“这怎么使得?!”


    “无妨,我还有很多,而且那日我们喝了你们不少酒,你们今日还舍命相救,自然要感谢。”小松鼠妖受宠若惊,双手颤抖地收了丹药。


    独孤贺的确不甚在意,在它收了丹药后,便立即继续为另外两人疗伤,不敢耽搁。


    *


    江岑溪跟老道长打得胶着。


    这老家伙分外难缠,他的确有些实力,江岑溪与他过招已经有些吃力。


    他还总是会使诈,各种邪门的法子一齐招呼。


    江岑溪干脆踏罡步斗,双手掐诀,引来漫天云层,云朵层层覆盖在这斗大的地方,翻滚摩擦着,酝酿着天雷。


    林道长看得脚下发软,几乎是哀号了一声:“我的道观啊……没钱修了!”


    老道长也是抬头看去,随后问道:“小道友可愿意与我一同移步?这小道观也是我一手建成的,舍不得他被轰得灰飞烟灭。”


    离开院落里的小溪范围,也算是离开了他舒服的地方,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江岑溪思量后道:“行啊!”


    老道长首先停手,跃出道观的院墙。


    江岑溪紧随其后,她动,云层也随着她而动,可谓是移动得声势浩大。


    有稻草人想要追出去协助老道长,却被李承瑞一刀劈成两半:“少去捣乱。”


    有李承瑞断后,局势也算得上稳妥。


    老道长抬头看天,心中久久也不能平息。


    还真是上天不公,有些人生来便有这么大的能耐,想来这后生若是再过几年,呼风唤雨都是信手拈来。


    他练了一辈子的道,走南闯北吃了那么多苦,都敌不过这后生努力几年。


    这一刻,他竟然真的动了杀心,嫉妒的心情难以抑制。


    他一落地,便双手掐出了杀鬼刀支诀。


    这本是一种灭鬼时用的法门,掐住左手第五指第三节右侧,掐时需用力且急速,几乎掐出血来。[1]


    可他掐的却是左侧,这不是灭鬼而是在放鬼!


    霎时间,鬼哭神嚎的声音传来,恶鬼几乎是从地下爬出来的,破土而出之时,全部朝着江岑溪而来。


    江岑溪指引着雷朝着它们劈过去,同时还在观察,很快冷笑:“我猜这些恶鬼有些是你早年收的,有些是因你而变成恶鬼的吧?他们的煞气颇重。”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老道长也再不隐瞒:“没错,我杀过人,其中也有一些道友。道友好啊,成了恶鬼也是厉害的鬼。”


    江岑溪此刻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愤怒,不再会被老道长带偏情绪。


    遇鬼杀鬼就是,没什么可怕的。


    这老家伙她也必须除了,跟将死之人动什么气?


    于是她念出了役万灵咒:“乾玉辟毒,振适罗灵,八仙秉钺,上帝王灵……上升三境,去合帝城。急急如律令!”


    役万灵咒犹如其名,念咒范围内的万灵皆可被役使。


    老道长看到她使出这个咒法,不由得冷笑出声:“你觉得你临时役使的,能有我收集来的恶鬼厉害?”


    江岑溪的掐诀却没停,勾起嘴角冷笑着看着他,眼神凶狠。


    直到他的恶灵似乎有所松动,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江岑溪终于开口:“其实在听说宏肆村太平后,我便该猜到,此处没有妖鬼,怕是会有比妖鬼更可怕的东西在附近坐镇。所以这个范围内,能有什么被我役使?”


    她说着抬手,看着那些原本要攻击向她的恶鬼扑向老道长,她才将方才的话反过来重新送给老道长:“道友好啊,成了恶鬼也是厉害的鬼。”


    “怎会如此?!”老道长震惊不已,江岑溪怎么能在瞬间役使他收集奴役过的恶灵?


    “可能因为我是个天才吧?”江岑溪回答得自信且张扬,毕竟这是事实。


    第69章 重影纷纷(十五)“我神仙奶奶厉害吧……


    069


    天经观内。


    和不远处山林中的云层厚重,


    天雷接连不断的阵仗相比,密集攻击过来的稻草人们都显得温和可爱起来。


    邱白本觉得,她一直在杀死这些稻草人妖物,一个接一个地很是痛快。


    在她的眼里个个都是可以积累的银钱,之后可以找独孤贺要工钱。


    可到中途她却有所停顿,甚至陷入了思考。


    “李承瑞你自己先撑一会。”邱白在这时停住了鞭子,躲在李承瑞可以独自抵挡的范围内,蹲下身研究那些稻草人的残骸。


    李承瑞一直是一个十分可靠的存在,他很快轻声回应,将邱白护得周全,让邱白能够没有顾忌地冷静思考。


    他手中的横刀全程没有停歇的时间,原本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此刻却成了割草的工具。


    在邱白停手后他明显应对得有些吃力,却没有退让一步。


    他们来这里也有一阵子了,总体来说这些稻草人虽然凶悍,却不至于太难对付。


    可这些稻草人总是打不完一般,一波接一波,没有间断,他们甚至没有可以停歇的时间。


    这俨然转变成了一场消耗战。


    如果一直这么坚持下去,他们体力耗尽之后,这些稻草人还是会前仆后继地冲过来攻击过来。


    那个时候,无法抵抗的就会变成他们。


    邱白拿起被砍断的稻草人手臂,陷入沉思:“李承瑞,你有没有想过它们怎么样才算是彻底死了?”


    “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李承瑞在回答她的问题时,还在不停的攻击,还要顺带保护停下来的邱白。


    “有没有可能它们被砍成一段段的,仍旧没有彻底死亡,想要他们彻底死亡只能是……”


    李承瑞很快理解:“一把火烧了?”


    “没错。”


    “可是它们一直泡在水里。”


    邱白蹲下身在溪水里寻找,直到拿起一根不足手指长的稻草,她才拿起来仔细端详。


    随后她思存观察,突然高声道:“我知道它们会凭空出现的原因了!他们平时可以伪装成这么一小段稻草,需要现身的时候,它们才会突然变成一个完整的稻草人。”


    李承瑞抽空扯起遮着自己眼睛的发带看了一眼,随后忍不住暴躁:“这么小?!怎么才能全部除掉?它们可能潜伏在每个角落,必要的时候突然出现,其他的时候他们持续伪装,也没人会理会它们。”


    邱白则是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之前一直秘密行动,以为没被发现,其实一直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动?”


    “谁会防范这么短一根的稻草?!”


    林道长在此刻说道:“我们道家有巡逻诀,传说可以巡逻十方三界,可用来请神使巡行各处,一般是用来召亡灵的,但是这种场合也可以用上一用,只是……”


    邱白重新起身,拿起鞭子继续攻击,道:“眼前的都打不完,寻到更多简直是自找麻烦。我们当务之急是想到如何应对这些稻草人。”


    李承瑞因为片刻的分神,被一名稻草人扑到了身上,撕破了他的衣衫,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并未迟疑,而是问:“我此刻只关心一个问题,我把他们砍成一段段的,它们也会变成一个个新的稻草人吗?”


    “不会,那些能够变成稻草人的稻草,都是被贺家那位事先做出来,用了障眼法才能变成这么小,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繁衍,怕是会漫山遍野的稻草人。”


    李承瑞的方法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那就行,杀到最后一个四分五裂就是了。”


    邱白则是一边对抗一边思考,同时问李承瑞:“你不是有过西梦经验吗?按照他们的思路可能有什么帮助?”


    李承瑞这个时候才回神,快速扯下发带看向周围,尽可能避开所有稻草人的双眼,接着说道:“我去断水,我去之后,你们的火系法术全部招呼上吧。”


    李承瑞说完纵身离开,很快跟去了一群稻草人,这种事情它们当然会阻拦。


    他没有要甩开这些稻草人的行动,显然是怕将稻草人都留给他们两个人,邱白和林道长应付不来。


    一旁一直在保护独孤贺几人的莫辛凡看到了李承瑞的举动,似乎是在观察。


    刘喜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见莫辛凡的状态便知道他的想法,于是说道:“莫辛凡,你去跟着小将军帮忙吧,我们两个人就算身受重伤,也能应对一二,我们能保护好国师和小家伙们。”


    独孤贺也不担心,毕竟山下还有观望的三师叔祖和七师叔祖,他并不担心他们几个人的安危,于是摆手让莫辛凡跟过去,单独低声交代:“别说两位长辈的事情。”


    “好。”


    莫辛凡很快点头,纵着轻功追上了李承瑞,帮他一同解决那些稻草人。


    面对着只有兽性没有武功的稻草人,李承瑞应对得很乱,半分章法都没了,却还能询问:“他们二人情况如何?”


    “国师帮他们疗伤了,还喂了药,看起来还可以,不过需要休养一阵子。”


    “那就行,我们两个人得找到溪水窄一些的地方,堵住溪水,或者改变溪水流向。”


    两个人沿着水流一路前行,到了一个地方后李承瑞停下来,观察着周围。


    莫辛凡则是在他身后继续砍杀稻草人。


    “只需要在这里有一处分叉,水流方向就会改变,而且这里明显更凹,溪水都会流向这个方向,可是这里……”李承瑞抬手拍了拍面前的树,“想挖水渠太慢了,如果把这个树扳倒……”


    莫辛凡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道:“咱俩也不是鲁智深。”


    “两个臭皮匠试试看。”李承瑞说着,真的牟足力气用肩膀努力去顶那棵树。


    他银牙紧咬,脚底踩着的泥土地都出现了些许凹陷,可这棵树也是纹丝不动。


    莫辛凡只能快速解决了这几个稻草人,接着跑过去跟着帮忙,在另外一个位置跟着推树。


    两个人努力得额头青筋直冒,竟然真的让这棵树出现松动。


    这似乎给了他们极大的鼓励,之后再次一鼓作气,竟然推得地面发生龟裂,树根露出了些许。


    之后李承瑞继续推树,莫辛凡用横刀将漏出来的根茎砍一砍,让树根连接的地方再少一些。


    做完这些再去协助李承瑞推树,待再暴露出一些根茎后去砍,如此重复了两次,这棵树真的倒下了。


    这棵树树根巨大,这样连根而起,让地面出现了一个凹陷,两个人努力用手刨出一个路径来,溪水果然改变了路径,流向了其他的位置。


    成功后,李承瑞甩着肩膀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身的力气用去了大半。


    两个人没有就此停手,推着那棵树挡住了之前的水流,水流一下子只余下之前的两成。


    做完这些他们并没有停留或者休息,而是立即朝回赶。


    与此同时,道观内已然是一片炼狱情景。


    李承瑞到了此处后跃上墙头蹲下身,小心翼翼问邱白:“邱白,这是法术还是你在被烧?”


    毕竟上一次问了这个问题后被江岑溪吼过一嗓子,他还是有记性的。


    “是法术,但是我在这里也挺难受。”邱白被呛得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小脸都出现了些许漆黑。


    “我们俩得怎么帮忙?”李承瑞看着这一院子里的火,邱白和林道长仿佛在表演打铁花,他们二人竟然无从下手。


    林道长当即喊道:“你们两个堵住墙壁的洞口,之后的交给我们二人!”


    “好!”李承瑞回答完,对莫辛凡说道,“你想办法把井口也堵住。”


    “好。”


    *


    老道长此刻一身的狼狈,侧头看向道观里的情形,知晓那边李承瑞几人已经逐渐占据了优势。


    那些稻草人用普通的兵器根本杀不死,只需要老道长稍微出手,或者贺家家主出现,它们又能恢复如初。


    所以它们在拼杀时毫无顾忌,自然会产生威压  。


    此刻的老道长自顾不暇,贺家家主一直没有出现,想来已经中了埋伏。


    他刚刚摆脱那些恶鬼和雷电的攻击,尚且没有得到喘息的余地,江岑溪的杀招也快来了。


    他心中发狠,若是再不放手一搏,他将没有周旋的余地。


    哪怕是在此刻找到机会逃跑,也比一直这般僵持要强。


    他在此时取出了一张符箓,口中念决。


    江岑溪眯起眼睛去看那符箓的符文,竟然未能立即看出那是什么符,心中暗道不好。


    江岑溪立即握着掌心雷朝着老道长攻击过去,想要打断他的念决,可这咒诀很短,竟然已经施展完成。


    她不由得停住脚步,观察周围的情形,脸色逐渐阴沉。


    “九幽神魔符?之前看你还在维护道观,我还当你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江岑溪低声说道,紧握的拳头之内竟然也出现了细汗。


    这是一种鱼死网破的符箓。


    也不怪江岑溪第一时间未能认出,这是因为一些会对人产生反噬的符箓,陵霄派都会认定为禁术。


    九幽神魔符乃是用上古时期的神魔魔气炼制,浓郁的魔气扩散之处,如同中了毒瘴,万物皆会枯亡。


    就连被腐蚀过的土壤,在沉寂百年后被人无意间踏足,都会连累得此人鞋底腐蚀,从脚底开始溃烂,直到整个人变成一摊烂肉。


    使用这个符箓的人的确能够得到极大的助力,可若是稍有不慎,那上古神魔发怒,说不定会将擅自召唤他的人吞食掉,连召唤之人也会一同消亡。


    老道长自知情况不妙,直接用了玉石俱焚的招数。


    老道长冷笑出声:“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我已然处于劣势,若是不用最后的手段,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我筹划了这么多年才刚刚成功,岂能就此死去?我不甘心!再给我十年的时间,你们陵霄观都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江岑溪微微后撤几步,不愿意靠近符箓覆盖的范围。


    老道长当她怕了,大笑出声:“如果不是你们一直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做到如此,今日你和你的朋友都得死,包括我那个愚钝的徒弟,你看似代表正义,其实谁也保护不了!”


    “是吗?”江岑溪退到了合适的位置,双手掐诀,念出《召合咒》,施展出欻火律令邓天君大法。


    随着她低声喝“急急如长生大帝律令”后,金光大盛。


    老道长看得惊慌,快速说道:“千百年来召将只是传说,你怎么可能成功……”


    可却见江岑溪纤细的身体后,出现了邓天君及其部属降世。


    其赤发金冠,青面上有三目以及凤嘴,左手执钻右手执槌,手足五爪,两翅下有着二头,传说中左主风,右主雨。


    在老道长看来最可怕的是,他遍体烈火,骑着赤色长龙,腾云驾雾而来,威风赫赫,如同居然神明在天际俯瞰他一个渺小的妖邪,眼中尽是轻蔑之色。[1]


    他竟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


    山脚下,三师姐指着那边的法像问她的师弟:“按照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召来吗?”


    “还不能……你能吗?”


    “我……”三师姐犹豫片刻,道,“邓天君来到的那一刻我便会精疲力竭地倒下,想来只有小师妹能有继续战斗的能力。”


    “所以她的本事千年难得一见。”七师兄说着轻笑,“我们却担心她会应付不来。”


    *


    道观外,刘喜和王景云还当又出现了幻觉,却听到独孤贺解释:“这是小仙师的神通,召将协助。”


    “她……能叫来天兵天将?!”刘喜惊呼。


    “完了完了,我们之前还很不尊敬……”王景云吓得浑身打战。


    一众小妖也是看傻了眼,除了还在努力破镜的小妖,齐齐朝着那个方向跪拜,模样虔诚。


    独孤贺扬唇一笑:“能请得邓天君收拾,也是给这妖道脸面了。”


    *


    邱白和林道长同时停手,抬头看向那巨大的身影,看得目瞪口呆。


    邱白重重地吞咽,问林道长:“你师父的法术?”


    “我师父若是有这般能力,岂会留在这穷乡僻壤研究邪术?”


    “那就是江岑溪了?”邱白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叹道,“我平时没有很大声跟她说话吧?”


    之前听说过被欺负了叫家长,江岑溪遇到问题就叫来神将协助,这简直是作弊!


    李承瑞和莫辛凡也是看得呆愣,很快李承瑞便笑了:“我神仙奶奶厉害吧?”


    “嗯……”莫辛凡惊讶得只敢用鼻音回答,生怕这神仙降世随手把他也给收拾了。


    李承瑞立即动身:“把这些稻草人都控制住,一个都别想跑,一口气全灭了!”


    “是。”


    第70章 重影纷纷(十六)“原来你的执念是他……


    仿佛只是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老道长多年的积攒,他走南闯北才寻来的一些厉害手段,全部在顷刻间变为了笑话。


    符箓尚未能够完全释放,便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连同他自己也在燃烧,他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被瞬间点燃,却无法控制。


    江岑溪看着老道长被烧到脸颊时,看向她时那憎恨与绝望的目光,竟未觉得畅快。


    她一直觉得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老道长只是被烧死,简直太便宜它了。


    可她是召将来处理对方,她不能再求邓天君手下留人,让她再用其他的手段让老道长受尽折磨。


    她只能看着老道长被烧为一团烟灰,在即将天明之际,消散在天地间。


    有的时候生命的死亡真的很快。


    之前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已然泯灭于天地,甚至没能留下多少痕迹。


    江岑溪的忧愁在于,老道长至死都没有半分悔恨之意,他仍旧是那副姿态,这是让她最为耿耿于怀的。


    不过……这种到死都在做坏事的家伙,她也很难改变他什么。


    到最后就算真的有了态度的动摇,也并非是他觉得自己错了,而只是怕了。


    她的身体晃了晃,看到邓天君的部下还在追杀残余的稻草人。


    她也取出火系符箓,跟着纵身跃入道观之中。


    林道长此刻已经动用了巡逻诀,带着邱白到处寻找还在藏匿的稻草人。


    她想着应该去捉逃跑的稻草人,再纵身发现李承瑞和莫辛凡已经在做这件事情了。


    她迟疑了片刻,又去查看独孤贺和两名获救将士的情况,发现这边也已经被处理妥当,她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一刻她才释然地笑了笑,和她一起的其他人也很可靠,她只需要解决了那个最棘手的,其他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就可以了。


    在她精疲力竭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去解决后续的事情。


    就像时令妤说的那样,不要一味地逞强,适当的时候也需要旁人的配合。


    她很是疲惫,在邓天君的身影尚未消失前,便盘膝坐在了草地上,没一会竟然睡着了。


    独孤贺不擅长不热之法,便耐心地坐在她身边用扇子帮她扇风。


    她一个人仿佛是梦中呓语一般,嘟囔着:“我最开始被他煽动了情绪……如果我一开始就好好应对,在他没拿出九幽神魔符前便制伏了他,是不是可以再让他吃些苦头?他死得太快了……我心里不畅快。”


    “我们来此的目的是救人,还同时阻止了一个妖道的疯狂举动,全部目的已经达成。我们的任务是解决问题,而非是让自己心中痛快。既然问题已经解决,又何必在意这些?”


    独孤贺温声细语地继续安慰她:“有良心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对这种黑心肠的,多费一分力气都是多余。我们的目的是救世,而非惩戒,别给自己增添没有必要的烦恼。”


    “嗯。”


    江岑溪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人将她抱上了马,带着她离开。


    之后她躺在床上,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觉。


    再


    醒来时已是天明,她坐起身来眨眨眼,看着周围的环境,确定是在驿站之类的地方,周围没有别人。


    她朝外走了几步,推开门朝外看了看,却没看到其他人。


    她只能朝着楼下忙碌的老者询问:“请问……我的同伴呢?”


    “您醒了?”老者回应了一句,“他们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了,吩咐我在这随时候着,我这就给您做饭去,然后给您送去洗澡水。”


    “哦,好的……”她想了想后,又问,“我们入住多久了?”


    “您睡了两天了。”


    “这样啊,谢谢。”


    “您客气什么。”显然这乡间驿站里可用的人很少,都是老者一个人在忙碌。  :


    江岑溪一个人在驿站里吃了饭,洗漱完毕,又懒洋洋地休息了半日,其他人才陆续地回来。


    林道长和他的徒弟小条居然也跟着他们同行,看起来也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醒了?”李承瑞是第一个看到她的,当即问了一句。


    “嗯,怎么样了?”


    “别提了,乱成一团了。”李承瑞说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一肚子的气。


    江岑溪很快下了楼,坐到了他们身边,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独孤贺很是愿意跟小师祖汇报情况,谁知李承瑞比他先坐在了江岑溪身前,将手里的一个小包递给了她,同时介绍起了如今的情况。


    江岑溪一边听,一边打开小包,里面放了几块松子糖,她很快拿起了一块吃了起来。


    独孤贺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甚至不知道李承瑞是什么时候抽空买的糖,最后只能独自上楼去查看刘喜和王景云的情况。


    “我们第一时间去搜查稻草人残余,简直是遍布宏肆村每个角落。那些村民家门口的替身稻草人我们肯定也是要烧了的,但是所有村民都不愿意,林道长亲自去说也是无用,村民觉得林道长疯了,连林道长一起驱赶。


    “于是我们想起了那个王虎杀的人,名叫胡谦易的,是我们确定是稻草人的人。我们便将他抓来,当着众多村民的面将他的手臂砍断,露出里面的稻草后,村民们居然觉得是我们用妖法,把胡谦易变成这样的。”


    李承瑞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后才继续道:“经过好一番解释无用,我们便准备强行烧死那些替身稻草人,结果那些替身稻草人自己动了,四处躲藏,还用獠牙来咬我们,这回村民见到了,老实了,不阻止了,还纷纷躲了起来。


    “之后他们第一时间是跟林道长闹,之后去贺家闹。


    “贺家那小子是真聪明,应该是在解开穴道后第一时间便带着弟弟妹妹回家,那时邱白和林道长已经将贺家家主带回道观关押了,他们几个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早早逃了。


    “贺家这些年做稻草人存了不少钱,都被孩子们带走了,有村民估计,他们甚至可以在县城里买个宅子,就是不知道小贺能不能养活弟弟妹妹。”


    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独自生活已然不易,还让他带着弟弟妹妹,也不知道小贺能不能坚持下来。


    可这些都是他们没办法管的事情了,只能对县衙的人知会一声,让他们照顾一番这三个孩子。


    不过按照江岑溪的猜测,他们不会逃到附近的县买宅子,而是会逃得远一些,毕竟这件事就算和他们无关,也会被村民连带着一同记恨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江岑溪问。


    这时老者已经送来了午饭,几个人动筷子的时候,李承瑞拒绝了她:“你继续歇着吧,如果你去了,容易和村民发生冲突,我们还得抽空劝架。”


    林道长在此刻说道:“此事因我的师父而起,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被迁怒也不能抱怨什么。之后我和我的徒弟会竭尽可能在附近除尽稻草人余孽,大部分已经被烧毁,零星的几个我们处理得了。”


    江岑溪捉妖除鬼擅长,其他的事情也不清楚,于是问:“王虎会被抓吗?”


    李承瑞回答道:“已经抓了,给我们引路的大哥寻到了凶器,还有稻草人没吃完的尸块,证据确凿,大哥回去的同时便把王虎带走了。”


    “哦……”


    林道长在一旁听完了全程,见他们不再聊天后,当即起身,对江岑溪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前不知道您竟然是我的前辈,我还想对您进行说教,实属不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此次事情,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怕是……怕是还会被蒙在鼓里,您不计前嫌,大义出手,多谢。”


    林道长应该是之前便同其他人道谢过了,这一次是专门对江岑溪说的。


    江岑溪这人也是奇怪,对她不恭敬吧,她当即更理直气壮地反击。


    对她太过敬重吧,场面又太过正式,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以至于她只是摆了摆手:“顺手的事情罢了。”


    “总之多亏有您,你们还愿意留下来处理其他的事情,贫道真的感激不尽。”


    “嗯……处理琐事的都是他们。”


    林道长又与江岑溪客气了几句,才重新坐好。


    江岑溪若有所思地吃完了午饭,看着这群人又快速地出了驿站,估计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处理。


    江岑溪一个人在驿站待着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便骑马去了杨林之前的宅子,想要看看他妻子的执念有没有消。


    刚刚靠近,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动静,她立即骑马靠近,居然看到杨林探出头来看向她。


    “你怎么在这?”江岑溪问道。


    “仙师,这里是我家。”


    “哦,也对。”


    江岑溪翻身下马,走到院子外朝里面看,似乎想要探查一番,还是在杨林身边停住,看着他一个人修理院子里的杂草,问:“你打算回来住了?”


    “嗯,听到你们说,我妻子的执念在这里,我便回来了。如果回到这里住,我会觉得她还在陪着我,也挺好的。”


    “你能振作起来也挺好的。”


    “她生前胆子挺小的,很多次说过住在这里害怕,我安慰她,说等我有钱了就买县里的房子,我们搬过去。可惜我还没能赚到钱,她就发生了意外。一个胆子这么小的人,还能跟这群稻草人周旋这么久,我却在一个小屋子里荒废日子,还真是显得我无能。”


    杨林说着苦笑了起来,随后抬头看向她,问:“我知道你来此的理由,如果她的亡魂还在,能留下她吗?”


    见江岑溪没说话,他再次开口:“贺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想领养他家的小儿子,多了我养不起,我一个鳏夫养女孩也会影响女孩清誉,所以只能领养一个小的。我之后不会再娶了,也想留个人陪我。这样的话,可以留下她吗?”


    江岑溪不说话,是因为执念如果已经消了,那么杨林亡妻的灵魂也就散了,进入了轮回。


    杨林这般回来,也不会再和妻子相遇。


    可杨林难得振作起来,她也不愿意打击他,于是只是道:“我进去随便看看,看看还有没有稻草人,不会动她。”


    “感谢您。”杨林很是赶紧地继续除草,动作间,快速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继续忙碌。


    江岑溪到二楼,走到了梳妆间,看到桌面上的镜子一惊。


    他们似乎没将镜子还回来,镜子却自己回来了……


    江岑溪终于出声:“原来你的执念是他吗?若是如此……就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