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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清理门户(二十三)【十七更】“无意……


    广汉郡的丢尸案似乎结束了。


    可更多的疑团又随之出现。


    没有拨开云雾,迎来的是加重的愁云惨淡。


    没有案件告破后的喜悦,知府衙门内甚至是压抑的。


    柳淞的面色铁青,坐在桌案前书写着奏章。


    原本只需要汇报案情,提及其他人的贡献,之后柳淞回长安便可以结束,这次却牵扯出了更严重的事情来。


    突兀出现的黑衣人,揭开了养私兵的一角。


    更大的阴谋也因此被发现。


    他需要如实汇报随跃曾经出现在广汉郡,并且居住过一段时间的事情。


    可怕的是对于此事,他们所有人都毫不知情,只有那群黑衣人的头领知晓,还确切地知道随跃还藏有偃甲的事情。


    这群人秘密寻找偃甲的目的是什么,这是柳淞不敢去细想的事情。


    书写的笔稍微停顿,他开始回想那一夜的细节。


    那一天夜里,他先是将邱白送回梁知府的府邸里,帮邱白盖好被子离开,随后便得到了禀报。


    他匆匆赶到了冯掌柜家中,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


    偃甲遇神杀神,遇佛斩佛,那些黑衣人在偃甲出现后便有了逃离的意思,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逃脱。


    所有黑衣人无一生还。


    鲜血蔓延了整个小院,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些干脆堆叠在一起,还有遍地的残肢。


    不难想象他们死亡之前的景象,偃甲杀人时应是将人大卸八块的杀法。


    所有人第一次感受到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的情景,原来血味可以浓郁到这种程度,有些人干脆不受控制地呕吐。


    而偃甲执行完了冯掌柜交代的任务,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


    他们有着人的皮囊,有五官有血肉,甚至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高矮胖瘦,样貌也有丑有俊,还会朝周围看来,甚至与柳淞视线相对。


    他们唯独没有的是情绪。


    柳淞知晓这些偃甲的可怕,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询问之前发生的事情。


    听到有衙役禀报,这群偃甲听从冯掌柜的话,便由衙役带领他去医馆寻冯掌柜。


    一行人匆匆到达医馆时,冯掌柜还在照顾莫辛凡和另外一名衙役,反复询问:“不能死吧?能救吧?”


    “哎呀!”大夫被她问得烦,“你先别问,我得给他们止血!”


    “我给您帮忙!”冯掌柜根本不敢停,仿佛停下就会想起之前的恐惧,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够化解心中的不安。


    大夫早就睡着了,硬是被冯掌柜猛烈地砸门吵醒了,骂骂咧咧地出来,看到血淋淋的两个人可是吓了一跳。


    人命关天,他也不敢怠慢,赶紧让他们进来疗伤。


    一直在忙碌的大夫,甚至没发现一直在站着的另外一个身影不是人,而是偃甲。


    大夫着急,没人帮忙,便连偃甲也一同指挥了:“你帮忙捣药,快!”


    偃甲一动不动。


    冯掌柜匆匆出来,道:“捣药,这样!”


    说着给偃甲示范。


    偃甲听到了她的命令,才闷头照做。


    柳淞一行人急匆匆地赶来,刚想要询问什么,看到在捣药的偃甲也是一怔。


    他知晓随跃厉害,可真的见到这如真人般的偃甲,做着精细的工作还是觉得震惊,竟然能做到这般程度?!


    “他们两个情况如何?”柳淞急切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大夫:“吊着一口气,情况很糟糕,我也在努力。”


    大夫忙得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他们一眼,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身份尊贵,说话也没多客气。


    梁知府姗姗来迟,急得险些要哭出来,自己似乎什么忙都没帮上,此刻赶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下官办事不周!”梁知府赶紧道歉。


    论官级,梁知府乃是四品官员,柳淞为六品官员。


    但是梁知府对柳淞极为尊重,一方面是因为他是长安派来的官员,一方面是柳淞的家世背景极为强大,他还年纪轻轻便做了大理寺正,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如今案件升级,变成了现在的情况,都需要柳淞来兜底。


    若是柳淞不愿意协助,梁知府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官员,这大半辈子的努力将会毁于一旦。


    柳淞却颓然地摇头,撑着墙壁有气无力地回答:“你提前知晓也是无用,这件事的厉害程度超越你我的想象,那么多的黑衣人,衙役和我带来的几个人全赶来也是无用,就算李承瑞在也会有死伤,如果没有它们帮忙……”


    这次来了这么多黑衣人,显然是已经计算过战力,他的人和李承瑞、莫辛凡等人全来,都不会是这群黑衣人的对手。


    如果没有偃甲的协助,今日的死伤只会更加严重。


    梁知府吓得身体打颤,他也没有精力安慰,摆了摆手道:“你去帮忙。”


    梁知府自然迅速答应,身为官员,此刻也勤勤恳恳地给大夫打下手。


    大夫中途停下看了他们一瞬,吓得一哆嗦,好在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处理伤员,看到还有伤员被陆续送来,额头的汗如雨落。


    好在有得力的人寻来了其他的大夫协助,他才能忙碌得过来。


    柳淞将冯掌柜叫出医馆,单独询问:“你可知道随跃的事情?”


    冯掌柜的表情有些木讷,她说出第一个字的瞬间,眼泪瞬间落下,接着开口:“我……并不知道,我也是在被追杀到绝境之时,才发现白得很居然是偃甲,小旋风将这个令牌给我,我才启动了它们……”


    这也在柳淞预料之中,于是他道:“别急,慢慢说。”


    “嗯,武岁七……可能就是……随跃。”冯掌柜已然猜测出来,可这件事让她的眼泪再难忍住。


    有什么事情她似乎想明白了。


    可偏偏此刻脑袋混乱,她反而更加不明白了。


    柳淞认真地说道:“首先,我需要你控制住这些偃甲,让它们再次沉睡,这样才能够确保安全。”


    “嗯,好……其实我也不太会,我一会儿试试。”


    “其次,待这些情况稳妥后,我需要再仔细跟你了解关于武岁七的事情,你可以先进行回忆,之后再告之于我。”


    “我会配合的。”


    他看到冯掌柜强撑着努力镇定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我也知道你刚刚经历生死,此刻定然惊惧交加,可事情变得棘手,你也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我会尽可能解释你并不知道真相,但是……”


    但是冯掌柜的日子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很快恢复平静。


    “我明白。”


    ……


    柳淞的笔又一次落下恢复书写,将案情处理的详情记录下来。


    思考片刻后他稍微停顿,他还需要去江岑溪那边再了解一下详细的案情经过,于是起身朝外走,打算看看江岑溪有没有醒过来。


    *


    李承瑞从墓穴回来,将江岑溪送回梁知府的府邸之中,便听说了冯掌柜家中的事情。


    他回来时莫辛凡已经经


    过了一番疗伤,被送到了梁知府家他们一同住的屋舍之中。


    他赶紧回去查看莫辛凡的伤势,了解到莫辛凡此刻已经脱离危险,只是仍旧昏迷不醒后,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很是内疚,他若是不离开,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可事已至此,他想这些也是无用,调查出那群黑衣人的幕后主使者是谁才是当务之急。


    他留在房中照顾了莫辛凡几个时辰,直到有人通知,独孤贺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离开,重新去往山上,带领一众人去往墓穴中。


    他早已熟悉墓中结构,除了有些许塌陷比较棘手外,其他的机关他都能轻松避开。


    进来的这群人带走七口棺材有些吃力,他们只能用布包裹,单独带着尸身离开。


    至于一只脚,李承瑞伸手撕开了符箓,一直在棺材里挣扎的一只脚似乎听到了动静,棺盖被掀开后,他还在试图攻击。


    可惜他一拳砸进了李承瑞大大的手掌之中,接着被他握住拳头,拽出棺材后又一脚踢远。


    一只脚重重倒地,一口血呕出来,甚至确认自己的胸口肋骨断了。


    在他剧烈咳嗽时,李承瑞走过来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拽起来,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在跟那群人配合?”


    “咳咳……”也不知是不是断裂的骨头插进了肺里,让一只脚说话都困难,只能挂着一脸的血疯狂摇头。


    李承瑞看到他的样子一阵狂怒:“狗东西,因为你死了这么多人,你的贱命赔得起吗?!”


    李承瑞愤恨地又将他摔回地面,退后一步后,其他人立即会意,将一只脚绑起来带出去。


    离开时,一只脚已经到了咳血的地步。


    李承瑞沉着脸,看着尸体已经全部包好,这才重新带路,带着这群人离开。


    走出墓穴之时,他扯起衣襟看了看,伤口又一次渗出鲜血来,还在疼痛,伤口未包扎的地方肿得发红发胀,他意识到自己的伤口也需要再仔细处理一下。


    下山时想要跟独孤贺说一声后去寻医馆,结果刚刚开口,便眼前一黑摔下马去。


    独孤贺急急地跑过来,扶起李承瑞替他查看伤势,又诊了诊脉。


    有人在一旁急切地道:“我这就去寻大夫来。”


    “带外伤药来,还有绑带。”独孤贺这般说道,同时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将其中的丹药掰碎了,努力喂进李承瑞的嘴里,又用水囊里的水送下去。


    好在李承瑞还有吞咽的意识,丹药喂得也算顺利。


    独孤贺会医术,医术还算不错,这种情况他可以应急。


    但是他有一个坏毛病,总是盲目信任他自己炼制的丹药,好几次把自己的小徒弟吃出各种问题他才放弃。


    此刻,他也不敢贸然给李承瑞喂太猛的药,于是取出了功效比较收敛的一颗。


    同意让大夫来,也是因为他此刻没有合适的外伤药。


    随后他命人将李承瑞搬到一边,认真地帮李承瑞处理伤口。


    李承瑞自己处理的伤口太随意了些,撕开布时颇为艰难,布仿佛在短短一段时间长在了伤口上,需要将布从伤口上撕下来。


    就算已经陷入昏迷,李承瑞仍旧会时不时地因为疼痛蹙眉。


    再看看伤口可怖的样子,独孤贺也是倒吸一口气。


    李承瑞究竟是怎么在忍耐的同时,还做了这么多事情的?


    失血过多,还奔波了两日一夜未曾如何休息,此刻才晕过去引得独孤贺一阵佩服。


    在大夫来了之后,独孤贺配合着处理好了李承瑞身上的伤口,又马不停蹄地去处理这边的事情。


    七具尸体和一只脚被送去了知府衙门。


    墓穴有坍塌的风险,他又吩咐人封山,免得引起更多的伤亡。


    处理好这些,他送李承瑞一同回梁知府家中,刚巧遇到了回来的柳淞。


    二人一同去看望了江岑溪,见她仍旧未醒来,伤口也得到了处理,便又一同离开了。


    独孤贺终究是年纪大了,处理这么多事情后需要休息,便跟柳淞辞别,回到屋舍去休息。


    柳淞同样疲惫,却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处理,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审问一只脚。


    可惜一只脚被李承瑞伤得很重,此刻还在接受治疗,好在没有危及生命。


    仿佛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可此刻又做不了任何事情。


    柳淞最终也只能再次回到梁知府家中短暂休息。


    *


    一行人再次汇合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独孤贺和柳淞起得最早,可以同时忙碌善后的事情,听说梁知府家中的几个人已经醒了,中午回去时,正好在梁知府家中一同吃午饭。


    几个人都没有什么食欲,就算梁知府家中仍旧照顾得周到,他们也没怎么进食。


    江岑溪虽然精力仍未恢复,还是有气无力的状态,还是将她得知的事情全部告知于柳淞。


    柳淞听完久久未能回神:“居然又牵扯到了百年前的事情?还是妖在作祟?”


    “没错,这个兔妖你怕是无法捉拿了,不过她如今只有神识的状态,在一处封闭的墓穴之中永存不灭,等同于需要坐千百年甚至无限长期的牢。墓穴之中对她的禁制很多,对她有颇多的折磨,如同无限酷刑,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好,我知道了。”柳淞此刻已经在思考卷宗应该怎么写了……


    邱白见他们正事说得告一段落,才插了一句:“还得到妖丹了?”


    “嗯。”


    邱白身为捉妖师还挺羡慕的:“也不错,一颗妖丹的妖力全部吸收了,你也算是一下子增加了二十年以上的法力,残留着些许妖力,还能再用妖丹制作一件品质不错的法器。”


    江岑溪倒是没多开心,只是垂着眼眸没回答。


    柳淞在此刻又问:“为何我觉得你们知晓随跃的事情?”


    果然被看出来了。


    李承瑞不想在柳淞面前提起自己被执念附体的事情,快速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见李承瑞那不会撒谎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回答:“之前画图纸的时候便有所猜测,在墓穴之中便遇到了偃甲,自然知道。”


    “只是这样?”柳淞追问。


    “没错。”


    “你们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细节吗?这些很重要。”


    江岑溪和李承瑞对视了一眼后,一同摇头,异口同声:“没有。”


    柳淞案子还要最后处理,之后再去询问一只脚细节,于是没有多留,起身对他们行礼:“这桩案子多亏了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此刻的情况怕是会更加严重。”


    独孤贺适当的时候进行安慰:“这桩案子牵扯极多,而且是两件事同时发生,我们已经足够努力了。”


    “嗯,多谢,告辞。”


    柳淞离开后,李承瑞拿来扇子扇风,对江岑溪问:“神仙奶奶,你再给我施个法吧,我太热了,没一会儿就浑身是汗。”


    独孤贺意识到了什么,推着李承瑞回房间,道:“劳烦小师祖过来施法。”


    江岑溪恢复了些精力,倒是可以完成,只是觉得这二人神神道道的。


    她在李承瑞的房间布置完成后离开,回去后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和她同样精力消耗巨大的邱白,还能和她睡到一起去,两个人都睡了个昏天暗地。


    夜里江岑溪悠悠转醒,想去看看李承瑞情


    况好点没,执念的事情需要最后处理一下。


    她走到李承瑞房间不远处,便听到了独孤贺解释的声音:“确实……有那么点壮阳的作用,就一点!也就是你没……过,太冲了。其他的药都大补!对你的身体很有益处!”


    “你这老贼!”李承瑞气得直骂人,最后还是将独孤贺赶了出去。


    江岑溪偷听了几句后断定,此刻不宜打扰,于是又转身离开。


    李承瑞一个人在房间里叫苦不迭,小声嘟囔:“烦死了,磨得我直疼!”


    他仍旧关心莫辛凡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醒,他总是放不下心来,可他也不能这么支棱着去照顾莫辛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莫辛凡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于是这一天夜里,李承瑞只能趁着侍女离开,鬼鬼祟祟地进莫辛凡房间里看看他,等侍女回来,他再一溜烟做贼似的跑了。


    心中燥热得他睡不着,他便一直在床上大马金刀地坐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突兀的,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简直是在跟我炫耀。”


    李承瑞先是一怔,很快意识到声音来的地方不太正常,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随跃的执念在跟他说话。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执念说话!这得是多大的刺激?


    这个状态对一个宦官来说,的确有些……


    李承瑞只能状态尴尬地跟随跃道歉:“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第52章 清理门户(二十四)【十八更】爱。很……


    翌日清晨。


    许是要下雨,天空阴沉,不见旭日只有阴霾。


    天际如墨晕染,泛着淡淡的清灰,空气静匿,无风亦无光。


    经过一日一夜的休整,一行人的状态恢复了许多。


    莫辛凡曾经短暂醒过一次,还吃了一些白粥,也让众人放下心来。


    临出门时,李承瑞特意寻侍女要来了一把油纸伞,一直握在手中跟着江岑溪一同离开梁知府的府邸。


    他们二人并肩去往巧思阁,想要看一看之前的现场还有没有什么痕迹。


    又或者江岑溪能不能用些“其他”的法子,寻回几个人来问话。


    当然,解决李承瑞身上的执念,也是他们需要做的事情之一。


    因为前日出了变故,这里死过人,周围被封锁了起来,不少街坊邻居都不敢路过此处,倒是让这里变得冷清。


    两个人进入院中意外地听到了些许响动,很快便看到冯掌柜居然在院落之中收拾着东西。


    冯掌柜见他们进入也有些意外,抬手拢了拢自己有些散落的发丝,脸上的疲态却很难掩饰。


    她柔声地跟二人解释:“我想在院子里寻找一番,看看还有没有白得很的零件,如果有就收集起来,看看能不能修好它……也是我昨天夜里做了梦,梦到白得很跟我解释,它说它见来的都是偃甲,它以为是朋友才放进来的,没想到会惹我生气。它还说,以后不能保护我了……让我健健康康的,以后才能骂人的时候依旧威风凛凛……臭狗都不会夸人……”


    她仍旧接受不了白得很彻底报废的事实,夜里难过得睡不着。


    明明在配合了调查后,她已经带着小旋风在客栈住下,还是早早起床来了这边,想要寻找齐白得很因战斗而散落的零件。


    院落里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她强忍着不适在血中翻找,指尖沾着血迹,慌乱间拢头发时,还在脸颊上沾了些许血痕。


    李承瑞想到了什么,道:“让我看看吧,我说不定可以修。”


    冯掌柜听完之后眼睛瞬间明亮,瞬间想到李承瑞之前便很快速地看穿了店里的小机关,说不定真的可以,很是雀跃地道:“您随我来!”


    说着领着他们进入了随跃之前住的小屋,地面铺了一块布,白得很的残躯便被放在上面,周围规整地放着冯掌柜寻回来的小零件。


    李承瑞走过去蹲下身,居然觉得这些繁杂的结构很熟悉,很快便将内部的一些构造归位,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后,问:“可有工具?”


    见李承瑞这一系列的动作,冯掌柜重燃希望,很快应道:“有!”


    她的店里就是做这些的,自然有最全的工具,她很快将随跃之前的工具箱也搬了出来,补充道:“缺什么跟我说。”


    “行。”李承瑞忙碌的同时回答。


    此刻的李承瑞才意识到,让他做一具新的偃甲他做不出,但是所有的零件摆在他的面前,他能修,之前被他砍成几段的偃甲他说不定也能修好。


    唯一让他觉得不顺畅的事情,是他的手掌很大,精细的地方只能用工具,想来他是不如随跃手巧的。


    江岑溪默默地看完这些,在等待的时间与冯掌柜说话:“冯掌柜,我知晓柳寺正昨日已经询问过你详细,但还是有些事情想单独问你。”


    冯掌柜立即认真地回答她:“你说。”


    “你最了解随跃,在你看来,他死去后最放不下的执念会是什么?”


    冯掌柜有些诧异,没能第一时间回答。


    首先让她发怔的是随跃死亡的消息。


    其次便是她也在想,随跃如果有执念会是什么?


    “那个万王令,我交给柳寺正了……”冯掌柜这般说道,仿佛在说,如果有执念也应该是偃甲吧。


    “只有这些吗?”


    “我……不清楚。”


    李承瑞在拼接零件时,发现了一个零件的异常。


    旋转开一个小小的盖子,居然看到里面有一张纸条,他寻了一个极细的镊子才艰难地取出来。


    另外两人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纷纷凑过来。


    李承瑞已经大致看过信的内容,随后将纸条给了冯掌柜:“留给你的。”


    冯掌柜手指颤抖地接过来,展开信看了起来。


    信中内容如下:


    小柳儿,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可能我已经害了你,希望你没事。


    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将偃甲留在你的家中,最后还是决定留下,因为我只要在你这里停留过,他们就不会放过这一处地方,偃甲留下还能保护你。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自作聪明以为自己会躲得很好,可那些人又岂是普通人?


    当然我最希望的还是你永远都没有发现这封信,那时你应该已经嫁了人,身边有你可爱的孩子。


    你还会感叹,这一猫一狗怎么这么命长,不会成妖了吧?


    你的人生会像你一样明媚又灿烂。


    我的信就不写得太深奥了,不然你看不懂。


    也不写得太长了,不然你没耐心看。


    希望你安好。


    随跃,也是武岁七。


    冯掌柜豆大的泪滴狠狠地坠下,一颗颗地往她的衣襟上砸。


    她用带着血的手胡乱地擦,眼泪伴着血,将自己抹成了一个花猫。


    江岑溪见到这一幕,立即取出她的帕子帮冯掌柜擦掉眼泪,再擦干净她的脸。


    冯掌柜顾不得形象,在他们二人面前呜咽出声。


    阔别二十一年,她终于再次得到来自随跃的消息,来得太迟,她又恼又气,却只能哭泣。


    “谁说我没耐心了……”冯掌柜很想骂人,这信太短了,她竟然很快便看完了。


    不够……


    对于一个等待了这么多年的人来说,这些话怎么够?


    李承瑞看着这一幕也是心中一阵憋闷,难受得他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心口。


    江岑溪还当他伤口不适,立即凑过去,得到了李承瑞的回答:“没事,就是有种憋闷的感觉。”


    “所以执念是什么,你可有想法了?”


    “嗯……”


    江岑溪重新起身,在此刻跟冯掌柜说道:“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的朋友被随跃的执念影响,需要解决了他的执念,我的朋友才能恢复正常。”


    冯掌柜像是听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竟然因此止住了眼泪,迷茫地看向他们。


    随后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呼出一口气道:“说起来……我在之前便觉得


    你像武岁七,可你不是他,他可没你生得好看。他个子不高,眼睛还小,笑起来贼兮兮的,可我喜欢。”


    李承瑞手上的动作不停,在此刻抽空说道:“他的确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也难怪你会欣赏他,不过他的执念要等我将白得很修好后再清除,不然我怕我修不好了。”


    “嗯,你先修。”冯掌柜不急。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江岑溪也不急,并且去了院落之中,想要用法术搜寻线索。


    然而不到一刻钟,江岑溪便沉着脸回来了,道:“这些人的魂魄都碎了。”


    “碎了?!难道是莫辛凡出手太狠了?”


    “不,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有人来收拾了残局,连魂魄都未留下,想来这群人的身份也干净得查不出什么。”


    李承瑞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一惊。


    不过他没有停止太久,继续修复,似乎也在动手的同时思考幕后真凶的身份。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李承瑞便闷头苦干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白得很修得恢复神智,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他们,还“呜”了一声。


    冯掌柜惊喜万分。


    这么多年的陪伴,白得很和小旋风都如同她的家人一般,此刻的情绪也是大起大落,失去至亲后又真的死而复生,她欢喜得不行。


    李承瑞拿起针线来,帮白得很缝它的皮毛,还在同时自夸:“幸好我还会针线活,它还是一身的黑色皮毛,一准把它缝得看不出痕迹。”


    “真不错。”江岑溪夸赞起来,认可了李承瑞居家必备的属性。


    终于将白得很恢复,冯掌柜让白得很行动一番。


    白得很走得有些慢,没有之前灵活,但是不影响普通的活动。


    它似乎不理解为何自己会这样,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心虚地看向冯掌柜。


    李承瑞看得颓然:“我尽力了,可手艺还是比不上随跃。”


    “很好了!”冯掌柜已然满意,抱着白得很的脖颈,“它也是老狗了,这样也正常。”


    说完自己又哭笑不得:“真是造孽,我之前还老担心它们俩年纪大了会得病,每天都担心得不得了,结果它们居然是偃甲。现在我居然开始担心我没了,它们还在,到时候就没人照顾它们了。


    “还有之前,我做好了饭它们不吃,我还发过脾气。后来想想,我做的东西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隐藏的……也是辛苦它们了。”


    李承瑞拍了拍手,走出小屋寻找到水井,打出水来洗了洗手。


    待他甩着水珠走回来时,询问江岑溪:“执念该如何解决?”


    “过来。”


    李承瑞立即顺从地走过去,靠近江岑溪后微微俯下身。


    江岑溪将指尖放在了李承瑞的眉间,轻声道:“我们已到冯掌柜面前,你有什么执念在此刻道来,我们会替你转达。”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在两个人迟疑的工夫,居然是小旋风叼着毛笔过来,放在了李承瑞的面前。


    李承瑞很快懂了,拿起毛笔。


    冯掌柜也在此刻送来纸跟墨,让李承瑞可以书写。


    李承瑞读书一般,写字也很大,全无笔锋,文化水平停留在认字,不是文盲,会背一些诗,却不知诗中意的程度。


    此刻的书写却仿佛被人控制着手,写出绝非他自己的字体来,内容也极其简单。


    爱。


    很爱。


    内容仅此而已。


    待李承瑞放下笔,冯掌柜立即将纸拿过来看。


    她对随跃的笔迹熟悉万分,再加上刚刚看过随跃留给她的信,自然认得出这是随跃写的。


    她看着上面的内容,逐渐笑出声来。


    随后她走出小屋,将这张纸举起来看,仿佛这样能够看得更清楚。


    此刻的她如同回到了自己十几岁的少女时期,欢喜地举着心悦之人写的字反复观看。


    等了二十一年的答案让她心中狂喜。


    她终于知道了,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不是因为拒绝她而离开,是因为身不由己,不能和她在一起才离开的。


    她终于等到了她一直在等的答案。


    知道了随跃也喜欢她,她已然满足。


    所以她笑得越发灿烂起来,笑得双目晶莹。


    他们曾经是相爱的。


    她拥有过那份纯粹又真挚的感情。


    很快,冯掌柜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转过来轻笑着和他们说道:“确定他心里也有我就成,我这些年也算是没白等。”


    转而她又忍不住骂:“这个傻子,就算是宦官又怎么了,至少还能亲个嘴不是?冬天两个人的被窝也暖和,逃什么……”


    江岑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双手环胸,看着冯掌柜很是欣慰,同时也替冯掌柜开心。


    李承瑞却听得双耳通红。


    这是能随便说的话吗?


    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冯掌柜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去问他们二人:“他已经死了?他的尸身在哪里?我好葬了他。”


    这是一个她已然料到,可真的确认后,还是会心口揪紧的消息。


    此刻的她知晓悲伤无用,还是需要做一些实际的事情。


    随跃已无家人,她便帮随跃料理后事。


    江岑溪如实回答:“不知道,我们也是经过一系列的分析,才知道他的执念在你这里。”


    “这样啊……以后如果有了消息,希望你们可以告诉我,我之后可能会搬家,这里我不敢住了,我会将我的新地址告诉梁知府,若是有消息,你们先告诉梁知府即可,可否?”


    冯掌柜心中没底,这两位都是贵人,她不过是市井小民,她这般求他们,他们拒绝也是正常,可她还是希望能够有所希望。


    江岑溪很快点了点头:“可以。”


    “谢谢你们。”这一句感谢包含了太多。


    冯掌柜将信和那张纸仔细地叠好收起来,立即抱起了小旋风,对他们二人行礼。


    李承瑞在此刻问道:“偃甲之后如何处理?”


    “偃甲和万王印如今都在柳寺正那里,我一个都不留,怀璧其罪,我可不想再经历这些事情了。东西交出去,我的日子也能太平下来,他们已经知晓白得很坏掉了,所以不会要走它,至于小旋风……”


    她抱着小旋风示意:“它是猫!要走我的猫干什么?”


    李承瑞听到这里理解了,于是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冯掌柜又看向这一处店铺和小院:“白得很已经复原,我对这里也没有过多眷恋,好在我家里还有其他的宅子我能去住,为了保住白得很,我怕是要即刻启程。


    “说起来,武岁七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因为他的出现,我们家才没有垮下去,我的名声也没有坏,我父母的晚年也极为安逸。这一次的劫难不怪他,怪的是那群觊觎偃甲出手凶狠的歹人,所以我不怪他。


    “最重要的是多谢你们来帮助,还解决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那得好好谢谢我们。”李承瑞居然这般坦然地承了这个恩,“工具箱送我吧,挺好用的。”


    冯掌柜听完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啊!当然可以,如果想要,你去前面店铺里逛逛,喜欢的小玩意也带走。”


    两边道别后,冯掌柜带着白得很离开得很是鬼祟,生怕别人发现她的大黑狗又复活了。


    刚巧在他们离开时下起了小雨,外面的人也纷纷躲雨,街道更加冷清。


    江岑溪和李承瑞看得忍俊不禁。


    李承瑞也在此刻感受到了抽离感,仿佛有什么在此刻抽离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一晃,被江岑溪扶住才得以站稳。


    “结束了?”江岑溪问。


    李承瑞感受一番后,点头:“好像是的。”


    却在此刻,江岑溪突然表情严肃地说起了别的事情:“你有没有发现,时令妤和随跃的执念,其实都不算大事。”


    “不算大事吗?”李承瑞不解,在他看来,他们二人的执念都可以理解,的确都是让人放不下的心结。


    江岑溪极为认真地跟他分析:“嗯,我们之前一直担心他们的执念可能牵扯到复国之类的事情,可最后并非如此,只是对于他们个人来说,比较在意的事情。


    “我曾听徒孙提起过,亡国长公主姓戚,所以武岁七的名字是吾随戚的谐音,他是忠于长公主的,可最后的执念却与长公主无关,这不免让


    我多想。”


    李承瑞刚刚脱离执念,脑袋混沌,有些理不清江岑溪的话,沉默地思考了片刻。


    江岑溪却突然问道:“执念刚消失就变笨了?”


    “没有!我不笨!我有点小聪明的!”李承瑞努力为自己解释,“就是此刻执念刚刚消失,我头有点晕晕的,你的话我需要思考一会儿。”


    “那你思考吧。”


    李承瑞重新思考江岑溪方才的话,站在时令妤和随跃的角度去思考:“他们的身份使然,且跟随长公主多年,最大的执念应该与长公主有关,又或者……亡国之恨?”


    “嗯,没错,我怀疑是他们最大的执念已经完成,只剩下其他的事情需要你来帮他们完成,也就是此刻的这两件亡国后的个人事情。”


    李承瑞的呼吸一紧,这可是非常不妙的发展,于是问:“最大的执念已经完成?”


    “二十一年前的十六夜大雪后,这个国家就开始不太平了,不是吗?他们也都是在这个时间段消失的,在他们消失后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李承瑞在这一瞬间,身上的鸡皮疙瘩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第53章 清理门户(二十五)【十九更】“你笑……


    江岑溪的猜测,给李承瑞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他在回到梁知府的府邸照顾莫辛凡时,仍旧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李承瑞试着站在时令妤和随跃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


    如果他是他们的身份,经历了灭国的磨难后,最大的执念和自己忠于的长公主无关,却是山上的小妖,以及后来爱上的姑娘吗?


    应该不是……


    他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亡国的恨,也无法释怀长公主的死亡。


    尤其是时令妤。


    她的一颗心完全在长公主身上,近乎舍弃自己去培养长公主,眼看着长公主一天天长大,变得优秀,有着最为雍容华贵的气度,有着倾世的才华,最后却在最好的年纪死去。


    她死亡后的执念会是山上的小妖吗?


    答案很明显。


    不会。


    所以那二十一年前的大雪是否有蹊跷?他们一起失踪后做了什么?


    是巫术吗?


    时令妤不是最不屑巫术吗?


    那又用了什么法子,能使得举国上下陷入这般可怕的处境之中?


    他们有这么大的能耐?


    还是说……不止他们二人?


    西梦国逃出了很多人吗?


    他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


    先不说国家军队会不会放过那么多人,如果真的有很多人,这几个人也不会东躲西藏,努力隐藏身份。


    显然他们逃离的初期非常狼狈,时令妤还受了颇重的伤,才会被徐家人救回家中。


    李承瑞的思绪越来越乱,却在这时见到莫辛凡醒了,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见他收回思绪,莫辛凡才艰难地开口:“很少……看到你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忍心打扰……”


    “要不你还是继续晕着吧,你伤成这样我不忍心揍你。”李承瑞见这货醒了便说出让他生气的话,当即呛了回去。


    莫辛凡想笑,却引得伤口疼,只能强忍着停下,于是道:“我是饿醒的……”


    李承瑞终于意识到,执念消失后,他照顾人方面很快逊色了一些,伤员差点被他照顾得饿出问题来,立即起身:“我去给你找吃的。”


    “嗯。”


    李承瑞寻侍女要了些粥来,正张罗着,柳淞匆匆进入道:“我们需要护送偃甲回长安,我怕途中不安全,可能需要你们的协助。”


    “其实在初次看到黑衣人的时候,我已经给我的部下送去了传信,他们收到消息的应该正在往这边赶,想来这两日也会到,正好来得及。”


    想来那群黑衣人也是意识到更多的撼林军正在朝广汉郡聚拢,才会急于出手。


    柳淞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有多少人?”


    “不多,在附近的只有护送仙师的队伍。”


    “我仍怕不够。”柳淞对于对方的人数很是担忧,生怕再经历一场恶战。


    偃甲如果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李承瑞思量片刻道:“好,我会联系附近的驻扎军,尽快赶来支援。”


    “感谢。”柳淞说完又匆匆离开,显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李承瑞回到房间,看着侍女喂莫辛凡吃饭,忍不住嘟囔:“说来奇怪,刘喜和王景云的小队怎么至今没有传回来消息?会不会出事了?”


    他的部下去各处调查,其间会陆续传来汇报消息,明显是有人偷鸡摸狗的小事而非灵异的事情,这些人也都能顺手解决了,通知他们不用再过去。


    唯独这支小队伍一直没有音讯。


    “刘喜……挺机灵的,王景云功夫……好,他们……的小队应该是最让人放心的。”莫辛凡回答得仍旧很虚弱,却还是会帮着分析。


    “不行,我得去看看。”李承瑞这般说道。


    “小仙师呢?”


    “他们去善后了,待他们回来我和他们商议。”


    *


    江岑溪从冯掌柜家中回来后,便和独孤贺说了魂魄皆碎的事情。


    独孤贺知晓后也是震惊不已:“还有高人?”


    独孤贺在屋中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在听闻有道士能击败兔妖,还将其封在墓中后我便在想,这种高人世间罕见,定然会留下名讳,我也该知道才对,可我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到这位高人会是谁。


    “如今魂魄皆碎,如果还有拥有着真正才能的高人,他为何不代替我的位置,却甘愿做幕后之人?”


    独孤贺也知晓,他的能力有限,前些年还能靠师门给的法器,后些年就只能靠硬撑了。


    能碎人魂魄,其能力比他还强,很可以代替他成为国师,位高权重,定然比做幕后之人的待遇好。


    什么能让其甘愿屈居人下?


    “他的身份见不得光,而你是陵霄宗名正言顺的弟子,名声比他好?”江岑溪也跟着猜测。


    “极有可能,或者他们修炼的并非正道,很多都是邪法。”


    江岑溪也是一脸的愁容:“不寻常的事情一件件地冒出来,这国家的事情定然不简单,说不定我们到后来会被多方阻止、妨碍,你也要提前做好应对。”


    独孤贺很是重视,点头应是:“好,徒孙会注意的。”


    “你之前提及要去拜访孩子的家,我们此刻过去吧。”此刻想不到结果,便先不去硬想,先解决需要处理的事情再说。


    “嗯,我想着您定然不会这般轻易不管,便寻人记下了那户人家的地址,此刻可以去看看孩子。”


    之前江岑溪突然起意去抓捕一只脚,连累了一个孩子跟着她受苦,她应当去善后才对。


    此刻其他的事情已经处理完,精力也跟着恢复,便和独孤贺结伴去往那户人家。


    “我的马死了。”江岑溪骑上邱白的马时随口说道,心中还有些许不舍。


    “我会去再准备一匹。”


    “嗯。”


    二人一同到达孩子的家中,家中人见到他们到来又惊喜又惶恐,毕恭毕敬地迎他们进门。


    江岑溪和独孤贺都是没什么架子的人,只是比较关心孩子的情况,询问:“孩子状况如何?”


    孩子的母亲在此刻回答:“上次回来时饿坏了,喂饱之后便好多了,不过嗓子应该是哭坏了。”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江岑溪在此时俯下身,指尖在孩子的眉心轻点,仔细观察孩子的魂魄,可以断定孩子有没有被吓到,确认完整才放下心来。


    “目前没有发现。”


    “孩子有此一遭也是因我而起,作为补偿,我会为孩子禳关度煞,确保他整个童年都会安稳。”


    禳关度煞是为孩子破解各种难关、厄运的方法。


    其中关有三十六种,煞有七十二种,比如落井关,断肠关等等,每关都有关神把守。


    江岑溪欲施此法,需启请消灾延寿天尊、延福保神天尊、禳关度煞天尊,并把守每关神煞名以祈禳,是颇耗精力的法术。[1]


    但是法术完成后,该孩童的整个童年都会无病无灾,轻微的腹痛或者伤风都不会出现。


    孩子的父母听得目瞪口呆,此等法术,就连贵族子女都


    不一定能够请到高人来做。


    他们的孩子也是因祸得福,得了天大的好处。


    一家人齐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感谢:“谢谢仙师!”


    江岑溪回答得淡然:“不必,我应该做的。”


    孩子的爷爷朗声说道:“这孩子长大后,定然如猛牛般健壮。”


    听到这种形容,江岑溪没忍住,被逗笑了。


    *


    江岑溪和独孤贺回到梁知府府邸时,已是深夜。


    李承瑞显然一直在等待他们,一直在院子里乱晃,见他们回来立即迎了过来,说道:“我派出去的属下各处先行打探怪事,有两个人去了之后音信全无,我们在回长安的途中可以路过这里,可否一同前去?”


    独孤贺自然非常重视,首先问道:“是哪里?”


    “巴州。”


    “我去看看卷宗。”独孤贺快速进入他的房间,应该是去看卷宗了,想看看那里上报的是什么样的怪事。


    李承瑞和江岑溪也都跟进去,见独孤贺翻阅时还在嘟囔:“这里的确有一些怪事,但是没有出现过危及人命的事情,我和小师祖最初甚至没将这里纳入必去之处。”


    江岑溪要去长安重新举办九天斋,其间路过哪里遇到怪事,也会顺手处理。


    他们处理事情分轻重缓急,会根据上报的细节去抉择,出过命案的放在首位,这些地方比较危险,不能放之任之。


    其他的则是看涉及范围,以及去分析是不是他们能管的。


    巴州的事情不大,他们在地图上甚至没批注上这个地方。


    江岑溪在此刻拿走地图端详了一番,道:“可以将这里加进去,去看看也能放心,山青村的事情便没有上报。他的属下也都是高手,高手都会中招,更何况寻常百姓。”


    “好,我今夜会绘制路线。”独孤贺很快应道。


    李承瑞在此刻愧疚地道:“我说过的药膏我会派出消息,派人送过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明明自己身上的伤口更重,却只担心江岑溪留疤。


    还在研究地图的独孤贺在此刻抬头,快速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了一个玉罐来,给李承瑞看:“你说的可是这种药膏?”


    李承瑞有些诧异,伸手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才道:“是!你这里也有?”


    独孤贺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这药膏是我研制的配方,再由太医们批量制作的。”


    李承瑞在这一刻表情十分精彩,他拿着玉罐手足无措了片刻后,很是尴尬地道:“在我还不相信你实力和为人之时,我们军方已经将你研制的药奉为神药?”


    “嘿嘿嘿……”独孤贺居然老脸一红,“抬举了,也不是我厉害,是我敢用名贵药材,这药材好,疗效也就好。”


    “你、你……你谦虚了,之前我的确……唉……”李承瑞此刻尴尬得直挠头,“我也是被人煽动了,明明不是真正地了解你,却跟着其他人一同厌恶你,现在看来我真像个傻子。”


    之前道歉,有着急让江岑溪协助之意,此刻的道歉反而是发自内心的,李承瑞越发觉得自己之前莽撞且无知。


    “都是误会,不用在意,哈哈!”独孤贺并未在意,很是爽朗地笑了笑,便又去看地图了。


    江岑溪拽着李承瑞出来,两个人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可梁知府的府邸不大,他们总觉得哪里都不安全,干脆纵身到了房顶,并肩坐下。


    下过雨后,天空如洗过一般洁净,此刻天空明亮,弯月斜挂,还有璀璨星辰不均匀地散遍天幕。


    李承瑞终于提起来:“你的话我仔细想过,我认同你的想法。”


    江岑溪声音也沉了下来:“本以为我只是随手帮你解决了一件事情,没想到你沾染的东西居然和我着手要处理的师门任务有关,还因为你的遭遇,给了我一些额外提示,也算是变相协助了我。”


    李承瑞面容很是犹豫:“只是我此刻有些彷徨,国家危难仿佛和他们几个人有关,如果我上报,怕是会牵扯出西梦国之前的往事。西梦的事情是皇族的禁忌话题,如果掀开这一角,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可我如何上报?说是我被执念缠身后作出的猜想?我手里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我是该上报?还是跟着你暗中调查,查出一些眉目后再说?”


    江岑溪不由得看向李承瑞:“不叫他们西蛮了?”


    李承瑞轻笑出声,笑容有些凄苦:“我……觉得他们也不全是坏人。”


    “还是再调查一番吧,看我之后继续处理下去,会有什么进展。”


    李承瑞仰头看天,许久没有回答,显然是在思考。


    江岑溪也没打扰他,也跟着吹一会儿夜风,倒是能休息片刻。


    二人安静了不出一刻钟,便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院落中传来的居然是邱白的声音:“柳淞,你能不能别再这般没完没了的?”


    “我想不明白,我从未负你,我家中其他人也待你极好,你为何说不爱就不爱了?”


    邱白听到柳淞这般说辞,烦得直翻白眼:“啧!你能不能别重复这个烦人的问题?想这些干什么?就是不爱了没有理由!”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邱白回答得极其直白,“不过是睡过几次,你真当我们得一生一世了?”


    李承瑞真的很想继续偷听下去,他从未见过柳淞这般卑微的模样。


    可他还是因为刚刚的话惊得手下一滑,碰到了瓦片。


    邱白和柳淞皆是一惊,齐齐抬头。


    江岑溪猫着腰努力躲藏,还努力去按李承瑞也躲一躲。


    李承瑞却还是保持着呆若木鸡的样子,甚至和他们目光相对。


    邱白又气又恼:“李承瑞!你怎么和江岑溪学坏了?”


    “不关我神仙奶奶的事儿!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李承瑞下意识帮江岑溪辩解,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欸,不对,我在这坐会怎么就坏了?再说我神仙奶奶多好一个人!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邱白有些无地自容,干脆不回答,一溜烟跑远了。


    柳淞看着邱白离开,长袖之中的拳头握紧,随后看向房顶的两个人,冷声道:“事关邱白声誉,还望二位之后不要乱说。”


    李承瑞点了点头,很是懂事似的回答:“嗯,人家姑娘都不喜欢你了,这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我并不觉得很好笑。”柳淞这般回答。


    李承瑞是什么人?


    是因为没吵过柳淞会记仇好几年的人。


    他很是淡然地回答:“你笑不笑她都不喜欢你。”


    “……”柳淞难得的脸颊涨红,竟一句话也回答不出。


    第54章 清理门户(二十六)【二十更】“何人……


    李承瑞和莫辛凡身上有伤,之后还打算去往巴州探查一番,所以并没有跟随柳淞护送偃甲的人一同离开。


    他的部下来了之后只短暂停留了一日,便跟着队伍一同去往长安。


    临行前,就算柳淞如何不情愿,还是寻到了李承瑞面前,将一个小木盒交给了李承瑞:“我不想万王印和偃甲在一处,不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偃甲我先行护送回长安,万王印放在你这里,由你带回长安。”


    “嗯,好。”李承瑞伸手接过来,眼神瞟过柳淞,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柳淞的面色越来越沉,低声道:“我在嘱咐你正经的事情。”


    “我也正经着呢!”李承瑞很是珍重地将万王印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思量着之后缝一下衣服,把盒子缝到衣服里。


    估计后半程的路,他就不会换其他的衣服了。


    柳淞


    对他行礼道别,临上马前朝着不远处张望。


    李承瑞仿佛知道他在看什么似的,不冷不热地说道:“邱白应该是还没起床呢,她最近特别能睡。”


    “你怎么会知道?”柳淞问出这句话时,语气里明显有着不悦。


    “她和我神仙奶奶同屋,我早上给她们送瑞水去都不行,扯着嗓子骂我。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大家闺秀,没想到……”


    柳淞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警告道:“莫要多言。”


    “你给我万王印这么机密的事情,旁边肯定没别人。”李承瑞大咧咧地笑了笑,又凑过去说道,“邱白也不错,虽然财迷了点,但是有些实力。”


    柳淞再也不想和李承瑞多说一句,一夹马肚子调转马头离开。


    行到队伍之中,他看着囚车一阵疑惑,询问:“怎么回事?”


    押送的人也十分不解:“不知道啊,前一天人还好好的,突然就疯了。”


    这次案件牵连众多,还不能排除一只脚和黑衣人有没有联系,所以还需要带回长安,方便有新的案情发现后,能够及时审讯。


    前一日柳淞还去审问过一只脚,一只脚当时的状态虽然不好,却还是正常的。


    今日坐在囚车之中的一只脚却疯疯癫癫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可怖。


    他跪在囚车内,脸努力贴着车板,双手按在自己的脖颈上痛苦地挣扎着,眼睛翻白,舌头也跟着伸长。


    如果不是囚车内没有旁人,定会让人觉得有人在掐他的脖子。


    他本就长得可怖,此刻疯癫得近乎疯魔的模样,让不少人都出现了惧色。


    这模样和山青村的村民又有不同,发疯的细节有着细微的区别。


    柳淞蹙眉看着,随后回头看向李承瑞,似乎想等李承瑞给他一个答案。


    李承瑞一看一只脚的模样,就知道是他神仙奶奶出手了,当即飞快地离开,免得他被柳淞问得露馅。


    可他这般模样仿佛是默认,柳淞已经有所猜测,只能派人去询问,仙师能否等他回长安彻底办完案后再施法。


    在他们离开广汉郡后不久,去询问的人快马加鞭地追赶而来,手中抱着一个盒子。


    “仙师说,需要审问时可以提前燃香,一只脚会清醒过来。这香对寻常人没有危害,可以放心使用,但是要注意,在一只脚清醒的时候要防范他自杀。”


    “……”柳淞知晓江岑溪会惩罚有过错的人,却没想到会做到这种程度。


    对于一只脚来说,之后的日子被他提审时反而是他难得的喘息机会,其余的时间,他都会经历痛苦的折磨,没有片刻停歇。


    江岑溪还怕一只脚死了,这样折磨不能继续,并不尽兴。


    最终柳淞并未再说什么,带着人继续赶路。


    *


    莫辛凡伤得重,却不想影响他们的行程,两日后能起床了,便准备跟着他们离开。


    其他人自然不会同意,江岑溪安排独孤贺去看看他的伤口,同时道:“广汉郡上报上来的事情还有一些需要处理,我们还需要忙两天,你不必着急。”


    莫辛凡见需要脱掉外衫,江岑溪还在屋子里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转身。


    江岑溪后知后觉地走出了他们的房间,还嘟囔了一句:“矫情……”


    说完便走远了。


    李承瑞一直站在一边,见独孤贺又拿出了一颗丹药来,当即制止:“停,他现在的身体能承受药劲儿吗?”


    莫辛凡也吃过丹药,补得直流鼻血,对独孤贺的丹药也是心有余悸:“就是!”


    “这药里的药材好啊,都是好的药,还能让你的伤口快速恢复。若是怕药效太猛,就吃半颗。”


    独孤贺将丹药一分为二,递给了莫辛凡。


    李承瑞还是不放心,快步走过去,将二分之一的丹药又分出来一半,才给了莫辛凡:“先吃这些试试。”


    莫辛凡点了点头,仿佛英勇赴义一般用水送服丹药,随后说道:“国师的药味道都还不错,这颗也凉丝丝的。”


    “对吧?”独孤贺很是得意,笑呵呵朝外示意,“我要去随小师祖解决事情,先行一步。”


    李承瑞想了想,如果莫辛凡吃完丹药也跟他似的处境尴尬,他在也不合适,于是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们二人走出去,邱白和江岑溪已经在等了。


    两个女孩子一人手里一盒果脯,吃得津津有味。


    江岑溪见他们过来,问:“吃吗?知府夫人给的。”


    “拿起来手指黏,喂我嘴里。”李承瑞说着走过来,在江岑溪身边俯下身。


    江岑溪立即拿起一块喂给了李承瑞。


    邱白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问:“这符合男德吗?”


    “男德不许吃果脯吗?”李承瑞一边咀嚼一边问。


    邱白指了指江岑溪:“她喂你吃呢!”


    “哦,没事。”李承瑞满不在意地回答。


    邱白点了点头,取出一块自己罐子里的,道:“你过来我喂你。”


    “这不合适。”李承瑞甚至没看那果脯,直接绕着她离开了。


    邱白又撇嘴又翻白眼:“……”


    要不要双标得这么明显?


    *


    当朝国师,陵霄宗天才弟子,黑池河捉妖师,撼林军小将军的四人组合,在广汉郡一上午,解决了一堆鸡零狗碎之事。


    一些寻常人觉得诡异的事情,他们到了之后便可以轻易解决。


    比如有人看到了巨大的鬼影,张牙舞爪,整条街道都阴森森的。


    在江岑溪指挥李承瑞将灯笼边蜘蛛网上的蜘蛛捉走后,鬼影消失了。


    随后,独孤贺很有耐心地讲解:“这条街是风口,峡谷之中这样的地方,也是风最大的地方,和妖邪无关。”


    有人上报称家中出现过妖兽,抓走了家中养的鸡鸭。


    邱白在隔壁狗窝里发现了鸡毛后,妖兽传闻消失,李承瑞去阻拦两家邻居打架时,还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独孤贺想过去帮忙,还险些扭了腰。


    未时三刻,四个人才有时间去饭馆吃顿饭。


    店里还有人在议论之前的丢尸案,他们也跟着去听,想听听看如今外界传成什么样子了。


    “那个和顺棺材铺的一只脚其实是隐秘身份,秘密杀害了七个人,见冯掌柜太难杀,竟然派去了百余人去冯掌柜家中围杀,还死了十几个衙役,撼林军的人都受伤了。前两日一只脚被百余人一同押送回长安了,阵仗可大了。”


    “这么厉害?!那陵霄宗的天师呢?”


    “一只脚厉害,在山里布下大阵困住了仙师,仙师也是与之周旋了许久才得以制伏一只脚,现在山上还被围着呢,不让上山,说是有阵法残留。”


    “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在棺材铺里做棺材?”


    “这样才方便隐藏身份。”


    李承瑞吃着东西,凑过去跟江岑溪小声嘟囔:“为何事情传成这样了,他们嘴里一只脚好厉害,我们反而很弱,你还有点戏份,我就是个小喽啰。”


    “也是我们这件事办得不够漂亮。”江岑溪也不想解释,甚至想快些吃完,免得被人认出来,她就是那个被困在山上的天师。


    这时,饭店外有人发生了纠纷,一个男人梗着脖子大喝:“我就这样,怎么的?!有能耐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江岑溪吃了几口饭菜。


    店外的男人还在喊:“来啊!来个人杀了我!就现在!”


    江岑溪当即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朗声道:“何人在


    此许愿?”


    独孤贺见了一惊,可他坐的位置距离江岑溪远,只能道:“快拦住小师祖,不然她真的会去帮忙。”


    邱白赶紧抱住了江岑溪,拦住了热心群众江姑娘。


    李承瑞则在一边说道:“神仙奶奶你先坐下,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你出手吗?”


    邱白不悦地道:“你也闭嘴。”


    李承瑞自然是在开玩笑,笑呵呵地看着事情发展。


    他们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外面吵嚷的人,当即不服不忿地走进来:“怎么?有人要行侠仗义不成?刚才的话是谁说的?”


    说话间进来了三个男人,膀大腰圆,一脸的横肉,凶悍非常。


    这个时候李承瑞终于收起了笑容,站起身来握住横刀道:“我。”


    三个男人的头几乎是同时从平视,到仰头看面前的男人,之前彪悍的男人,瞬间变为了三个矮胖男子,气焰也降下去了些许。


    这时一个小孩探头朝着店里看了一眼,见到真的有人相助,当即喊道:“他们几个人碰坏了我们卖的东西,不赔钱还蛮不讲理,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爹爹不过和他们争执了一句,他们把摊子都砸了。”


    江岑溪也不能偏帮,走出去看了看外面的场景,见确实是被人砸了摊子,就连男人都被人推得倒在地面上,手肘处还有血迹。


    她站在门口去问目击的其他人:“是这孩子说的这样吗?”


    有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就是,他们总是这样欺负人!”


    “其实他们三个也是摊贩,他们父子二人刚来不知道,起大早占了好地方,他们几个故意捣乱来抢位置的。”


    “哦,这样啊。”江岑溪了解完毕后,对李承瑞挥手,“可以上了,让他们如愿。”


    “妥!”李承瑞用横刀示意他们出店去解决问题,临走时还补充了一句,“那个鸡好吃,一会儿再给我来一份,我带回去给莫辛凡。”


    “好的。”江岑溪点了点头。


    “你、你们谁啊?!多管闲事……”男人还想挣扎一番,谁知被李承瑞一脚踢了出去。


    没一会儿,店门口便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场面,李承瑞收拾三个地痞无赖也不需要过多的时间,只是让他们赔钱有些难,他们三个连钱袋都没带。


    最终还是李承瑞押着两个人,受伤最轻的回去取了钱回来赔偿,才算是了结了此事。


    李承瑞回来后,饭菜有些凉了,他并不在乎,又吃了几口后,带着给莫辛凡带回去的食盒,乐呵呵地跟另外几个人一起离开。


    路过店铺时,拽着去店里看布料,还买了些针线。


    男人领着孩子寻到此处时,刚巧撞见李承瑞在单独的隔间内,帮江岑溪缝布包的分类小袋子。


    看到这一幕,男人也是一怔:“少侠还真是……能文能武。”


    “哦……”李承瑞也不在乎,只要不被莫辛凡看到他缝衣服的样子即可,于是道,“我练暗器呢。”


    “原来如此,之前多谢少侠。”


    “不用谢我,谢她。”李承瑞手在忙,只能用下巴对他们示意江岑溪的方向。


    江岑溪摆了摆手:“小事情,你们也可以提前收摊了,下次去别的地方吧,免得被报复。”


    “嗯,您提醒的是。”


    *


    他们回到梁知府家中时,莫辛凡正在院子里活动身体。


    李承瑞立即走过去问道:“恢复得如何?”


    “嗯,特别好!”莫辛凡兴奋地回答,“我现在精力充沛得恨不得耍会儿拳脚,就是伤口痒痒的。”


    独孤贺很是欢喜地快步过来说道:“痒是好现象,证明正在长肉,伤口在愈合,这小半颗丹药也吃了吧。”


    莫辛凡也没多想,拿起另外四分之一颗丹药吃了下去。


    当天夜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场面。


    莫辛凡补得狂流鼻血,加上之前受伤已经失血过多,居然再次晕了过去。


    独孤贺急得半夜去医馆抓药。


    李承瑞想帮莫辛凡将他手里没吃完的鸡腿放回盘子里,结果莫辛凡竟然悠悠转醒,虚弱地道:“别……”


    “什么?!”李承瑞还当莫辛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急切地问。


    “别抢我鸡腿……”


    李承瑞一阵无语,最后干脆当着莫辛凡的面咬了一口鸡腿。


    莫辛凡彻底晕了过去,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被李承瑞气的。


    第55章 重影纷纷(一)“奶奶,她打我。”……


    055


    江岑溪一行人在离开的那一日清晨,还去处理了广汉郡最后一件事。


    江岑溪要亲眼看着工匠们拆了祭酒夫妇搭建的靖室。


    看着宏伟的建筑坍塌,牌匾被人取下,她才表情凝重地搬着牌匾离开,最后由梁知府妥善处理牌匾。


    这也意味着陵霄宗信徒在广汉郡内做的荒唐事情彻底结束。


    也因为江岑溪真的惩治了假道士,邱白看江岑溪越发顺眼起来,今儿对江岑溪的态度一直极好。


    江岑溪不明所以,还当邱白想临时加价,于是低声提醒:“工钱你得跟我徒孙要。”


    “……”邱白瞬间没了笑容,就当一上午的热情喂了狗。


    下午他们离开了广汉郡,正式去往巴州。


    这几个人身份特殊,梁知府生怕他们照顾不周,临行前给他们带了可以吃两日的干粮和水果。


    因着他们在广汉郡的确帮了不少忙,干的都是实事,还有不少广汉郡的百姓相送。


    来时冷清,走时却颇为热闹。


    在独孤贺警告过祭酒夫妇的儿子德子后,这一家人便迅速离开了广汉郡,应该是抓紧时间去寻下一个“同行”了。


    如今消息还没传得很远,不知情的还有可能被他们抓个现行,若是去得晚了,他们的任务完不成,最后只能是被打板子,一命呜呼的结局。


    广汉郡的事情告一段落,很多糟心的事情也解决得干净。


    他们快马加鞭奔赴下一个地点,行到夜里却没能寻到驿站,于是寻了一处破庙走了进去。


    道家有伐邪破庙之法,因为一般的荒芜的破庙极其容易被邪神精魅所凭。


    江岑溪却并未立即施法,而是将马匹拴在院中,带着独孤贺进入庙宇,看到尚且完整的佛像,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无论他们是何派系,是佛是道,都需要对其神明保持尊敬。


    如今在其地盘借宿,他们二人也需要进行一番打扫除尘。


    见江岑溪和独孤贺都在忙碌,李承瑞和莫辛凡也不需要他们招呼,主动挽起袖子跟着去帮忙。


    用长辈的老话说,就是这两个小伙子眼里有活儿。


    邱白没有参与,而是出了院子一个人在林子中闲逛。


    她先是寻了一些虫子去喂自己的灵兽,最后又割了一些草回来喂马,也算是分工明确。


    忙碌得差不多了,他们才临时铺了席子,进行休息。


    可到了夜里,庙中冷风呼啸着不肯停息,后来竟然传来了如同哭泣一般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又好似距离极远。


    江岑溪起初并未在意,后来实在被吵得心烦,干脆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独孤贺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也跟随着快速起身,寻来庙里唯一残存的椅子搬出来,放在了院子正中。


    江岑溪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椅子上,不爽地环视院子。


    其他三个人都没有睡沉,见这两个人出去,也纷纷跟着站在门口偷看,想看看江岑溪要做什么。


    却见江岑溪在院子里对着空气招手:“来来来,我看看是谁在鬼哭狼嚎,有什么冤情过来跟我说。”


    等了片刻,无事发生。


    “刚才不是嚎得很厉害吗?怎么现在没声了?”江岑溪又问。


    仿佛是在回应江岑溪,又刮来一阵飓风,哭声更加分明,嚣张又放肆。


    莫辛凡被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看身后,嘟囔:“风像是从我后脖颈吹过去的。”


    江岑溪见对方


    态度还挺强硬,当即虚空一抓,随后一道符贴了出去。


    霎时间,哭嚎声更加犀利,简直是一声悲鸣。


    江岑溪问道:“说吧,你怎么死的?”


    几个人壮着胆子继续探头去看,明明没有看到人影,却见到符箓仿佛贴在了什么的身上,凭空飘在江岑溪手边。


    随后是一个男人惧怕的声音:“爬树……偷鸟蛋,摔死了。”


    “偷鸟蛋摔死的冤什么?!你嚎什么嚎?!”江岑溪说着,还凭空给了这鬼一巴掌。


    这鬼似乎死后都没被人这般对待过,还有些错愕,却还是不服:“可是我……我英年早逝啊!我还有妻儿,还有……”


    “家里有老有小的,还敢干这种蠢事?你真是该死!”江岑溪不解气似的,又补了一脚。


    “我放不下我的妻儿和父母,我难过啊!”


    “你还有脸难过?我要是你就早些去轮回转世,早些投胎,而不是在这里徘徊扰人清梦。”


    男人似乎还是很不甘,道:“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要是行侠仗义死的还有些冤,你自己作死还有脸嚎。”


    “可……”


    “再废话?!信不信我今儿让你再死一次。”江岑溪根本不让其解释,语气咄咄逼鬼,让其再难说出什么。


    江岑溪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赶这亡魂去轮回。


    魂魄化为一团火焰,顷刻间消失不见。


    随后江岑溪继续坐在院子上环视院子,道:“还有谁,来我面前闹腾,别没完没了的。”


    说着还招了招手,仿佛刚才凶神恶煞的不是她,此刻热情好客的模样才是真实的她。


    此刻已经无鬼敢靠近了。


    江岑溪等了一会,没有其他的鬼前来,于是起身朝回走,路过了什么后,凭空一抓,又是一张符箓贴了出去,问:“怎么,你也不服?”


    这个鬼慌张不已:“我……我只是看热闹的。”


    “你怎么死的?”江岑溪并未放过他,追问道。


    “病死的。”


    “哦,那还情有可原。”江岑溪这般说完,鬼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听到江岑溪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抓都抓了,你也别闲着,轮回去吧。”


    说完后一招将鬼送走。


    两个魂魄被送去轮回后,寺庙霎时间安静了许多,甚至连风都停了。


    想来这些鬼都怕再刮来自然的风,让江岑溪误以为他们还不服。


    邱白看着他们进来,笑出声来:“见过被鬼吓到的,第一次见到恐吓鬼的,你看看你把他们吓的。”


    江岑溪一脸的不悦:“既然死了就去轮回,到处闲逛什么,鬼界的地痞无赖似的。”


    莫辛凡看着江岑溪走回去重新躺下,反而心中舒坦,对李承瑞说道:“小仙师不只对我们凶,她对鬼也不客气,我心理平衡了不少。”


    “哈哈。”李承瑞看得直乐,此刻的他并不觉得江岑溪凶,反而越看越觉得顺眼,“我神仙奶奶就是厉害,急了连鬼一块收拾。”


    却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草的簌簌声,响动很急切,仿佛有什么小动物在草中狂奔。


    邱白是捉妖师,很快听出了不对劲,甚至听到了微弱的惊呼声。


    “快走快走,好凶的人类。”


    “小声些,莫要被可怕的人类发现。”


    邱白立即跨步走出去,朝着杂草攒动的位置丢出一张捕妖网。


    很快便有一阵惊呼声传来:“啊!救命啊!”


    “你们快走,不要被他们抓到!”


    邱白提着衣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这些小妖。


    待她拎起一只小小的松鼠妖后,不由得惊叹:“还挺可爱的,你们在附近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小松鼠妖已然修炼成人形,只是样貌还没有变化完全,身形仍旧小小的。


    他的四肢已经可以直立行走,甚至穿着人类的衣服,脑袋却大了整整一圈,耳朵大大的,鼻子尖尖的,还有着分明的板牙。


    他的眼睛乌黑,看着邱白时先是惶恐,很快恢复镇定,毅然决然地道:“我等只是发现有人类途经此处,想寻来寻求帮助,却不想遇到了尔等恶徒。”


    邱白还挺无辜的,指着寺庙里的江岑溪解释:“凶的只有她,她也是被魂魄鬼哭狼嚎的惹得心烦才出手,并未对你们做什么。”


    “可你突然抓住了我们。”


    邱白强词夺理地回答:“是你们鬼鬼祟祟地出现,我当然要抓住你们问问。”


    “所以你也不是好人。”


    跟着江岑溪走了一路,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李承瑞见到这种小妖也不会害怕,当即走过来问道:“不是说上古大能布下了结界,为何还有这种小妖出现?”


    “你也说它是小妖了。”邱白跟他解释,“妖也是分类型的,这种弱小一些的都不会被归纳进结界内,它们进去了都不够给那群凶兽塞牙缝。还有些是布下结界之时尚未修炼成形的,所以也没能进入结界,有些攻击力的干脆在人间称王称霸,我们捉妖师的作用就此体现。”


    “原来如此。”李承瑞凑过来对小松鼠妖说道,“我不凶,我也没抓你,你们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李承瑞这人总是笑眯眯,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俊朗,会给人以及妖一种极好的第一印象。


    小松鼠妖思量片刻,道:“实不相瞒,今夜丑时我将与我深爱的女子成亲,可其他的物品能借,却借不来合身的喜服,想求几位帮我们缝制衣服。”


    李承瑞听得目瞪口呆,惊呼了一声:“还有两个时辰你就要成亲了,才想起来做喜服?”


    “我也是想给我心爱的女子一个完美的婚礼,才冒险前来,若是实在求不到,也只能将就着成亲了。”


    邱白拎着小松鼠妖的同时看向李承瑞:“它算不算幸运,遇到了你这会针线活,还带了工具箱的。”


    李承瑞做了一个深呼吸,很快点了点头:“行吧,过来让我量量尺寸。”


    小松鼠妖听闻这个消息后很是惊喜,立即对同行的人招呼。


    很快有小妖端着红色的布匹快速赶来,即将成亲的新娘子也被人簇拥着送到了李承瑞的面前。


    要和小松鼠妖成亲的是一只小兔妖,同样的未能完全修炼成人形,长长的耳朵几乎搭在肩头,大大的板牙十分分明。


    这对夫妇的板牙倒是十分般配。


    江岑溪也知道这群小妖见过她刚才凶悍的模样,都怕她,她没有靠前,只是在寺庙里懒洋洋地看着外面。


    月光明亮,铺下大片的银白,洒在李承瑞的身上,他的发丝和睫毛以及高挺的鼻尖,都托起了一片明亮的光晕。


    她一直知道李承瑞很爱笑,性格也不错,没想到他适应能力这么强,没一会便和一群小妖打成了一片。


    他大大的身体边围绕着一群小型妖怪,个个都是忙碌的模样,有的帮忙穿针引线,有的递来了剪刀。


    还有两只跳上跳下,点燃了一盏油灯为李承瑞照明。


    “幸好你们两个个头都不大,做着能快些。”李承瑞这般说完,很快帮小松鼠妖缝出了一个长衫来。


    看着他的小兔妖妻子,又道:“我再给你缝个红盖头吧?”


    小兔妖有些羞怯,还是很快点头:“多谢恩公。”


    由于时间紧迫,李承瑞的衣服并没能做得特别精细,可最后的成品换到两只小妖的身上后,还是引来了一阵惊呼声。


    和它们同行而来的其他小妖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七嘴八舌地赞扬着。


    “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喜服!”


    “您真是拥有着智慧和神技的人类,您让我们觉得亲切。”


    “您的帮助真的非常感妖。”


    “诚挚地感激您,伟大的人类。”


    李承瑞听着这群小妖很是奇怪的赞扬声,竟然被夸得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抬手擦了擦鼻尖:“其实就是顺手的事儿。”


    小松鼠妖在此刻开口说


    道:“我想邀请您和您的朋友参加我的婚礼,您可愿意?”


    李承瑞很是诧异,抬头看向其他人。


    邱白挤眉弄眼的,见李承瑞和她毫无默契,不懂她的暗示,她干脆猛烈地点头。


    最后他看向江岑溪,仿佛江岑溪不确定,他就不答应,好在江岑溪也点了点头。


    他当即同意了:“好。”


    见他们愿意,一群小妖也很是好客,很快邀请他们去往成亲的地点。


    走出不足十丈的距离,居然有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门口悬挂着火红的灯笼,还有其他的小妖正在院子里布置,大大的喜字比小妖们都大上几圈,都是人类用的规格。


    李承瑞和莫辛凡看到之后皆是一惊,李承瑞压低声音问:“之前怎么没看到此处还有这处地方?”


    邱白跟他解释:“没听小妖之前说过,别的东西可以借来,但是合身的嫁衣借不来?”


    江岑溪也跟上了他们,补充道:“嗯,而且参加了它们的婚礼,不但有酒有肉招待我们,我们还能在这里借住一夜,比破庙舒服。”


    李承瑞当即恍然:“怪不得邱白这么愿意。”


    邱白也很兴奋:“我做捉妖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你小子真的是!”


    她说着照着李承瑞的后背便是一巴掌:“拔棵草是仙草,住破庙还能遇上这种好事,以后我得跟着你混了!”


    李承瑞被打得倒吸一口气,也不跟邱白动手,扭头到江岑溪身边告状:“奶奶,她打我。”


    江岑溪居然还真的帮腔了:“让小妖不接待她。”


    邱白听完便服软了:“别别别。”


    一行人吵吵闹闹的,跟着小妖们进入府邸。


    地面铺着红毯,橘色的灯笼连成灯海,在寂静深夜里,这里却亮如白昼。


    他们进入正中的正殿在矮桌前坐在蒲团上,便看到其他小妖有些个子小的,只能坐在矮桌上。


    还有忙碌的小妖端着酒菜送上来,为了避免它们跳跃上桌面摆盘的忙碌,江岑溪等人都会看到酒菜到他们跟前后主动端上来。


    李承瑞凑近了江岑溪,问:“这大鱼大肉的,它们算不算吞食同类?”


    “动物也有吃小鱼的,小鱼吃虾米,这都很正常,你要是觉得不忍心,那边有一桌松子你去啃啃。”


    “哦……算了。”


    第56章 重影纷纷(二)“我们神仙奶奶喝醉了……


    056


    这一场婚宴上的食物,食材是小妖们忙碌了几日在山上割的新鲜野菜。


    肉菜则是食肉的小妖打猎来的猎物,烹饪好了,端上了菜桌。


    也不知是不是它们特意去学过人类的厨艺,还专门学的行家的厨艺,做出来的味道极好,赶得上李承瑞去过味道最好的馆子。


    李承瑞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给小妖们夸得妖脸通红。


    他们一行五人都吃得非常开心,就算他们的口味不一,这么多菜系,总有一道是能对上他们口味的。


    再说小妖们送来的酒,瓶瓶皆是精酿,酒香浓郁,仅仅是闻一闻便会醉上几分。


    李承瑞抿了一口酒,又畅快又兴奋,扭头去问独孤贺:“国师,这酒是什么,您可能品出来?”


    他觉得,独孤贺这个年纪的男人多半是爱酒的,说不定能品出来。


    独孤贺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还当着他的面偷偷藏了两瓶进自己的布兜里:“这酒你出去可寻不到,都是他们自己酿的,有大喜之事才会拿出来。”


    李承瑞正在诧异,扭头看到就连江岑溪也在藏酒,跟着说道:“愣着做什么?这酒的年纪恐怕比我徒孙都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说来也是,小妖们看着个头小,说不定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百岁以上的年纪。


    他们酿的酒都是多年陈酿,寻常人可真遇不到。


    李承瑞左看看右看看,恨得不行,他没有布兜啊!


    他和莫辛凡眼看着另外三个人都塞得布兜满满的,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大手一拍:“那我今日就喝个畅快!”


    他在长安没有任务时便喜欢饮酒,更多的时候怕喝酒误事,总是收敛着喝,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又遇到了美酒佳肴,干脆放开了喝。


    而且他们几个比其他的小妖有身形优势,寻常的小妖两杯已经有些醉了,他们却能一杯接一杯地喝。


    小妖们也是极为好客的,见到他们能喝,也会一直给他们上酒。


    逐渐地几个人都有了些许醉意。


    这几个人喝得昏天暗地,连婚礼已经举行完了都没注意。


    这时院子里的小妖们开始起舞,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小妖们演奏乐器时也很不相同,它们身材小,拼命拨动琴弦时仿佛也在起舞。


    击鼓的小妖干脆是在鼓面上跳跃,激动时衣摆还会蒙在头顶,扯下来时还会漏了几个鼓点,在庆祝的其他人与妖都没有在意。


    妖族的婚礼还真是热闹。


    江岑溪也有了几分醉意,拉着独孤贺到了小妖的外围,也跟着起舞,只是舞姿透着些许怪异。


    似乎……张牙舞爪的……


    李承瑞看得一阵迷糊,还当是自己醉得厉害,看错了他们的姿势。


    邱白看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的,对李承瑞道:“他们俩跳大神呢!”


    李承瑞就算不懂很多玄学知识,也知道跳大神是什么意思,当即也被逗笑了。


    他看着江岑溪醉得脸颊通红,一脸畅快大笑的模样,竟不觉得江岑溪傻气,反而觉得她此刻明媚得如同骄阳一般,奔放又自由。


    他此刻觉得,江岑溪就应该是这样张扬放肆的人,她快意恩仇,还不拘小节。


    生气了就去骂,愤怒了就去惩戒,开心了也会这样没有章法地舞蹈。


    这样可真好啊——


    江岑溪可真好啊——


    醉得迷离时他这般感叹。


    他笑了一会,也跟着晃晃悠悠地起身,他也不会跳舞,更不会跳大神,但是他会舞剑。


    手里没有剑只有刀,也不妨碍他的动作大开大合,也是十分优美豪放的姿态。


    邱白喝着酒,还酣畅地打了一个酒嗝,摇了摇头叹道:“疯了,都疯了,喝点酒就疯了!”


    说着看向莫辛凡:“没想到你是最稳重的。”


    “我……我撑得站不起来,不然我也……”莫辛凡说着,居然直接躺倒在地,睡死了过去。


    邱白看了看,莫辛凡更像个土匪,吃得最多,喝得也最多。


    邱白撇了撇嘴,见不远处的小妖抱着酒杯对她敬酒,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它碰了一个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小妖对她赞扬。


    “哈哈哈!”邱白笑了笑,眼眸里刹时间开了个山花烂漫,她也算是被妖类夸奖过的捉妖师了。


    闹腾了一整夜,几个人也都醉得厉害。


    江岑溪酒品一般,喝完了很是闹腾,扯着李承瑞的衣襟说:“以后咱俩……就是好兄弟,前一个月我做奶奶,下个月……你做我爷爷……”


    李承瑞哪敢答应啊,仍旧用极好的态度哄着她:“你永远是我奶奶。”


    说着用最后的意识去送江岑溪去客房。


    江岑溪还不干了:“放肆!我说话你也不听了?”


    “我想听……”李承瑞醉酒后的特征便是更爱笑了,笑得见牙不见眼,两颊有着浅浅的梨涡,嘴角有着适当的颊廊,更显得他笑容美好又灿烂,“但是你醒了会生气。”


    “我又不是很爱生气的人!”江岑溪底气不足地嚷嚷起来。


    “你不是吗?”


    “你质疑我!”江岑溪指着李承瑞便要去算账,结果却走得东倒西歪的,被李承瑞拽住了手腕才找对位置。


    李承瑞握着她的手腕,调整她手指指的方向,确保她指向了自己没指歪,李承瑞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煞有介事地嘱咐:“以后别指错了,知道吗?”


    “嗯,好的。”江岑溪居然也凶巴巴中透着乖


    巧地答应了。


    “我们神仙奶奶喝醉了可真好玩。”李承瑞扶着她时,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走,去客房睡觉。”


    “我和你讲道理呢……”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开心了,用得着讲吗?我神仙奶奶存在就是道理。”李承瑞哄着她往前走,同时问她,“你拂尘的酒品是不是随你了?”


    “我酒品不好吗?”


    “好!”李承瑞说完停顿了脚步,莫名其妙地原地转了一个圈,道,“等一下,我调整一下,我看你……在转。”


    江岑溪盯着他的样子很是疑惑:“明明是你自己突然开始转圈。”


    “对啊,我怕你转得累了,换我转……你歇会。”李承瑞转了一圈后,晃了晃头,“不行,更晕了。”


    江岑溪开始大笑,笑得眼角含泪:“你酒量真差。”


    李承瑞晕乎乎地倚靠在墙壁上,眯缝着眼睛去看江岑溪,倔强地反驳:“这个我可不依,这个酒……烈。等回了长安,咱俩喝……我酒量可好可好了。”


    独孤贺和邱白还有些意识,独自去往客房休息。


    途中见他们二人还没成功进入客房,邱白还数落了两句:“数你们俩酒量最差。”


    这可是同时惹了两个人,江岑溪跟着她叫嚷:“不服就继续喝!”


    李承瑞也跟着说道:“回长安以后……算上你一个,你把柳淞叫来一起……都不够!”


    “柳淞?!”邱白想起来便摇了摇头,心有余悸似的说道,“他一杯倒,迷迷糊糊的时候更缠人,可吓人了,不行,不能叫他。”


    李承瑞像是知道了什么,笑了起来:“更想叫他了。”


    “柳淞他多大了?”江岑溪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二十三岁。”邱白回答,在长安城算是年纪最大还未婚配的男子了吧?


    江岑溪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哦……我哥如果活着……也该这么大了,我哥也像他一样瘦瘦的……”


    有时她看到柳淞会想到江扶厌,她哥哥小时候也是很讨人厌的样子,私底下却对她很好。


    李承瑞似乎是意识到江岑溪想起了伤心的事情,当即拍着胸脯说道:“神仙奶奶,没事!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没承想江岑溪居然很坦然地答应了:“好,我是你奶奶,你是我哥哥!”


    “嗯。”两个人就此达成一致。


    邱白看着这两个人很是无奈,绕开他们离开,一脸深沉地进入了一间客房后,召唤出了不咕,对不咕郑重地说道:“他们俩的情谊肯定没有咱俩深厚,今儿我就跟你拜把子!”


    不咕看着邱白的架势连连躲闪,似乎不想理醉酒的邱白,又躲回了九心玲珑塔里。


    邱白也没失落,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李承瑞多少能比江岑溪清醒一些,最终将江岑溪送进了客房里。


    又见独孤贺已经在隔壁打起呼噜了,最后将莫辛凡搬进了客房里,这一夜才算是彻底结束。


    由于睡得晚,几个人都起得有些晚,第二日起床后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他们几个人出来时院落里的小妖已经全部消失不见,昨天夜里的矮桌灯笼等物,也全部凭空不见。


    待他们牵着马离开这一处院落不久,再回头时这一处院落也消失不见,只有山林树木,看不出任何不同。


    李承瑞看着这一幕觉得甚是奇妙,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昨天夜里的事情仿佛只是一场奇幻的梦境,天亮便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其他三个人的布包都鼓鼓囊囊的,他定然会觉得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独孤贺对他解释:“小妖成亲用的物件都是隔空借来的,清晨便要清洗干净后原样送还回去。这府邸应该也是哪里空置的院落,被它们移了过来。”


    “这样啊……”李承瑞做了一个深呼吸,偷偷看向江岑溪。


    江岑溪脑袋昏昏的,似乎不记得自己酒后有什么失态的举动,此刻只是因为醉酒,状态恹恹的。


    李承瑞见她没有秋后算账,也算是放下心来,继续跟随队伍前往巴州。


    第57章 重影纷纷(三)“好邪性的习俗……”……


    去往巴州的路途极为顺利,若是临近目的地时没有突兀降下的雨,怕是更加稳妥。


    独孤贺瞧着天空愣了愣,却没有多言,只当是自己疏忽了。


    他在长安时还有闲暇时间观观天象,能够提前预测一番天气。


    正是因为他对天象观测得极为精准,也让圣人对他的能力更加信服。


    昨天夜里他们一起整夜饮酒,他的确没有注意过这方面,以至于这场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其他人并不在乎被雨水淋湿,到处奔走之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小事。


    除独孤贺外的其余几人,都注意到之前会暗中跟随他们的人并没有继续跟随。


    似乎是在山青村见到李承瑞和莫辛凡一直在邱白身边后,柳淞便撤掉了跟随他们的人。


    有两位撼林军的将士以及陵霄派的仙师在,他家养的护卫再继续跟着,就有些不自量力了,这简直就是班门弄斧,惹人嘲笑。


    接近县城的门口,便看到有徘徊的人,见到他们几个人后都很惊喜,跑去跟人禀报。


    没一会,便有一个干瘦的老头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急切的样子硬是让他浑身的骨头都在打战似的,脸上过分亲和的笑容像是要迎接他们。


    独孤贺很快明了,对其他人解释道:“我们还在广汉郡处理琐事时,梁知府特意询问过我之后的行程,我说了会来巴州,他应该是提前跟这边的官员知会过,才会有人特意前来迎接。”


    他们去广汉郡的事情梁知府事先不知道,毕竟是柳淞突然去往山青村,临时邀请的他们。


    以至于他们去广汉郡时梁知府多有怠慢,还遇到了那么多假道士,让独孤贺大发雷霆。


    这一回,他们可不能再出差错。


    “国师和两位仙师、两位小将军,下官是此处县令,免贵姓黄。”干瘦老头见他们几个人淋雨,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撑伞,也跟着淋雨行礼。


    几个人也不好继续骑在马上,倒也客客气气地翻身下马,很快有人过来帮他们撑伞,送他们去附近的一家店铺歇脚,还有人帮他们牵马送去马棚喂草。


    县令显然早早就准备好了,见他们进入了楼上雅间,很快送上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同时客气地说道:“粗茶淡饭,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吃一顿,等你们休息得差不多了,下官再来汇报我们的调查结果。”


    在梁知府提前告知后,他们也知道这一行人是来寻找失联的将士的,于是提前调查了一番,详细询问巴州百姓有没有人知晓这两位将士的行踪。


    因为重视,生怕再惹怒了他们,调查得也算仔细,还真调查出了一些线索来。


    李承瑞非常关心,很快道:“我并不饿,你先说你的调查结果。”


    黄县令不敢怠慢,赶紧简单地说了一些大概:“我们也没寻到两位将士,但是各处调查后,找到了一些见过他们行踪的人,毕竟两位将士穿着一身盔甲很是显眼,会让人记忆犹新。


    “我汇总了他们的信息并且得出结论,他们是去附近一个叫宏肆村的方向后失去消息的。


    “我去这个村子里亲自询问,可村民皆说没见过他们,不似作假。”


    江岑溪依旧保持着时令妤叮嘱过的规矩,准备吃饭前特意去洗了手,坐下前询问:“那个村子附近可有怪事发生,或者有什么狩猎的机关吗?”


    黄县令身材纤瘦,脖颈相较于寻常人更长些,这般认真强调时像一只伸着脖子的公鸡:“没有,那是一个非常和平的村子,村民们都以种地为生,并不狩猎。”


    李承瑞沉思了片刻后道:“我上楼时见楼下有几名百姓,可是你将见过他们的百姓也叫来了?”


    “没错,我怕我复述不清楚,特意让他们几个人也来


    此候着了。”


    李承瑞见其他几个人已经开始吃饭了,便道:“劳烦他们再等片刻,我们几个吃过饭后立即下去询问他们。”


    “不急,你们吃你们的,我就不打扰了。”黄县令哪里接待过什么大官,见到他们几个人就打怵,能寻机会离开自然是积极的,在李承瑞点头的一瞬间,便一步闪出了雅间。


    几个人昨天夜里暴饮暴食,还喝了一整夜,酒醒后也神态恹恹的,吃饭的兴致的确不足。


    他们只是简单地吃了一些,便一同去楼下询问百姓情况。


    “这两位可真是好人!”其中一位中年汉子首先说了这样一句,“来了之后调查我们这里的怪事,发现不是什么鬼怪作祟,是寻常的被狐狸、黄鼠狼偷了家禽,不过狐狸狡猾,他们还受了点小伤。”


    李承瑞听了手指轻敲桌面,追问:“受了什么伤?”


    莫辛凡也很惊讶,跟着紧张起来:“他们汇报时没说受了伤啊!”


    中年汉子当自己提供了重要线索,赶紧跟着说:“他们抓狐狸的时候,狐狸乱跑,没注意脚下,不慎滑下山坡手侧和膝盖都破皮了!你们的盔甲没裤子吗?”


    李承瑞抿着嘴唇,没回答,还偷偷看了江岑溪他们一眼,生怕他们听了撼林军的丢人事迹会笑话。


    他们的盔甲有护膝,但是骑马会不舒服,不是在真正的战场,他们都会偷偷脱了不穿。


    莫辛凡则是松了一口气,道:“难怪没上报,不够丢人的。”


    李承瑞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最后抓到了吗?”


    中年汉子点头:“抓到了!活捉的!”


    李承瑞跟着说道:“还行,不算丢人丢到家。”


    他们又询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线索也不多,大体就是黄县令总结的那样。


    独孤贺在此时取出地图和卷宗,寻到了宏肆村的位置,又去对照卷宗,道:“他们应该只是路过宏肆村,在这一处的确有一个有乱事的地点,从宏肆村过去较近。”


    江岑溪也跟着凑过来看地图,刚巧站在李承瑞身边。


    由于地图上村落的名字极小,他们需要凑近了才能看清,一抬眼便和对方极近地四目相对。


    江岑溪很自然地抬手按在李承瑞的脸上,将他的脸推走:“你看得懂吗?”


    “瞧不起人呢?我也是带兵打过仗的!”李承瑞被推走后也没再靠近,嘴上不服地反驳。


    江岑溪对黄县令招手:“你来,按照你汇总的路线示意一番,我们之后会按照他们走过的路线再走一遍。”


    黄县令立即走过来,同样是凑近地图寻了一会,才用手指在地图上大致画了一遍路线图。


    黄县令提议:“待明日雨小一些后,我再跟着你们一同前去吧?”


    江岑溪却拒绝了:“不用,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尤其是捉假道士的事情,不能松懈。”


    “是是,我们这些日子都在忙碌此事。”黄县令说着,想了想道,“我派个年轻些的人跟着你们引路吧,这样不影响你们的行动。”


    江岑溪略微思量后同意了,道:“好。”


    得知他们一行人要冒雨赶路,黄县令很快命人送来了可以骑马时遮雨的斗笠。


    李承瑞动作利落,第一个走过去接,拿到手里第一个,先过去帮忙穿在了江岑溪身上。


    一边的独孤贺正笑呵呵地接过斗笠准备朝着江岑溪走过去,见李承瑞居然在他前面成功照顾到了小师祖,不由得一阵失落。


    被李承瑞抢了几次,独孤贺突然觉得,他可能不是照顾小师祖最周到的人了。


    江岑溪似乎没注意到这一幕,配合地穿上斗笠,自顾自地挡住自己的布包,还贴了一道封水符,里面都是符箓,弄湿了可不好。


    莫辛凡横跨一步到了李承瑞身边,像是小朋友排队一般等待李承瑞帮他也穿上斗笠。


    谁知李承瑞看都没看他,下一个斗笠只是递给了邱白,随后拿起了第三个自己穿上了。


    “小将军……”莫辛凡欲言又止的。


    李承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没长手?”


    “可是……”他眼神看向江岑溪,难道江岑溪没长手吗?


    “她是我奶奶,你是我什么?”李承瑞说着,拿起最后一个斗笠丢给了莫辛凡,首先走了出去。


    江岑溪穿好斗笠走进雨幕里,雨滴落在斗笠上碎裂后四溅,发出“噗噗”声响。


    走到马棚里,便看到李承瑞将她的马鞍都擦干净了,还扶着她上马。


    她上马时随口问道:“随跃的办事周到还真被你延续下来了。”


    “好像是的。”李承瑞坦然承认了。


    这时莫辛凡也跟着走了出来,独自上马后总觉得斗笠没摆好,对李承瑞道:“小将军,我似乎压到斗篷了,你帮我看看。”


    李承瑞走过去,伸手帮莫辛凡将斗笠整理好,又随手拍了一把马屁股,让莫辛凡没有心理准备地立即进入了雨幕之中,也算是送了他一程。


    几个人骑马赶路时,莫辛凡像个怨夫似的到了李承瑞的马旁边,一脸的幽怨被斗笠挡了个七七八八,可那无病呻吟的语气还是听得李承瑞心烦。


    “以前在军营里,我们俩的关系是最好的。若是分二人的小队,都是你我一同,营帐都是我们两个一起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日里奶奶长奶奶短的,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了。”


    李承瑞听得直牙疼。


    也幸好此刻下雨,莫辛凡的絮叨被雨水掩盖了大半,至少不会传出去丢人。


    “刚见面的时候我不相信她的实力,说话不好听,旁人怕是会觉得我是认真办事,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当时是真的以年龄取人,没觉得她的能力。”李承瑞低声跟莫辛凡解释,“可如今经历了这些后,我发自肺腑地觉得她确实配得上仙师一称,而且这一趟她也是在帮我们二人寻人。”


    莫辛凡听完还真的沉默下来,默默点头,认可了李承瑞的说法。


    李承瑞继续说道:“这些日子里我越是想到这些,心里越是愧疚,总想着该如何弥补。她真施法时我也帮不上什么,也就在平日里多照顾着些,你还攀比上了?”


    莫辛凡彻底被说服,还很是愧疚:“是我没想明白。”


    很快,他又帮忙自己找补:“我也尽心尽力地协助了!”


    “我知道。”李承瑞低声回答他,“一会你也注意着些,若是你先遇到他们两个,记得提醒着些,让他们俩别说话没轻没重的不尊敬,不然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神仙奶奶收拾他们了。”


    “嗯,我记住了。”


    李承瑞见莫辛凡不再追着他“争宠”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甚至搞不明白莫辛凡突然抽什么风,搞得莫辛凡像他失宠的通房大丫头,他则是个负心汉似的。


    一行人继续赶路,由于雨下得又急又大,路途多少有些泥泞。


    几个人的马匹路过溅起大片积水,踩踏出一排马蹄印来,这些凹陷又很快积满了雨水。


    雨滴如幕,月色之中带着微弱的光亮,密布流光万点,倾泻而下。


    夜色也逐渐加深。


    “马上就要到宏肆村了!”引路的男子在此刻高声说道。


    江岑溪跟着问道:“有几条进村的路?”


    “两条,这是其中一条,另一条按照骑马来说也不远。”


    江岑溪对另外几个人道:“你们先从这里进村,我和李承瑞去那边看看。”


    他们三个人没有异议,放慢马速缓步进村。


    独孤贺抖了抖斗笠,依稀在雨幕中看到了人影,有些疑惑该人为什么一直立在雨中一动不动,却还是走了过去,问道:“老乡,村中可有能歇脚的地方?”


    问完之后,那人却并未回答。


    他疑惑地继续打量,刚巧此刻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眼前身影,让独孤贺得以看清其样子。


    只见立着一动不动的人有着惨白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着某一个方向,眼下却流下了黑色的泪痕。


    许是雷声惊了马,让马踱步,马蹄身体碰到了


    该人。


    这人的身体竟然凛然不动,可他的头却瞬间掉落,“啪”地掉落到积水中,骨碌碌地在地面上滚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泥水里。


    独孤贺被惊得不轻,倒吸了一口凉气,待看到还直挺挺立着的身体脖颈处露出的些许稻草后,才缓过神来。


    可他的心跳仍旧未能立即恢复平稳,还在“砰砰砰”急速跳个不停。


    这稻草人做得过分逼真,并非手臂张开的模样,而是真的如同人一般站立,穿着人的衣服,还有着逼真的头发,发丝根根分明。


    最离谱的是脸也和人一般无异,虽不如偃甲逼真,但着实能在夜色深沉的雨幕中糊弄人。


    邱白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骑着马到了他的身边,跟着感叹:“怎么在院子门口立稻草人?不都是立在田里吓唬鸟的吗?”


    莫辛凡也在此刻骑马过来,用横刀挑起稻草人的头,想看看头发是不是和头连在一起的。


    过分逼真的人头被挑起后,仿佛在直勾勾地看着他,头发还在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滴。


    它的眼下本就有着黑色泪痕,有雨水附着,还真像是稻草人在流泪,模样怎么看怎么恐怖,他又快速将稻草人的头丢了回去。


    他甚至心有余悸地对其道歉:“无意冒犯。”


    “应该是替身稻草人……”独孤贺缓了一口气后才说了出来,“有一些村子会做一个替身稻草人,放在每家每户的门口,稻草人必须和家里的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甚至穿着都要一致,如果哪一天稻草人无人动过却移动了位置,意味着它帮主人挡了一次灾难。”


    “好邪性的习俗……”邱白叹道。


    第58章 重影纷纷(四)“它们可能想吃人!”……


    058


    去寻另外一条路的江岑溪和李承瑞,也很快看到了稻草人的身影。


    江岑溪的注意力更多在观察周围的气场上,看看各处有没有聚集阴煞之气,这样的话,那二人的失踪也许与鬼怪之事有关。


    李承瑞则是习惯性警惕周围,以至于他先一步看到了立着的稻草人。


    他先是暗暗吃惊,疑惑为何有人站在雨中淋雨,还一动不动的。


    他甚至怀疑是有人将尸体立在了此处,也未想过它其实是稻草人。


    他骑马过去,接近稻草人后才放缓马速,一直盯着稻草人看。


    引路的男人看到了李承瑞的举动,当即主动解释,由于雨大,说话需要喊的:“这是宏肆村的替身稻草人。这个村子一向和平且算得上富庶,依仗的都是这个,所以家家户户都有专属于他们的稻草人。”


    江岑溪也因此注意到了稻草人,骑马过去后停在了篱笆院落边,伸出手去触碰稻草人的发丝,感知触感。


    这稻草人的发丝竟与人的发丝无异。


    引路的男人似乎想阻拦她的举动,见她并未过分碰触稻草人,便收回了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男人跟着到了他们身边解释:“稻草人很逼真吧?这是相传了百年的手艺,只有村子最东边的贺家人做得出这般精致的稻草人,其他人做出来的都是寻常稻草人,比白事纸扎人都不如。”


    “确实逼真。”江岑溪沉声回答,又去看周围,似乎想看看别人家的稻草人是什么样的。


    大致看了一会,雨幕很是阻碍视线,她就此作罢。


    “村中可有能落脚的地方?”江岑溪问道。


    他们一行人总这般泡在雨中也会不舒服。


    “有的!我去给你们寻借住的人家。”


    “劳烦了。”


    引路的男人很是慌张地摆手:“您可别客气,我们先去跟另外几位汇合?”


    “好。”


    他们三个人重新回到之前的路口,另外三个人还在研究之前坏了的稻草人。


    引路的男人惊讶了一瞬:“哟,怎么还坏了一个?”


    独孤贺回答道:“哦,我的马不小心碰到了,之后会跟家主赔偿。”


    男子似乎有些迟疑,可这些人身份尊贵他招惹不起,只能含糊地道:“之后我与这家人解释即可,我们先去寻地方住吧。”


    他们也没多耽搁,很快寻了一户院落较大的人家,进去找了三间房借住一夜。


    一行人在老乡家中正堂聚在一起,独孤贺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半锭银子给了引路男子,询问:“这些钱可够赔付的?”


    男子赶紧拒绝了,表情为难,含糊着不知该如何解释。


    独孤贺又道:“无妨,是我们的过错,你不必为难。”


    “钱倒不是问题,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有些过分信这个。这稻草人这般有了折损,这户人家定然会惶恐几日,觉得是稻草人替他们挡了一次灾祸。有折损挡过灾的稻草人定然不能再用了,让贺家人再做一个新的,也需要等上个把月的。”


    独孤贺也理解这些风俗,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样……我可以让仙师书符一道镇宅符,可保他们这段时间的安稳。”


    男子又是一阵欲言又止,只能笑着推辞:“不必不必,我去处理即可。”


    独孤贺见男子执意如此,便没再坚持。


    家主是一对老夫妻,似乎也听说了他们一行人身份尊贵,都小心翼翼地在一边看着他们,紧张得揉搓双手,不敢招惹。


    好在他们一行人都很好说话,也没什么架子,让老夫妻松了一口气。


    这时紧紧关着的房门缓缓开启了一个缝隙,随后一个人探出圆溜溜的脑袋朝外看。


    江岑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没在意准备进入房间,很快又补了一眼。


    探出头来的应该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身材圆润,导致脑袋也很圆。


    他的眼距很宽,鼻梁扁塌,鼻翼极宽,几乎与嘴同宽,左眼朝前看,右眼却在朝右看,右眼的瞳孔几乎全部埋进了右眼角里。


    还真是眼观两路,耳听八方的长相。


    他看到家里有这么多人,还欢喜地鼓起掌来:“真好!有客人来了,真好!”


    夫妻二人见他居然出来了也是一惊,男人力气大,赶紧将他推了回去。


    妇人则是连连道歉:“家里孩子幼时烧坏了脑子,诸位莫要见怪。”


    独孤贺连忙说道:“没事,你们随意即可。”


    李承瑞则是安排莫辛凡和独孤贺一同住,自己和引路的男人同屋。


    引路的男人也是一阵忐忑,最后还是跟着一同进了屋子。


    *


    夜里依旧是江岑溪和邱白一间房。


    邱白在深夜被声音惊扰睁开眼,仰面躺在床上,仔细去听。


    房间里有江岑溪均匀的呼吸声,隐约间还能听到独孤贺的呼声,可她似乎听到了些许不同的声音。


    又是“咔嚓”一声,骨头碎裂般的声音。


    她是捉妖师,对这种声音极为熟悉,她仔细去听,甚至能够听到些许撕咬生肉,啃断骨头的声响。


    仿佛一个野兽在享受着面前的美食,大口朵颐,每一块肉都要细细去品尝。


    可这不控制口中口水的咀嚼声,听得邱白头皮发麻。


    她终于坐起身来,下床准备穿鞋。


    她的举动似乎惊动了江岑溪,跟着睁开眼睛询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江岑溪似乎也听到了些许声响,跟着起身。


    两个人不想惊扰其他人,轻手轻脚地点燃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推门出了房间,进入院子里。


    尽管她们二人足够小心,那咀嚼的声音还是停了,她们却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根据之前听到的方位继续寻找。


    雨已经小了很多,提着灯的邱白还是小心得很,一直护着油灯不被浇灭。


    可是在院落里寻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他们想象中的肉块与碎骨。


    逐渐地,她们闻到了一阵臭味,走过去发现是两排猪圈。


    这一户人家也真的算是村中富户了,居然一家便养了整整八头猪。


    邱白提着油灯照过去,发现猪圈里有几穗煮熟的玉米,已经被猪啃得七七八八。


    她不由得一阵疑惑:“难道是因为下雨,所以我听


    错声音了?”


    江岑溪暗暗松了一口气,道:“确认了也就放心了,我们回去吧。”


    “嗯。”


    邱白提着油灯跟着江岑溪往回走,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提着油灯再次回头。


    这一看不要紧,真的看到这一幕,她瞬间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只见猪圈里的所有猪,都齐齐地抬起眼睛盯着她们二人离开的背影。


    那眼睛并非寻常家猪的眼神,而是鬼祟的,白白的眼白,小小的眼睛,朝上翻着看向她们,犹如看着它们的猎物!


    她心中一紧。


    在她戒备之时,江岑溪回过身来问她:“发现什么了?”


    在江岑溪回过身的同时,这群猪又恢复如初,重新低下头去吃槽里的东西,将玉米咬得“嘎嘣”响。


    “没……”邱白含糊地回答。


    江岑溪不确定她是此刻不方便说,还是真的没发现,便道:“那我们回去吧。”


    待她们回到房间里,邱白还怔怔地坐在床边。


    江岑溪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看着邱白。


    邱白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只能在此时低声说道:“你觉不觉得那几头猪瘦得有些过分?”


    江岑溪被问了之后,才开始回忆这件事,随后点了点头:“我还当是小猪。”


    “我看它们的骨架,应当都是成年的猪了……按理说,能有能力养八头猪,不会将猪养得这么瘦。”邱白心有余悸似的,在此刻抬眼看向江岑溪。


    夜色微微透进小屋,让邱白的眼睛格外分明,竟要比平日里都亮上一些。


    邱白继续说了下去:“猪是会吃肉的,且具有攻击性的动物。很多养家猪的农户,喂食时会观察这些猪,如果其他的猪都在吃食,只有一头猪抬眼看主人,意味着这头猪留不得了……”


    江岑溪一直知道术业有专攻,邱白是捉妖师,懂得一些她不知道的。


    她并不觉得邱白是在危言耸听,毕竟她和邱白接触时间也不短了,知晓她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也跟着重视起来。


    “你怀疑是猪在偷吃肉?”江岑溪追问。


    “这几头猪给我的感觉,就是它们已经拥有了智慧,它们故意将自己饿瘦,这样主人见它们不够肥就不会杀它们。它们还不会直白地去观察人类,而是在我们离开后才偷偷看我们一眼,被发现后立即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它们应该不仅仅是想吃肉这么简单了,它们可能想吃人!”


    江岑溪听完也是面色一惊。


    此刻再去回忆刚才那撕咬般的声音,不由得一阵背脊发寒。


    她不由得联想到了诸多不好的事情,又忍不住说道:“我们在看到玉米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血迹和其他的不妥之处,待明日天亮一些我们再留意。”


    “嗯。”


    江岑溪打了一个哈欠,重新躺下,用极轻极低的声音道:“这个村子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妥之处,可给我感觉怪怪的,那个稻草人……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我也在留意这里。”


    “希望是我想多了。”邱白也跟着重新躺下,却没能立即睡着。


    她又怕自己总是翻身会打扰同屋的江岑溪,还得强忍着保持安静继续躺着。


    临近天明她才昏昏沉沉地重新睡着。


    邱白再醒来时,江岑溪正在房间里梳头发,应该是刚刚简单地洗漱完毕。


    她坐起身打着哈欠出去洗漱,之后和江岑溪一同出去,打算再一同去看看周围的环境。


    他们这些人的耳力极佳,走到院子里,便依稀地听到了吵闹的声音。


    江岑溪似乎听出了是什么事,于是站在院子之中双手抱胸地继续听了下去。


    “谁人不知我们宏肆村的稻草人不能碰?!这不就是给人家里添劫难的举动?这是给我们家添了晦气,我还不能生气了?”


    回答他的是与江岑溪等人同行的引路男人的声音:“哎呀,都是招惹不起的贵人,你可小些声音吧。而且人家态度很是诚恳,愿意赔你银子,还许诺说给你家里镇宅符箓。”


    “呸!我们村子里用得着旁门左道帮忙?有林道长在,我们一直是最太平的!”


    “稻草人再做就是了,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怕是没有机会再做稻草人挡灾了,直接全家的命都没了。你们宏肆村能只手遮天了不成?县令都要客客气气的人,你还要跟他们去算账?那你去,我不拦你,免得你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


    那边的人似乎也不敢,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家里似乎还有一名老妇人,没什么可说的了,干脆在家里撒泼,唉声叹气的干打雷不下雨。


    引路的男人似乎烦了,丢给了他们一些钱便走:“再做一个就是了,要死要活的,惹人厌。”


    说完索性直接离开,在此之前他好话说尽,这家人却浑不懔的,闹个没完,他也懒得继续理会。


    若是再闹下去,也是这家人执意作死,不关他的事儿了。


    引路的男人没一会便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院子里,见江岑溪和邱白居然在院子里站着,不由得一怔,脸色难看了一瞬,似乎是怕她们听到了他们之前的争执。


    江岑溪却没提此事,而是说道:“我对村子里的稻草人很好奇,今日能否去村东贺家看一看?”


    “可以可以!”男人立即答应了。


    第59章 重影纷纷(五)“是不是有些太将它们……


    059


    邱白一直记着猪的事情,还因此事辗转反侧了好一段时间。


    吃完早饭她特意跟家主提了一句:“阿姨,您家里的猪有点瘦啊,是不是都太聪明了,故意把自己饿瘦的?”


    “呃……”老妇人似乎不知该如何与她攀谈,却还是回答了一句,“邻居说是一口气养太多了,已经谈好了准备卖出去四头试试看能不能胖一些。”


    “这样啊……还是需要注意着些,聪明的猪挺危险的,以后喂它们的时候需要小心。”


    老妇人含糊地答应了一句,不过瞧她的样子,应该是没往心里去。


    在老妇人眼里邱白这么年轻一个小姑娘,她能懂什么?


    但是他们身份尊贵,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便态度极好地回应了。


    邱白也是没办法,她已经提醒过了,这家人愿不愿意听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她站在院子里又朝着猪圈看了一眼,猪还在如常地进食,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什么异样。


    好会伪装的猪。


    之后约定了一同去贺家看一看。


    为了不过分引起村民的注意,他们一行人并未在村落里骑马,而是步行前去。


    江岑溪和邱白走在最后,一直在观察着周围。


    李承瑞和莫辛凡都是不精通法术的,独孤贺理论知识丰富,却未能摸到其中精髓,不能感知到阴煞之气。


    只有江岑溪和邱白能看到一些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这一路行来,总能看到一些稻草人。


    有些人家院子门口放着两三个稻草人,有些人家门口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


    稻草人无一例外都极为像人,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相貌,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每个人的小特点都能惟妙惟肖地做出来,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会觉得是一个个人站在院子门口。


    许是怕人不小心碰到了稻草人,稻草人外围一般会围上栅栏,瞧着高度刚好可以防住小孩。


    不过像他们昨夜骑的马便防不住了。


    江岑溪在此刻询问:“为何只见大人的,不见孩童的?”


    引


    路的男人放缓速度,在队伍中间时解释道:“孩子都是十五岁后才会制作稻草人,您想啊,孩子一年一个样,哪里换得过来?贺家干脆不接孩子的稻草人。”


    江岑溪倒是认可地点头:“的确如此,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贺家在村子最东面,倒是挺好找的。


    贺家再往东边是田地,一望无际般,稻田种得整齐,想来秋收时会风吹麦浪般的景象,一定极为壮观。


    紧接着便是贺家的院落,如果要到稻田方向,大多会路过贺家的院子。


    院子的院墙很高,是整个村子里最高的砖石墙,对开的大门上贴着门神图画,因着有遮雨棚,画倒是没被雨水侵害得太过厉害。


    门神手持大锤,一脸的威严,可镇四方凶鬼恶煞,正是神荼和郁垒。


    独孤贺看到后认了出来,双手合十对他们拜了拜。


    引路男人在此刻叩响院门,不久后有人在院中询问:“哪位?”


    “县衙的。”


    很快院落中的人打开门,开门的是一名十来岁的男孩,很是疑惑地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随后低声问道:“有何事?”


    引路男人解释道:“几位贵人都是长安来的,在村子里见到你家做的稻草人觉得惟妙惟肖,便想来看看。”


    院落里的孩子朝他们又打量了几眼,才退开打开门,道:“请进吧。”


    引路男人立即客客气气地请他们进入院内。


    江岑溪抱着拂尘走在最后,进去后看到院落里放着几个半成品稻草人,应该只是稻草人内部的基础骨骼架子,裹上了一层稻草。


    江岑溪很快走到了李承瑞的身边,撞了撞他的手臂,小声询问:“你按照随跃留给你的经验,能看出这稻草人有什么蹊跷吗?”


    李承瑞还真的凑近了看了须臾,随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没什么,木架子裹着稻草而已,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哦……”江岑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也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这时贺家的家主迎了出来,很是客气地说道:“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我的儿子有些愚钝,没有怠慢吧?”


    走出来的贺家家主是一名看着很年轻的男人,应该是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纪。


    民间成亲早,别看他年纪尚轻,他的儿子如今也有十岁出头了。


    江岑溪打量了贺家家主一眼,不由得疑惑,这位过分正常了点。


    中等身量,不胖不瘦,相貌普通没有什么出挑之处,也没有丑陋的地方,说话时底气十足,态度也谦卑客气。


    和她想象中的手艺人很是不同。


    果然是她看过的怪人太多了,遇到了正常人居然也有些不适应了。


    一般这种场合,都是独孤贺去应对,此刻也是如此。


    他首先回答:“我们也是在进入村子后,便觉得稻草人做得精致,便想过来仔细瞧瞧。”


    贺家家主此刻有些为难:“这是家中祖传的手艺,概不外传,而且还讲究传男不传女。您瞧着我儿子愚钝,却也只能将手艺传给他。”


    被父亲提及,还在帮忙整理院落里东西的孩子脖子瑟缩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继续忙碌。


    江岑溪在此刻道:“不知稻草人的皮肤和头发分别是什么制作的?材料可否告知?”


    贺家家主再次摇头:“这便是手艺的精髓所在,您可真是一下子问到了最关键的事情上。”


    “原来如此,我进村时看了诧异,险些以为是真人的头发衔接上去的。”


    “这可不敢!”贺家家主连连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取来做这些东西?只有那胡人歌女,才会打耳洞戴耳饰,哪里有人愿意献出自己的头发来?”


    “活人的的确很难求来。”江岑溪再次开口。


    贺家家主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稳妥地回答她:“我听出您话中意有所指了,可这都是我们的手艺,而非从人身上取来的。先不说可不可行,我们自己也怕。”


    说着朝着自己的儿子一指:“您看他才多大,我的小儿子也才牙牙学语,哪能教他做这种事情?”


    江岑溪很快笑了起来,含糊地回答:“嗯,也是您的手艺逼真,是我多想了。”


    她说着,在院子里又看了看后询问:“我看每个稻草人都和主人长得极为相似,您都是照着做的吗?”


    “哪能让人家一直留在我家中?我都会快速给他们画出小像来,大致地画出体形和特征来。”


    “哦?看来你的画工也是了得?”


    “这是我们家的入门手艺,若是您想看,我一刻钟内即可将您画出来。”


    江岑溪不愿意在外界留下自己的画像,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


    贺家家主也不执着,一直是客气的模样,却不愿意让他们进屋看一看。


    他们也没多留,而是又一同离开了贺家。


    回去的途中,江岑溪指着一处较高些的建筑问:“那里是什么?也是人家吗?”


    引路男人对这里也算熟悉,很快回答:“是村子里的祠堂。”


    “我能去看看吗?”


    引路男人不由得意外,这仙师怎么有些奇怪,不着急寻人了,而是慢条斯理地到处看看。


    这村子虽然信奉替身稻草人,但是没有其他的不妥之处,用得着一直留在这里?


    他又快速地瞥了李承瑞和莫辛凡一眼,见这二位也一直跟着江岑溪闲逛,从来没抱怨或者多问一句。


    撼林军的人都不急,他一个引路的管那么多做什么,便也不多言,引着他们朝着祠堂走去。


    祠堂是村子里最为正式的地点之一,自然被打理得极为干净,小院里便铺满了青石板,杂草都没有一根。


    江岑溪抬脚朝里走,引路的男人似乎想拦,却听到江岑溪主动问:“不许女子进?”


    男人回答得很是小心:“这里的确是这样的风俗……”


    “哦,那我在门口看一眼就成。”


    江岑溪也懒得和各地风俗较劲,这些人都是老顽固的脑袋,有理说不通。


    他们许多人认知局限,导致他们更认死理,和他们计较都让江岑溪头疼。


    邱白和她不同,一听这规矩暗暗撇嘴,干脆站门口不进去了。


    这又不是进去就能给她百两黄金的地方,她也没多想进,别好像进去是多大光荣似的。


    一般是大家族会有自家的祠堂,村落里没有多大的家族,便是整个村子共用一个祠堂,上面供奉着许多牌位,还有专门的人打理此处。


    每逢节日和年关,村中的男性会进行祭拜的仪式。


    江岑溪抱着拂尘在门口粗略扫了一眼,便问:“每个人的牌位都是双份的?”


    她看得太快,问得也笃定,仿佛来之前就预测到了会是这样,来此只是为了验证一番。


    经江岑溪提及,独孤贺特意进入祠堂之中仔细去看,果然见到牌位都是双份的。


    一份是死者的名字,另外一个牌位跟主牌位没有差别,只是会在下方做一个小小的标记,代表着它的非同寻常。


    引路男子点头回答:“没错,宏肆村中的村民死亡会和他的稻草人同葬,还会给稻草人立一个牌位。这个村子的棺材都与别处不同,会更宽一些,里面并排放着人和稻草人。”


    江岑溪听完眉头不自觉地蹙在了一起,秀美的面容出现了些许思考的愁容,随后叹息道:“是不是有些太将它们当人看了?”


    这时,李承瑞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一处,在祠堂外围的树后将一个男人拎小鸡一样地拎了出来。


    男人被拎出来后众人才发现,他其实也算得上身量颇高的孔武有力的中年汉子,脸颊黝黑还有着乱糟糟的胡茬。


    偏偏他被李承瑞拎出来时毫无还手之力似的。


    李承瑞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不善地问道:“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边干什么呢?!”


    谁知男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行为举止甚至有些疯癫似的,干脆对着李承瑞磕头:“官、官老爷!我


    是无辜的!我……我不是……”


    他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是在不打自招,眼珠微微朝下看了片刻,显然是在思考,很快又改口:“没、没事!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好奇村里来了外人过来看看。”


    说完连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还一步三回头,生怕李承瑞他们追上去。


    李承瑞又是一阵的莫名其妙。


    这感觉很是奇怪,和上一次他顺手抓一个黑衣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对方突然就自杀了一般让他觉得离谱。


    他刚才也是觉得这个人躲躲藏藏的很是奇怪,才拽出来问一句,这人却直接磕头说奇怪的话,这又是闹得哪出?


    在李承瑞不解时,引路的男人看清了那人是谁,笑着出来解释:“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混账,赌钱还打老婆。他婆娘也是个烈性子,叫来娘家人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跟他和离后便搬走了,他打光棍七八年了,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惹是生非。


    “他看到你们来了,八成是当自己犯了事,县衙派人来抓他了。”


    引路的男人在县衙也挂着一个官职,被认出也不奇怪。


    他们寻人的事情并未大张旗鼓地宣布出来,引路人与旁人解释也都是他们是来附近平乱的人,其他的通通没提过。


    李承瑞点了点头,随口应道:“能让我们撼林军出手捕捉的,一般都会补上一句格杀勿论,哪里会这么仁慈。”


    他说得随意,引路的男人却听得心惊,想着之后要更小心一些才是。


    江岑溪看着中年男人慌乱逃走的身影,在此刻看向李承瑞。


    李承瑞果然有长进,立即懂了江岑溪的意思,他们怕是不会轻易地揭过此事了。


    第60章 重影纷纷(六)“你看到了?”……


    跟着这群人久了,引路的男人越发不理解这群人了。


    看过了祠堂后,他们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而是在村子里闲逛的同时,一直在和他聊天,说一些有的没的。


    多数时间是独孤贺在跟他交谈,江岑溪偶尔会问一句,其他人都在安静地跟着。


    独孤贺总是笑呵呵的模样,像那种最为慈祥的老年人,先是念叨着:“我童年时也是在这样的村子里长大的,看到这里让我觉得很是怀念。”


    引路的男人自然要回应他:“这确实,很多人都是从山里走出去的。”


    独孤贺自然地转移话题:“村子里的孩子多吗?”


    “也挺多的,村子和平,也算是附近较为富裕的村子,自然都会忙着开枝散叶。”


    “我瞧着贺家的孩子似乎很聪明,怎么总被说愚钝?”独孤贺好似不经意似的,将话题转到他们关心的事情上。


    独孤贺便是这点让江岑溪省心,不需要她多余去知会,见江岑溪在这方面有所怀疑,就会去主动帮江岑溪询问调查,还都能问到江岑溪关心的重点上。


    引路的男人没弄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当是在话家常,直白地回答:“贺掌柜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以前对孩子非打即骂的,以前县衙也和他们家打过几次交道,贺掌柜都是性情暴躁的样子。


    “这还是前两年似乎是受了刺激,人好了许多,脾气也平和了,您瞧着他刚才,是不是挺沉稳的?”


    “受了刺激?”独孤贺似乎很是好奇这件事。


    引路的男人自然要回答他:“他的家里起了火,您想想看,家里都是稻草,一把火燃起来还得了?好些半成品和模具都烧坏了,大儿子孝顺冲进去救他,自己都差点被烧死。贺家可是颓废了一阵子,好在最近这两年重新好起来,他对大儿子也好了许多。”


    江岑溪在此刻询问道:“着火的原因调查到了吗?”


    “也是奇了,他们家里祖传都是做稻草人的,最是注意火,不知怎的着了那么大的火……”引路的男人提起此事,还是一阵唏嘘。


    江岑溪并未过多纠结那一点,而是又问:“贺家的手艺一直这么好?”


    男人再次回答:“也是有所精进的,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稻草人的脸还是纸糊的,只是画出来的五官画工极好,如今的贺掌柜接手后真是越做越好。”


    他们又走了一段,引路的男人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这家就是王虎家,也就是刚才那个鬼祟男人的家。”


    独孤贺大致看了一眼荒凉的院子,问道:“他家大门口怎么没有稻草人?”


    “嗐!贺家的稻草人工艺繁杂,手工费用也高。对寻常人来说挺贵的,像他这样的根本买不起。有些人家也是,只有家里的顶梁柱才会定做一个,妻子和孩子都轮不到。”


    独孤贺缓缓地点头,目光还停留在这一处院落门口。


    其他人也都跟着多看了一眼,随后又好似没事人似的离开。


    待他们回到村口,看到了被独孤贺撞了稻草人的人家院落里走出了几个人来。


    家中家主正对一名中年道士千恩万谢,一家人客客气气地送道士出门。


    想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林道长了。


    林道长一身道袍穿得整齐,鬓角与胡须掺杂着些许白,浓眉且双目有神,天庭饱满,是标准的四方脸,说得上仙风道骨。


    简单地说,就是当初去陵霄观请仙师出山时出来的是林道长这个模样的,李承瑞和莫辛凡都不会有半句废话,直接迎接仙师出山。


    看着就是一个纯正的道士。


    引路的男人看到这一幕,连忙跟独孤贺解释:“这位是林道长,住在附近半山腰的道观上,是有师承的,并非假道士。”


    独孤贺也不质疑,很快回应:“嗯,天下能人极多,并非只有我们陵霄派一家。”


    引路男人松了一口气,想赶紧绕过他们离开,免得多生事端。


    林道长却主动跟他们一行人行礼:“福生无量天尊。”


    独孤贺得体地回礼:“福生无疆,无量天尊。”


    林道长并未就此结束,而是对独孤贺说道:“道友有所不知,这村子里的稻草人都有着其讲究,须有敬畏之心,若是不够了解也可以过来询问我。”


    这话看似说得客气,实则却是在嘲讽。


    若是真的道家都该知道替身稻草人,怎么会去碰触,甚至是碰坏旁人的替身稻草人?


    是在提醒,也是在警告,让他们别再因为无知而冒冒失失的,还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独孤贺并未解释是昨夜雨大未能看清,而且宏肆村的稻草人又太过逼真,只是仍旧笑着:“你提醒的是。”


    这时江岑溪突然朗声说道:“我们会去问的。”


    林道长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最后的江岑溪,瞧着她怀里抱着拂尘,猜测是独孤贺身边的小道童。


    他只是听家主提及,来的这群人是从广汉郡来的,据说是来平乱的,却什么都不懂,刚进村便碰坏了他们家的稻草人,这才请来林道长帮忙化解一番。


    他自然不知道这一行人的身份尊贵。


    林道长看着江岑溪,挺直了腰杆道:“小道友也是有趣……”


    还要说什么,江岑溪却径直从他面前走过,甚至并未多看他一眼:“不必行礼了,去忙吧。”


    林道长之后的话还真是被堵了回去。


    若是按照他们道家的辈分,江岑溪的辈分的确极高,像是这些晚辈见到她都需要恭恭敬敬地行礼。


    她似乎不愿意受这一礼,目光都未曾多给一分,直接离开。


    林道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独孤贺,见独孤贺竟然跟着离开了,还恭恭敬敬地跟在了江岑溪的身边。


    李承瑞一直跟在江岑溪身边,看着江岑溪傲气的模样,不由得抿嘴偷笑。


    这就是他神仙奶奶,狂得很!


    哪里肯落得半点下风?


    邱白则是盯着李承瑞看,看到李承瑞眼中不加遮掩的欣赏之意,心中一阵恶寒。


    她甚至觉得李承瑞被执念纠缠过脑子就不正常了,不然他一个可以一敌百的小将军,怎么就成了江岑溪最忠臣的小弟了呢?


    八成江岑溪对着他呸一口,他都得仰头感叹:啊,甘露!


    这时李承瑞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被发现了也不慌张,反而微微扬起下巴,仿佛在说:你懂个屁?


    邱白撇嘴翻白眼,真是伤眼睛。


    他们离开后,这家人的家主似乎想跟着打抱不平两句,却又不敢开口,也硬生生忍住了。


    等人进入了他们休息的院子里,家主才小声地对林道长说:“您不必理会他们,显然什么都不懂,也敢说自己是仙师。”


    林道长仿佛很是豁达,并未在意,对他们说道:“我自然不会在乎他们,你们也不必太过惊慌,这几日定然安然无事。”


    “我们自然是最相信您的。”


    *


    刚刚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李承瑞便从房屋里走出来,在院子里等待。


    没一会,江岑溪和邱白便也跟着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看到他之后便主动过来跟他汇合。


    李承瑞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低声问邱白:“这次还是你在外面放哨吗?”


    提起这个邱白也是心有余悸,没好气地白了李承瑞一眼,道:“这次我跟着进去!”


    “行。”


    三个人的身法都极好,很快便到了王虎的房屋前。


    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还没睡,屋中燃着灯,还有似有如无的酒气传出来。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后,最终还是决定直接进去。


    王虎正自斟自饮喝得迷迷糊糊,忽然见到有人闯进来,为首的男人还拔出横刀架在了他的脖颈前,他当即吓得梗着脖子一动都不敢动。


    江岑溪看着屋子中一片狼藉的模样微不可察地蹙眉,不愿意坐在哪里,便只是靠着窗口,顺手推开了窗子打开一条缝隙,能够放出去屋中的臭气。


    江岑溪指了指李承瑞问这个男人:“醉了酒会打老婆,怎么没看你反抗他的横刀?”


    王虎回答得恭敬:“哪、哪能跟你们动手啊!”


    “所以就是还有思维,没彻底醉?”


    “刚喝了一坛酒,我的酒量……很好。”男人显然是偷鸡摸狗惯了,看人时眼神都贼兮兮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乱转,说话语气也很是谄媚。


    李承瑞在此刻开口:“说吧,身上背着什么罪呢?”


    “您、您问的什么我不懂啊!”


    江岑溪也不急,语气柔缓地说道:“我是道士,会一些邪门歪道。他是武将,最擅长审问犯人,剥皮抽筋都是轻的。看到这位女侠没有,她手里的鞭子就是拷问的时候抽人用的。


    “你如实交待,我们也少些辛苦,你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邱白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会有这样的身份,却也跟着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风凛凛,还斟酌着表现出凶神恶煞来。


    男人鬼鬼祟祟跟着他们之前,就知道他们是县衙来的官儿,心中已经在怕了。


    现在听到江岑溪的话,也信了几分,神情更加慌张,偏还是嘴硬不肯说:“真……没什么……”


    江岑溪也不迟疑:“李小将军,先剁掉他一根手指吧。”


    江岑溪只是在吓唬人,没想到男人听了这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惧怕得腿一软干脆跌坐在地。


    江岑溪打量着他的举动,一脸的狐疑。


    李承瑞也配合,收回横刀便一刀落下,很是精准地刺中了男人的指缝,还是吓得男人“哇哇”大叫。


    “他没死啊!他、他、他还活着呢!”男人在此刻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李承瑞立即乘胜追击,质问道:“谁?!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重重地吞咽,说话时都有了哭腔。


    越是这种人,越是藏不住事,李承瑞的横刀刚动,他便主动说了:“您先别急,我……我说……哎呀……我也不知道是我喝蒙了,还是这事儿真的蹊跷。”


    李承瑞看着他跌坐在地的废物模样,也跟着蹲下身,眼神中带着威胁。


    这小将军平日里都嘻嘻哈哈的,真的这般正经时,身上尽是战场厮杀后留下的杀气,倒是真的能镇住这个地痞无赖。


    王虎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平日里和他有冲突的,不过是赌场遇到的其他赌徒,或者是村子里其他的村民。


    这又是仙师又是将军的,手里的武器锋利得仿佛能映出一道寒光来,他岂能不怕?


    “我那天喝了酒……看到村子里的胡谦易便觉得不顺眼,和他发生了口角。”他说着朝着几个人看了一眼,又是一脸的晦气模样,继续说了下去,“我前些年和妻子和离了,前阵子听说她有可能要嫁给和我同村的胡谦易做续弦!


    “那么多男人不嫁,非得嫁我同村的,这不是给我添堵吗?我就……”


    邱白终于插了一句嘴:“你就主动挑衅?胡搅蛮缠?”


    “咝——”男人似乎有些不想承认,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是我主动挑事,他也不惯着我,和我发生了冲突,打了个不可开交。当天夜里我喝醉酒,越想越憋闷,有些冲动,于是拿了刀,夜里去了他家里……把他杀了。”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一静。


    竟然还是个人命案子。


    就连李承瑞都没忍住,抬眼和江岑溪对视了一眼。


    这时却见男人突兀地再次抬头,急切地补充:“我、我、我的确记得我杀了人,我还想毁尸灭迹……所以我当天夜里便分了尸,分开三次才将尸体送到了村外埋了。


    “我吓得整夜睡不着,在家里洗血迹,担惊受怕的三天没出门,本来以为会被抓,谁知无事发生!我第四天出去,竟然见到胡谦易还活着!他还好端端地在家里给院子里的小菜园浇水!


    “我吓坏了……腿吓得都转筋了,赶紧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我家里被我洗干净的衣服还挂着晾着呢,我特意去看,可能我没洗干净,还有点痕迹在上面。


    “我心中忐忑,夜里我又去了他家里,特意去看了我分尸的地方,那里我没来得及清理,待我夜里看时,那里已经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没有血迹,好像无事发生过一般。”


    江岑溪垂眸思考片刻,道:“既然人还活着,你手上就没有沾染人命,你怕什么啊?应该就是你中了邪,你详细说说那日的事情,我说不定可以帮你化解呢?”


    这显然是权宜之计,想让男人说出更多线索来。


    男人却信了,跟着点头:“就是!他还活着呢,家里也没事儿,我应该就是喝醉酒迷糊了……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我以前喝醉酒后也记事儿,所以我就没怀疑过是醉酒的缘故……”


    男人越说越轻松,应该是被江岑溪说服了。


    以至于,他开始事无巨细地说起了那日的事情。


    “如今的胡谦易和之前可有区别?”江岑溪询问了她最为关注的事情。


    “我对他以前也没什么了解,反正以前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最近却装得像个人似的……道貌岸然!”


    江岑溪抓到了重点,仔细问:“胡谦易性格比以前好了?”


    提起胡谦易男人一万个不高兴,找机会就要骂几句:“还是那个样子……不过确实看起来更端正了点,估计是想娶润儿,装几天大尾巴狼!”


    “他家的稻草人呢?”


    “哦对!我再去他们家时,门口的稻草人没了,听说不久后贺家又给他做了一个新的,刚上去没几天。”


    邱白听着逐渐觉得没意思,便走出了男人的屋子。


    屋子里酸臭味扑鼻,她可受不住,干脆出来缓一缓神。


    起初只是懒洋洋地大口呼吸,突兀地注意到了什么,她看向了一个方向。


    因为白日里指引时说起王虎的家在这里,她特意着重看了一眼周围,记住景物方便还能寻到这里。


    所以她分明地记得,对面人家门口立着两个稻草人,可此时看却只有一个!


    她不由得疑惑,朝着这户人家走过去,观察剩下的一个稻草人,还有空出来的位置,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偏在此时,她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狼吞虎咽的声音。


    她很想探究一二,又怕回去寻江岑溪他们会打草惊蛇,于是她纵着轻功尽可能轻地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刚到此处,她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只是看到了一个家禽的窝棚。


    她继续去听那让她头皮发麻的声音,逐渐意识到了不对,猛地抬头。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人脸,甚至可以说是被吃了一半的半张人脸。


    一只眼睛睁得巨大,彰显着他的死不瞑目,另外一只眼睛只是挂在剩余的半张脸上,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他的脖子似乎是被咬断了,只靠最后一丝牵扯挂在身体上。


    这一照面可是让邱白受惊不小,她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凉气,吞食尸体的东西似乎才注意到有人靠近,也是一惊。


    它猛地抽回尸体,导致一直悬挂的头颅终于断裂,如果不是邱白快速退后一步,头颅甚至会掉在邱白的身上,甚至是砸在她的脸上!


    邱白像是一瞬间定在了原处,身体僵住伴随着刺骨的寒意。


    在邱白通体发寒之时,她的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仿佛是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问她:“你看到了?”


    她确定家禽棚上吃尸体的东西没有离开,所以……是另外一个怪物在她身后问她。


    受够了!


    这群妖邪都可她一个人吓唬是吧?!


    你们吓江岑溪去啊!一道符给你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