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在老洛基出现的时候，洛基就想象过自己的变体都会是些什么样子。
索尔曾经见过另一个“他自己”，对方和他看上去年龄差不多大（以阿萨神的寿命尺度来说可能会差出几千岁），身穿十分可疑的制服，据说拥有时间穿梭的力量。
而眼前这一位则又有些区别。
“你成为了国王？”
洛基问：“哪个国家？”
“还能是哪个？”
对方用理所当然的口气回答：“当然是阿斯加德。”
那么，索尔呢——
虽然很让人不甘心，但一瞬间萌生脑海当中的确实是这个想法。一提到阿斯加德的国王这个位置，所有人，包括洛基自己，都认为索尔是那个更合适的选择。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一定非要坐那个位置，真要细究的话，比起“自己当不了国王”，“所有人都觉得索尔更合适”这点反倒更令人恼火。
眼前的洛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弯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很简单，我杀了索尔。”
“……你杀了索尔？”
“我杀了索尔。”
对方脸上的表情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加云淡风轻。
这个变体不对劲，洛基想，虽然他自己也乐于给索尔找些不痛快，但他还从来没有萌生过想要直接弄死对方的念头。
当然，身为兄弟，一年当中总有那么几天是想把对方直接掐死的……但想想和付诸行动终究是两件事，母亲会为自己儿子的死亡而心碎，而他也不觉得索尔就这么死透了会带来多大的好处。
或许世界和世界之间会存在差别……但这差别也太大了。
算了，这不是他最优先要问的问题。
“我不管你是否成为了阿斯加德的国王。”
洛基问：“既然都已经是国王陛下，那你为什么要来到我的宇宙里？”
解决了登基路上最大的阻碍，可眼前的洛基看上去却并不怎么快乐。
“当然是因为，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有人要追杀我。”
对方漫不经心地回答：“而只要我逃到遥远的地方去，那种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他们就不会将矛头指向阿斯加德。”
所以国王抛弃了他的子民临阵脱逃了？洛基没将这句讽刺话说出口，但他眼中的奚落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听上去可不像是什么英雄之举，更不是一个好国王该做出的选择。
迄今为止他所见到的变体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这也让洛基感到有些失望。
老洛基走向了一条他认为错误的人生选择，而眼前年轻的这个变体换了另一条不是很对的赛道，那么难道没有哪个选择对“洛基”而言是正确的吗？
而对方看他的眼神也同样不怎么善意，嫌弃当中甚至带了一丝怜悯。
那种对“一无所知之人”的怜悯。
他怎么好意思的？洛基开始觉得眼前这个熊孩子不是很礼貌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这个世界险些要在另一个变体的手里毁于一旦，全靠他和塞尔温几经斡旋才幸免于难，而眼前这个小鬼国王从自己的世界里逃了出来，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躲在偏僻遥远的巧克力工厂里，若不是自己发现，他估计还在日复一日地做什么国王巧克力。
多丢人啊，他居然还敢嫌弃别人。
两位洛基之间的交谈不算愉快，于是洛基——本土的那一位，移开视线继续旁观着塞尔温的工作。医生对于这边的言语交锋毫无所觉，仍旧在一个接一个地给那些奥帕伦帕人体检，仿佛自己也是流水线上的关键一环。
国王洛基也跟着看过去，随后露出了然的表情。
“噢，一条龙。”
他说：“看来你也不像是我预先料想的那样毫无作为。”
洛基们似乎总是喜欢互相言语攻击。
本土洛基面无表情地拔高了音量：“塞尔温，这边还漏了一个。”
“什么？”
医生抬起头，听诊器还挂在脖子上。
“工厂主雇用的童工。”
他指向身旁的国王洛基：“感觉有很严重的智力残障。”
对方：“…………”
要不是在这里打起来并非明智之举，他们两个今天总有一个要重伤倒地。
看见面容肖似风格接近的两个人，塞尔温也有些惊讶。之前见到老洛基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或许有朝一日能够看到其它更多的变体，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待在威利·旺卡的巧克力工厂里面打工。
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迅速将剩余的员工体检完毕，随后三人围坐在一张巧克力桌子面前，开始了讨论。
“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国王洛基说：“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见过你的变体。”
“噢，那很正常，别的世界里的我说不定从来没有从沃克麦尔离开过。”
塞尔温随口回答。
如果老洛基是怀着复兴自己宇宙的态度抵达这里，眼前这位更为年轻的变体就只是为了躲避危险。据他所说，他的那位仇敌拥有在全宇宙范围内追击的能力，并且力量足以覆灭整个阿斯加德，为了防止整个阿萨神族都蒙受威胁，他只能只身离开自己原本所在的宇宙，前往外界寻求庇护。
威利·旺卡的巧克力工厂当中拥有妖精所构筑而成的保护屏障，即便是海姆达尔也没有办法将视线投注到这里来，更何况隔了一个平行宇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相对稳妥的落脚点。
“在一整个宇宙里追杀你？”
塞尔温有些惊讶，考虑到诡计之神平日里的性格，他的第一反应是：“你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年轻的国王偏过脸去，似乎这段经历对他而言也是难以启齿的黑历史：“而且我觉得我也没怎么得罪他……那个人自称征服者康，莫名其妙就要来全宇宙通缉我，任何一个想要为我提供帮助的宇宙组织都会被视作仇敌一起消灭。”
塞尔温在遇到洛基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地球，他看向自己更熟悉的那一位，而对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至少不是我已知的几种宇宙魔神。”
洛基说：“也不是收藏家那种古代神。”
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是平行宇宙当中的来客，虽然洛基对另一个他自己持抵触态度，但从赛尔温的角度而言，他没办法对一个逃亡而来的人太过苛刻。
“但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吧？”
他说：“碰巧，我们曾经见过另一个你……我是说，你的变体。那位洛基险些就将我们的宇宙毁于一旦，而最初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漂泊了漫长的时间都没能回得去家。”
从现在这个年龄就开始逃避的话，或许等到时间的末端，你会后悔的——塞尔温用十分真挚的语气表达了这个扎心的观点，而且他们甚至还有证据：已经有一个反面教材洛基作为参考了。
面貌年轻的国王沉默着。
洛基一只手在桌面上敲打，显得更加不耐烦。他转头注视着赛尔温：“反正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里的原住民，从哪来的把他丢回哪里去不就好了？”
更何况，一个失去了国民的国王听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总是在偏袒一些看上去很可疑的家伙。”
洛基抱怨道：“是他自己想要找个老鼠洞（旺卡：喂！）躲起来的，为什么非要把他拽到太阳底下来？”
“”
确认了，他的确是在攻击自己这方面格外擅长。
“至少要先弄清楚，那个征服者康到底是怎么回事。”
赛尔温说：“要是再像屠神者格尔一样，我们可承受不起再来一次那种规模的大战。”
国王洛基的视线在眼前两人的身上来回逡巡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这是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
他说：“每个平行宇宙都有些微妙的区别。”
“你还到过别的平行宇宙里？”
赛尔温好奇道。
“去过一些。”
对方非常矜持地回答：“大部分比较糟糕，很多个我已经死了，而还活着的那些我，生存情况也未必能有多好。”
相比而言，他已经混成了阿斯加德的国王——虽然是抛弃国民离开的国王，但和更多的逻辑横向对比之后，竟然已经是个还不错的选项。
至于眼前的这一位……他注视着看上去更加年长的那个自己：“他就是个幸运的傻子。”
“他的脑袋真的有大病，说不定有什么认知方面的精神失常，又或者漫长的逃亡生涯已经让他彻底疯了。”
洛基说：“赛尔温，你还是帮他看看吧。”
在两边即将发生一场大战的时候，塞尔温眼疾手快地将他们分开了。
“就当是请个年休假吧。”
他说，“去见一见我们这边的复仇者们，说不定他们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孤身一人的国王陛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
虽然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三个，但赛尔温还是按照约定，带回来了大量用于当作中庭特色礼物的巧克力。
甚至复仇者联盟的成员都人人有份，娜塔莎看着“吃下去以后反而会让牙齿变得更干净”的巧克力，觉得法师们的生活确实存在一些挑战常识的地方。
“他们两个在找你。”
史蒂夫则是指了指复仇者联盟基地的会客区，天使和恶魔正一黑一白坐在那里喝咖啡，顺带欣赏庭院里的鸽子群：“据说是先去了沃克麦尔，发现你不在之后又来了这里，我们说你很快就能回来，麻烦他们在这里等一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天使，语气当中充斥着对于来客的好奇。
“我们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正好这段时间在美洲大陆，就顺便来看看你。”
克劳利说：“更顺便的事情是，想找你买一点能够破除诅咒的龙牙。”
“我手头最近没有多余的牙。”
塞尔温说：“目前没有龙处在换牙期，而且即便有，也最好和当事龙本身商量。”
并不是每条龙都愿意向别人提供自己的身体材料，即便这些材料对他们而言并非必需，收集宝物也已经成为了镌刻在灵魂当中的本能。
当然，比起繁琐的沟通流程，也会有很多人选择直接偷猎——许多星际盗匪也会选择类似的手段。但即便如此，强行获得的龙牙也很容易附着诅咒，一头龙在濒死时刻作出的反抗很容易让他的身体零部件都带有对周遭环境的侵蚀效果。
“——所以我这不是来和你商量了吗？”
克劳利张开嘴，点点自己的牙齿：“就这样拔一两颗下来，你可以开个价。”
塞尔温：“……”
他有时候还会反应不过来，自己的大部分性质都已经变得和龙接近这件事。
拔牙这种事情别说是土生土长的龙，即便是普通人类也难免会在心里犯怵（就算他的牙齿生长得很快也一样），于是克劳利又给出了十分贴心且地狱的方案：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医术很精湛的医生法师吗？可以请他过来帮忙！
事后得知了这件事的斯特兰奇：都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不是牙医！
洛基也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他对于人人都想在医生身上分一杯羹的行为尤为反感，哪怕他自己某种意义上也在这么做。
他站在塞尔温和克劳利的中间，挡住了恶魔的视线，转过头来对医生发出抱怨：“你平时都像这样一点脾气都没有吗？面对这种一听就知道不合理的要求，拒绝不就好了！”
克劳利：“……”
明明你才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那一个。
听到了楼下这边的热闹，索尔带着仙宫四勇士们走下旋转楼梯，奇怪的尊荣成功让洛基（两位洛基）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笑出了声。
恰巧，他们脸上的表情也都不是很自在——这四个人到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洛基，沃斯塔格在下楼之前还在悄悄表态，他原本一直都觉得洛基会是他们几个人当中最晚有孩子的那个。
“你不如实话实说，像过去那样直白些。”
范达尔对此的评价是：“我知道你原本想表达的意思是，他这辈子都很难有小孩。”
然而目前来看，索尔这个叔叔当得还挺高兴（也有可能是一开始的兴奋劲头还没过去），让他们四个很难说出太扫兴的话。得知洛基其实是帮忙孵了一颗龙蛋以后，大家虽然不理解这个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沃斯塔格：这也太怪了！），但总算稍微放下心来，没有让思维朝着更加离奇的方向奔逸而去。
时间回到现在。
范达尔率先露出僵硬的笑容，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洛基抬头：除了开始穿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怪衣服以外，他们四个还是一如既往地招人讨厌。
“拿上这些礼物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他用那种纡尊降贵的语气说道。
他们只是负责报平安的，顺便提弗丽嘉看看他的孩子们在地球上生活得怎么样。现在礼物已经拿到手，并且他们也已经看过了，洛基认为任务完成以后的四勇士完全可以立即滚蛋。
四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带着踌躇的表情，最后还是凡达尔率先开口。
“至少应该让我们也见见那孩子吧？”
他说，每个词从喉咙里滚出来都显得很艰难：“不然的话，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向奥丁和弗丽嘉汇报……”
洛基：“……”
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而另一位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国王洛基则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用仿佛戏剧一般夸张和惊叹的语气说道：“哇噢，看来宇宙和宇宙之间的差距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
霍根指着他对索尔说：“就是这孩子吗？他们长得可真像！”
“没错。”
沃斯塔格连连点头：“一看就是亲生的！”
第52章 52
这个混乱的场面最终还是被索尔强行镇压了下去。
新出现的国王洛基已经是复仇者们所见过的第四个洛基，对方很坦然地表示他杀死了自己所在宇宙的那个索尔，并因此成功得到了仙宫四勇士们警惕的眼神。
索尔本人的情绪倒是还算平稳——如果你曾经被变成青蛙、变成黑熊、捅上几刀，又险些被卖给宇宙古神的话，也会拥有的那种麻木的平稳。
“征服者康是什么人？”
他问：“我猜他在这个世界里也存在自己的变体？”
“当然，他存在于各个宇宙当中。”
国王洛基回答：“根据我了解到的信息，大部分的康都比较邪恶，而有一小部分还算良善，但这不代表他就很好沟通——大部分的康都狡诈又心思深重。”
“奥丁啊，我竟然能有一天从洛基的嘴里听到他这样评价别人。”
沃斯塔格感叹道：“我好像是喝了太多的酒，有点产生幻觉了。”
两个洛基各自哼了一声，表情动作极其一致。
就在这时，托尼·斯塔克打断了外星人们的交谈。他拍了拍手，走进人群当中：“所以这件事情是不是还没个结束？”
他迎着周围人的目光：“地球还会源源不断地迎来新的洛基，再带来新的麻烦？你们是对地球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吗？”
那倒没有，他们这边的洛基说：“从空间角度上，地球是九界的联通枢纽，所以我猜测在连通世界与世界的层面上，抵达地球同样也相对比较容易。”
“地球上目前对平行宇宙偷渡客有什么说法吗？”
塞尔温看向视频通话的弗瑞。
后者骂了句被人工智能自动屏蔽的脏话，说就连限制外星人入境的法条都还没有被推广落实，就更别说平行宇宙了——现在要是把这个重磅消息提交给国会的那群酒囊饭袋，估计当场就要有几个老东西被吓得心梗。
塞尔温：“……”
法律上没有相关规定，那就只剩下道德和公序良俗进行自由搏击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控制一下这种现象吗？”
娜塔莎问：“当然，我不是对这位国王陛下有什么意见——但总有异世界来客抵达地球会让我们的工作量大幅增加。”
国王洛基的一条腿折起来，坐在高背椅上，好像他自己身下所坐的也是某个王座一样。他对于复仇者们并无多少恶意，面对提问简直称得上是知无不言，但即便如此大家对于现状的迷茫程度也没有丝毫减少。
在他的口中，比起超级反派，征服者康更像是一个怪人。
他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却没有人能够弄清楚他究竟发迹于什么时刻——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凑齐了一大群效忠于自己的拥趸，成为了他们那个宇宙当中一支难以被忽视的力量。
“在我被追杀的那段时间里，也曾经背后调查过他的人生履历。”
国王洛基说：“一切都顺风顺水，每一个选择都像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不是拥有非常了不起的未来视，那我就只能猜测他精通时间穿梭了。”
说出“未来视”这个词的时候，在场的人里有好几个都眉毛一跳。
就好像是一种诅咒般，每一个洛基都纠结于自己的命运。
得益于塞尔温最近的冒险，复仇者联盟当中的众人如今已经了解了「宇宙当中有不少人拥有计算未来的力量」这个事实，但概念性质的了解和情感上能够接受是两回事，麻烦的角色层出不穷地浮现，难免让人产生出想要逃避的情绪。
“他预知到你在未来会对他产生威胁，所以才想要提前下杀手？”
布鲁斯·班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倒是很符合诡计之神的人设，他得罪过的人多得数不清楚，在未来会触怒哪些大人物也不是全无可能。
“但我之与言文前根本就不认识他！”
国王洛基恼火道。
未来和命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史蒂夫摸着下巴，突然提出了一个大家之前从未考虑过的盲点：“既然眼前的国王洛基能够通过穿梭平行世界的方法前往他们如今的这个宇宙，那么一直在追杀他的征服者康，会不会有类似的能力？”
毕竟从他们过去所见到的两位洛基来看，这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技能。
听完这一席话，众人：“……”
有点细思恐极。
班纳从墙角拖了一块白板过来，在上面开始画思维导图的连线。他们遇到的第一位洛基来去匆匆，对大家表示了友善的态度，并且带来了一个关键的信息——他们这个世界的时间比原本既定的时间线要更快。
第二位洛基来自时间的尽头，想要依靠世界覆盖的手段来拯救他们那个已经走到了尽头的宇宙，最终被众人齐心挫败阴谋，如今已经彻底死透了，经过多方检查，连点残渣都没能留下。
第三位洛基就是眼前的国王洛基，看上去比他们本土的洛基年龄还要更小一些，声称他在宇宙当中被追杀，所以躲在旺卡先生那里规避风险。
每位洛基的境遇都各不相同，但给大家带来了相同的感受——这个宇宙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还要更危机四伏，而糟糕之处在于，地球本身就是很容易遭到侵扰的空间节点。
“如果时间和命运都是能被操作的东西……”
克林特犹豫了一下，讷讷说：“那我们这些人对整个宇宙来说，似乎不比尘埃更重要。”
他的话似乎道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众人面面相觑，但工作却不能不做。托尼·斯塔克最先反应过来，说要去自己的实验室里重新研究一下有关于宇宙时间线方面的问题，顺便拉了班纳一起去给他帮忙。
仙宫勇士们神色微变，要将这个关键信息带回阿斯加德，塞尔温则掏出手机，先后给斯特兰奇和埃尔梅罗二世打电话——在他认识的魔术师当中，仅有这两位会对以上信息感兴趣。
“好在，世界末日的问题解决了。”
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不然的话，真不知道究竟是哪边的麻烦比较大。”
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老洛基诱发的世界穿孔问题几乎是这段时间里复仇者们面临过最严峻的挑战，无论是屠神者格尔压倒性的力量还是平行宇宙的存在都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亚茨拉菲尔原本一直在吃复仇者们提供的待客点心，小口小口啜饮着咖啡，并未介入阿斯加德人之间的争论，听到世界末日这个关键词之后却突然抬头，脸上的表情惊讶又茫然：“世界末日解决了？我们这里没有听说啊。”
…………？
洛基快步走过去，几乎是要拎起对方的衣领，又被克劳利攥住手腕。他就着这股气势质问道：“世界末日没被解决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已经成功拯救了这个世界——他和塞尔温，他们经历了险象环生的冒险，从宇宙古神那里成功逃脱，挫败了另一个变体的阴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在这之后，然后难道不应该理所当然地迎来平稳的结局吗？
他的胸腔急剧起伏，在这一刻甚至有种喘不上气一般的窒息感。
亚茨拉菲尔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本能地朝后缩，说话都磕磕绊绊了起来：“没什么意思啊……不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些，而且赛尔温也在场？”
他们的上司实至今日仍旧在为世界末日作出积极准备，主要方向是为了保障有朝一日地球被覆灭之后他们可以迅速撤出有生力量。
听了亚茨拉菲尔的话，洛基只觉得更加匪夷所思——这些天使们应该都是听从上帝的指令，那么上帝，或者说雅威，难道不应该像人所说的那样全知全能，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世界终结的危机已经解除，并且向他的下属们及时通知吗？
还是说……
要么上帝其实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蠢货，要么，这个天使的反应就指向另一个结果。
那么他迄今为止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难道不是已经拯救了这个世界吗？
他想起了老洛基临死之前的那个眼神。
「无数个平行世界里，无数个索尔和洛基。你根本不知道命运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个老东西输得彻彻底底，可他自己却没有丝毫获胜的感觉。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
塞尔温说：“现在就下结论还早呢。”
洛基铁青着一张脸被对方带到凳子上坐下，又看着他去和那个当上国王的变体搭话。最坏的结果，如果征服者康一路追杀到他们这个宇宙，那么他们至少要拿出一个被所有人认可的对策。
“直接赶出去不就好了？”
洛基很没好气：“反正是他把麻烦带到我们这边的。”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做法，仙宫勇士们在心里想——而且他杀了索尔，一想起这个，即便他杀死的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朋友，却还是让人感到一阵心梗。
但这种狠厉的决策确实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大部分人脸上都写着拒绝。
于是议题暂时搁置，国王洛基暂时置于神盾局的监管之下（也就是在复仇者基地拥有一个禁止大规模施法的房间），具体应该如何打算去还要听听两位法师——至尊法师和埃尔梅罗二世的意见。
索尔坐立不安地露出纠结的神色，最终还是开口表示自己有点私人话题想问问另一个洛基。后者脸上有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就爽快地表示，他现在呆在别人的地界里，客随主便，想问什么都可以。
而另一边，塞尔温和洛基通过蘑菇圈抵达了布里克街的纽约圣殿。
“他没有说实话。”
一走进圣殿的法术范围，洛基就收敛表情，平静地对赛尔温说道。
“……感觉到了。”
塞尔温说：“如果他不想被我们发现，完全可以在我抵达巧克力工厂的第一时间就藏起来，最好也别做出那么明显的巧克力——我假设，所有诡计之神的法术都遵循类似的体系。”
虽然龙具有洞察的力量，但洛基在认真施法的情况下，可以一定程度上规避这种真实视野带来的影响。
而那种国王巧克力更像是一个留给本世界居民的线索——威利·旺卡的巧克力远销海内外，原初的卢恩精准指向阿斯加德，伴随着时间推移，总会有这么一个或者几个魔术师发现其中的秘密。
这个人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
顺着这个思路猜测的话，他应该是试图通过另一个自己来接触这边宇宙当中的复仇者们，而这个行为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理由。
想到这里，塞尔温抿起嘴，很轻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洛基问。
“感觉好像有点摸到你考虑问题的思路了。”
塞尔温说：“每一个行为都不止代表这个行为本身，而是有着更深的理由……阿斯加德人好像不常这样？”
“哈，他们最反感这样。”
洛基轻描淡写：“而且你最清楚，我算不上什么阿斯加德人。”
“你算。”
塞尔温看着斯特兰奇从隔间里走出来，压低了嗓音迅速说完后半句：“我不认识别的阿萨神，但至少索尔发自内心这么觉得。”
洛基不说话了。
他当然知道索尔是个傻子，但总不能，奥丁也这么不聪明吧？
众神之父自然应该拥有匹配他身份的智商。
幸好在这个时候，斯特兰奇带来了新的话题。
“我有一个打算，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说：“既然到现在发生的每件事都和未来视有关，那不如，由我们这边来进行未来观测，争取拿到应对未来的主动权。”
“也是一种办法。”
塞尔温说：“但我们当中没有哪一个拥有未来视的魔眼。”
斯特兰奇解下自己脖子上的挂坠，另一只手掐了个法决，复杂的封印缓缓旋开，露出里面翠绿色的宝石。
“阿戈摩托之眼。”
他说：“维山帝留下的三件法器之一，它拥有撼动时间的力量。”
塞尔温知道斯特兰奇曾经依靠这件神造兵装制造出区域范围内的时间延缓效果，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当未来视的载体使用：“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维持礼装运转的稳定，和承载思考的负担。”
他说：“仅凭我一个人的话，预知未来的进度没有办法达到所需要的水准。”
通过阿戈摩托之眼，他可以看到14000605种不同可能性的未来选项，时间以他为原点向外放射出无数条纺锤丝，每一根丝线上都悬着一种未来的可能。然而问题在于，即便阿戈摩托之眼的力量充足，斯特兰奇本人作为人类的大脑机能却很有限，因此想要清晰地看到足够精准的未来，就还需要一系列的辅助措施。
一般来讲，传统魔术师在应付这种复杂演算功能的时候采用的方法是思维分割，通过复数个思考回路来实现类似于多核处理器一般的效果。然而斯特兰奇的情况又很特殊，古一法师只教了他基础的战斗技巧就撒手人寰，而更多纤细精致的魔力操作他需要现学，可现在又没有足够多的时间。
“要是地球能够和平哪怕一小会儿，我都会把学这个东西的优先级提得更前一些。”
新人至尊法师没好气地说道：“可惜这个世界对我的要求拔高的速度，比时间流速还要更快。”
于是他的解决策略也很简单粗暴，由洛基来负责维持法术运转的平衡，塞尔温则负责分摊大量信息涌入脑海带来的思考负担，而斯特兰奇本人只负责信息的检索和处理，争取从无数个未来的可行性当中找到他们所需要的关键信息。
“你不是把那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宝贵，不肯让我碰哪怕一下吗？”
洛基站在一旁开始阴阳怪气：“现在终于忍得住能让诡计之神来染指维山帝的至高秘宝了？”
“当然。”
斯特兰奇神情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你已经是值得信赖的守护者了。”
即便顶着诡计之神这个名号，他仍旧在过去的战斗当中窥见对方“盛名之下”的真实。
塞尔温没忍住哼笑出声，而洛基立刻看向别处，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所以这个法术什么时候开始？别让我看轻你的水准，中庭人。”
“当然是立即开始。”
*
金色的魔力和绿色的魔力勾勒出复杂的图景。
斯特兰奇盘腿漂浮在空中，塞尔温坐在沙发上，而洛基的手里捧着一本书，严阵以待注视着他们两人。
维山帝的三重密宝，除了被带走的生命法庭之杖以外，剩余两种目前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如果诡计之神此时突然反水，他将轻而易举就夺得至尊法师的大半力量。
但塞尔温很信赖地看着他，于是洛基决定，至少过些日子再打这个主意。
神的力量来自于自己的神核，可想要牵动时间，他们却要寻求三位一体的至高神降下帮助。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
斯特兰奇说。
洛基别别扭扭地重复，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躯。
“以奥枢图的远古之名。”
“……以奥枢图的远古之名。”
“阿戈摩托常伴吾身。”
魔力像是溢满房间的潮水，逐渐从地面开始缓缓上涨。塞尔温闭上眼睛，思维分割带来的负担让他无暇顾及其他，而斯特兰奇的身影则是在时空中间迅速抽动，像是被打了太多关键帧的视频一般扭曲起来。
洛基一只手捧着维山帝之书，另一只手捏住阿戈摩托之眼，紧张地维持着魔力的平衡——他其实不很确定这种借来的力量是否会让斯特兰奇彻底迷失在时空的乱流当中。
14000605种可能，哪怕每一种可能只分配十秒钟的时间用于处理判定，信息量汇聚到脑海也是四年以上的数据，而想要将以上情报压缩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处理完毕，普通地球人几乎无法承受这种精神上的负荷。
频繁闪断的影像碎片当中，斯特兰奇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甚至沁出了不少汗水。好在，这个过程很快结束，史蒂芬·斯特兰奇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漫长又艰险的旅途，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之后，才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他张了张口，语气斟酌半响，才说，征服者康也会来攻击我们。
“根据我所观察到的信息……袭击国王洛基的那个康不来自他原本的宇宙，而他们本土的康，早就已经被杀了。”
第53章 53
“嗨。”
索尔冲着国王洛基招手：“你坐得那么远干什么？”
仙宫四勇士们匆匆忙忙地赶回了阿斯加德，要向奥丁和弗丽嘉汇报从地球得来的最新情报，而复联成员们各有各的工作要做，于是大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索尔和新来的国王陛下。
虽然人类们的态度颇有微词，但索尔还是坚持由他来负责看管这个来自平行宇宙的兄弟。
国王洛基板着一张脸，坐在距离索尔最远的沙发另一端。
如果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洛基，在这个时候肯定会阴阳怪气两句，不说些怪话来刺他一刀就不舒服似的，可眼前的少年——他勉强只能称呼对方为少年，毕竟这位自称是阿斯加德国王陛下的洛基身形看上去和彼得·帕克差不多单薄。
虽然对方坦然表示，他杀死了自己那个宇宙当中的索尔，但实际上，索尔很难将这个事实感同身受。
……阿斯加德的未来就交给了这样一位小豆丁新王吗？
他倒是没有想要主观轻视对方的意思——面对难以应付的对手，果断选择和自己的故乡做切割，别将战火带到阿斯加德去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选择当中相对较好的一种，但索尔的心中仍旧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而这些尚且无法阐述清楚的情绪，让他向眼前的少年继续提问。
“当个国王是什么感觉？”
他说：“毕竟，你知道的……在我们这个宇宙里，执掌阿斯加德的目前还是奥丁。”
坐在远处装聋作哑的国王洛基此时总算有了回应，他看上去像是个倔强的叛逆期高中生，视线扫了索尔一眼，缓缓吐出口几个单词：“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因为我还没有当过国王，对那个位置，总有些——”
索尔抓了抓自己金色的头发，不知道应该怎样向对方剖白，不过毕竟是洛基，哪怕是平行宇宙的那一个，应该也和他的兄弟一样头脑聪明：“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父神也已经打算将阿斯加德交到我的手中，但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他向对方耸了耸肩：“总之，我被剥夺了神力丢到地球上，认识了现在的中庭朋友们，那实在是一段有些丢人的经历——但也让我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还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新王。”
国王洛基又看了他一眼，带着那种些许抗拒的眼神。
他们两个人一高一矮，坐在沙发的两端，体型一个宽阔一个窄瘦，着装风格也截然不同，任谁都看不出来互相拥有一个兄弟变体。
索尔不太想提及另一个索尔，因为他本能觉得，即便开口问出来，对方也未必会对他说实话，或者说极大概率会吐出谎言。
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
“其实我向你打听这些，主要也是为了了解一下另一个洛基。”
他说：“我就好像永远也弄不明白他，在阿斯加德，能够理解他的人总是太少。”
国王洛基冷笑了一下，终于开口出声：“当然，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一个阿萨神。”
“噢，这不是重点。”
索尔说：“只要他还是我的兄弟就好了。”
迂回和委婉从来不是这位雷霆之神的性格，他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成为国王之后，你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你是什么意思？”
“之前滞留在地球上的这段时间里，我又重新思考了一下这件事。”
在说到思考这个词的时候，索尔注意到眼前的洛基嘴角一抽，但他还是坚持将这句话说完：“我和复仇者们一起战斗，之后又遇到了屠神者格尔，再后来是另一个你，噢，一个走到了时间尽头的洛基变体……”
“这些经历让我开始觉得，继承阿斯加德王位的人似乎并非一定要是我。”
更加具体来说的话，如果洛基确实有想要和他争夺王位的想法（虽然他自己从不觉得，但沃斯塔格他们总是如此提醒自己），而又能在那个位置上做得更好，阿斯加德交由对方来执掌也并非不可。
大家能拥有一个虽爱恶作剧，但至少很聪明的国王。
“真了不起啊，你竟然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国王洛基说：“怎么，这是一种施舍吗？你想要将自己不愿意继承的王位施舍给那个变体？”
被刺了这么一句之后，索尔反而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我现在总算有种，你确实是另一个洛基的实感了。”
老洛基坚守到时间尽头的执念令众人惊骇，也同样对索尔带来了震动——至少让他看清楚了“作为一名法师独自漂泊着活下去”不会是那个令他的兄弟感到快乐的选择。
他没有以诡计之神这个名号来自称，而是对屠神者格尔说，他也是个失去了一切的人。
当然，这里面肯定会有用言语来欺骗对方的因素在，但索尔仍旧从对方的转述当中窥见了一丁点那个洛基变体的心情。
他会后悔，也会想家，虽然曾经对阿斯加德心怀怨愤，但到了命运的末端，荒芜宇宙的终结时刻，却仍旧想要献出自己的一切来换取一个机会。
这是一条荆棘丛生的绝路，索尔想。
而眼前的洛基显然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当个国王的感觉怎么vip 寓。样？”
索尔问：“虽然我也不太希望自己被杀掉……但至少我想知道，王位是否是你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
阿斯加德的勇士们向来诚恳坦荡，可他的兄弟是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向别人说实话的怪人，因此他只能通过多方采访和取证，来窥见对方谎言之下的那一点点心意。
良久，久到就连索尔都打算换个话题来缓和气氛的时候，国王洛基突然开口。
“没什么好的。”
他说：“真当上国王之后，就觉得那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1]。”
索尔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其中判断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言，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陌生的洛基并非自己的兄弟，他在那双轮廓不同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默契。
就暂时当做是真话吧。
迄今为止的冒险和压力明显让索尔成长了不少，他抛接着手里的妙尔尼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其实，你希望我们帮你去对付征服者康是吗？”
不，不止如此，他们应该会变得不得不对付那个康——因为某些他尚未探明的理由，但索尔敏锐地感到，眼前的国王陛下应该是希望获得这样的结果。
就因为他成为了康的目标吗？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信息是他忽略的？
少年模样的诡计之神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但在这样的表象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筹谋和考量？
*
“追杀那位国王陛下的康，并不是他们宇宙当中原本就有的那一个。”
斯特兰奇表情有些犹豫地说道：“而他在未来，也会抵达我们的宇宙……”
“来追杀那个烂脾气的国王小子吗？我早说了应该把他直接扔出去。”
洛基说。
“不。”
斯特兰奇说：“如果只是那样，我尚且还能理解，但他来到这个宇宙的主要目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身边的洛基：“——是来杀你。”
啊？？
洛基的表情定格在惊讶上，他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为什么？
或者说，凭什么？
“可是我甚至都没见过他！”
洛基发出了和国王陛下一模一样的抱怨。
如果说康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那眼前的情况尚且能够解释，可斯特兰奇的视角当中，对方却显得很有条理，他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和打算，想要将这个宇宙当中的洛基也一并杀死。
“是因为某个我的变体把他的全家杀干净了吗？”
洛基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不然关别的宇宙什么事？”
但就算这样，也算是毫无道理的迁怒了。
会有人因为有朝一日吃了一个毒蘑菇，就要将全世界所有同品种的蘑菇一起歼灭吗？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走在街头散步，突然被卡车撞飞了一样——这一切本该和他毫无关系，可现在，他再一次被卷入了叵测的命运当中。
根据斯特兰奇的判断，那个征服者康拥有时空穿梭和跨世界沟通的能力，平行宇宙当中的内容他暂时无法观测，但自从他抵达这边的宇宙以后，就像是癌细胞一般在不停扩张他自己的势力。
“那边的至尊法师究竟是怎么想的？”
至少每个宇宙都该有个至尊法师吧，斯特兰奇想：“就放任他这样四处破坏？”
现在他愈发觉得，他们这群人就像是初出新手村的玩家，却一开始就要面对那种流窜星际之间的狠角色。
根据某一个洛基的说法，他们这个世界当中拥有不正常的时间进程，重要事件的发生比原本该有的时间节点要更快——要不是不知方法，他还真想和那位洛基好好聊一聊，弄清楚究竟是谁在时间线上推了一把，导致他们每时每刻都要连滚带爬地在生死线上挣扎。
“至少我们现在弄清楚敌人是谁了。”
塞尔温说：“也不是一无所获。”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塞尔温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多少有些荒谬。他将眼下收集而来的情报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发给了远在英国的埃尔梅罗二世，希望在时钟塔大名鼎鼎的名侦探能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对方先是发了个省略号给他，随后开始抱怨自己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连连倒霉，总被牵扯进莫名其妙的事件当中。
然而抱怨归抱怨，发完了一通牢骚之后，埃尔梅罗二世还是决定帮忙分析看看，不过涉及神和跨越时间的战斗，就不是他这“种平平无奇的魔术师”能够涉足的了——他本人不打算为此而离开英国，只想通过远程联络的方式来为大家提供意见或者建议。
“坐家侦探？”
斯特兰奇咕弄了一下这个词，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会派遣弟子来和你们汇合。”
他说：“也算为了收集更多的信息。”
在涉及神秘学的推理当中，追求作案手法（How done it）和犯人信息（Who done it）往往是没有意义的，真正能够决定行为的只有最为原始的动机（Why done it）。
无论言语当中充斥着怎样的谎言，行动当中如何百般掩饰身份，只要能够找到最初的目的，就可以沿着这个目的梳理出所需要的大部分信息。
——什么样的动机需要同时杀死两个乃至更多个诡计之神？
伦敦，时钟塔，埃尔梅罗二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点上了一支没有烟味的雪茄。
格蕾犹豫片刻，在他的桌上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师父。”
她问：“征服者康的行为，有可能是为了从他的角度实现宇宙的继续平稳运营吗？”
前段时间才上完有关于世界末日的课，埃尔梅罗教室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对这位神印象深刻，然而其他人都只是概念性质的了解，但格蕾却是货真价实地看到了那位裹在长款风衣当中的青年。
对方脸上的表情在她看来几乎称得上阴郁，虽然自称只是个路过的星际法师，但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在埃尔梅罗二世的眼前一直保守自己的神秘。
于是她知道了这是一位命中注定即将要毁灭整个世界的神。
对于这种广泛意义上的邪神，格蕾和大多数人一样，一开始揣测对方一定有着强大的邪恶力量和可憎的面容，但实际上那只是个和常人无异的青年，脸色甚至还要更加苍白一些。
——她的故乡和亚瑟王有着紧密的联系。
据说，那位混杂了龙之血统的王，在拔出圣剑之前就十分清楚，自己将会以凄惨的姿态死去。
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末路，这样的人生，会是何等的感受呢？
哪怕预言所响应的时间在遥远的将来，直到命运敲门之前的漫长等待，又应该如何才能捱过去呢？
她只经历过短暂的人生，无法想象寿数望不到尽头的众神，但只要稍微尝试去共情，那种仿佛被水淹没的情绪就会缓缓逸散开来。
“师父。”
头戴兜帽的少女再次问道：“命运是无法被改变的吗？”
埃尔梅罗二世敲了敲雪茄，将烟灰掸落，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终于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我不认为如此，lady。”
他说：“有一个矛盾在这里——如果单纯只是为了终结世界末日，他不应该杀死平行宇宙当中的自己。”
格蕾原本在收拾被喝空了的咖啡杯，听到这句话之后，手上的动作一顿：“您认为，国王陛下宇宙当中的征服者康，是被自己的变体杀死的吗？”
“多半吧。”
埃尔梅罗二世说：“这毕竟只是个不成气候的推理，具体的情况如何，还要看赛尔温带回来的新消息——”
龙往往拥有影响世界的力量。
“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历史上无数人试图修正和干涉未来，大部分人的尝试以失败告终，而极少数形成了一些正面的影响。”
现代魔术科的君主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而这一次，他或许会选择……”
“虽然不知道那个康究竟是什么人。”
塞尔温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还算轻松：“先尝试交谈，再不行的话就打一顿吧。”
他看着洛基：“我是个医生，不太擅长出主意，或许你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洛基露出无语的神色：这种行事风格怎么听上去有点像索尔。
周围已经没有善于思考的人了吗……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第54章 54
“首先我们要重申一下变体这个概念。”
斯特兰奇摊开了手中的维山帝之书。
有多少个平行宇宙，就有多少个不同的世界。有些世界才诞生不久，有些世界已经走向了终结，而不同的平行宇宙之间往往很难互通。
“我倒是觉得，这些宇宙都已经被洛基们穿成筛子了。”
负责整理资料路过的王插嘴说道。
目前所有洛基当中唯一不能穿越异世界的那一个装作自己没听见。
不同宇宙当中，存在着微妙的类似个体。每个地球都拥有它的至尊法师，阿斯加德也肯定会存在十二主神，只不过这些相似但不同的个体很有可能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比方说，虽然同是美国队长，但很有可能在某个平行宇宙里，担任这个职位的人是个姑娘。”
斯特兰奇对洛基说：“而或许在别的某个宇宙里，你不是奥丁的孩子，而是他的兄弟。”
“……”
这个糟糕的比喻成功让洛基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哆嗦。
“说得像是什么恐怖故事一样。”
洛基说：“但我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了。”
这些变体们性格各异身份不同，或许他们这个世界里的美国队长是正直和勇敢的象征，但在某个平行宇宙里他直接加入了九头蛇。
“很难想象。”
塞尔温也诚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而根据这个理论来向下推断。”
斯特兰奇说：“我们的这个宇宙当中，应该也存在着一个征服者康。”
或者说不是征服者的别的什么康。
洛基反应了过来：“你想找到他？”
“在那个追杀者康的眼里，所有试图帮助你的人都会同等视作是他的敌人。”
斯特兰奇伸出手指，凭空在空间当中画出了几个金色的小人：“而唯有我们宇宙当中本土的那个康，有可能会成为你的盟友。”
就像是目前已知的四个洛基都有着微妙的共同点一样，征服者康的变体之间一定也有着类似的共性。
而通过提前接触这些变体，或许就能从中发掘出对付康的办法。
斯特兰奇刚说完，他的旁边就浮现出一个金色的传送门，有个面目陌生的法师从光圈里探出头来：“打扰一下，关于黑暗象限的屏障边缘——”
斯特兰奇冲着他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转头看向赛尔温和洛基：“我三十分钟以后回来。”
说完，他就跟着那个人一起踏进了传送圈，消失在一片亮晃晃的星火当中。
“业务真繁忙啊。”
洛基不禁感叹道。
现在的纽约圣殿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赛尔温坐在座位上，双手很规矩地拢在膝盖的位置，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安详的表情。洛基注视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确认他并不是很困想要睡觉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这附近到处都是魔力浓度很高的礼装。”
赛尔温闭着眼睛回答：“以及圣殿法师们搜罗而来的宝物，我呆在这种环境里很容易焦虑。”
具体来说，是很难抑制住将这些东西掠夺并据为己有的冲动。
难怪上次在圣殿里醒来之后，没待多久就急着想要走……洛基在心里想，但他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轻巧地走到赛尔温的旁边，问他：“这么严重？”
“……自从那次之后，龙的占比明显提升了。”
赛尔温一边说话一边皱起眉头，虽然隔绝了视线，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洛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这人走路没声音，但灵魂的香味和魔力带来的反应却很难被屏蔽，圣殿里几乎都是维山帝的眷属，和所处环境不同的魔力特性简直像是黑夜里的火炬一样醒目。
洛基站在赛尔温的正后方，等了几秒，问他：“这次你完全可以不插手的——毕竟所谓的征服者康也可以不攻击地球，只要你们像是那个逃亡中的国王陛下一样和我划清关系……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想帮我？”
“我根本没想那么多。”
塞尔温闭着眼睛回答：“兴趣使然吧，和当医生的感觉差不多。”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洛基满意，他隐约知道自己在期待另一个答案，但就像是永远举不起来的妙尔尼尔一样，迄今为止，他从来没有争取到过什么自己渴望的东西。
在那个聚众喝酒的游戏里，他说，我从来没有获得过只属于自己的武器。
而实际上，答案又远不止武器。
以如今这个年龄和自尊心，洛基自然早就已经不会再去抱怨阿斯加德人对自己的态度，极端来说，以冰霜巨人的身份，他甚至不理解奥丁当年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把他带回来——自从索尔表示“奥丁很有可能自始至终就知道一切”时，这种费解的情绪就变得更加强烈。
但——
但塞尔温不一样。
他不是阿萨神，又平等地对待所有的外星人。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他对自己说。
于是洛基俯下身子，声音贴着医生的耳朵。他伸出手捋了捋对方的头发，这个小动作让塞尔温有些疑惑地偏了一下头，但没有彻底躲开。
某种意义上，龙确实是迟钝的生物，洛基想，许多对普通人而言称得上冒犯的行为，因为这种生物太过强悍，反而无法理解宇宙间那些约定俗成规则。
“不如睁开眼睛看一看？”
他说：“分给我一些头发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颗。”
洛基又掏出了一块宝石——虽然他经常抱怨阿斯加德对自己的偏见，但单纯从物质条件上来说，作为阿斯加德的合法王储，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他所得到的并不算少。
头发，牙齿，血流，泪水，他总会想出办法，来让对方心甘情愿交出这一切。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塞尔温偏过脸，不太习惯这么近的距离：“……这太贵重了，而且我也没有什么零钱可以找给你。”
“你好像还没有理解现在的变化。”
洛基好整以暇地开口，“龙身上的魔术材料本身就极难获取，说是有价无市也不为过，你以为在整个宇宙里，能有几条龙像你现在这样用人话和平地做交易？”
“……主要还是因为掺杂了一部分人类的成分吧。”
塞尔温避开对方的视线，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洛基的手掌上——看来阿斯加德的王位继承人不论哪一位生活都很宽裕。
宝石只不过是一些硅酸盐以特殊形式排列起来的产物……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试图用科学的解读来洗脑自己，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确实会超越现代科技的定义，挑衅着人的自控力。
而洛基没等他犹豫，就直接将这颗宝石也按进了他的手心里，两个人的手掌和手指合拢在一起，中间嵌着一块圆润冰凉的透明石头，让塞尔温能够同时感受到皮肤柔软的触感和宝石坚硬的质地。
我记得我们是来讨论和征服者康有关的事……他在心里有些紧张地提醒自己，但眼前这位神就好像分不清主次一般，非要在这种时候收集施法材料。
或许神就是这样，任性又令人捉摸不透。
洛基的手反扣住他自己，魔力的香味几乎要让人坐立难安，对方另一只手挑起他的头发，比照手指绕来绕去，一站一坐之间，塞尔温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拢在对方的影子里。
“……难道还要挑选吗？”
他问。
“既然有的挑，多少还是要挑一下的。”
洛基回答。
收获了一整颗宝石，他还以为对方会取走大量的头发，甚至猜想他会不会当场秃顶，以至于需要买个假发……但实际上，洛基只是嫌弃了一下他的头发不够长（和那位远在英国的君主相比，毕竟头发也可以算作是用于储存魔力的外置器官），实际取走的只有一小缕。
单纯作为消耗品的话，顶多只能用于一两个工程的简单魔术，在塞尔温眼里，这场交易的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但洛基却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模样，他将那一小撮头发看了看，说：“下次再留长一点吧。”
这个长度不够辫成辫子。
“阿斯加德比较流行长发？”
赛尔温看了看洛基的头发，又回想起新闻当中索尔刚来地球时候的样子，不得不承认，阿萨神的常见发型确实和如今地球的时尚走向有些出入——至少站在布里克街的圣殿大门口向外张望，很少能见到有普通上班族留着那种发型。
复仇者们也大多是普通的短发，算了算自己认识的人，尼克·弗瑞甚至干脆是秃头。
“对于我们而言，这有更特殊的意义。”
洛基回答。
到底是什么意义？
而等到塞尔温好奇问起的时候，对方却卖了个关子，说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
至于什么时候才算合适，对方就不肯再详细回答了。
等到斯特兰奇再度从传送门当中跨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洛基正两只手握着塞尔温的手掌，一根一根检查手指上指甲的生长状态。这种场面给他一个刚离开医生岗位的新人法师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你们在干什么？”
塞尔温完全没察觉到这有什么问题，而洛基自然也不打算提醒他——就这样一直保持着龙那种很好骗的精神状态对他而言反倒更好。
两个人回过头，只觉得斯特兰奇如今的形象更令人震撼一些——他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恶战，脸上还有被刮出的小伤口，衣服更是一片狼藉，还带着一些不知名可疑生物的碎块。
“……发生了什么？”
塞尔温问道：“你需要一些医学层面的帮助吗？”
斯特兰奇没好气地摆摆手：“至尊法师就是这样，自从古一离开之后，从多象限而来的攻击就没停过——而且我自己就是医生。”
他只离开了30分钟不到的时间，但从视觉效果上来看，像是已经在遥远的地方奋战了不知道多久。
斯特兰奇显然已经很习惯现在这种高强度上工的精神状态，一边伸手从虚数空间当中拽了个毛巾出来擦脸，一边神色泰然地冲着塞尔温开口：“如果你们想要寻找本世界当中的征服者康，宇宙里的信息我不很清楚，估计还得问问其他更有门路的人。”
索尔经常征战四方，但他这个人的形象太过正面又刻板，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掀动风云的显眼包，真要向他打听这种消息，未必能有什么有效结果。
海姆达尔的眼睛倒是很有用，可惜他过去没能见过征服者康本人，遍及全宇宙的视野毕竟不是搜索引擎，执行这种任务不太方便——更何况他还要负责镇守阿斯加德的边境。
于是塞尔温将这个建议传递回了复仇者联盟，十几分钟之后，那位目前还在被监管状态下的国王陛下表示，他有个推荐的场所可以去打探情报。
他提出条件：“不过要和另一个我商量一下。”
“阶下囚还想讲条件？”
洛基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如果直接说出答案的话，我猜想你们会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所以才给了你们时间去找这个宇宙当中的至尊法师做确认。”
国王洛基说：“而现在，就已经到了公布答案的时候。”
洛基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别人带节奏的感觉，大多数时候，他才是那个统领话题的人。
然而看到就连塞尔温都已经坐下等待对方开口，洛基也只能愤愤不平地收起敌对的态度，等着看眼前这位一脸倔样的青春期国王究竟能说出什么高见。
“我会推荐一家酒吧，那里只有拥有特定命运的人才能进入。”
国王洛基站起来走近，最后几乎贴着洛基的耳朵悄声耳语:“提醒到这里就应该足够了吧?斯坦酒吧（Stans Bar），那儿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既然征服者康被冠以「征服者」这个名字，那他就一定会在这间酒吧里拥有一个座位。”
复仇者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但洛基却好像听懂了，他思考了一下，问：“我一个人去？”
“当然也可以带别人，但他们不行。”
国王洛基扫视了一圈周围有名有姓的英雄们：“带这群人去那种地方，和砸场子差不多。”
超级英雄当然都不可以，越是光明磊落的角色，就越会被那个场所排斥——洛基的视线扫到塞尔温的身上，对方一愣，随后了然：“又到了宇宙冒险的时刻，是吗？”
“我向你保证，这次绝不会像上一次那样。”
洛基说：“一场货真价实的宇宙之旅。”
不知为何，在对方这么说以后，塞尔温反而觉得更忧虑了。
第55章 55
国王洛基说过的那个场所，复仇者们都没有见过。
当然，在无数个传奇故事和冒险游戏当中，酒馆一直都是容易让人获取情报的地方，甚至在一部分设定当中，酒馆本身就是信息交易的地点。
但一旦将整个信息检索范围放大到宇宙尺度，酒馆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尤其是他们之前才刚刚见识过能够在整个宇宙尺度进行计量和未来预知的世界树——如此两相对照之下，靠小酒馆来打听情报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核武器时代还在钻木取火。
“说不定只是名字叫酒吧，实际上有着更复杂的含义呢。”
托尼·斯塔克小声咕哝道：“就像是神盾局也会把他们的宇宙发射基地叫弹弓基地（The Slingshot）一样。”
他的人工智能迅速检索了这个名字，搜索列表当中跳出了一连串的相关条目，却很难想象有哪一个和宇宙寻人相关。
就在这时，国王洛基表示，他自己也在那间酒吧里拥有一个座位，在这场寻找征服者康的旅途当中如果能带上他，一定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撒谎！”
这是个听起来过于拙劣的谎话，众人都在心里这么想——他要么是想要脱离复仇者们的监控，要么是想要趁机在宇宙当中捣鬼。
但这一次，洛基却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对态度，恰恰相反，即便他过去对自己这个变体有诸多攻击，却对于“将对方一起带入宇宙当中”这个提案毫无反驳。
“到底是怎么回事？”
索尔也注意到了自己兄弟的变化，湛蓝色的眼睛望过去：“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间酒吧开在世界的夹缝里。”
还未等洛基开口解释，少年国王陛下就主动说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进入，只有极少数人拥有踏进那里的权利。”
那么具体的资格又该如何界定？众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既然他们不能去，那为什么塞尔温又有概率可以？
克林特和娜塔莎的表情更加警惕，目光当中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任，仿佛两位洛基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候达成了某种隐秘的协议。
洛基于是看向塞尔温，医生本人对酒并无太大兴趣，对他而言，酒馆更像是个游戏当中交任务的场所。看着复仇者们不依不饶的态度，他只能掏出手机，试图询问一下自己的老朋友埃尔梅罗二世，是否清楚除有关于世界夹缝里有店铺营业的消息。
这一次，埃尔梅罗二世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
“理论上，世界与世界的空隙当中并非一片空白。”
他说：“据我耳闻，在那片能够观测诸多宇宙的狭间当中，确实也存在着能够长期生活在那里的生物。”
拥有实际名称记载的，就包括一个叫作Ahnenerbe[1]的咖啡馆，但那里同样也只能通过特殊手段抵达，对于寻常魔术师而言，想要找到这样一个咖啡馆不比联通根源更加容易。
“就像是做梦一样，据说抵达了那家咖啡馆的人，能够拥有短暂跨越世界的契机，和英灵座上的伟大存在们互相对话。”
埃尔梅罗二世在电话的另一端无声叹了口气，迎着自己内弟子有些担忧的目光，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介怀：“出于一些个人原因，我对于这些消息总比其他的魔术师要更关注一些，但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告诉你们确实存在这个地方，至于应该如何抵达，我对此全无头绪。”
“难道那些能够随时跨越世界的大人物们，兴趣爱好都是开家小店吗？”
克林特觉得很难理解：“那也未免有些太接地气了吧！”
“说不定宇宙里面流行这个呢，时尚是个圈，几万年一轮回之类的。”
托尼·斯塔克随口回答，但很显然，并没有人把他这个胡编的答案放在心里。
“放轻松些！”
史蒂夫·罗杰斯试图缓和众人之间有些紧绷的氛围：“要说生活在狭间里的人，我们这儿不也有一个？”
他看向塞尔温：“生活在世界表侧和里侧的中间，他的爱好还是当医生呢！”
……真要这么说，倒也不能算有错。
“但为什么只有洛基可以？”
斯特兰奇说出了自己最关注的部分：“他和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在宇宙当中的人脉够广，提前办了会员……这肯定是个没人会笑的糟糕冷笑话。
“具体来说的话，是你不可以，不代表你的其它变体没有资格。”
国王洛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不符合自己年龄的阴森表情：“那家酒吧有一个更落俗的名字，叫作反派酒吧——你们知道它面向无数个无穷宇宙，对吧？”
那些罪大恶极之徒，试图颠覆秩序恶名昭著的存在，来自无数个宇宙当中的污浊灵魂，这间酒吧向他们所有人开放，其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能干涉众人原本时间线上的人生。
国王洛基笑了一下：“所以目前能去到那里的，理论上只有我和他……你们明白了吧？”
只要是洛基，无论是哪个宇宙的洛基，只要灵魂当中镌刻着这个名字，就会天然地被这间酒吧视作是可以欢迎的顾客。
虽然眼前的国王陛下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在场的复仇者们几乎都是脸色一变。老洛基对于他们所带来的的精神冲击尚未彻底消散，若是这间酒吧里到处都是类似级别的恶人，那么……
索尔顿时感到忧虑：大家都在阿斯加德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兄弟毫无疑问是个欠缺管教的恶棍，但和老洛基那种能够将宇宙捅个窟窿的人相比，他的兄弟就又显得弱不禁风了起来。
至于剩下的复仇者们，他们也难免担心前往这个酒吧像是放虎归山，触发洛基心中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奇怪念头。
想想诸神的黄昏……这个预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久前还悬在他们每个人的头上呢。
心思各异的众人当中，塞尔温就显得有些突出。他的担忧十分直白：要在酒吧里和无数的反派打交道，从沟通层面上实在是一件难事——他连货真价实的酒吧都还没怎么去过，更枉论在这种地方收集信息。
“而且我只是个医生。”
他问：“有资格进去吗？”
他不会还没有摸进酒吧的门就被扔出来吧。
“都已经有两个洛基在这里了，你竟然还会有这种担心？”
国王洛基哼笑了一声：“只要做一些必要的伪装，你完全可以成为我们当中的第三个洛基——反正大多数时候，那间酒吧没那么多规矩，根本不可能严格查验来访者的身份。”
“虽然我没有太多跨越世界的经历，但据说有些洛基当上了美国总统，还有洛基是条鳄鱼呢。”
少年国王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说实话，很难想象他当美国总统的样子——那个地球一定是疯得不轻。
大家虽然在心里直犯嘀咕，但不得不说，国王洛基的这个建议确实有实践的价值。更何况，当事人明确表示，那间酒吧可是个鱼龙混杂恶中选恶的魔窟，他们两个虽然都是诡计之神，但战斗并非特长，还需要一个耐摔耐打（这竟然是原话）的家伙来替他们做保镖。
而在场的更多保镖候选，像是至尊法师斯特兰奇，又或者美国队长……这种名字大家只要听一下就会关紧酒吧大门，更别说试图从中获得情报了。
*
达成初步共识之后，塞尔温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伪装。
他需要至少在表面上乍一看尽可能接近“洛基”的形象，让那些酒吧当中见多识广的反派们都认可他是洛基当中的一员。
“别告诉我，有某一个你在那种糟糕酒吧里办了会员。”
对此，克林特的态度是：“也太难为医生了。”
“我倒是还好……”
塞尔温正在尝试神盾局紧急筹措来的装潢道具，他将一双漆黑的手套戴在手上，伸手在面前探了探：“是不是换成绿色的更好？”
毕竟他自己见过的洛基似乎都对金色和绿色情有独钟……
“关键还是在于那个大角盔，他简直爱得要命，就好像那顶头盔才是他的本体。”
作为曾经和洛基形影不离的兄弟，索尔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正好你也比较喜欢黄金，不如请人用黄金打造一顶。”
尼克·福瑞看了看洛基头顶纯金头盔的尺寸，在心里迅速换算了一下市面上的金价，为神盾局的经费悄悄捏了一把汗。
“那意味着他要在头顶上佩戴超过10公斤以上的重量……”
他委婉道：“我们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而且别说战斗起来是否方便，脖子也会很不舒服吧？
然而这个问题在洛基眼里显然算不上什么问题，他扬了扬眉毛，开始嘲讽中庭官员的物产贫瘠和见识短浅：“只需要一点简单的卢恩符文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调整重量可是基础当中的基础，只有连反重力技术都没有掌握的文明才会问出这种蠢话。”
该不会是因为，你们连这点钱都掏不起吧？
生活在这种地方，对于一条龙而言也确实太委屈了——洛基开始顺势向塞尔温宣传阿斯加德，那里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金色宫殿，彩虹桥一直从正殿入口蔓延到远方，整条路都蔓延着流虹一般的光彩。
“空气当中的魔力浓度对于高神密度的生物而言也很宜居。”
他说：“反正都比待在地球的表侧要好。”
国王洛基的视线在他们二人当中打了个来回，而塞尔温则很理所当然地微笑：“因为那里是你的家，对吗？”
“人都会觉得自己的故乡非常美好。”
于是洛基不说话了，隔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始挑剔塞尔温的穿着：“你那个披风看起来真是太蠢了！难道穿成一个绿色的索尔就是你眼中我的样子吗？”
塞尔温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斗篷，说实话，他对于服装没什么研究，根本不能确定这条斗篷跟索尔和洛基他们两人的究竟有多大区别——但考虑到对方眼下的心情，他很谨慎而敏锐地保持了顺从。
经过洛基的一通阴阳怪气，最终神盾局还是决心用合金（其中有一定比例的黄金）打造一顶相对短一些的鹿角盔，让他的形象和洛基一贯以来带给大家的刻板印象更接近一些。
当然，说服尼克·福瑞最关键的要素是，托尼·斯塔克愿意为自己的新朋友付一笔服装费用。
塞尔温将那顶金色的头盔（实际上它看起来更接近长角的发箍）戴在头上，实心的金属带来沉甸甸的分量，不得不承认，如果以纯粹的人类身份，佩戴这样一顶沉重的装饰确实很难在战斗当中放开手脚。
“我简直越来越佩服十三世纪欧洲女士们造型惊人的发型和帽子了。”
克林特喃喃道：“她们竟然不担心因此而把脖子折断。”
“当时人们甚至能忍受衣服将内脏勒得变形呢。”
娜塔莎跟着吐槽了一句，评价道：“你或许还需要一把匕首。”
“就用我这一把，类似的还有很多。”
洛基随手从虚数空间当中掏出一把，放在塞尔温的手中。诡计之神自然也需要拥有自己的匕首，塞尔温没有专门学习过武器的使用，他回想起洛基过去使用匕首时的动作，在手里上下抛接了一下，看上去竟然很像那么回事。
“喔，看来你很有成为一个战士的天赋。”
索尔原本一直都站在一旁围观，现在终于忍不住称赞道：“动作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他一直都觉得对方是个很好的战士胚子——力量够强，耐摔耐打，同时还很灵敏，如今看来协调能力也很优越，拥有成为合格战士的一切素质，可惜那却不是他的第一志愿。
塞尔温对着镜子有些别扭地活动了一下，他平时穿的衣服和现代地球人没有区别，如今几乎从头到脚都换了一遍，看上去活像是个从音乐剧里走出来的角色。
沉甸甸的黄金头盔，绿色的斗篷，手套和长靴子，诡计之神是由这些东西构成的吗？
……说真的，他对扮演洛基一点底气都没有——那大概是整个宇宙当中口舌最灵巧的一个人，他不很确定是否有哪个宇宙当中的洛基像是自己这样不擅谎言。
但其他人似乎都对此很满意，国王洛基点了点头，说：“到时候主要由我们两个来负责说话，如果有人问到你，就尽量随机应变。”
“从现在开始，欢迎你暂时加入洛基的行列。”
第56章 56
索尔完全无法想象，有朝一日“洛基”竟然能从一个名词变成形容词。
从外观上看，塞尔温完全融入了洛基的行列当中，比起画风和配色都明显不同的索尔，他们三个看上去反倒更像是亲兄弟。
医生心里觉得有趣，掏出自己新买来的自拍杆，搭着两名洛基的肩膀给他们三人来了一张合影。照片当中，三个人的瞳色和发型都各有不同，却很轻易就能看出细节上微妙的接近。
“感觉像是同一个穿搭博主指点出来的。”
布鲁斯·班纳评价道。
根据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说法，那种开在世界夹缝之中的店铺往往只欢迎特定的顾客。Ahnenerbe的营业员是一种在地球通用语当中被称之为“猫Arc”的生物，这个特殊的族群在宇宙当中找不到记录，只能泛泛推断应该是妖精的一种。
据说他的弟子远坂和远坂的跟班和那间咖啡馆有些缘分，但这个案例也只能作为参考，毕竟反派酒吧是连时钟塔的君主也无法涉足的地方。
洛基其实也没有真的抵达过那个地方，还在阿斯加德生活的时候，他曾经听魅惑女巫阿莫拉提到过有个能够抵达世界之外的渠道，可以通过这种手段来交换到一些世间难寻的珍稀材料，但具体应该如何抵达那里，对方只是神秘地笑一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如今洛基终于明白，想要抵达这个世界间隙的酒吧，所必要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知晓平行宇宙、不同时间线以及变体相关的知识。
如果对于这些情报没有基础的认知，那么他们就会天然地被这座酒吧所排除在外，而但凡能够敲响店铺的门铃，就意味着他作为本宇宙的反派，已经拥有了窥探平行世界的资格。
这确实是个合格的反派该具备的素质——如果他真是个反派的话。
“说了这么多，我们到底应该怎么过去？”
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外观，塞尔温看向国王洛基，示意对方他已经可以出发。
但对方却说，还不到时候。
等到九界在神秘学相位当中连成一线的时候，使用特殊的咒语就可以抵达世界的边界，国王洛基如此说道——“就像是一个复杂又精密的密码钥匙终于转对了它的锁孔一样，这样的机会可不太多见。”
“……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抵达我们的宇宙？”
洛基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这只是许多个理由之一。”
对方最终轻描淡写地回答。
*
第一次的冒险还是在宇宙当中，而第二次就已经要向世界之外进发了。
塞尔温原本以为，想要进行跨越世界的沟通必须要通过一些极为复杂的仪式，但实际上，国王洛基却只拿出了一颗蓝色的宝石。
看上去和任何宝石魔术的驱动装置一样，埃尔梅罗二世的弟子当中就有那么一两位非常精通于此道。
但其蕴藏的魔力却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选择的时机十分关键，但触发的道具却非常简单。”
洛基转头看向斯特兰奇：“那东西应该和你脖子上的那一块处在同等的规格。”
后者表情肃然地点了点头，阿戈摩托之眼拥有改变时间的力量，而想要打破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障壁，理所当然需要同等乃至更高级别的力量。
考虑到自己上一次前往宇宙的时候，自己精心准备的一身行李最后全部都丢到了收藏家的母舰里，这一次塞尔温总结经验轻装上阵，决心不多带一件装备。
“你也没办法多带。”
洛基斜睨塞尔温一眼：“我敢保证，没有哪个宇宙当中的我在出门的时候会带那么蠢的一个包裹。”
那个登山包其实还挺能装东西的……塞尔温不无遗憾地怀念了一下自己的老伙计，站在了两名洛基的旁边。
“看紧他们两个。”
斯塔克板着脸，递给了他一个特制的智能手环：“这可是最关键的任务。”
塞尔温：“……”
他其实不觉得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
成功扮演洛基对他而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下一秒，湛蓝色的光辉将三人包裹在其中，塞尔温眼前的视线一晃，再度睁眼的时候就出现在了一间看上去甚至有些破旧的酒吧面前。
霓虹灯上写着很简单的名字，“斯坦酒吧”。
空气当中的魔力水平处在普通水准，虽然比地球表层的要稍高一些，但不超过魔术师们精心维护的灵脉，和阿斯加德之类的地区更是无从相比。
“看上去和地球上的酒吧也没有太大区别。”
塞尔温小声说道，迅速看了一眼自己从斯塔克那里新获得的腕表：“重力参数也和地球上差不多。”
如果不是国王陛下提前说明，实在很难想象这里会是宇宙与宇宙之间的夹缝——根据周围的景色来看，这儿就像是美国任何一个寻常街区一样。
“那是魔术制作出来的幻象。”
洛基也说道：“这间酒吧的管理人肯定是个了不起的法师。”
国王洛基没有搭理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一只手按在酒吧的门把手上，推开了大门。
这儿的内部装潢看上去也和寻常地球酒吧差不多，甚至很难找到什么称得上是特色的东西，几个卡座环绕着小圆桌，就连吧台上面摆着的酒也都有寻常的英文标签。
这里的创建者，或者创建者之一应该是地球人——塞尔温在心里猜想道。
和地球差距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的顾客，有个男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塞尔温一见到那张脸就露出难以抑制的惊讶表情——虽然他不是正儿八经的超级英雄，但红骷髅那张脸实实在太过醒目，只要和复仇者们打过交道的人就很难不记得。
“他是……”
“嘘。”
洛基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唇之前，思维念话的声音直接灌进脑海当中：“不是我们宇宙当中的那个。”
噢。看来除了无穷无尽的洛基以外，平行宇宙当中也有自己的九头蛇。
除此之外的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外星人，坐在另一张桌子前面打扑克，虽然龙的听力让他将这些人的话语尽收耳中，但很遗憾他们说得并不是通用语。
吧台前面擦盘子的是个体型非常壮硕的外星人，和他明显异于常人的体型相比，按照地球人身材标准建立起来的酒吧吧台简直像是儿童玩具一般狭窄。塞尔温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紫色皮肤的智慧生物（哪怕那些生活在星球内部的妖精），一时之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是泰坦族。”
国王洛基说：“或者说泰坦星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为这间酒吧工作了。”
塞尔温和洛基都是第一次抵达这家酒吧，今天客人不多，他们的到来引来了众人的一致瞩目。
剩下的人好像都互相眼熟，国王洛基为他们做了介绍，他指着两位新人说：“给大家介绍一下，他们是我，以及我。”
塞尔温：“……”
这实在是令人一言难尽的介绍方法。
他的那身衣服没有刻意掩盖脖子，所以大家都能注意到他脖颈下方倒月形的鳞片，这显然不是冰霜巨人的生物学特征。
但周围人竟然以惊人的理解力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吧台前的紫色壮汉笑了一下（平心而论，那张脸即便是露出微笑也看上去很吓人），问他：“今天是洛基之间的聚会？”
打牌顾客当中的一位听闻之后也好奇地抬起头，视线逐一扫过他们三个：“噢，真是难得，让我看看……国王洛基（King Loki），巨龙洛基（Dragon Loki），还有一位是什么？”
“他还没决定好。”
国王洛基说：“暂时就是那种比较普通的洛基。”
洛基：“……”
瞧瞧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疯话。
原本诡计之神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证明他自己（虽然这也不算什么好名声），但现在，他甚至需要在无穷无尽的洛基当中凸显出自己的特色。
但那些顾客们说：“噢，那就是普通洛基（Normal Loki）嘛。”
塞尔温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试图缓解对方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怒火。
他们今天是为了收集情报而来的，洛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两杯白兰地，外加一杯清水，谢谢。”
国王洛基为他们三人点了单，并且小声解释，这位泰坦店员的调酒技术非常糟糕，最好不要指望在这儿喝到什么质量高超的鸡尾酒，选择寻常种类反倒不那么容易踩雷。
清水最先放在了塞尔温的面前。
泰坦星人紫色的大手谨慎捏着玻璃杯，向里面倾倒白兰地，有那么几秒钟，塞尔温甚至担心他将那两只可怜的杯子捏碎。但最终，三个杯子还是有惊无险地送到了三人面前，塞尔温敲了敲玻璃，不出意外地发现，这家酒吧当中的杯子上都拥有强效固化魔术留下的痕迹。
“洛基永远会带来有意思的消息。”
一位顾客说：“近况怎么样？国王陛下，另一个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来过啦。”
“你们到底是怎样分清哪个是哪个的？”
洛基忍不住说道。
“虽然洛基有很多，但是常客其实也就那么几位。”
另一个客人——整个身子都被金属所包裹，摊开手向他解释道：“年龄很大，又有点啰嗦，像是那种流落街头的拾荒老人——总是神神叨叨的，说些别人听不懂的怪话。”
这听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好形容，塞尔温想，而且还恰巧让人很熟悉。
顾客们的发言印证了他的猜想，他们说那也是洛基之一，因为年龄很大，所以被直接称作是老洛基（Old Loki）。
“他上次说，自己要做件了不起的大事，随后就从这儿离开了——要我说，都那副年纪了，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安享晚年，可惜能来这间酒吧里的人没有哪个愿意乐享清静。”
吧台前负责调酒和洗盘子的紫色泰坦人说：“我们不能随意干涉别人的人生，所以就任由他去了，当时还有人打赌猜测他究竟能不能回来。”
洛基啜饮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味道。阿斯加德的密酒更甘甜，而麦酒更辛辣，可惜他扫视了一眼泰坦人背后的酒架，那里面没有任何一种是他记忆当中的门类。
“你们知道他想做什么吗？”
洛基问。
“谁能猜得到呢？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没必要给别人做建议。”
那几个外星人冲着他耸肩：“我是为了图畅快才去当星际强盗的，既然你们都是神，应该是为了那种更有意思的理由吧。”
诡计之神，恶作剧之神，听上去就挺有乐子的。
他又是众神之主的孩子，以一句中庭人的俗话来描述，他们称这种情况为“含着金汤勺降生”。
然而实际情况却绝非如此。
他没有回来，拼尽一切所作出的殊死一搏，成了这些人口中轻描淡写的谈资和赌注。
“他不会回来了。”
洛基听见自己说：“他已经被我们杀了，这就是我知晓平行宇宙的契机。”
酒吧安静了一瞬间，随后客人们迅速反应了过来：“他入侵了你所在的宇宙？”
“嗯……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
那确实是件罕见的事情，众人纷纷表示，即便知晓平行世界的存在，但不成文的规则是，大家大多数时候都只会在自己所在的那个宇宙当中行动，这间酒吧只不过是一个一共众人喝酒闲谈的场所，而想要将触手伸到别的宇宙当中，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酒馆迅速恢复了原本的氛围，就好像一个常客的消失并没有给这儿带来什么变化。
“再给我来一杯龙舌兰！”
有人举起手，冲着大块头酒保招呼道：“为了旧洛基的离去，和新洛基的到来！”
“既然情况是这样，你的称呼问题就也很好解决了。”
之前一直在独自喝酒，没有介入众人闲谈的红骷髅突然说道：“不如就叫杀死洛基的洛基（Loki killer loki）。”
“……”
“也太烂了。”
“而且感觉有点绕舌。”
“他起名字还是和以前一样烂。”
“感觉是那种会给猫起名叫咪咪的人。”
大家反驳了这个建议。
国王洛基显然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和他们二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自顾自融入了几个外星人的交谈当中，如果塞尔温没有看错的话，那里面甚至还有一个维山帝麾下的法师——对方的手指头上佩戴有悬戒，和斯特兰奇手上的那种戒指出自同一规格。
想要获取维山帝的力量就必须要发誓守护地球，在此之前塞尔温从未想到竟然会有圣殿法师跑来这里当反派，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想要发消息告诉斯特兰奇这个噩耗，但考虑到对方未必是出身于同一个宇宙（极大概率这个答案是否定的），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此时又来了几个新客人，洛基站起身来冲他们打了个招呼，按照原定计划过去和他们拼桌，试图从中争取一些情报。两位诡计之神开始了各自的工作，塞尔温坐在突然空下来的位置上，一边小口喝着自己面前的清水，一边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他们三个人刚刚好像都没有付钱。
根据上一次宇宙之旅带来的惨痛经验，塞尔温非常怀疑，他们当时点酒的时候有多从容，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就会有多狼狈。
当然，在一个跨越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障壁，时间交错的奇妙酒馆里面谈钱，多少会显得有些庸俗，但以他迄今为止作为地球人的价值观，又很难绕开这个关键的问题——最主要的是，他的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家店是否允许赊账，或者收美金。
……说实话，都已经涉及到了无数个平行宇宙，他不很确定金融和货币体系是否还在这里良好地运行着。
就在这时，一位陌生人坐在了他的对面。这人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地球人，身上并没有强大的魔术回路，进门的时候还摘掉了自己头上的软帽，但能够抵达反派酒吧，就足以让塞尔温绷紧警惕的神经。
“你是新来的洛基？”
对方问，语气还算友善。
“嗯……是的。”
塞尔温说。
“放轻松，别那么紧张，我知道其实并非所有的洛基都满腹鬼点子，也有一些很好相处的类型。”
他说：“举个例子——酒吧虽然只能点酒，但也有一些洛基让这儿能够收到外卖。”
外卖？这里？
从什么地方送过来的？
而且为什么要在酒吧里面点外卖？
塞尔温一头雾水，甚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和他提及这个话题。他看了看周围，两位洛基都没有关注到自己这边，至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需要靠他自己胡编来完善身份。
“比方说像这样。”
只见对方打了个响指，随后眼前的桌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造型很古老的拨号电话机。
好吧，又是法术，这没什么稀奇的，时钟塔的君主们平时也能享受到这种级别的服务。
“……非常感谢，不过我没什么想吃的东西。”
他很谨慎地回答：“我现在还不太饿。”
眼前的陌生人长久地打量着他，那种视线几乎要让塞尔温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可目光当中却不夹杂魔力，甚至让人感受不到恶意，或许对方并不是什么以战斗能力著称的那种反派。
片刻之后，他似乎得出了结论。
“今天是周四，所以您不太开心对吗？”
塞尔温：？
一开始演练过的内容当中可没有这种寒暄。
“抱歉……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他只能这样说。
“对于阿斯加德人来说，星期的概念格外重要。”
对方微笑，也不管赛尔温能不能听得懂：“比如星期三是奥丁之日（Wodens Day），星期五则被认为是弗丽嘉之日（Friggas Day），所以往往在星期四的时候，会有一部分的洛基心情不太好……”
考虑到洛基的兄弟关系（国王洛基算是其中的一个典型），在索尔之日（Thors Day）确实不会令人感到太愉快。
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塞尔温注视着那个红色的拨盘电话，它的上面甚至没有连着电话线。
“都说了我们这里是麦当劳，没有什么疯狂星期四！”
话筒另一端传来了一位女性暴躁的怒吼：“不要再打过来了！要是再听不懂话就滚！”
塞尔温：“…………”
他看着眼前的人面色如常地被挂断了电话。
第57章 57
塞尔温：“……”
他诚恳地说：“我觉得对方心情不好虽然和星期四有关系，但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如果电话的另一端也是某个洛基，且对方知道他如此解读，一定会更加恼火。
“那好吧，或许这一位的性格有些特殊。”
男人若无其事地挥挥手，让桌上的电话机重新消失，不知是否是塞尔温的错觉，空气当中徒增了一丝尴尬。
“虽然这里不支持，但附近有一家咖啡厅能订麻婆豆腐外卖，也可以送到店里。”
叫炸鸡未果之后，对方再度向塞尔温安利：“或者蛋包饭之类的……噢，您可能不知道，是一种地球上相对出名的——”
“我知道。”
塞尔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方：“我对地球有了解——如果咱们两边地球的情况差不多的话。”
对方停顿了一下，再度重新打量着塞尔温，那种探究的事件令他难免有些紧张，担心自己是否在哪些地方出了纰漏——扮演洛基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从您这儿打听打听那个变体的消息。”
对方的肩膀向下垮，语气当中也带了点怀念：“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他经常会来这里喝酒，可能因为自己所在的那个宇宙太无聊，也愿意和大家聊天——或许有人觉得他有些聒噪，但在我看来，那种程度的健谈恰到好处。”
塞尔温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间酒吧里遇到老洛基的朋友。
——那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会有朋友的样子，短暂的相处时间当中，带给他们的全部都是紧张压抑的情绪。从塞尔温的角度，老洛基毫无疑问是他们世界的侵略者，他的性格尖锐又癫狂，让人几乎想象不到他竟然还能有三两可以共同喝酒的朋友。
“两杯威士忌。”
男人冲着吧台抬手，随后又被赛尔温阻止。
“一杯。”
他强调：“我只喝水。”
在酒吧里喝水？对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仿佛觉得塞尔温有什么大病，但后者的态度同样十分坚定——上次在收藏家那里喝下掺药鸡尾酒的经历让他决定暂时不要相信宇宙当中的任何酒。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对方修改了自己的点单：“一杯威士忌，还有一杯清水。”
身形高大的紫色泰坦星人很快将他们点的内容放在桌上，眼前的男人率先啜饮了一小口，将那个连子弹都打不碎的玻璃杯放回桌面，自我介绍道：“虽然很多时候不在地球生活，但我其实也算是个地球人。”
“这儿似乎很多人都是。”
塞尔温环顾四周。
“没错，酒吧的装潢也是地球风格，所以其实有很多人猜想，这间酒吧的创始人至少有一位来自地球。”
他说：“Ahnenerbe咖啡厅的创始人之一就是地球人，你听说过那里吧？”
“唔。”
塞尔温发出了一声鼻音，没有明确回答。埃尔梅罗二世确实给他们科普过这个地方，但关于咖啡馆的创始人，对方当时并没有提及。
……或许这是个在魔术师那边很常见的知识？总之，塞尔温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露怯。
“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也跟着喝了一口杯中的清水。
“噢，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对方笑了：“毕竟能来到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广义上的好人，拥有同样名字的变体又太多，所以大家都不太在乎彼此的名字……不过，你可以称呼我康。”
赛尔温手里的玻璃杯放下了。
他不很确定眼前的这个康是否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最坏的可能，他有概率是两名洛基共同的敌人。
这会是某种巧合吗？
不自觉地，他的瞳孔里开始泛起魔力的辉光。
身体状况正常，魔术回路处在普通水准，没有发动精神干涉类法术的迹象；视神经分布正常，这是普通的眼睛而非魔眼；精神状态非常稳定，对他自己没有多余的恨意和强烈的杀意。
总体来说，就是个有点魔术回路的普通地球人，实力比埃尔梅罗二世稍强一些，但也不太多。
塞尔温甚至认为，两人一对一交手的话，他杀死眼前这个人不会有任何难度。
……这种水准的反派，也会被冠以征服者的名号吗？又或者，他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康，和他们所寻找的那一位截然不同？
塞尔温有着满腹的问题，但对方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让他先听一听自己的故事。
“斯坦酒吧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场所，能来到这里的人，每个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他说：“反正这里是无限制中立区域，没人能在这儿交手，都是消磨时间的话，听一听故事又有何不可呢？”
塞尔温思考了一下，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示意对方请便——在情报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越少说话就越少露出破绽。
于是，自称康的男人开始叙述属于自己的视角。
康的真名叫理查兹，地球人，虽然拥有一点点天生的魔术师资质，但其实并没有接受过相关的教育。他出生在大概千年之后的世界里，并且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接触到了时间机器和与之有关的知识。
“因为一些错误的操作，我被时间机器送到了6000年前，也就是大约公元前2900年的古代埃及。”
那是一段众神尚未离开地球的时代，理查兹也从而学习到了许多原本现代人类所无法涉及的神秘。他在这段经历之后开始已“康”这个名字自居，这也确实是个和古埃及名称接近的假名（和拉神相比）。
“在那之后，我为了回到自己的时间线付出了很多努力，虽然没能成功，却因此而前往了各种不同的时间线。”
在此需要强调一点——时间和空间虽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维度，但一旦一个人在时间线上游动得过于频繁，就很容易触摸到空间层面的那层门槛。
“我抵达了时间的尽头，然后遇到了一位孤独的神。”
康说：“在世界崩溃的边缘，那位神许下了一个愿望。”
这就是他遇到老洛基的开端。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只进行了非常简短的交流，康毕竟只是个地球人，虽然拥有在时间线上反复横跳的能力，但其□□和灵魂的承载极限也不过是人类的水准。
再后来，他因缘际遇了解到了平行宇宙和多元时间线的概念，又因此而特意返回了世界尽头的那个时间节点，将这些消息告知了老洛基。
“我当时只是想给他指一条路，让他想办法前往别的宇宙生活，毕竟这一条世界线的阿斯加德已经覆灭，不代表其余世界当中也是如此。”
康的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歉意：“实在没想到，他的做法竟然那样极端。”
当时的康和老洛基都已经成了这家酒吧的常客，斯坦酒吧规矩当中极其重要的一条就是，反派们不能互相打听对方宇宙中的消息，也不允许干涉他者的人生。
毕竟，走上一条偏路就意味着极大概率拥有糟糕的结局，既然已经决心成为反派的一员，就早该对自己的人生有所预判。
于是，眼前的康到最后几乎是一步步眼见着对方走向了极端，他开始频繁的在酒吧当中收集信息，和各个世界当中的法师交谈，甚至有些时候显得过于聒噪——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找个放松渠道，很少有人会张口闭口不离自己的事业，那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态度，他迅速汲取了与平行宇宙相关的知识，并且用惊人的毅力学会了世界覆盖相关的禁忌咒语。
“我那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
康用很遗憾的语气说道：“只是没想到，最后他竟然会铤而走险，踏上那种结局。”
虽说在反派酒吧当中，确实有那么几位成功实现了毁灭世界或者统治世界之类的野望，但老洛基的愿望显然没有成功，“另一位洛基”能够成功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说到这里的时候，康朝着更远处看了看，那位国王陛下已经迅速融入了和其余反派推杯换盏的氛围当中，没有任何人提到以他这幅未成年的长相，其实不应该过度摄入酒精。
“变体和变体之间，往往存在着非常大的差异。”
等到塞尔温也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以后，康突然说：“别说人类的形态，我之前还听说过有鳄鱼模样的洛基——很有意思，不是吗？”
虽然无数个变体从定义上讲都是洛基本人，但基于视界线的差别和各自时间的不同，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定义和境遇。
塞尔温撑着下巴，脑子里瞬间闪过女版美国队长，统治地球的斯塔克，以及无数大家在吐槽当中提到过的可能假设。
他其实不觉得这有多么有趣，恰恰相反，有些画面浮现在脑海里甚至会让人感到有那么一丝惊悚。
有无数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生活在遥远的世界里，这会是怎样的体验？那些变体和自己相似又不同，却大多都有着类似的命运。
塞尔温调整了一下表情，问：“你了解你自己的变体吗？”
“知道一些，但不太多。大部分的康都征服了自己所在时间线上的大半宇宙，因此才被冠以了征服者这个称号。”
康回答：“而在那些个我当中，有人被称之为不朽者（Immortus），还有人在埃及当过法老，人生差别还蛮大的。”
毕竟大家都当过反派——眼前的这个康笑了一下，说他们难免会横向对比，不同的自己在世界上所取得的成果究竟孰优孰劣。纯粹的和平主义者数量极少，大多数的变体在见面之后都难免会在心中计较，揣测他们对世界的影响力究竟谁更高一些。
就像是一个家庭当中的两个孩子总会互相竞争一样，这种心态放到多元宇宙当中也如出一辙。
“作为洛基，你肯定也能理解对吧？”
康说：“毕竟无数个平行世界当中，有那么多个你。”
“或许吧。”
赛尔温含糊着应付——毕竟他又不是洛基，没办法真正体会洛基的心情。
*
另一边，洛基打了个响指，张开禁止被他人窥听的一小片范围领域。
他的面前坐着一位面貌熟悉又陌生的魔女，魅惑女巫阿莫拉，这是他在这间酒吧里难得熟悉的角色。
对方来自于一个有微妙差别的阿斯加德[1]，据说在那个世界当中，索尔和洛基并没有那么尖锐的对立仇恨，冰霜巨人和阿萨神族之间千年的仇怨也已经开始消泯，冰霜巨人王劳菲没有死去，“而我才是那个给世界找麻烦的人。”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洛基，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枚粉红色的小瓶子，心型的瓶子里面装着十分可疑的液体。
“你真不打算试试看吗？”
阿莫拉说：“强效的爱之灵药，能够让喝下这种药的人毫无保留地爱上你。”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洛基警惕地说：“算了，毕竟你是魅惑女巫——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这种东西？”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阿莫拉笑了起来，语气当中充满愉快：“就像索尔是雷霆之神一样，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况且他每隔几分钟就要朝着那条龙的方向看一眼，还能克制视线不落在对方身上，以她作为魅惑女巫的多年经验，简直不要太明显。
“我不需要。”
洛基说：“用这种东西获得的结果没有意义——”
对方险些要笑出声：“难道不是要先得到，再去考虑是否有意义吗？”
你的宇宙看起来确实处在发展早期，阿莫拉说，大多数洛基的变体都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特定的方向，但你好像还没有，就像是干细胞还没有来得及定向变化一样。
“毕竟根据某一个我的说法，我所在的那个宇宙当中有时间干涉的痕迹，原本的时间线被强行向前推动……”
不谈这个了，洛基伸出食指敲敲桌面。
法术构建而成的屏障时间有限，而且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施法高手。
“变体和平行宇宙的概念就不用再和我科普了。”
这段时间里他看都看明白了大半，洛基直视着阿莫拉的眼睛，缓缓开口：“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大规模消除自己在平行宇宙当中的变体，能够获得什么好处？”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收起了那瓶粉红色的魔药。
第58章 58
“在神秘学的世界上，一共存在五种魔法。”
埃尔梅罗二世说道。
他的衣领上别着一个录音设备，而教室里除了一众未成年学生之外，还坐着一个相当突兀的成年人——以至于大家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个圈，将对方隔绝在了最中央。
当代至尊法师本人，史蒂芬·斯特兰奇。
一开始出现的时候，至尊法师这个名号给学生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老师的势力已经开始将至圣所收入其中了吗”之类的吐槽不绝于耳，以至于在时钟塔范围内都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讨论。
——而实际上，斯特兰奇确实只是来科普基础知识的。
古一法师走得太早，除了粗略地交给他战斗技巧以外什么都没讲，以至于斯特兰奇如今的知识储备格外偏科。
埃尔梅罗二世的原话是：让人想起一位姓苍崎的女士。
“老师。”
其中一位学生举起手：“总讲这些常识会让至尊法师感觉很烦啦，那不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斯特兰奇：？
完全没这回事，这些知识对他来说都很新。
埃尔梅罗二世忍无可忍，对着他丢了个粉笔头，粉笔抛物线在飞行至对方面前的时候戛然停在半空，随后又重新闪现到了讲台上，弗拉特很是得意地笑了一声，又被自己身旁同学的无情铁手狠狠制裁。
这是个很热闹的教室，斯特兰奇关注着周围的动向，隐约回想起自己当年在医学院求学时候的经历——和如今身为法师的人生相比，遥远得像是上辈子。
对埃尔梅罗教室的其余学生来说，至尊法师的到来同样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教学机会。
“什么，他在半年前还只是个普通的神经外科医生？”
露维娅听完之后也非常震惊：“但是无论从魔力量还是战斗反射上，都已经像是个久经考验的战士……”
“这就涉及到下一个我要讲授的课题了。”
埃尔梅罗二世说：“他是现存的时间魔法师之一。”
并非是他们如今所处的这条时间线，在无穷无尽的时间和维度当中，他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场战斗，而这些战斗经验又在锤炼着他的技巧，让刚刚上任的至尊法师获得了常人难有的作战本能。
不通过缔造异闻或者灵子转移之类的特殊渠道，本身就能在时间线上随时移动，即便自己在这一刻被杀死也能通过回溯时间的手段保证存活，就是他们的典型特征。
“但是能够在单一世界的时间线上来回移动，只意味着能够借用自己过去和将来的力量，而在魔术的世界当中还有一种情况，能够撬动平行宇宙当中的可能性。”
那就是五大魔法当中的第二法，沟通平行世界的力量。
当世公认的第二魔法师有且仅有一位——至少地球上只有那一位。
“那位也留下了一些有迹可循的礼装，比方说能够借用平行宇宙当中同一空间力量的宝石剑，或者将物体存放在其他宇宙当中的储物箱。”
虽然是很好的教学案例，但在回想起远坂凛的时候，埃尔梅罗二世还是难免感到有一丝头痛：“宝石翁泽尔里奇，时钟塔矿石科（Kischur）的名字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
后半句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知识，他此时特意提及一遍，只是为了给对神秘世界了解不多的斯特兰奇进行科普。
但这段科普仍旧让一位学生高高举起了手，埃尔梅罗二世脸上的表情像是想狠狠给他一枪，或者再丢一个粉笔头过去，但他还是忍耐着开了口：“你有什么问题吗，弗拉特？”
“老师——我是突然想到，借用平行世界的力量当然很好，无穷无尽的魔力听起来也很帅气，但……如果平行世界的自己来借我们怎么办？”
弗拉特说：“因为您之前讲过，不同宇宙当中存在相似但各异的共构体，也就是所谓的‘变体’……”
金发少年挠了挠头，发出了一个很致命的提问：“平行世界无穷无尽，那么变体不也一样无穷无尽吗？要是大家都来找我借钱的话，赚再多的钱也不够花啊。”
*
“想要消除所有自己的变体？”
阿莫拉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我没有。”
洛基强调道：“我只是想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好处。”
将各种复杂的推论简化，他和国王洛基所存在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洛基。
……这话听起来像是句废话。
但根据那个二流法师的观测，追杀他们的康同时也杀死了国王小子自己宇宙当中的本土康，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行为意味着征服者康在有意删除自己和洛基的变体。
当然，这是个缺乏证据的推论，毕竟他所了解到的洛基变体数量有限，康的变体更是只基于斯特兰奇的观测。但隐约当中，他总是有种危机感，好像他们的宇宙早就已经被一个阴谋所笼罩。
而诡计之神永远都是对阴谋嗅觉最灵敏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
阿莫拉耸耸肩：“我只是个普通的魅惑女巫，你不能要求我对平行世界打主意，那可不是我这种普通反派该做的。”
但看着眼前的洛基拧紧眉头，她还是开口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你知道的，我那个宇宙的洛基。”
虽然他是个生活平稳的傻小子，但他们之间确实有许多关于法术的交谈。如果这是一场席卷所有宇宙的危机——或者席卷所有洛基的话，阿斯加德原本和平的生活或许也会遭到冲击。
“……你愿意帮忙？”
“根据你的说法，所有洛基的生命安全都存在威胁。”
阿莫拉笑了一下：“要是他真就这么死了，会有很多人感到难过的。”
说实话，洛基不太相信。
他对自己的人缘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阿斯加德的仙宫四人组时刻忌惮着他有朝一日会夺取“本应属于索尔”的王位，大多数阿萨神和地球人对他也保持着对于一柱邪神该有的警惕。将自己放逐到宇宙当中的那段时间里，阿斯加德的一切如常，唯一的区别似乎就是索尔身上多了个纹身。
但毕竟阿莫拉这么说，并且已经口头承诺要帮他去打听消息，洛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驳对方的面子。
“我之后该怎么联系你？”
洛基问：“几天之后继续来这间酒吧？”
“这里时间的流动速度和各自的宇宙不一致，你需要通过一个空间锚来锚定我们见面的具体时机。”
阿莫拉说，脸上有些惊讶：“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开始相信你们的宇宙发展过程比较早期了。”
洛基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那个老头子变体把时间推得太靠前，他也没有办法。
“我可以教给你在特定的时间里抵达这间酒吧的方法。”
阿莫拉小声说：“记住斯坦酒吧最主要的一条规则，不要沟通多余的信息，不要干涉别人的人生。”
记清楚，每个宇宙都有属于自己的发展规律，妄图干涉和改变他人的命运，往往只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
“我知道了。”
洛基听见自己回答。
*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所在的那个宇宙已经毁灭了。”
康说：“在超越时间的视角之下，无数个宇宙像是不断向前蜿蜒前行的虫子，留下越来越长的轨迹，而直到某一天，那条虫子不再继续前进，这个世界就到了终结的时刻。”
“世界也会迎来终结吗？”
赛尔温不禁问道。
“当然，不然你以为那个老伙计说他已经活到了时间的末尾，是怎么一回事？”
康摆出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平行宇宙的数量有无穷个，据说每间隔一百年，就会有一批世界迎来属于自己的终结，而在魔术师的时空理论当中，他们将这种终结称之为世界的剪定。”
该宇宙当中的大部分生物显然都逃不过这种被剪定的命运，然而被命运眷顾的极少数，比如说他，又比如说曾经试图脱离命运的老洛基，他们就是命运当中的幸运儿，成功在世界末日之后还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新人生。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哎……”
对方又叹了一口气，显出十分惋惜的模样。
塞尔温有些理解眼前的康想说什么——他明明已经脱离了和世界一起走向终结的结局，可是却选择了另一条比死亡还要更加危险的路。
“你知道吗？虽然地球是个十分关键的空间节点，但在许多宇宙当中，地球也会被一种名为吞星者的危险存在所毁灭，比方说白色巨人赛法卢，还有直接征收星球质量的卡俄斯……”
在对方的描述当中，世界毁灭似乎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每个宇宙都像是一个肥皂泡一般吹弹可破，而在这个宇宙当中无穷无尽的生命，都生存在肥皂泡随时有可能会破裂的危机之下。
他似乎没有说谎，塞尔温直视着康的眼睛，他毕竟不是洛基，无法看出对方所说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谎言。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抱歉，我们两个有些话要说。”
洛基对眼前的康说：“我恐怕得把他借走一会儿。”
“噢，同位体之间的交际是吗？”
康露出了全然理解的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他摇晃着酒杯离开，临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塞尔温一眼，后者有些茫然地抬头，他其实能理解康想给自己传递什么信息，但很遗憾的是，这种加密信息他并没有接收到。
仿佛一个戴着墨镜的人说，看我眼神行事。
货真价实的诡计之神或许可以，但很遗憾，他是装的。
“所以你有什么发现吗？”
他问。
“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赶紧过来的话，你身上所有有价值的零件都快要被那个人给拆下来了。”
洛基说：“他跟你说了什么？”
“一些有关于世界末日危言耸听的发言……要是一开始听还蛮吓人的，但最近这段时间听了太多遍，我已经有点没感觉了。”
塞尔温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除了知道世界很容易毁灭以外，没什么别的收获。”
“我不是之前就跟你说了，少和这里的人打交道吗？”
洛基显得愤愤不平：“这儿可是反派酒吧，红骷髅你又不是没看到，能走进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狠角色，你还和他聊那么久。”
……他其实也没有聊多久，主要都是那个康在说话，他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嗯嗯啊啊地敷衍。
但眼前的洛基死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多辩解两句就要给自己扣上一连串的帽子，于是塞尔温很老实的点头，说，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
“他根本就是想对你打主意。”
洛基皱起眉头：“你要知道，人形的龙在什么时代都很稀缺，你在宇宙里随便转一圈，遇到的10个人里面有8个都可能是骗子。”
也太偏激了，而且说实话，被骗得最惨的一次不就是被你吗……塞尔温觉得自己打游戏这么多年，遇到过无数网游诈骗，账号里面的宝石和金币都还老老实实地收在自己的仓库里。
不过就像索尔警告过的那样，如果不想被捅一刀的话，最好别去争论这些。
他放任自己的思绪到处乱飘，觉得对方绿色的眼睛看上去也像是一对宝石。
“所以他跟你说了什么？”
洛基一只手探向魔法口袋，那里面还放着阿莫拉送给他的魔药。使用这种药物自然是下下之选，但如果某一天真的有必要……龙的贪婪也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因素。
“他说他叫康。”
塞尔温回答：“无数个康当中的其中一个。”
洛基摸药瓶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他迅速环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人在注意她们这个方向之后，又重新张开了认知干扰的屏障。
“从现在开始，把你们之前对话的内容一字一句全部都给我背出来。”
洛基命令他：“连语气和停顿都不能落下。”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好像自从对方抵达地球开始，就总提一些让人很难实现的奇怪要求。
“怎么，你没记住吗？”
只见塞尔温站起来，探着身子越过两人面前的玻璃圆桌，对洛基伸出手。
手掌触摸脸颊和耳廓，指尖传递着皮肤的热度，带来有些微妙的触觉。
塞尔温往他的耳朵里塞了某样东西，随后清晰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他说得太多了，我没完全记住，不过斯塔克之前送我的手环有自动录音功能。”
他笑了一下：“地球特产蓝牙耳机，和这间酒吧的装潢也挺配的，是吧？”
第59章 59
“……我很难想象，他明明已经走出了命运的桎梏，却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最坏的那个结果……”
洛基两只手扶着蓝牙耳机，他还不是很习惯往耳朵里塞东西，而且这个耳机和他耳朵的尺寸也不太匹配。
“许多世界最终都会走向毁灭的结局，人们往往将这种毁灭命名为‘世界的剪定’……”
塞尔温喝了口水，观察着洛基脸上的表情。
“……从高于时间的尺度上去观测，世界看起来就像是无数条虫子一样，不断延长着他们的身躯向前爬行，留下长长的轨迹……”
耳机当中的声音还在继续：“而当这条虫子不再继续朝前爬的时候，这个世界就迎来了它的终结。”
太恶毒了，洛基想，唯独对无数个洛基们而言，这是称得上有毒的知识。
他——或者说他们所有人，早早就背上了终结世界的糟糕预言，那些话由任何一个人听到都只会觉得“我们所生存的宇宙危机四伏”，唯独洛基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会想到自己。
他是给世界带来终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宇宙终结的号角，世界的终末装置，或者其它自己曾经听过的、更加糟糕的描述。
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医生正在用十分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怎么了？这些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他记得这里可以叫外卖……是不是酒喝多了，吃点东西应该会好一些，塞尔温想。
“……不，没什么。”
洛基回答：“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了，老洛基就是被他害死的。”
塞尔温：？
这就是诡计之神的思维速度吗，他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他将平行宇宙的知识告诉了那个老头。”
洛基皱着眉头说：“给了他能够重构整个世界的希望，并且放任对方尝试去覆盖其他世界——”
“这是一件坏事吗？”
虽然对他们的世界来说是场无妄之灾，但换位思考一下，这未尝不是对方整个宇宙重获生机的唯一机会。
“他知道那个老头一定会因此而死。”
洛基语气十分笃定：“不管最后结果成功与否他都会死，而死亡本身就是目的。”
老洛基一定会觉得他自己就是终结世界的契机，而在冉冉升起的新世界当中，不再需要这样一个高悬着随时会落下的断头闸。因为同样都是“洛基”，所以洛基几乎能够推断出对方全部的心路历程，他发自内心以为自己在做人生当中最后一件伟大的事，即便新世界当中不会存在他本人的身影。
而如果塞尔温真的也是洛基，刚刚的那段话就会将类似的情绪种在他的心里——康的声音当中极大可能夹杂着精神暗示，只不过塞尔温身为龙的对魔力实在太高，全程都没有感觉到这种精神攻击的存在。
洛基探查了一下，虽然已经在逐渐消散，但空气当中果然有魔力使用的痕迹。
他又猜对了，可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变好。
因为那个康并没有说谎，他只是将真话用特定的形式包装了起来，想要传达的信息并没有太大变化。
恰恰相反，他的话语证明了这一点——他们的世界终将迎来终结，只不过暂时无法确定以何种形式，又是在哪个时间。
这让他他甚至……甚至无暇去思考自己有可能会被康杀死的这个结局。
就在洛基陷入沉思的时候，塞尔温举手招呼吧台前面的服务员过来，精神干涉的法术似乎没有对这个工作人员产生任何影响——这或许也是斯坦酒吧的特殊之处：“劳驾，我想请问，你们这儿能叫别家的外卖吗？顺便一提，应该如何付钱？”
长得像是个大块紫薯的服务员说：“Ahnenerbe确实支持外送服务，虽然你们没办法进店喝咖啡，但店里的外卖员可以直接把想点的菜单直接送到酒吧门口……嗯，主要是收地球货币，如果没有的话QP也行。”
塞尔温：？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但他穿着临时拼凑的洛基衣服，只有黄金（来自沉重的洛基王冠），没有货币。
这就非常令人尴尬了。
美金作为常用货币之一，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买到东西。塞尔温十分尴尬地将左右两边的口袋各掏一遍，店员看出了他的窘迫，好心地提醒，斯坦酒吧允许赊账，这里可以代为支付外卖订单的费用，等下一次他们做好准备抵达这里的时候，再一并将之前的费用支付。
“因为洛基的信誉一向不错，手头阔绰，而且很少逃单。”
店员那张不太符合地球人审美的脸露出笑容，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啊，除非当事人死亡。”
……这也太地狱了。
或许因为这里是反派酒吧，所以大家格外爱讲地狱笑话，塞尔温在心里敲了敲赛博木鱼，又问出下一个问题：“那家咖啡馆的物价怎么样？会不会因为身处世界夹缝而格外昂贵？”
景区额外定价已经是地球传统了。
“我可以给你他们的菜单，那上面标注着价格。”
对方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张传单，上面有很可爱的字体写着菜名和价格，似乎为了防止有些人看不懂，旁边还有笔触稚嫩的插画。排行第一被推荐为热销榜首的是一种豆腐菜套餐，售价和那种寻常的街边小菜馆差不多。
麻婆豆腐，他记得那是中餐当中的一种，口味辛辣又柔软，应该是解酒的好材料。
塞尔温想了想，将自己大角盔的尖端掰下来了一点点，交给对方说，这个是小费。
另一边，洛基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上次复仇者们聚众喝酒的时候塞尔温就发现，对方其实是那种喝酒不太容易脸红的类型，这或许有奥丁强效变形法术的缘故——总之，在那张白净的脸上产生酒精痕迹的时候，他就已经离醉不远了。
当时他自己也喝得稀里糊涂，比对方醉得还要更多一些，因此当时的记忆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到最后甚至喝得有点断片。
而现在，他十分清醒，五感比那时还要敏锐，视野范围远超常人，目之所及分毫毕现，就连对魔力等级都在原本就很可观的基础上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原本都已经打算离开的店员好心提醒，说这间酒吧内部拥有特殊的神秘，所有含酒精饮品对身体造成的效果都会和普通地球人处在同一水平——“所以你最好也不要仗着自己是龙就大量酗酒。”
他当然不会，从踏进酒吧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只喝了水。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两次栽进同样的坑里。
此时洛基就连目光都已经涣散起来，除了阿莫拉以外，为了验证自己所获取的信息具备真实性，他还和不少人交叉验证了情报。酒吧这种地方喝酒实属必然，这家店里也是QP付费，而且价格并不算昂贵，稍不留神就容易饮酒过量。
……但是为什么呢？他模模糊糊地想，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家店，将所有的反派同类都聚集在一起，却没有因此而收受任何利益？就因为他们蒙受了众神之上的“超越世界者”的垂青？
视线晃动了起来。大多数时候，他绝不会轻易放松自己的精神，但最近这段时间接连的精神郁卒确实很容易让酒精趁虚而入。
塞尔温似乎露出了很担忧的表情，对方嘴唇开合，头戴金冠，从穿着到配色看上去就像是另一个版本的他自己，这是因缘际会下形成的错觉，因为这个人向来被众人信赖和依靠着，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洛基。
“……”
“……洛基？”
酒精上头的速度也太快了，塞尔温想，大概是因为之前的情绪太紧绷，收集完资料又问清了一连串的话题之后，他才敢放任自己重新坠入精神的泥沼。
“我点了份外卖，空腹喝酒不太健康，你至少起来吃点东西——”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正好接住了朝侧方向歪倒的洛基。冰霜巨人的体格带来比普通地球人更高的密度，足够将人带得一个趔趄，但塞尔温是龙，他一只手稳稳地将对方撑住，另一只手抄起腋下，连拖带拽地把他运送到了一个可以侧躺下的沙发上。
但醉酒并不代表原地昏迷，洛基显然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躺平，他的头枕在塞尔温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鼻翼翕动，呼吸恰好扑打在他颈下的那一小片倒月形的鳞片上。
……龙的逆鳞。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塞尔温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在心里抱怨起了这种不便——人类的一切美德，克制，矜持，协作，稳重，那些会被亚茨拉菲尔所称赞的东西，在海浪一般袭来的动物性面前结成了一张柔韧的网，而他自己就挂在那张网中飘荡，被海水冲刷得乱七八糟。
很香的味道，灵魂本身的味道夹杂着酒精的气息，让他很容易联想到一些沿海地区特产的腌渍海鲜。
……算了，要打住这种危险的联想。
年轻的国王陛下恰巧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塞尔温，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变体，注视着一个人几乎要扎进另一个人脖颈当中的动作，发出一声未成年冷笑。
“你那边收集得怎么样？”
塞尔温原本想把洛基放在沙发上，但对方就像是液体一样很难被摆布，他接连调整几个动作之后放弃了这个打算，一只手固定着对方，让呼吸不至于扫到他的鳞片，另一只手掏出一对蓝牙耳机，凌空抛给眼前的少年：“我接收到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对方拒绝坐在他们两个旁边，隔得老远听完了耳机当中的全部信息，沉默片刻之后说，和他原本猜测的情况出入不大。
看来尽早脱离自己原本的世界确实是个足够明智的决定，国王洛基坐在高脚凳上，垂下来的两条腿在半空当中来回晃荡着：“但这种逃离不能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已经有好几个宇宙当中的康消失了。”
当然，这也可能意味着他们碰到了别的时间线，毕竟征服者康素来以能够在时间线上自由移动闻名，一段时间内不来反派酒吧也很正常——长生种和短命生物拥有的时间截然不同，反派们来来去去，生面孔在这儿经常像是流星一般相遇又消散。
“至于你们……”
他有些嫌弃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最好找个地方等他酒醒，到时候我要组织一场会议，邀请尽可能多的洛基参加。”
命令式的语气，塞尔温想，对方大概是真的做过一段时间的国王。
也不知道他所在的那个阿斯加德是什么模样。
但这儿只是个空间有限的酒馆，眼下的长条沙发就是他能发现的最好去处，塞尔温刚刚开始发愁，就看到国王洛基伸手按向周围的墙壁，伴随着一阵魔力的绿光闪过，原本空荡荡的墙面上多了一道小木门，木门的另一端是个类似家庭旅馆的地方。
“这里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因为精神压力太大而酗酒的客人。”
国王洛基说：“虽然不是很支持，但这儿也准备了一些让人休息的地方。”
虽然禁止客人长时间在斯坦酒吧里逗留，但休息几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恰好塞尔温之前叫的外卖也到了，他眼看着两位只到自己大腿高的人猫结合生物将一个外卖盒子送了进来，竖起大拇指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之后，就又原路返回离开了。
酒吧的大门外仍旧是美国寻常街景的模样，塞尔温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被称之为猫Arc的生物消失在了一片闪烁的星海当中。
“……这里竟然真的是世界之外啊。”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叹。
送过来的外卖是个保温盒，上面刻下了能够保持内部恒温的魔术术式，除此之外还附送一双筷子和一个汤勺，没有刀叉，丝毫不在乎外国乃至外星用户的个人体验。塞尔温没动这盒外卖，打算等洛基醒来之后给他吃一点——醉酒的时候胃里最好填点东西，即便他其实不很清楚冰霜巨人的消化能力。
对方眼睫毛抖动着，发出有些不满的咕噜声。
像年幼的龙，像猫科动物，像一切给人带来柔软印象的东西。
身体上的伤害早就已经在这段时间的修养当中痊愈，但灵魂的裂缝当中，仍旧渗透出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的气息——塞尔温摇了摇头，再度克制住这种像是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般的生物本能。
……他哪是捡了个病人，是捡了个麻烦啊。
等到头发陷入柔软的枕头当中以后，洛基终于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塞尔温熟练地帮他歇下头盔和披风，就在这时，啪嗒一声，一个装满粉红色液体的玻璃瓶子从对方的储物袋当中掉了出来。
瓶子在地上滚了一圈，没有摔碎，塞尔温注意到，在那上面拥有强化的卢恩符文。
整个瓶子呈心形，液体透亮，泛起非常可疑的粉红色微光。塞尔温的第一反应是他又打算给什么人下药，毕竟在交涉过程当中使用“吐真剂”完全是对方能干出来的策略——他自己平时也会调制一些简单的魔药，本着对这些魔术药剂的好奇和身为医生的职业素养，塞尔温小心翼翼地旋开瓶塞，一只手端住瓶子，另一只手在瓶口上方冲着自己扇了扇风，分辨着招气入鼻传来的微弱气息。
“……”
然后他陷入了震撼和茫然。
显而易见，身为一个能够和妖精在炼药技术上过两招的医生，塞尔温十分清楚这瓶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这里面至少掺杂了两种用于催丿情的成分，以及十几种萃取出来用于进行精神干涉的调整药物——一口下去的效果足够将一个意志坚定的地球人控制三天三夜。
……或许这也是一种利用他人实现目的的方法？塞尔温很费劲地思考，然而不论他怎样在心里换位，都无法想象对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他之前去找了哪些人交谈？是不是已经用过这瓶药了？
这种药确实有概率让人言听计从，但从医学角度上（或者社会学角度），也存在不可避免的风险……至少在塞尔温看来，这不算是一种好手段。
在之前听那个康说话的时候，他该多注意一下周围情况的——塞尔温顿时有些后悔，但当事人现在正睡得昏天黑地，他又没办法直接把人喊起来质问。
更何况，他该质问点什么？
塞尔温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突然意识到，他自己也该喝点让人冷静的东西。
第60章 60
洛基醒得很快，他本身就不是那种会让自己长时间陷入意识模糊状态的人。
一旦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摄入了过量的酒精，魔力就顺着神核流淌到四肢百骸，将淤积在身体内部的酒精和醛类代谢出去。
清醒的意识瞬间回笼，他先是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判断自己已经不在酒吧的大厅当中，随后感受到身上盖着的厚被子，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被搬运到了某个地方。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搬运他的那个人身份显而易见。
虽然有些懊恼，但洛基的心态还算平稳——他在对方面前丢脸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能够接受浑身是血像团垃圾的冰霜巨人模样，那现在只是喝多了一点，于形象完全没有丝毫影响。
这个房间很小，尺寸和阿斯加德的厕所差不多大（当然，偏向中庭人的状况经常就会是这种结果），洛基从床上坐起来，没过几秒钟，脸上平稳的表情就迅速消退——他枕边的位置放着一个玻璃瓶，那里面是阿莫拉留下来的爱之灵药。
洛基：“…………”
刚刚从酒精当中清醒过来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现之后就这样放在床头了？洛基将那瓶药迅速抓在手里，沉思数秒之后又谨慎地旋开，伴随着轻微的晃动，那瓶药荡漾出一小团心形的雾气。
……确实是阿莫拉的手笔没错，质量拔群，一看就知道药劲很足。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怀着这样的疑惑，洛基推开房间门，就看到塞尔温和国王陛下两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抽纸牌的游戏。见他推门出来以后，对方的视线没有停在他的脸上，而是迅速朝右下方瞥去，表情也有着轻微的不自然。
于是洛基了然：噢，他知道。
这东西被稀释过后颜色很淡，也几乎没什么味道，但他手里拿着的是强效的浓缩版本，而对方毕竟是个医生。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险些被下这种药还抓了个现行，都很难不生气吧。
果然，医生虽然避开了这个话题，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他和国王洛基简单聊了几句，三人决定先暂时回到自己的宇宙里，等合适的时机再与其余更多的洛基沟通，商议那个即将到来的糟糕命运。
回程途中，洛基注意到，塞尔温全程都没有说话。
医生本身不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恰恰相反，他非常享受在游戏当中和自己的中庭朋友们聊天，但凡有人搭话他都会很礼貌地回答，而这一次，洛基硬找了些话题，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在走神。
国王洛基响亮地哼了一声，表示他之后还要准备沟通用的法术仪式，就将自己关进了复仇者联盟基地的房间里——说实话，在见识过对方跨越世界的手段和那块神奇的蓝色宝石以后，没人能够确定他是否真的老老实实待在门后。
至于剩余的两人，一回来就被大家围了起来。
复仇者们完全没有体会到洛基的心情，斯塔克拿到智能手环之后就开始钻研里面记录下来的各类信息，从重力水平到空间曲率波动一应俱全，争取要以一己之力将地球的技术水平拔高到足以自保的程度；史蒂芬·斯特兰奇这段时间一直在埃尔梅罗二世那里补课，世界观惨遭反复冲刷，也急于找塞尔温交流他最近的心得体会。
总之，医生忙碌得让洛基完全没法逮到人。
索尔最近倒是很乐于和他的兄弟聊一聊，这个世界的变化速度太快，让他难免生出了些许不安的预感，但他这点千年难得的玻璃心惨遭对方直接拒绝，洛基毫不留情面地表示，“你就像以前那样愚蠢的挥舞锤子好了”，他们之间不需要更多有深度的话题。
“……我知道你更想和塞尔温医生说话。”
索尔露出十分理解的表情：“毕竟你之前都没什么朋友——但医生也有自己的社交，总是霸占着一个朋友，当事人和其他人都会有点烦的。”
这种水准的社交认知其实应该在大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建立，索尔想，可惜阿斯加德的孩子大都和他聊不来。
洛基：“……”
还是熟悉的索尔，每句话都能成功点燃他的怒火。
他给了对方一刀，索尔捂住伤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想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他诚实吧。
*
综合斯特兰奇和塞尔温收到的消息，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我们的世界真有可能要完蛋了。
“世界的剪定……嗯，天体科那边也曾经提到过类似的概念。”
游戏大厅里，红色头发的壮汉坐在椅子上，发出团队语音：“只不过都是小范围传播的流言，在得到验证之前，几乎没有人将这种事当作是切实可能存在的问题去研究。”
比起世界是否要“结束运营”，大家往往更关注手头切实的工作。
生着龙角的法师问：“那你觉得现在我们的世界很快就有那种风险吗？”
“我持否定态度。”
埃尔梅罗二世头戴游戏耳机，在麦克风中回答：“据说——我是说，据说，往往是那种失去了发展可能，世界走向固定结局，没有其余发展可能性的宇宙才会遭到命运的裁定，而我们的世界距离那一步还非常遥远，无论从什么角度上讲，这种压力都很难直接降临到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里。”
听上去稍微让人放心了一点，塞尔温想。
就在这时，身穿白板装备拿着的人族青年插嘴：“我们真的要用这种方法沟通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另外两个人发出诧异的声音。
斯特兰奇：“……”
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在他的设想当中，施法者们之间的沟通应该是在那种更加庄重又神秘的场所，而实际上，他们在游戏当中装修精致的家园房间里开公共语音。
还聊的是和世界毁灭，宇宙存续相关的沉重话题。
“如果是其它宇宙已经被毁灭的留存者想要来侵略我们的世界呢？”
塞尔温问：“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不排除。”
埃尔梅罗二世吐了一口烟圈：“但这就是至尊法师需要观测的范围了，无论是现代魔术科还是时钟塔，对多元宇宙的防范都非常有限。”
“我会让三个圣殿的法师都尽量留意这方面的信息。”
斯特兰奇说：“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公事聊完了，埃尔梅罗二世原本打算直接下线——身为十二君主之一，他还有无穷无尽的问题亟待处理，但塞尔温突然给他发私信，说还有点别的事情想要请教。
他：？有话快说。
塞尔温却显得犹豫了起来。他摘下耳麦，开始在键盘上敲字：“如果说，我有一个朋友……”
埃尔梅罗二世：你确定要用这种形式开头？你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塞尔温：真的是一个朋友。
他说，如果你发现自己的一个朋友打算在酒吧里给别人下药，因为某种目的试图实现对别人的精神控制，而那些精神类药物（他描述了一下爱之灵药的主要材料和性能）正好被自己抓了个现行，应该怎么办？
埃尔梅罗二世：？他大为震撼，并且一个后仰靠在了自己的靠背椅上。
“那还能怎么办。”
他回答：“当然是报警啊。”
塞尔温：“…………”
最近的冲击太多，他都快忘了自己生活在一个法制社会里了。
报警是不可能报警的，首先他没有证据，其次，地球法律目前也管不到阿斯加德人。
更何况，大多数人眼里，反派酒吧当中的大奸大恶之辈每一个人都应该在监狱里关个几百年，反派内斗之类的行为本身不应该用常理角度来判断。
听了更详细版本的描述之后，埃尔梅罗二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遍历塞尔温的社交圈子，那个“朋友”究竟是谁，已经有了很清晰的画像。
他很想说，诡计之神的事情应该少管，这完全不是他这种普通人类魔术师兼讲师该操心的问题。
但对方还像是个青春期的学生一样喋喋不休，埃尔梅罗二世觉得，上次他听到类似的话题是斯芬·古拉雪特被人误解对格蕾有意见，百般证明自己未果最后又弄巧成拙——总之都是些他这个年龄听了就烦的事。
“反正都是外星人，更何况还是其他宇宙的外星人。”
他决定迅速解决问题，法政科的来信还在桌上放着，堆了厚厚一叠：“他爱怎么下都行。”
“但那毕竟是……”
爱情本质上也是一种电化学反应，就跟龙不讲道理的生物本能差不多。虽然塞尔温这么多年都跟这个话题不搭边，但他还是难得磕绊了起来：“——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会用药物让某个陌生人爱上自己……”
“那是诡计之神，作弄人心属于他神格里很正常的一部分，就像是龙喜欢收集宝石，妖精喜欢追逐快乐一样，都是很正常的生物特性——况且他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没必大惊小怪。”
和妖精随手恶作剧就能弄出交换儿事件改变别人的一生相比，一场突如其来药物作用的爱情反而温和多了，埃尔梅罗二世当机立断，一推键盘选择下线：“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方的游戏形象在一阵逸散的星光当中消失了。
塞尔温也只能心事重重地选择下线。
神的本性——他很少去思考这种东西，毕竟地球人对神有着各种各样的刻板印象，埃尔梅罗二世作为君主堪称博学，对妖精的态度也只谨慎地保持在“离它们远点”和“少管闲事”。
至于龙，还有那些居住在花瓣里，每天追逐快乐的精灵们，塞尔温很长一段时间和它们共处，自然很清楚它们率直又真诚的部分，但同时，对于那些和人类截然不同的习性也了解得十分深刻。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决心收敛本性当中不那么“人类”的一部分，并且已经接近成功，塞尔温不打算让多年来的成果因为一些不可避免的龙化而变得岌岌可危。
曾经有位路过的梦魔说，“你像是停在原地的半截故事。”
塞尔温很能理解这种描述，不向好的方向发展，自然就也不会向坏的方向发展，时间汩汩流淌，世界如同贪吃蛇一般蜿蜒向前，而他的故事停留在沃克麦尔的边境线上，稳当得像是游戏里的那种NPC。
然后有一天，浑身伤痕的神从天而降。
塞尔温决定在游戏里好好冷静几天，找回一下自己原本平稳的生活节奏。
但洛基显然不打算放任对方继续消失。
神盾局本月送来的物资车里，科威斯探员在宇航员面具当中龇牙咧嘴一脸折磨，拉开货箱之后，塞尔温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只摆了一张椅子，而椅子上坐着很熟悉的人——或者神。
洛基冲他抬了抬眉毛：“空间口袋，比一件一件装卸要方便多了，你们米德加德就是不爱用更省事的方法。”
“……你明知道大部分的地球人都无从施法。”
塞尔温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非要在这种时候增加别人的工作量。”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躲回了自己的老鼠洞里，洛基在心里想。
但他明面上是万万不可能这么说的，洛基脚步轻巧地走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人好像从来不知道人与人的社交距离一般，走得和他很近。
……未免也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