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百合耽美 > 长公主的旧情郎 > 9、暴露
    突来撒娇般一声“知余哥哥”叫人寒毛直竖。


    贺知余不动声色去看李妩。


    然隔着帷帽的轻纱,辨不清她此刻表情。


    视线下移,又望见她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一副亲昵依偎在他身侧的姿态。


    贺知余抓着李妩塞过来的那一大把糖葫芦的手指收紧。


    藏在帷帽之下的李妩在看吕雪莹。


    鞑靼和亲一事来得蹊跷莫名,是否与吕相以及吕家有关尚无法定论。


    但她与吕家的人,确实是有一些积怨在。


    李妩将吕雪莹此刻面上细微表情与眼神变化看在眼中。


    她笑意不减,对于吕雪莹出现在她和贺知余面前的原因有了明晰的答案。


    而吕雪莹在李妩开口以后更确信自己的判断。


    眼前这个一袭红衣同贺知余共乘一骑招摇过市的小娘子,正是李妩。


    帷帽遮面又如何?


    掐着嗓子,故意隐藏本真的声音又如何?


    行事如此大胆、肆意任性的女子,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人。


    即便藏得起那张芙蓉面,却藏不了别的。


    吕雪莹垂眼,目光划过李妩风姿绰约、曼妙婀娜的身段,几不可见扯了下嘴角,她藏在袖中的手,慢慢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之后她不再看李妩,只看一看贺知余道:“既贺大人有事,便不叨扰了。”随即一福身,告辞而去。


    似要回茶楼的吕雪莹在转过身后,眉目间的温润顷刻化为乌有。


    她想着李妩与贺知余是怎么回事。


    贺知余一心想要送李妩去和亲,似恨似憎,为何又同李妩这般举止亲昵?


    难道他……这么快便已经向李妩倒戈了?


    吕雪莹皱眉又觉不对。


    李妩以帷帽遮面,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只怕贺知余未必心甘情愿同李妩这般,毕竟李妩一向狡诈,诡计多端,总有许多的法子折腾人。


    回到茶楼,吕雪莹紧皱的眉忽而又变得舒展。


    李妩掩藏身份与贺知余走在一处,旁人自不知与贺知余走在一起的乃平阳长公主,她也一样可以当自己不知。


    外人眼中这位小娘子身份不明,唯似与贺知余关系不寻常。京城而今倾慕贺知余的小娘子不知凡几,同贺知余同乘一骑、举止过分亲密的小娘子不知招了谁的嫉妒、惹祸上身,能怪得了谁呢?


    往前李妩让她吃过那么多苦头,丢过那么多的脸,她一件也没有忘。


    如今,李妩的报应,终于还是来了。


    思及此,吕雪莹嘴角扬起。


    她心情刹那好转,入得茶楼立刻招来随从,低声细细吩咐起来。


    ……


    直到吕雪莹回去茶楼,李妩挽住贺知余胳膊的双手才不疾不徐松开。


    她偏过头,隔着轻纱望向贺知余。


    “贺大人。”


    李妩从贺知余手中取回她的糖葫芦,眸光流转,兴味十足笑一声,“我们好像暴露了呢。”


    贺知余略作思索便反应过来李妩指的是吕雪莹认出她。


    然而当他明白这一点,李妩已兀自翻身上马,她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姿态,微微低头,似在看着他。


    “知余哥哥,荷花酥下次再吃。”


    “我也告辞了。”


    戏谑之言话音才落,趁着长街行人少了些,李妩策马而去。


    留下贺知余一个人在原地。


    马蹄声渐行渐远。


    马背上衣袂飘飘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贺知余面沉如水,一双眸子久久盯着李妩离开的方向,因被她牵着从贺显书房出来而稍缓的心情变得比那时更加苦闷。苦闷之外,又泛起厌与恨。厌轻易着她的道,恨明知她心肠冷硬仍信她一句“去骑马”,随她离开宣平侯府。


    一刻之间,判若两人。


    既能随性为他出头、偏袒于他,也能随意将他扔在大街上。


    不愧是李妩,果然是李妩。


    甚至花他的银子买下十串糖葫芦,却一串也不留给他。


    贺知余轻扯了下嘴角。


    不期然,他的衣袖也被扯了下,垂眸望去,见梳着丱发的小娘子仰起小脑袋,纯稚双眸看着他。


    “给你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伴着软软的声音递过来。


    贺知余视线又落在递到眼前那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上。


    他没伸手去接,抬眸看卖糖葫芦的娘子。


    娘子主动解释:“是方才那位小娘子挑的,说这一串不用包。”


    贺知余眸光凝滞一瞬,终于把糖葫芦接过来。


    他又朝李妩离开的方向望过去一眼。


    行人匆匆,来来去去,而熟悉的那道身影却早已不见。


    贺知余将糖葫芦递到嘴边。


    裹着一层糖的山楂入口,甜与酸的滋味很快便在舌尖蔓延开来。


    贺知余紧抿着唇,抬脚往回走。


    回到侯府,脑海浮现李妩在侯府门口帮他戴帷帽的样子,继而浮现李妩在长街的一言一行。


    也想起李妩那一句他们好像暴露了的话。


    贺知余恍惚意识到什么,不觉一怔,几息时间,他猛然回过身。


    然他已站在宣平侯府门口。


    贺知余脸色遽然变了几变,又压着怒,沉声让人备马。


    ……


    李妩骑马出了城。


    她一路策马至城郊种着许多木槿的树林。


    或白或粉的木槿花缀在繁茂枝叶间,有如云霞,远远望去便觉心旷神怡。


    在这片树林附近有处凉亭。


    李妩驱马上前,靠近凉亭后勒停身下马匹,而后从马背上下来。


    入得凉亭,在石桌旁坐下之后,她摘下那一顶帷帽放在一旁,复不紧不慢打开油纸包。用油纸包着的糖葫芦有一些融化的迹象,她便又摸出一方丝帕,借着丝帕挑了串品相尚佳的糖葫芦来吃。


    山楂红馥馥,塞得李妩雪腮微鼓。


    味道仍是极好的,她吃得高兴,当下欢喜得弯起眼睛。


    凉亭内凉风习习。


    李妩抬手,将颊边碎发别至耳后,余光注意到有一群人靠近凉亭,仍慢条斯理吃着糖葫芦。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轻浮之言响在凉亭里,李妩没有理会,慢吞吞咬一口手里的糖葫芦。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再靠近几步。


    看清楚李妩容貌,他眼前一亮,目光不觉又落在李妩的唇。


    嫣红柔软的唇,嘴角微翘,勾勒充满难言诱惑的弧度。


    为首那人忽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一咽口水。


    李妩唇边笑意深了些,不紧不慢将手中那串糖葫芦最后那一颗山楂吃完。


    剩下五串糖葫芦也重新用油纸包好。


    她手指仍搭在那条丝帕上。


    偏头望向那个因看她而看呆了的猥琐男人,李妩弯唇,笑问:“要玩点儿刺激的吗?”


    为首的男人被李妩的笑容勾得兽血沸腾。


    他双眼发亮,又上前一步,搓着手问:“小娘子想要同我玩什么?”


    李妩笑。


    随即有惨叫声响彻凉亭,而后一声接着一声,声声不休……


    ……


    贺知余找到李妩时,她正双手托腮坐在凉亭前的石阶上,在她的身边有一个油纸包,还有一把粉白的木槿花。飞快打量几眼,确认过她没有大碍,贺知余从马背上下来,冷着脸走上前去。


    靠近些便发现凉亭里躺着一地的人。


    贺知余眉眼浮现森然的寒意,眸光微闪,藏不住眼底一片阴翳之色。


    “明知有危险,为什么不说?”


    在李妩面前一步远处站定,贺知余低下头看她,冷声质问。


    坐在石阶上的人眼也不抬。


    贺知余咬咬牙,将那一步的距离缩短,他半是单膝跪在李妩面前,手指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


    “你是故意的。”


    简单几个字叫贺知余说得咬牙切齿。


    李妩一双妩丽的眸子无辜看他,似笑非笑:“听不懂贺大人在说什么。”


    她拂开贺知余的手,手背蹭一蹭自己的下巴。


    贺知余气极,嘴唇颤了颤,愤恨起身,几欲拂袖而去。


    但最终也只是背过身,不看她。


    李妩确实在等人。


    不过她等的那个人不是贺知余,她也没有料想贺知余会找过来。


    本以为,贺知余要等明日才会知道这些事情。


    李妩暗忖间抬眸去看正背对她的人。


    贺知余的几句话足以说明他是觉察到不对,因而来追她的,不知她去往何处,想是费了些功夫。


    他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来得比凉亭里那些人更迟,大约不是偶然发现这些人要害她,那可能性便剩下她与吕雪莹。


    吕雪莹彼时在他们面前并没有说过什么。


    所以,是她。


    在他们分开之后、在她把他扔在大街上之后,他依旧在想她说过的话么?


    所以觉察到蹊跷之处?


    李妩眼睫轻眨一眨,唇角勾起。


    “贺知余,你不是要送我去鞑靼和亲吗?我有没有危险与你何干?”


    “殿下倘若有事,微臣难辞其咎。”


    因李妩的话沉默过半晌,背对她的贺知余闭一闭眼,出声回答。


    “难辞其咎?”李妩呵笑一声,面上笑眯眯的,却故意用不屑的语气道,“难道贺大人要说,想送我嫁去鞑靼是真心认为我会从此一生平安喜乐、夫贤子孝?”


    贺知余无言,唯有以静默相对。


    李妩撇下他独自离开时,他不知她是洞察危险,有意为之。


    他应该早一点发觉的。


    在李妩说吕雪莹认出来她的时候,他便应该想到吕雪莹堪破却未点破李妩身份的原因。


    “抱歉……”


    贺知余开口,不远处响起的一阵马蹄声却将他的低语掩盖过去。


    他抬眼,余光又注意到李妩站起身。


    李妩越过他往前走得几步,面上有明晃晃的笑,贺知余看一看她背影,又定睛去看马背上的人。


    是奚明仲。


    眼见李妩含笑走向他,贺知余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一颗心沉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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