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礼物
前段时间一直在一家门店兼职了小半个月, 今天终于到了结款的日子。段月满高兴地昨晚都没怎么睡着,今早一吃完早餐,便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这一个月来,段月满和蔡今妍都没好好逛过一次街, 想着趁今天发工资的日子, 两人决定好好逛逛, 犒劳犒劳幸苦了一个月的自己。所以两人的见面地点, 直接约在了新开的一家甜品店, 据说那的蛋糕很好吃,但就是不便宜。两人昨晚在微信上纠结了一晚, 还是咬牙决定前去尝尝。
那间店距离蔡今妍的位置比较近, 所以段月满还在赶往的路上, 她便已经到了。正在地铁上抬头查看还有几个站才到的段月满, 手机上却突然收到了蔡今妍发来的微信。一张图片, 附带着一句话:【咱还吃吗?】
段月满不解地看着那句话随即点开了图片, 那是一张菜单。她简单扫视了一眼, 看见上面的价格表时,她很快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杯柠檬水第38章?一块草莓蛋糕切件第88章?
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段月满甚至没有考虑几秒,便立即敲下道:【换地方。】
开玩笑,巴掌大的蛋糕卖第88章?她俩拿着这钱都能去吃一顿烤肉了。段月满是这么想的,脑袋灵光一闪,还真干脆把地点定在了烤肉店, 不过两人也才刚吃过早餐,索性决定先到商场逛逛。
地铁停在了络城最大的一处购物中心, 段月满下地铁不久,蔡今妍便也到了。她刚一出地铁口, 就小跑着朝段月满跑来,一把挽上段月满的胳膊,便开始吐槽道:“我跟你说,我到店门口的时候那已经排了很长的一条队,我放眼估计都得有二十多个人。我隔着玻璃朝里看了看,那家店的装修确实不错,大部分人去到那也都是拍照的。然后我就想着先扫码看看菜单吧,好家伙,就一块手掌大小的叫什么蓝莓酥酥塔,九十八元!一杯栀子茉香咖啡四十八元!络城人民赚的都是同一种货币吗!”
两人都是出身在非常普通的家庭,这虽也算不上什么昂贵的价格,但对于他们而言,属实算是高消费了。以前还在学校那会,每逢周末或放假的时候,兜里揣上十块钱买杯奶茶就能闲逛上一天。遇到电影院搞特惠的时候,九块九就能看上一场电影。段月满很记得那一天,当时她俩看到价格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去查看那电影的简介,蔡今妍偷偷将她妈妈的电动车骑了出来,就带着她去到了电影院。那是一场很悲凉的爱情电影,两个还没谈过恋爱的小女孩就在电影院里为着主人公们的爱情故事狠狠哭了一场。导致她眼睛红肿着回家,妈妈还因此盘问了她好一番,以为她被人欺负了,害得她解释了大半天。
那会,妈妈还在。
段月满听着蔡今妍唧唧喳喳的抱怨,她也是微微一笑,赞同地点了点头:“花这大几十块钱买一块小蛋糕,我还真不舍得。况且我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原来赚钱真的很难。”
不过还好,这也让段月满更加坚信自己帮助蔡今妍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在如今这个社会,虽然说学历不能代表一切,但是学历的高低往往能决定你赚钱这条路的艰辛程度。
蔡今妍牵着段月满的手,她忽然停止了那吱吱喳喳的吐槽。她停下脚步,眼神认真地看着段月满,再次一字一句地诚恳地对她说道:“谢谢你小满,如果不是你帮我,我根本不会那么快凑得齐学费。如果不是我,你这个暑假会过得很轻松快乐的,可你为了帮我,还那么辛苦地和我一起打工。唉,我真的觉得很对”
“欸欸欸,又来啦!”段月满及时开口打断了蔡今妍的煽情,“妍妍,只要我能帮到你,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而且我们说好了的,要一起上大学。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需要说这些。”
阳光撒在眼眶里泛着晶莹,蔡今妍咧着嘴笑着,笑得灿烂。她深吸一口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脑袋,对段月满说道:“嗯!我们要一起上大学!”
段月满笑着用手肘推搡了一下她的胳膊,故作逗趣道:“这样吧,你请我喝杯奶茶犒劳犒劳我。”
“一杯奶茶怎么够啊,起码得两杯吧,还得是全糖的那种。”蔡今妍也浅笑着挽上段月满的胳膊,边往里走边说道。
“全糖就算了吧,我觉得我最近吃太多甜食了,腻得慌。”
蔡今妍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转头跟段月满八卦道:“欸对了,你听小敏说没,上次我们去晚宴兼职那遇到的章总,他好像因为晚宴举办得很好,因此升职啦。不过就是这升的职位吧,我觉得有些怪怪的。”
“噢?升了什么职位?”
“说是安排到了非洲当啤酒鉴赏总监来着,并且签订了个十年合同,就是这办公地点据说是在地窖里。也是因为这个,那个章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是肯定搞错了,死活不肯服从调令。但后来又不知道怎的,章总被叫去约谈后出来,就把字给签了。听小敏说,那章总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还是靠着同事搀扶出来的。”
因为上次那事,段月满对这章总并没有好感,但对于这样的调令,她也不禁感到奇怪。可还没来得及细问,眼神就不自觉地便被旁边的一家门店所吸引。那是一家内衣店,里边的款式简约又可爱,十分好看。段月满停下脚步,扯了扯蔡今妍的袖子道:“妍妍,我们去那家店看看吧,我正好想买套新内衣。”
蔡今妍顺着视线望去,点了点头:“好啊,我们进去看看。”
店里大多是女生,也有小情侣结伴进来逛的。段月满拉着蔡今妍直奔左侧,伸手拿下一套纯白带着浅蓝色蝴蝶结的,低眸欣赏时问道:“你觉得这套好看吗,妍妍?”
静等几秒,无人回答。等段月满抬头张望之际,才发现蔡今妍不知何时停在了她身后的地方在看着什么。两人眼神对视上,蔡今妍忽地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小满,过来。”
段月满不解地将手上那套放回,转身朝着蔡今妍的方向走去:“怎么啦?”
“你看。”蔡今妍伸手指向旁边的一个假人模特,“这套泳衣好不好看?我们不是说好了趁着放假去海边玩一趟嘛,要不正好买套泳衣?”
那是一套有着些许法式风情的黑色泳衣,细绳交叉挂在脖子,中间镶嵌着一个蝴蝶形状的扣子,可以完美地修饰胸型。后背完全袒露,就连内裤两侧也做了细边镂空设计。布料摸起来很柔软也很舒服,可就是
段月满耳垂泛起了红,有些含羞低声道:“这套也太性感了,不适合我。”
“这有什么的,况且我们都已经成年了,总穿那些短袖短裤的也没意思,偶尔换换风格也不错啊。更何况泳衣是穿给自己看的,我们自己喜欢就行。”说完,蔡今妍还神秘兮兮地凑近段月满的耳边压低声音道,“而且你身材好,穿起来一定好看。”
这些性感的泳衣,段月满只在看电影或看电视剧时见过,确实很好看,也难免让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有些心动。下意识让循规蹈矩惯了的段月满觉得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偶尔尝试一下别的风格也不错,反正穿什么泳衣也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于是她害羞地点了点头,细声应道:“那我就试试看吧。”
加上刚刚看上的那套内衣,段月满一共买了两套,放进了店员给的小袋子里。
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门,蔡今妍在手机上查着攻略,随即点开软件上的一家烤肉店,递到段月满的眼前,道:“我看这家烤肉店评分还不错,我们要不去吃这家吧。”
“可以呀。”段月满点点头,但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妍妍,我还想去一家店看看。”
“那家店呀?”
“那家。”
段月满伸手指了指,蔡今妍顺着望去,随即在看到店面时眼神有些变化。转回头看着段月满的时候,一侧嘴角扬起,随即坏笑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啦?”
段月满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这个年纪对于“喜欢”这个词本就敏感,一副被戳中了心事的模样,脸颊瞬间变红,提高声音赶紧解释道:“才不是!我只是想着说这段时间我在小叔叔家打扰了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想要买个礼物送给小叔叔表示感谢而已。”
蔡今妍双眸微眯,浅笑着眼神在段月满身上上下打量,一副不相信的口吻:“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段月满重重地点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蔡今妍,以此来展示自己的诚恳。
“好啦好啦,信你。”蔡今妍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走吧,去给你小叔叔挑礼物去。”
那是一家卖男士服装和搭配用品的店,店面的风格很有古典韵味,搭配着轻缓的钢琴曲,显得很有格调。一位店员小姐姐微笑着从里走来,看向两人,礼貌地询问:“请问二位想买点什么?是要给男朋友挑选礼物吗?”
段月满害羞地摇摇头,赶紧道:“不是的,我是想给家里的长辈买个礼物。”
“长辈呀,请问多大年纪啦?”
“应该二十多不到三十吧。”段月满不太确定,但看着小叔叔的模样,她猜测顶多也就二十多。
“哎呀,那是一位很年轻的长辈啦。”店员小姐姐微笑着将两人带到一边,“那可以看看这边的一些配饰,都是比较符合现在年轻男性的选择。冒昧问一下,你的长辈平常会出席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吗?”
想起那次在晚宴上看到小叔叔,于是她点了点头:“会的。”
“那你可以看看这边的一些领带,平时要出席正式场合的话,领带作为礼物也是很合适的。”
整齐叠放着的领带在展柜前排开,看着面前颜色图案各异的选择,段月满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条松绿色的领带上。
不是那种亮眼夺目的绿,是深沉却不失烂漫格调的绿,一些细微的线条底纹增加了其层次,细看之下,还有一个花朵形状的图案沿着末端在蜿蜒生长。
手指轻触过花瓣的图案,针织的纹路摩擦过指腹的肌肤,段月满认得,这是谷鸢尾,爸爸也曾送过给妈妈。
她将领带拿起,握在手中,抬眸对店员小姐姐道:“我就要这条吧。”
店员小姐姐双手接过后道:“领带的话,我们还可以提供刺绣服务,你可以将你想要的字母或文字告诉我,我给你绣上去。”
段月满思忖了片刻,随即缓缓开口:“那就刺个大写的D吧。”
“好的,请到旁边的座椅上稍等片刻。”
大约是等了半小时,领带被装进了一个很精美的盒子里,随即又被放进了袋子。段月满伸手接过之时,手上拎着的装着泳衣的袋子却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绳子断了,泳衣也从袋子里掉在了地面。
段月满感到无比尴尬,赶忙弯腰伸手捡起,想要将其塞回袋子里的时候,店员小姐姐却从柜子侧重新拿了一个袋子递到了段月满的手中,体贴道:“用这个袋子装吧,那袋子的绳子断了,你拿着也不方便。”
段月满不好意思地接过,道谢道:“谢谢你。”
“不客气,希望你的长辈会喜欢这个礼物。”
段月满垂眸看着袋子里隐约露出的盒子一角,她浅浅一笑,眉眼弯弯地再次道:“谢谢你。”
两人买完东西后便直奔烤肉店,在吃完烤肉后本还想着再四处逛一会,可蔡今妍却突然接到了她妈妈打来的电话,要她去接她弟弟下书法课。没有办法,两人的出行计划只好中断,段月满也索性拎着东西回了家。
正值酷热的下午,刚一踏进院子,耳边就吹响了龟背竹叶子被风摩梭而过的响声。空气中沁着细细淡淡的植物气息,愈是到了夏天,愈能体会到这所房子的独特的韵味。
房子里空无一人,仅有段月满一人在家。既然家里没人,她也不想窝在房间里闷的慌,想着干脆在客厅里吹吹空调看看电视也是好的。恰好茶几上摆着她最爱吃的黄桃,她拿上一个,手掌险些握不住,黄澄澄的,还带着细密的小绒毛。
段月满最喜欢这种桃子,她也不爱削皮,去到厨房那撒上一些盐巴将绒毛搓洗干净,放到水流下冲洗一番,举至太阳光下,表皮上沾着细密晶莹的水珠。鼻尖轻触碰到桃子,嗅了嗅,是很浓郁的桃子香气。张开嘴巴大大咬上一口,香甜的桃汁轻溅到手背,好吃到让段月满不禁眯眯眼。
心满意足地揣着桃子盘腿坐在了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温度正正好好的冷风吹到身上,凉爽却又不觉得冷。阳光透过铁艺花窗洋洋洒洒照射进来,打在面前的茶几上,是绝美的光影。
每逢这种时刻,段月满总能再一次爱上夏天。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剧了,至少高三这年她一集都没看过。回想起今天刚好和蔡今妍讨论起最近热播的一部高甜韩剧,据说很好看,但是不记得名字了,只记得蔡今妍好像说叫什么情人来着。她凭借着依稀的记忆打开搜索栏里找了一番,果然在高分剧的首位看到了这部剧的名字。
“《遗忘的情人》嘶,这名字听起来好像不怎么甜啊?”段月满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但想到今天蔡今妍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纯甜无虐的模样,她还是决定相信一下好友的强烈推荐。
声音放得很大,继而盖过了外边院子的熄火声,刚从公司回来的段爻一只脚刚踩进院子,就听到了屋子里边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吵闹声。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他喜静,所以家里鲜少会有这么大的声音,而且听着这情绪起起伏伏的话语,一听就知道是电视剧所发出来的。他本以为是秀洋姨忘记了他的习惯,结果身体刚进入到屋子里,就看到了段月满将自己缩成一团,抱着双腿正坐在沙发上。
眉毛轻挑,倒有些意外。段爻缓步靠近,大片阴影笼罩在段月满的头上,隐约察觉到了一道闯入的气息,她抬眸的一瞬间看见段爻突然出现在旁侧,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小叔叔,你吓死我了。”
段月满带着哭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带着膝盖上的裤子都被泪水晕湿了一大片。一双大眼睛哭得通红,水汪汪地盯望着他。
段爻的脸色有些复杂,目光缓缓落在她手上拿着的那个被啃掉大半的桃子,有些迟疑道:“这桃子有这么难吃吗?”
抽取几张纸巾擤了下鼻涕,段月满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是因为桃子,我是在看一部韩剧,实在是太虐心了,不知不觉就看哭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段爻顿感无言。他讪笑一声也坐在了沙发上,侧眸看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那人,不免轻嘲道:“段月满,你看电视剧也能把自己看哭啊?不大点的人,眼泪倒挺多。”
听到小叔叔的吐槽,她不满地撅了撅嘴巴,小声反驳道:“是真的很虐嘛,你陪我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看,我最讨厌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了,扭捏虚假得不行。”段爻大手一跨,自然地扶在了段月满身后沙发的位置。一脸不耐地看着眼前的电视机,余光又不经意间瞥到了她手上拿着的那颗大桃子,下令道,“小侄女,也给我洗一个。”
“桃子?”
“嗯。”
“要削皮吗?”
“随便。”
“我的没削皮。”
“嗯,那我的也不削。”
得到准确要求后,段月满才拿着桃子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厨房,同样的操作,又给段爻洗了一个。
“给。”黄澄澄的桃子递到了段爻的手上。
段爻拿过桃子,左右对比了一眼,略抬了抬眸,挑刺道:“这桃子怎么看起来怎么没你的甜?”
段月满不信,另一只手握住了段爻的手腕,将他手上的桃子与自己的桃子紧靠在一起细细比对了一番,随后道:“怎么会,我给你挑的是最大的。”
见状,段爻也低了低头,两人的脑袋几乎要碰撞到一块,女孩的呼吸声轻抚过他的耳垂。他扫视了一眼,淡淡道:“嗯,我的是比较大。”
随即满意地在手心上掂了两下,长嘴咬下一口,嗯,是挺甜的。
段爻自记事起,就没像现在这般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啃着水果看过一回电视,那些个演员念着肉麻的对白和夸张的演绎,他也觉得没劲儿。反而是余光看向小孩时,那脸上一会哭一会笑的表情要有趣的多。
“今天去哪玩了?”
段爻的问话打断了台词,不过也正好拉回了段月满的思绪。被电视剧带动了感伤的情绪,差点把要送给小叔叔的礼物都给忘记了。
她回来时将两个袋子都放在了地上,她拿起一个递到了小叔叔的腿边。第一次送一个异性礼物,段月满不禁感到十分羞怯,甚至眼神不敢直视段爻,只是小声地开口道:“小叔叔,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不确信的语气才缓缓发出:“送我的?”
垂眸看着袋子,只是看不清里边的东西。心情莫名地有些好,一侧嘴角随之微微扬起,眸光似乎亮了亮:“是什么?”
段月满害羞地摇摇头,当众拆自己送的礼物这事,她觉得十分尴尬且不好意思。也担心段爻会不喜欢,于是补充道:“只是一件小礼物,也不值什么钱,小叔叔如果看过后觉得不喜欢,也不用勉强戴上,就、就放着就行。”
他还没拆礼物呢,就被小孩叭叭地铺垫了一通,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鲜少的温柔:“小侄女送的,我肯定喜欢。”
脸上的羞红更甚,心跳也随之跳跃得厉害。她轻咬了咬下唇,蓦地起身,拿起地上的另一个袋子,语调飞快地说道:“小叔叔喜欢就好,那、那我先上去了。”
小孩脸皮薄,害羞地跑上楼,徒留下了段爻那双几乎要溢出笑意的眼睛。
哒哒哒地跑进了房间,随即一把关上门背靠在了门背上,刚刚那几乎跃出来的心跳声放手在胸膛时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她背靠在门上,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下了紧张又期盼的复杂情绪。低眸看着落在脚边的袋子,她弯腰将其捡起,却不小心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一个黑色看着坚硬的直角边。
她眨了眨眼睛,愣了几秒,她的身体机能似乎宕机了一般,一股强烈的恐慌感从小腿肚直窜上脑门。
第22章系领带
斑驳的树影从窗台投射进屋内, 映衬在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段月满身上。光与暗的交织重叠,紧皱的眉头和焦急的步伐,她紧咬着下唇,烦躁地胡乱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段月满此刻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为什么送错礼物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想到小叔叔拆出礼物后看到是一套内衣和一套泳衣时的场景, 段月满就觉得羞耻到要哭出来。
等等, 小叔叔该不会误以为这个礼物是在暗示什么吧!
脑子里的弦砰的一下断了, 她彻底在这个房间里待不下去了, 一把打开了卧室的门,心里默默做着最后的祈祷。希望小叔叔还没拆开礼物, 否则她在这个家里真的是要羞臊地活不下去了。
脚步声极轻极缓, 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二楼与一楼的一半, 双手趴在扶手上, 探着脑袋, 努力往客厅的角度望去。
电视机的声音尚且还在, 断断续续地念着悲情的台词。可段爻却没有坐在沙发上, 扫视客厅一圈,都不见踪影。
小叔叔去哪啦?
想到这,段月满下意识又抬头看向二楼。她轻手轻脚地重新走回到楼上,发现段爻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她悄悄走进,透过门的缝隙朝里看了看,人并不在房内。
她正疑惑着想要到别处去寻找, 目光收回之际,却无意发现了那个袋子就放置在了床头的柜子上。她的心脏猛然跳动得很快, 她不确定小叔叔是否已经看到了,但她现在一心只想着把这个礼物给换回来。
确定房内无人, 段月满踮着脚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到段爻的房间,内心不禁涌现出一股难言的紧张。他的房间装修风格与段月满的无异,只是这里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外,连一件小巧无用的摆件都没有,干净整洁到好似会随时离开一般。
她没空细细观赏,赶紧走到床边将那袋子拿在手上,低头翻找着里边的东西想试图分析出有没有被拿出来看过的痕迹。
蓦地下一秒,身后却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
“小侄女,在找什么?”
段月满身体一僵,迅速又将东西塞回到了袋子里,紧张到头皮有些发麻。转身看到段爻正倚在门边,幽暗的眼神正紧紧盯望着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我、我是,我是来”段月满慌张到脑子一片空白,努力组织着语言却怎样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段爻抬脚缓缓朝她靠近,左手微微一带,房门便受力“啪嗒”一下关上。不安、拘谨的氛围瞬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将她完全笼罩,她颤着睫羽往后退了半步,腰间撞到柜子的边角,彻底没了退路。
“小侄女,你的爸爸没告诉你不要随便进陌生男人的房间吗?”
他的声音低沉,缓缓靠近,一个手掌忽地撑在她身后的柜子上,微微倾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掌心不安地紧攥着柜子的边缘,手指间的距离仅隔半寸。她佯装镇定,对视上段爻的眼睛,咽下一口唾沫,颤颤道:“小叔叔你又不算陌生男人。”
他闻言短促地笑了几声,嘴角微扬,笑起来格外好看。眼睛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段月满脸上的表情,随即幽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小叔叔的房间可以随便进?”
距离靠得太紧,耳根已经染上红晕,她将脑袋别转到一边,不敢再与之对视,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股极具压迫且带着上位者的侵略性的气息倏地移开,段爻懒得再逗她,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床上,慵懒地单手撑在身后,抬眸看着她:“那你说说,进我的房间想要做什么?”
段月满咬了咬牙,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小叔叔,袋子里的东西,你看了吗?”
一双大眼睛里藏着不安和窘迫,情绪全然写在脸上,段爻却也没急着回答,只是挑眉反问:“怎么?送出去的礼物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不是不是,其实是我今天也买了点东西,然后不小心把两个袋子给弄混了。给您的礼物还在房间里,这个袋子里边的东西是我的。”段月满说完这话的时候,小脸已经羞红了一片,“所以,小叔叔,你看袋子里的东西了吗?”
时间好像被静止了,段爻脸上神色自若,从他的表情里读不出任何答案。就当段月满以为悬着的心终于要死了的时候,段爻却又缓缓开口,吐出了一个字:“没。”
“真的?”段月满的表情瞬间变得鲜活,眸光熠熠地看着他。
段爻的头微歪了歪,看着她,浅浅一笑:“嗯。”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松懈,段月满长呼了一口气,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那小叔叔你等一下,我去把你的礼物拿过来!”
没等段爻做出回答,段月满便一把拎起袋子,快速地打开门跑了出去,没隔上几秒,又拎着一个袋子跑了回来。
短短几步路,段月满已经是微喘着气,快步走到床边,双手将袋子递到段爻的跟前。段爻也不急着接过,略略垂眸看向袋子,轻笑一声开口:“这下确定没拿错了?”
“嗯!确定。”
段爻这才将手从身后收回,接过袋子,当着她的面将里边的礼物给拿了出来。
随着盒子的缓缓打开,里边的领带也暴露在了视野之下,不得不说小孩的眼光不错,段爻的视线从上到下缓缓掠过,指腹触及到领带末端,那微微的突起,是黑线缝制的“D”。
纤长的睫毛轻垂,指尖一顿,眸色深幽。再次抬头之时,双眸微微一沉,一双黑眸盯望着她。下颚轻抬,喉结上下滚动,嗓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响起:“给我戴上。”
段月满对视上他的眼睛,身体一怔,迟疑道:“可我不会系领带。”
“我教你。”
段爻的声音总是让人有一种无法拒绝的魄力,她点了点头,轻颤的手指强装镇定,拿起他放置在腿上的领带,环绕禁锢圈上了他的脖子。
段月满站在段爻的双/腿之间,一个仰着头,一个低着,鼻息间的气息忽重忽轻。垂眸看着她手上略显笨拙的动作,他心情很好地嘴角翘起了浅浅的弧度。
只是这动作实在紧张青涩,力度一个没留意,段爻轻哼一声,头向后仰了仰。眉头轻蹙,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段月满的手腕,猛地拉近,语调沉沉却又带着一丝笑意:“你要勒死我啊?”
耳垂唰地一下红得滴血,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几分慌乱,赶忙道歉道:“对不起小叔叔,我、我实在不会。”
“没事,我教你。”
段爻的手掌附上她的手背,掌心的炙热将她的手完全握住,鲜见地有这般耐心一点点地教着:“对,先将这边交叉过去反过来,绕到右边嗯,很棒。”
他的认同让段月满心安了不少,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变得没那么生硬,段爻开始放手,又撑在了床上两侧,抬着头一副任意摆布的模样。偶尔抬眸看着眼前那张一脸严肃的小脸,时不时因为打错了结而眉头紧皱,不免觉得这小孩实在是藏不住心事,但却又可爱得紧。
“段月满,明天跟我回一趟老宅。”
“什么?”
段爻的提议来得太过突然,段月满一个没收住劲儿,领带再一次勒上他的脖子:“嘶,轻一点。”
“抱歉抱歉。”段月满赶紧又把领带松了松,脑海盘旋着刚刚那句话,低了低眸,“小叔叔,我能不去吗?”
段爻反问:“为什么不想去?”
段月满唯一一次见到她这些亲戚,就是在爸爸的葬礼上,那些人对她刺耳嫌弃的话语,依旧历历在目。眸光晦暗,她摇了摇头,手指解开的动作顿了一下:“害怕。”
段爻看着她的眼睛,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字一句道:“他们姓段,你也姓段,有什么好怕的?”
段月满沉默半响,声音有些闷闷地从底下传来:“可我终究不是段家人。”
“但你是我的人。”
段月满一霎间错愕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我既收养了你,你喊我一句小叔叔,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人喘气的地方,就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脑子瞬间懵了一下,段月满怔怔地看着段爻的眼睛,身体里的血液在肆意翻滚,久久无法平息。
双手尚且还停留在段爻的脖子处,他看着怔愣在那没有反应的小孩,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傻掉了?”
耳边响起的清脆一声将段月满的思绪拉回,她浅笑着摇了摇头,最后一步终于将领带系好。这领结高高牵制禁锢着他,倒平白地增添了几分禁欲。
眉眼轻抬,低头看了眼胸前的领带,“好看吗?”
段月满连连点着头,发自内心称赞道:“好看。”
倒不是说这领带有多好看,而是但凡配上段爻这张出挑的脸,就很难不好看。
眼见段爻不再说话,段月满也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异性的房间里待得太久,拘谨地揪了揪手指,于是主动说道:“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小叔叔。”
段爻也没有挽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叔叔再见。”
段月满礼貌地告别后走出房间,还懂事地把门给顺带关上。
段爻抬眼看着那紧闭的门,眸色微微一凝,指腹轻轻摩擦过那刺绣突起的字母,目光随即缓缓落在了那朵谷鸢尾上。
第23章家宴
得知今天要回老宅, 段月满一整个人都是极其紧绷的状态,即便昨日已经答应了小叔叔,但她回到房里的时候还是犹豫纠结了一晚,导致第二天起来直接顶了两个黑眼圈。
段爻刚晨跑完回来, 一走进客厅, 就看见了小孩坐在餐桌前耷拉着脑袋, 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拨弄着面前碗里的粥, 却是怎样也不舀起一口放进嘴巴里。
听见声响, 段月满下意识抬头,拨弄勺子的动作一滞, 目光却撞上了伫立在自己对面的段爻。
宽肩窄腰, 结实的肌肉线条明显, 刚跑完步回来, 一些细密的汗珠仍分布在身体各处, 发梢也被汗水浸湿了些, 浑身透着野性的张力。
赤着的上半身, 看得段月满双颊一阵潮红,她慌乱地将眼神看向别处,耳朵却听见那脚步声缓缓朝着自己走进,随即坐到了跟前。
“不好吃?”
段月满摇摇头:“不是。”
“紧张?”
“有点。”
喉咙发出一声轻哼,似带着点隐隐的笑意:“紧张什么,去到那跟紧我就好。”
脑袋点了点,但内心还是有些不安:“人多吗?”
“不少。”
“要在那待上一整天吗?”
“应该。”
“小叔叔。”
“嗯?”
段爻倦懒地微抬眼皮看着她, “怎么了小话痨?”
一双大眼睛晃啊晃的,眼神里充斥着胆怯和忐忑, 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期待:“小叔叔,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眸光骤然顿了一下, 转瞬即逝,好看的唇角漾了漾,指尖在桌子轻敲了两下:“你乖点就会。”
说罢,段爻起身,又恢复成了那个严厉的长辈模样,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把粥喝完上去收拾东西,八点出发,别让我等你。”
八点?段月满按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赫然显示现在已经是七点三十五分了。她瞬间吸了口凉气,手上舀粥的动作也不由得快了些,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让小叔叔等自己。
其实家宴开始的时间是在晚上,他们之所以这么早去,是因为段爻要过去处理点事情。
八点刚到,段爻就已经准时出现在了院子外,身体慵懒地倚在车门边上,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牙齿轻咬,随着拇指按动,那一簇小火苗点燃了尾端。呵出一口白雾,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四周。
他的听觉向来敏锐,未见其人,就已经听出了她的脚步声。果不其然,没过上一会,一抹浅蓝如碧海般闯进了他的视野,白雾被风吹散,眸光微微一凝,如光闪耀进大海。
她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将将到膝盖往上一点的位置。她跑来时,恰好微风拂过,漾起了一点裙摆,配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迎风飞舞着,显得她整个人特别乖。
清冷的眸定定地望着她的方向,眼底的情绪被白雾遮住,只留下那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小叔叔。”段月满轻喘,停在了他的跟前,“抱歉,我迟了一点。”
“无妨。”烟还剩下大半,段爻也直接捻灭。
这时段月满才见到车里坐着的是季勤,她许久未见他了,不由得觉得有些惊喜,于是也弯腰歪了歪脑袋看向车里,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季哥,好久不见。”
季勤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每时每刻都处于严阵以待的模样,他朝着段月满微微颔首,声线也是那样冷冷的:“好久不见,月满小姐。”
段月满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模样,所以在得到回应后,她也是笑得灿烂。
忽然脑袋被人敲了一下,笑容瞬间敛起,吃痛回头望去。发现“罪魁祸首”却一脸淡定地站在一旁,嗤声问道:“段月满,还不上车,打算站在这傻笑到什么时候?”
揉了揉脑袋,敢怒不敢言地瞥了段爻一眼,低声应道:“现在就上车。”
这里到老宅有很长一段距离,车程将近两个小时。车里很安静,坐着的又都是不爱讲话的人,段月满脑袋靠在椅背,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季勤开车极稳,甚至感受不到一点颠簸,底下空调丝丝凉风袭来,吹得人直犯困。她昨夜又没睡好,还没驶上多远的距离,她便觉得眼皮打架,已经昏昏欲睡了。
段爻的视线从窗外收回,他本身便是个工作狂,原是想利用这个时间来处理一下工作,可余光偏偏又不受控制地看向了旁处,发现车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鸡在啄米。
段月满的脑袋在点啊点的,段爻侧眸看着觉得有些好笑。她的脑袋没有支撑点,睡得不太安稳,小脸看着不太高兴。
呵,还挺挑。
段爻不动声色地坐近了些,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实在不愿看着她颈椎受伤,单手托着她的脑袋,动作极缓的将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突然有了一个高度恰好又舒适的支撑点,段月满的脑袋满意地蹭了蹭,几根发丝不识趣地挠扰着段爻的脖颈,有些酥痒。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略略垂眸,那人纤长的睫毛紧掩着,像个乖巧睡着的小猫,呼吸间,甚至还能闻到她头发上一股淡淡的香气。
段爻犯懒,突然不想工作了,脖颈往后一靠,也学着段月满那般闭目养神。
段家的老宅坐落在半山腰上,这点两父子的喜好倒挺相似。从山脚下一直往上开,就已经有数名保镖层层防守检查,一个关卡接着一个关卡,比出入海关还要麻烦。
由于车子开开停停的,段月满也被晃悠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不知怎的靠在了小叔叔的肩上,她被吓了一激灵。起身时脑袋还不小心撞到了段爻的耳朵,她下意识伸出手掌抚盖上去,掌心的温热贴近耳朵,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发软,沾染着些许倦意的眼睛抬眸望着他,着急道:“抱歉小叔叔,疼吗?”
“疼。”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季勤还透过镜子往后看了一眼,那表情看起来似有些不可置信。
“抱歉小叔叔。”
段月满心里的愧疚又重了几分,指尖轻轻揉了揉段爻的耳朵,所动之处,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段爻后背一僵,她的手指很软,和她这个人一样,耳边还飘来她轻缓的气息,那种怪异的感觉瞬间贯穿了整个身体。
“够了。”拧着眉,段爻头往侧一撇,别开了她的手。
手僵在半空中,微微垂眸,看见段爻耳朵上泛了点红,段月满更是内疚到不行。
又是开了好一会,车子才终于停下到达了目的地。段月满从车上下来,发现道路两侧种满了高耸的柏树,一直延伸至近百米,柏树的后边是大片绿茵茵的草坪,种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阳光洒在那片人工湖泊上,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星点,闪耀着过往来人的眼睛。甚至还有几匹纯黑色的骏马,正悠哉悠哉地绕着散步,偶尔低头喝上两口湖泊里的水。
她伫立在原地顺着柏树的尽头抬眼望去,竟有一瞬间愣神。那奢华富丽的欧式建筑宛如一座城堡展示在眼前,四周被各色娇艳的玫瑰包围簇拥,玫瑰花藤攀岩生长在围墙之上,小径从花中劈开形成了一条道。古典的米白色雕塑喷泉坐落在正中央,池中上方飘着花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如此纷华靡丽一眼望不到头的建筑,段月满只在电影上见过。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诧异,僵着身子缓缓转过头去看着段爻,带着不敢相信地口吻问道:“小叔叔,这是你家?”
看着小孩惊住了的表情,段爻轻笑一声觉得有趣。伸手掐了把她的脸,低眸微笑着看着她:“这也是你家。”
一不留神,段爻就已经走在了前头,段月满生怕小叔叔将自己抛下扔在这,也赶紧小跑着上前跟在了屁股后边。也是在今天,她才知道段家的财力到底有多么雄厚,对于财权稳坐络城数一数二位置的段家有了清晰的认识。
她迟疑地抬眸看向段爻的背影,内心不由得泛起一阵绵长的失落和苦涩,地位的差距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这个点还早,家里的佣人厨师也都在有序地准备着今晚的家宴,估计要等到晚上才会见到其余的段家人。段爻要去处理别的事情,并不方便把她带在身边,想到这,他忽地停下,转身的一霎间差点让跟在身后的段月满没刹住步伐撞到他身上。
他看了段月满一眼,随即身体往前倾了倾,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缓缓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让季勤留下,陪你到处逛逛。第二,你去我房间待着,等到我回来为止。”
“我选第二个!”段月满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季勤也不爱说话,即便跟着也是无趣。
况且,能到小叔叔的房间里看看,好像也不错。
段爻听到这不假思索的回答,眼神幽幽地看着她,随即一声短促的轻笑,一只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让季勤先带你过去,时间还早,如果困了的话可以睡会。”
随即直了直腰,又似想到了,眼神倏地变了变,唇角扬起的那抹笑意更深,但语气中却带着丝丝警告的口吻道:“小侄女,别偷偷翻房里的东西,要是找到什么不该看的,可就不好了。”
小叔叔的笑容总是让段月满感到发怵,她连连点了点头,乖巧地保证道:“我绝对不会乱翻东西的小叔叔!”
表情透着满意,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夸赞道:“真乖。”
第24章流浪小狗
如果不是季勤亲自带路, 段月满觉得自己肯定会在这迷宫似的老宅乱了方向。季勤径直将她带到了段爻的房间,也没交代什么,随即便离开了。
段爻的房间很大,比在苍园那的房间还要大上许多, 可就是这房间实在空旷, 比在家里的东西还要少, 除了一些必要的床和柜子外, 便再无其他的了。如果不是床上还有张被子, 很难想象这房子里竟还住着人。
回想起刚刚段爻的警告,段月满也知道了小叔叔定又是在开玩笑, 毕竟在这样空旷的房间里, 即便让她翻找, 也找不出什么东西来。
独自待在这房间里也有些无聊, 段月满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外头的风徐徐吹进, 让她眯了眯眼。
既然小叔叔说可以睡, 那她睡会应该没事吧?
困意战胜了理智,段月满走到阳台处打算将那扇玻璃门关上,脚踩在阳台与房间的交界处,伸手正打算推动玻璃门之时,抬眼间却看见了有一男生站在楼下,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在好奇的心驱使下,段月满迈步走到了阳台。低头间与那男生对视了一瞬, 段月满便从那人的脸上看出了意外,两人互相呆愣住了几秒, 最终还是男生先开口道:“嗨你好,你可以帮我把树上的网球弄下来吗?”
顺着男生手指的方向, 果不其然在一棵距离阳台不远的树上发现了一颗白色的东西,细看之下还真是羽毛球。她朝着男生点了点头,回房环顾四周寻找着有没有什么能够得着的东西,幸得找了一圈后在柜子边上发现了一组高尔夫球杆。她随手挑了一根轻便的,重新走回阳台,踮着脚尖使劲往前够着树叶。她有些恐高,秉着呼吸甚至不敢低头往下看,那男生也仅是紧张地盯望着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打扰了段月满。
“啪嗒”一下,高尔夫球杆钩住了枝桠,那羽毛球顺势掉落在了地上。男生见状小跑着上前弯腰捡起,举至头顶朝着段月满高兴地挥了挥手,兴奋地高喊着:“拿到了,谢谢你。”
还没等段月满开口说一句“不用谢”,那男生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段月满耸了耸肩也并不在意,退回到房间里随即将玻璃门关上,正准备入睡之时,就听见了门口处传来了轻缓的敲门声。
突然出现的敲门声让段月满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清楚敲门的人是谁,她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处,纠结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紧接着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那道方才的声音:“我是刚刚让你帮忙那男生,我特意上来想要谢谢你的。”
得到了确切的身份,段月满这才稍稍放心了些打开了门。门被打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隙,段月满的脑袋刚探出半点,迎面便看见了一个长得格外帅气的男生在朝她微笑着。
“嗨,你好呀。”
男生笑起来眉眼有些弯弯的,脸颊处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大约十七八岁,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手上攥着个羽毛球拍,额头处还停留了些运动过后的汗珠。
见对方并无恶意,段月满也微笑着回打了招呼:“你好。”
男生始终规矩地站在门口,并未越过门框半寸,随即憨笑了几声后说道:“刚刚谢谢你帮我捡了羽毛球,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杨卓聿,请问你叫?”
“段月满。”
男生听后笑得腼腆,喃喃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你的名字真好听。”
段月满有些害羞,也是礼貌回应:“谢谢。”
随即杨卓聿好似有些好奇地朝着房间里看了眼,脸上透着一丝迟疑后问道:“冒昧问一句,这是四爷的房间吗?”
“是呀。”
得到回复后杨卓聿的脸上更是诧异:“那、那你是四爷的?”
面对男生明显的愕然,其实段月满有些尴尬地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这复杂的身份,纠结了好半响,才小声地应了句:“他是我小叔叔。”
“你是四爷的侄女?”男生的惊讶程度再上一层,“可是四爷不是只有宁玹一个侄女吗?那你现在是跟着四爷住?”
这个男生明显是和段家认识,段月满的拘谨不免又多了几分,只是隐晦地解释道:“抱歉,这个一时间我很难跟你解释。”
看出了段月满脸上的为难,杨卓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于是赶紧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二爷邀请来今晚一块参加家宴的,我们两家是世交,按辈分,我也得同你一起喊四爷一句小叔呢。”
段月满知晓男生没有恶意,所以也并没有生气,相反,她觉得这个男生还挺有趣的。
“你之前来过这吗?我好像从前没有见过你。”
“没有,我是第一次过来这。”
“今个天气好,你在这房里也闷得慌,不如我带你到处逛逛?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这不,我都无聊到开始自己打羽毛球了。”说罢,杨卓聿还拎起自己的球拍在段月满面前晃了晃,一副无奈的模样。
和杨卓聿聊了两句,段月满的困意倒还消散了些,也不知道小叔叔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与其在这闷着,出去逛逛也是好的。于是她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男生笑得很是开心,还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这院子前边有一片很大的花园,我带你去看看。”
段月满被他逗笑,有些害羞地应道:“嗯,好。”
杨卓聿话很多,一路上都在给段月满做介绍,他不知疲倦地讲着,时不时还会注意一下段月满的表情,绝不会让段月满的话掉在地上。
今日的阳光和煦温暖,也有些刺眼,杨卓聿将人带到一处林荫路下,他走在最外侧,高大的身子也为她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我看你年纪大概与我差不多,你也刚高三毕业?”
“嗯,是的。”
“考的哪里?”
“络大。”
“络大?”杨卓聿听到回答后蓦地停下了脚步,眸光亮了亮很是惊喜,“我报的也是络大。”
这下就连段月满也感到十分意外,这样的缘分也真是太巧了,脸上也不禁露出同样的惊喜:“天呐,太巧了吧,你是什么专业的?”
“我是金融,你呢?”
“我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
“太好了,那到时候开学了我常去找你玩吧。我正愁着在国内没什么朋友,我是高三跟着爸爸的工作调动才回到国内的,和我一块报络大的也少,幸好在今天认识了你。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日后在学校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当然,没有困难也可以。”
杨卓聿说得幽默,光束透过枝桠的缝隙打在少年的脸上,落下斑驳的树影,温暖而阳光。
段月满这人安静,也比较社恐,所以很少会主动交朋友,因此她也特别珍惜那些主动和她搭话要和她做朋友的人。段月满很高兴,仰着头看向他,雀喜地点了点头:“好啊,我们开学了可以一块约着吃饭。”
杨卓聿随即便掏出手机打开了二维码:“好啊,你扫我吧。”
“滴”的一声显示刚加上,那边的微信提示声便噔噔蹬地响了好几声,段月满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杨卓聿面露难色,有些不好意开口道:“抱歉啊月满,我爸找我,我得过去一趟。这里回去的路,你认得吗?”
段月满点点头,表示理解:“嗯嗯,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认得路。”
“好,那今晚见,拜拜。”
“拜拜。”
幸好这里的路并不弯绕,即便走出了一大段路,段月满也还认得回去的方向。溜达了一圈,身体被阳光烘得暖暖的,看了眼手机并没有小叔叔发来的消息,回到房间刚坐下床,反而整个人愈发困了。
段爻这事情处理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下午了。一晃好几个小时手机都没有收到小孩发来的任何消息,不免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结果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了小孩躺在床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灰被里,将自己裹成一团,小小的,看样子睡得很好。
段爻的唇角略略向上扬起一个小弧度,刚刚的不悦像被风一吹,全都消散了。
尽管他进来的动作很轻,但这门关上的声音还是惊扰了段月满,她睡眠浅,又容易受到惊吓,身体窝在被窝里陡然轻颤了一下。
段爻的手瞬间停住,转头望着段月满的方向,脚步极慢地走到她的身旁。垂眸盯望着她,发现小孩眉心紧拧着,应该是被刚刚的响声给吓到了。
啧,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
段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后该带她去哪里准备一下胆量训练,另一边的手却不自觉地伸到了她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地扶拍着,真像哄一小孩。
渐渐地,段月满的眉心还真舒展了不少,柔软的被子盖在身上她睡得很舒服,脸蛋还就这被子蹭了蹭,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再次沉沉睡去。
段月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这被子好似有催眠的魔力,她这一觉睡得很满足。就是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坐在床的正对面的小叔叔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小、小叔叔?”段月满慌忙从床上坐起,头发被蹭乱了,有些乱糟糟地顶着,“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在你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段爻随即合上电脑,抬眸瞥了她一眼。
段月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姿,不免对段爻的话有些存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的睡相不至于这么差吧。”
段爻起身,颀长的身姿伫立在她的跟前,双眸微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段月满坐在床上,眼睛还残留了些刚睡醒的懵感,微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倏地一只手抚摸上了她的头顶,揉了揉,段爻眼神里透着嫌弃,轻啧了一声:“你这睡个觉怎么还把自己睡成了一只流浪小狗?”
段爻的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原就乱了的头发这下更乱了。段月满不悦地努了努嘴巴,没什么气势地反驳了一句:“我不是小狗。”
段月满从床上下来,顺了顺自己的毛发,转眸间,却发现了桌子上露出了几个黄澄澄的东西。她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掀开袋子一角,发现竟是一袋子黄桃。那毛茸茸的表皮甚至还带着新鲜的水珠,看起来香甜可口。
“是桃子!”段月满的眸中显过一抹惊喜,捧着桃子小跑地到段爻的跟前,水汪汪地眼睛盯看着他,“小叔叔,这是给我的吗?”
他挑了挑眉,轻哼一声,反问道:“不然呢?”
听到确切的回答,她的眸光宛如一片平静的湖泊泛起了层层涟漪,一圈绕着一圈,在她的心头漾了漾。
她笑得温婉,捧着桃子在鼻尖嗅了嗅,清新的桃香,好似小叔叔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些桃子的气息。唇间难掩内心的欢喜,抬着脑袋看着他的视线灼热:“谢谢小叔叔。”
“已经洗过了,直接吃吧,垫垫肚子,怕你饿死在我床上。”
段月满就着手上的桃子咬下一大口,果然如想象那般,香甜多汁。脑海里盘旋着段爻的话,段月满抬眼问道:“那小叔叔吃饭了吗?”
“没。”
见状,段月满也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桃子递到段爻的跟前:“小叔叔也吃个桃子吧,垫垫肚子。”
段爻伸手一别,嫌弃地婉拒了她的邀请:“不吃,甜不拉几的。”
说罢,他又看了眼时间,觉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手指敲了敲她的跟前的桌子,随即起身道:“走吧,拎上你的桃子,带你过去。”
这桃子尚且还没吃上一半,妈妈从小教育她边走路边吃东西不好,于是她赶紧嚼吧嚼吧吞下,扯了扯段爻的袖子道:“小叔叔,让我先吃完好吗?被人看见了我边走路边啃桃子会说我不礼貌的。”
听到这个解释,段爻轻笑一声回头,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上下扫视了她一眼。酝酿几秒,忽地开口:“其实你不用担心,就算他们见到了也不会说什么。”
段月满困惑,歪了歪脑袋看着他。
“因为这里养了一只小黄狗,也爱边走路边啃桃子。”
段月满:“”
手上的桃子突然就不香了。
第25章意外
段家的家宴摆得盛大, 请的都是各地聚集过来的名厨,长桌上满是摆盘精致的珍馐美馔,现场演凑的钢琴曲舒缓悠扬,杯中的红酒在顶端的宝石灯盏辉映下, 散发着娇艳的光。虽说是家宴, 但也请了许多与段家交好的宾客, 上流社会的有钱人们聚会在一块, 谈笑风生, 觥筹交错,满是奢华。
段爻并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合, 他觉得没意思。只不过他还是会给老爷子一个面子, 总不好全然拂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顺带着让小侄女过来认认门, 倒也有意思。
段爻名气大, 手段狠厉更是出了名的, 一身戾气, 嚣张惯了。彼时他缓缓出现在大厅里,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嘴角微微笑着,却直接穿过人群坐下,无视周遭宾客,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尽管有人看不爽他这般作态,但也不得不卑躬屈膝地, 规规矩矩地喊一句四爷。
段爻慵懒地抬了抬眼眸,随意扫视一眼, 抿了抿唇,也算应了。
但段月满毕竟是第一次来, 且在这段家无名无份的,也只是占了个姓氏的名头。面对这样的场面,她很是局促不安,微低着脑袋跟在段爻身旁,紧张得厉害。
也就在这时,一只手却忽地牵上她的手腕,睫羽轻颤,有些讶异地抬眸望去,却对上了段爻那双幽深的眼睛。
“过来,坐我边上。”
段月满瞬间感受到了周围人群的灼灼目光,细碎的低语,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了一般。她有些迟疑,纠结着开口:“小叔叔,要不我还是站着吧。”
可段爻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的手腕往旁一扯,将她整个人拽坐在了椅子上。神情依旧坦然自若,只是悠悠道:“让你坐就坐,站着多累啊。”
只不过段月满这屁股刚一坐下,远远地便瞧见一个气质斐然,面容沉稳的男人正朝着宴厅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生。伴随着路过宾客的一声声二爷中,段月满也确定了此人的身份,这个人她也是见过的。
尽管对其余的段家人印象不好,但该有的礼数段月满也懂做全,她站起身来,也是尊敬地喊了一句:“二叔。”
段衡对于段月满的出现,眼底划过一抹意外。转眸看向那端坐在那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段爻,眸色微凝,但也是微笑着回应道:“月满也来啦。”
女孩站在段衡身侧,却是蹙着眉将段月满上下打量,转头困惑问道:“爸爸,这是谁?”
段衡张开嘴巴刚想开口,却被段爻抢先一步道:“宁玹,几天不见,连一句四叔都不喊了?”
随即他浅然一笑,眼神似有所指地看了眼段衡,缓慢转动着茶盏,沉了沉声:“真没规矩。”
段宁玹感到后背一凉,脚步不自觉地往段衡身后挪了半寸,有些发怵,赶忙开口:“四叔。”
段衡不动神色地拍了拍段宁玹的手背,从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起伏,随即轻笑一声,侧转过头为其介绍道:“她是段月满,段城的女儿。按照年纪,月满还是你妹妹呢。”
段城离家早,算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又加上这本就是一段不愿提起的旧事,因此她也只是听父亲提过几嘴。但她瞧着段月满一副穿着穷酸的模样,神色也不由得变得鄙夷。
与生俱来的傲气让她不愿搭理这位“穷亲戚”,但又实在碍于她这位不好惹的四叔在,只能忍着气,不情不愿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段月满自然也是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随即段衡看了眼两人,视线缓缓落在面前的段爻身上,耐着性子道:“阿爻,爸他在西苑,让这两个孩子留在这说说话,我们先过去吧。”
段爻并不想让段月满独自留在这,眉心微动,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段月满。但段月满似早就明白了段爻的意思,她并不想小叔叔为难,于是懂事地率先开口:“没事的小叔叔,我就留在这等你。”
见状,段爻也不再说什么,继而起身,望了段衡一眼,语气淡淡道:“那就走吧。”
段宁玹一瞧见父亲和四叔都离开了,她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人在旁边段月满反而更乐得自在,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哪也不去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静静地等待着段爻回来。
拿起小桌上的枣子咬了一口,无聊望向远处之时,看到了一个穿着颇为华丽的贵妇人举着红酒杯正与旁的客人寒暄。这个贵妇人她认得,是段家的三女儿,段明珍。她曾听乐安说过,段家三小姐自出生起便被段老爷子视为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听名字,就可见家中地位不一般了。
只是当眼神掠过段明珍旁边那男人时,她总觉得好似在哪见过。
放在腿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突然震动了几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是杨卓聿发来的微信。
她点开,信息上赫然写道:【你在哪?】
段月满点开键盘刚打算敲字回复,远远地便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她手指微顿,下意识抬头张望,果不其然在门口处的位置看见了杨卓聿,而他也正伫立在那朝着段月满挥了挥手。
他笑着快步朝段月满走来,一屁股坐在了她旁的位置,缓了缓气便开口道:“我刚才先去到了四爷的院子找你,但我见到房间没亮便想着你应该是先来了。果然,我刚一发消息给你,就在门口那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
段月满莞尔一笑道:“我也是刚到不久,这的人我都不认识,小叔叔有事先去忙了,我在这等他。”
听着段月满的描述,又想到四爷竟允许她待在房间,不免感到有些好奇:“月满,你难道不怕四爷?”
段月满沉吟片刻,还是浅浅笑了笑,随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怕的,但小叔叔其实很多时候看着凶,人还是很好的。”
杨卓聿看着面前这位笑容单纯的小女孩,不禁为她的处境感到有些担忧。毕竟四爷在商圈上的狠辣手段,他单是在父亲的口中就听到过不少,且本人他也是见过几次,实在和“人很好”沾不上半点关系。
眼神中不自觉地透出同情之色,寄养在这般阴晴不定的四爷家里,日子想必过得十分煎熬吧。
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其保护欲蹭地一下便上来了,主动开口道:“月满,你待会就跟我一块坐吧,我们靠后坐些,远离那些个长辈,这样你就不用感到那么拘谨了。”
杨卓聿这话有理,想必小叔叔是要挨着主位坐的,一想到待会身边要围绕着那么多长辈一块吃饭,段月满就已经感到了无尽的拘束。于是她沉思片刻,对于杨卓聿的提议点了点头:“好,那我待会和你坐。”
话音刚落,段月满便看见段爻回来了。段爻在人群中总是格外耀眼,即便未见其人,但段月满总是能率先一步感知他的存在。
段爻的脸色平静,缓缓朝着这边的方向走来。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他刚刚坐着的椅子上,慢慢上移,落在了杨卓聿的脸上。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变化。
杨卓聿见到段爻便赶忙起身,规规矩矩地喊了句:“四爷。”
段爻轻“嗯”了一声,并没做多余的理会,而是直接看向段月满,嗓音沉沉道:“走,吃饭去。”
段爻刚一迈步,身后冷不丁地又传来了杨卓聿的声音。他跨一大步上前,对着段爻道:“四爷,让月满跟着我坐吧,主位那边长辈多,我怕月满会感到不自在。”
听到杨卓聿的一番保护发言,段爻的嘴角略略上扬,笑意愈发的深。缓缓转头打量了一番眼前这男生,浅笑道:“卓聿是吧?杨家的?”
“是的四爷。”
紧接着他又是一声轻笑,只不过这次的笑意却透着瘆人的冷,他眉弓微挑,往前倾了倾身子,一字一句幽幽道:“我的人,还不劳烦你一个外人来安排。”
蓦地,他头偏了偏,侧眸看向段月满,依然是那样笑着:“听懂了吗,小侄女?”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都不禁同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窜上了脑门。段月满虽不知道小叔叔怎么突然又生气了,但还是赶紧点头应声道:“我听懂了小叔叔,我只跟你坐。”
听到了段月满的保证,段爻的脸色才稍稍缓解,直了直腰板,手指朝她勾了勾,命令道:“跟上。”
没办法,段月满只好认命地跟在段爻的身后往前走,与杨卓聿擦肩而过时,还向他投来了一个抱歉的眼神。杨卓聿并没有怪段月满,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眼里的同情却更加浓烈了。
也正如猜想那般,随着段老爷子的入场,其余的段家人以及邀请而来的宾客也陆续入座,而段爻赫然就坐在了段老爷子的左边,对面坐着的则是老爷子的新欢。即便段衡被尊叫一声二爷,但位置也只能坐在段爻的顺位,他脸色沉暗看着不太好,却也始终没有说什么。
段衡这边正准备坐下,一只手却突然横在了面前。他微滞,顺着望去,却对上了段爻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段衡耐着性子浅浅一笑,唇角是向上扬着的,却从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笑意。
“怎么了阿爻?”
段爻眉心微蹙,似有为难地看着他,随即轻叹一声,悠悠道:“我这侄女第一次来,人胆小也怕生。我想让她挨着我坐,不知道二哥肯不肯让个位置?”
神色微凝,脸色沉了沉,垂落在裤腿两侧的拳头攥了攥,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主位的段老爷子。
段华鸿最近喜得佳人,心情好得很,比吃了返老还童丹还要管用。又因早就退居二线改成了环游世界,他自是不愿为了这点小事而劳神动怒的。且他向来熟知他这小儿子的性格,嚣张叛逆阴骘,只要他开了口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与其惹得他不高兴毁了整场宴席,还不如趁早顺了他的意。
段华鸿一边抚摸着佳人的手,一边大笑着朝段衡了挥了挥,不在意道:“阿衡,那你就把位置让出来,一个座位罢了。”
攥紧的拳头蓦地松开,自然地垂着,再有不满,也只能忍着气微笑着应道:“好。”
作为整件事情当事人的段月满彼时站在段爻身后目睹听清了一切经过,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住了,她强装镇定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往旁挪移半寸,感觉到气压骤降,生怕看到段二爷想要杀了她的眼神。
此时的她简直欲哭无泪,这个位置她也不是非坐不可,这刚来第一天就树了最大的一个敌,她望向段爻,嘴角强扯出了一抹不甚自然的微笑。
段爻看着心情不错,眉毛微挑,眼神示意道:“坐吧小侄女。”
屁股僵硬地坐下:“好、好的小叔叔。”
段华鸿虽已经不管公司事宜许久,可毕竟叱咤商圈几十年,地位在络城中还是无可撼动的。来往宾客继而寒暄,一边恭贺着老爷子长寿家庭和睦,一边又不忘拍马屁祝老爷子喜得佳人。一时间场上喧闹非凡,满是祝词与酒杯相碰的脆响。
而众人也皆知段爻不爱凑这种寒暄热闹,所以也只敢远远地敬上一杯,说上一些客套话,只要看到他愿意点头,这马屁也算是拍上了。
段月满腰板挺得直直的,不敢多望,也不敢多动,颇感局促不安。倏地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在段月满边上响起,直念她的名字,她心下一惊,缓缓转过头去。
“段月满,你的名字寓意好,想必段城也是花了心思的。”
说话这人正是段华鸿,他虽年事已高,但那双眼睛依旧犀利威严,让被注视之人平白生出一阵压迫。
段月满稳了稳心态,也并未怯场,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乖巧地顺着话回答道:“多谢爷爷夸奖。”
随即他大笑两声,也算了应了这句“爷爷”,看着她,又接着说道:“抬起头来,让爷爷看看。”
段月满缓缓抬起头,她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嘴角微微上扬,浅扬起一个小小弧度。眼神不避不闪,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就这样凝望着他。
“嗯,这模样生的乖巧,像你父亲。”随即段华鸿又话锋一转,余光看向一侧的段爻,“在你四叔家住的还习不习惯?你四叔脾气可不好,要是欺负了你,尽管回来跟爷爷说。”
段爻单手转动着杯子里的红酒,透过酒杯里的血红望向段月满,在耀眼的灯下那双漂亮的眼睛似更显蛊媚。他仅是浅然一笑,并不帮腔,好似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段月满不自觉地看了眼段爻,一束柔光落在他的侧脸,那双眸子轻眨了眨,眉梢温婉,细声缓缓回道:“住的习惯,小叔叔对我很好。”
耳边吹起一阵细柔的风,他拿起酒杯抿上一口,今日的葡萄酒似有些甜了。
段华鸿一手抚摸着拐杖上的龙头,转动着龙嘴里的珍珠,仰脸大笑了几声,眼神略有深意地往段爻方向瞥去一眼,随即转瞬即逝。半抬右手略略一挥,一身着西装保镖模样的男人便弯腰把脑袋贴近了段华鸿,也不知在耳边低语了什么,保镖听令下去,他才又笑着转头看向段月满。
耐人寻味地说了句:“难得啊,你这四叔还有大发善心,愿意帮人养孩子的一天。”
段爻晃动酒杯的手指微顿,笑意敛起,眸光深深。
保镖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盒东西,段华鸿一个眼神示意,保镖便上前把东西递到了段月满的手上。
段月满微怔,下意识抬头看向段华鸿,段华鸿则是下颚微抬了抬,示意她打开。
她虽不解,但依旧照做了。深色云纹的盒子看着很有质感,随着那中式结扣被解开,盒子里的东西也渐渐暴露在了大众视野。
一串红宝石手链?
诧异回望过去,段华鸿这才笑笑道:“一个小小见面礼,不值什么钱。”
“爷爷。这”
出自段华鸿之手的礼物,就不可能存在不值钱一说。这太过贵重,段月满也不敢收,情急着急忙开口道:“爷爷,这我”
“段月满。”段爻蓦然开口,打断了段月满的话,“送你的就收下。”
小叔叔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神里是不容拒绝,段月满虽心感不安,但也还是只能选择接受。礼貌地道谢道:“谢谢爷爷。”
段华鸿大手一挥:“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客气话。”
段月满乖巧地把头点了点,有些局促地悄然看了眼段爻,却不料段爻刚好垂眸,视线相撞上了。
“段月满。”
“嗯?”
“我想吃桃子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从他的眼睛里甚至分辨不出是真心还是玩笑。但段月满没有迟疑,立即开口:“那我回房里给你拿桃子吧。”
“不用去那么远,你出了这个门往左走,那边的小厨房有,你去给我拿一个。”
“好的小叔叔,我去给你拿。”
段月满二话不说便起身按照指示往门口走去,直到走出门口,吹上了迎面而来的晚风,她才终于感受到了些许的放松,嘴巴长呼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才稍稍缓解了些。
珍惜这片刻的自在,段月满慢悠悠地走着,绕到了最左边上,看到了小叔叔口中的小厨房。虽说是小厨房,但和“小”字确实完全沾不上边。十几个厨师井然有序地颠着锅勺,穿着统一服装的男女进进出出,好几个人同时弯腰专注地抹着摆盘,一道接着一道的珍馐便是从这出来的了。
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一位里边穿着围裙的小姐姐,张口问道:“姐姐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桃子吗?”
“有的有的,当然有。”女生知道今晚吃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她也不敢怠慢,赶紧小跑着去一旁的桌面拎起了一箩筐,筐里是满满的桃子。
“你要多少?一筐够不够?后边还有。”
“不用、不用这么多,我要一个就够了。”
女生看了眼筐子,随后从里挑了一个最大最饱满地递到她的手上:“给你。”
表皮光滑透着红润,和今下午吃的不是一个品种,但想必小叔叔应该不在意这些,于是双手接过,道:“谢谢你。”
段月满拿上桃子便打算转身离开厨房,可眼睛一定,竟看见远处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抱着一颗篮球便跑了进来。小孩跑得极快,横冲直撞的,她担心厨房里摆放的刀具碗筷碰着他,于是赶紧上前了几步,伸手稳住了他的身体。
小孩停站在她的跟前,小脸红扑扑的,仰着头望着她,模样看着十分可爱。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柔声道:“小朋友,这里是厨房,很危险的。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孩眼睛黑溜溜的,转了转,抬头看向某处,然后使劲摇了摇头。
顺着视线望去,段月满知道大概:“你是想吃东西吗?”
小孩点了点头。
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那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拿。”
小孩手指一伸,便直指桌面上的那碟子刚炸出来的虾。
“想吃虾?”
小孩又点了点头。
段月满起身,还特意询问了刚刚的那位姐姐这虾能不能吃。女生在忙,并没有看见被挡在桌后边的小孩,于是也回道:“可以吃可以吃,你要多少尽管拿去。”
得到确切的回答,段月满这才拿起筷子将一只虾夹到了一小碗里,然后又重新蹲下,递到了小孩的跟前。
“小心烫,慢慢吃。”
小孩看见虾的表情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伸手就着碗抓起虾尾便拎起咬了一大口,浓郁的酱汁挂在嘴边,眼睛亮了又亮,看来吃得很满足。
“好吃吗?”
“嗯!”
“那姐姐再给你拿一个?”
“嗯!”
段月满捧着碗筷刚一起身,筷子尚且还没来得及夹住那碟子里的虾,余光处便看见了一女人急匆匆地往厨房里赶来。女人神色凝重慌张,还没等段月满反应过来,那手掌已经“啪”地一下打在了段月满的手上。
碗筷随之掉落在地上,段月满也因为重心不稳导致腰部直直撞到了桌角边上,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眉头紧拧,让她霎间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伴随着女人在耳边的高骂声袭来:“你这小贱人!你给我儿子吃的什么!”
第26章往事
一时间空气凝滞, 女人的声音很大,引得厨房里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两人的身上。
腰间持续不断地传来钻心的疼,她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咬着牙一手撑扶在桌上, 这一切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导致段月满完全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腰部的疼痛, 段月满觉得自己有些耳鸣, 微张着嘴巴不断地轻喘着气, 试图得到些许的缓解。眸光看向了蹲在地上一脸着急的女人,眸光定了定, 她这才发现眼前这女人就是段明珍。那旁边那个小孩是她的儿子?
此时段明珍站起身来, 让人带走了自己的儿子。随即大步走到段月满的跟前, 一手扯着她的肩膀, 往后用力推搡了一下, 质问道:“你刚刚给我儿子吃虾了是不是!段月满, 我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啊, 第一次回老宅就对我儿子下手,怎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吗!得了老爷子两句夸奖就以为自己可以进得了段家的族谱了?心计居然都用到我儿子头上来了!”
段月满听着耳边传来的不停斥责,只觉云里雾里。彼时身后匆匆跑来了一个年长些像是管事的人,一个劲地对着段明珍鞠躬道歉道:“对不起三小姐,实在对不起!我们都在忙,也没有注意到小少爷跑进来了,这虾、这虾绝对不是我们有意给小少爷吃的啊。”
听到这, 段月满总算是听明白了些,这小孩不能吃虾。可她实在不是故意的, 但也明白为人父母着急的心,担心被误会, 于是赶紧上前解释道:“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不能吃虾。他一进来就看着那碟子虾,我看他想吃,我才给他夹了的,我真的不是存心想要害他的。”
“你少在这狡辩了,段月满,你什么人我清楚。你就跟你那个爸一样,贪心狡诈,无非就是觊觎段家的财产。呵,段爻那心思我也知道,不就说想带你认认脸,好让老爷子欢心,然后把段家其他产业都一起拢走嘛。做人也别太贪心了,现在竟然连我儿子都不肯放过!”
段明珍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段月满的任何解释。她不喜欢段城,连带着他的女儿,她更是厌恶至极。
她越说越气,拽着段月满的手腕,扬起手就想甩一巴掌上去。
可就当她正打算把那巴掌落到段月满脸上的时候,蓦地出现一道声音,极具压迫,让她的手陡然滞在了上空。
“段明珍,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声音语调不紧不慢,听不出情绪起伏,但却又实在透着危险的气息。
段爻面色沉冷站在门口,眸光阴骘地盯看着段明珍,浑身散发着戾气,冷的吓人。
她这巴掌始终不敢落下,对视上段爻的眼睛,手掌微颤,还是咬牙给垂了下来。
“段爻,咱们才是一家人,这件事情就是她错在先,你不会想着胳膊肘外拐,偏袒外人吧。”段明珍冷哼一声,即便不敢对段月满下手,但她还是忍不住用言语刺激着段爻。
段爻嗤笑,径直走到了段月满的跟前,垂眸看着她那双因为疼痛而蓄满泪水的眼睛,他心头一拧,眼神愈发冷厉。
段爻转头看向段明珍,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还就偏袒了,她喊我一句小叔叔,我就愿意护她一辈子。”
随即一丝阴冷的笑意挂在嘴角,哂笑反问:“段明珍,什么才是一家人啊?勾心斗角还是各怀鬼胎?我从出生起就没和你们一起住过一天,段家上下对我冷眼相待,更是恨不得我死在外边。那个时候怎么没人和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
段明珍最是惧怕他提起往事,因为每每这个时候,段爻整个人就像是困在地狱里即将要挣脱的魔鬼,那狠辣森冷的眼神,就好似要把人活剐了一般。
“你、你别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明明是你,是你自己出生不详才”
“我出生不祥?”段爻听到这话忽地又冷笑了几声,随即站到段明珍跟前时,表情骤变,双眸幽深晦暗,“到底是我不详,还是有人存心算计我?段明珍,我们是一块出生的,我要是不详,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应该庆幸,他只害了我,所以,少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下次,要是还让我看见你敢动段月满一根指头,我就把你儿子扔到鲨鱼池里,让他好好尝尝海鲜的滋味,我看看他还过不过敏。”
段爻的话如一道闪电般劈中段明珍,使得她头皮发麻,心惊发怵。要是别人的话尚可不信,可从段爻的口中说出来,他是真的会这么做。
段明珍死死盯着他,却是怎样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段爻也没闲工夫再搭理她,转头看向段月满,眸色沉沉,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腕,语调与刚刚判若两人,声音柔慢道:“走,我们回家。”
她实在被吓到了,身体有些发软,垂眸看着那抓住自己的手,冷光下手背的青筋微微突起,他抓得很用力,但莫名地让她感到心安。
乖顺地跟着他的身后,段爻走得很快,似乎这地方他是一秒也不愿意多待,但拉着段月满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此时夜幕降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车飞快行驶在路上,车窗被滴落的雨水晕湿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滑痕,穿梭在这密雨林里。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彼此的呼吸声被雨声覆盖,只听得见雨水敲击玻璃的细响。
“小叔叔。”小孩的声音又软又细,听起来闷闷的,像覆上了一层朦胧,“对不起。”
余光瞥向,小孩的脑袋低垂着,昏暗的车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抬手轻擦过眼角的动作。
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双眸幽深地看着前方,沉默半响,他才缓缓开口:“是我不好。”
段月满的脑袋怔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不该带你来的。”
眸光瞬间黯淡,手指揪着裙子一角弄出了一道很深的褶痕。她抿着嘴沉默着,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腿上,和这潮湿阴雨揉混在了一起。
等车行驶到家,两人沉默了一路。段月满知道是自己弄砸了家宴,想必小叔叔不高兴了,她不敢再开口说话,内心压着的愧疚愈发浓烈。
她独自一人回了房间,没有开灯,一向怕黑的她此刻仅是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待在这被暴雨笼罩的黑夜里。
门口蓦地传来了几下敲声,她整个人身子一僵,有些讶异地看向门口。她微张开嘴巴尚且还没说出一句话来,那门在下一秒就被打开了。
段爻出现在了门口。
“小叔叔?”
意外,期待,蕴着深深的歉意。像被暴雨侵蚀了的泥地里,却依旧冒出的嫩芽尖尖。惶恐不安,却又带着难以抑制的翘盼。
偶尔从天空划下了几道滚雷闪电给这房间里带来了些许光亮,依稀能看清段爻的表情。高大的身躯藏匿在阴影里,黑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双眼睛却静静盯望着她。
他缓步走到段月满的跟前,两人间的距离仅有一拳之隔,可段爻眼睁睁地看着那眼底下的脑袋越垂越低,不由得低笑了两声,随即声音从她头顶缓缓传来:“段月满,把头抬起来。”
身体微顿,但还是听话地抬起了头。她仰着脑袋,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眶,眉梢红红,忍着泣声,看起来好不可怜。
现在倒真的像一只在雨中可怜兮兮的流浪小狗了。
随着鼻息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段爻轻叹一声,微歪着脑袋看着她,眼神透着一丝无奈:“小侄女,你是水做的吗?怎么那么爱哭。”
她抬起手擦拭掉眼泪,抽吸了两下鼻子,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对不起小叔叔,都是我不好,是我搞砸了今晚的家宴,惹你不高兴了。”
段爻一侧嘴角略略扬起一个小弧度,忽然蹲下了身子,与她平视着望着她的眼睛,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对她道:“我是生气,但不是因为你。这件事情你没错,你不需要自责。”
段月满的眼睛长得很漂亮,清澈中带着灵气。由于是刚哭过,眼睛里还存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像和煦的光耀撒在湖面,温暖而柔和。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段爻有些欲言又止。纠结半响,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叔叔,今天晚上你在那说的话,你你自小就不在段家生活吗?”
小孩问的谨慎,一边还观察着他的表情,段爻的神色掠过一抹忧郁,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随即起身,坐到了段月满的床上,姿态散漫随意,与平常无异,开始回忆着从前。
“我和段明珍是双胞胎,我从一出生的那一刻起,老爷子就找人给我算过命,那算命人说我八字与他相克,会给段家带来灭顶之灾。那时候的段家可谓是如日中天,老爷子最是相信这个,自然不可能任由我这么个隐患在家,所以我从医院出来就直接被抱到了一处偏远的山庄养着,就连我母亲也不知道我在哪。后来因为这件事情,我母亲便经常和他吵架,继而患上了抑郁症,没过几年就走了。是自杀,在她生日那天。在我第14章岁那年,一直照顾我的英姨也离开了人世,也就是乐安的母亲。老爷子怕我长大后不受他控制,所以把我扔到了西贡,我跟着那边的训练基地摸爬滚打了五年。后来我到美国读书,创办了自己的公司,那几年段家的产业下滑,老爷子看到了我的成就,美名其曰不忍看到我在外受苦,就把我带回了国,想以此来挽救他的公司。”
说到这,他话音稍顿,再次抬眸看向段月满时,调侃的语气悠悠道:“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我和你一样,在段家仅占了个姓氏而已。”
相比较于段爻忆往事时的轻松且不在意,段月满听完后却沉着小脸,心里十分难受。她从未想过那般厉害又受人敬仰尊重的小叔叔,却有着这样一段痛苦的回忆。不,不能说是一段,是占据了他整个年少时的回忆。那些口口声声的家人,却是拿着刀子捅他最深的人。
“小叔叔。”段月满不受控制地喊了一句,却在话音落下时,就已经难受到哽咽。
段爻微蹙着眉,站起身来抽取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擦拭着她脸颊的泪,实在是拿这个爱哭的小侄女毫无办法。明明是无奈的表情,却又透着丝丝温柔:“段月满,你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水做的?”
段月满仰着小脸,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地掉,如水的眼眸炯炯地望着他,啜泣道:“小叔叔,我心疼你。”
段爻擦拭泪珠的手一怔,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异样,眸光微变,垂眸深深望着她。
缄默半响,他伸手捏了把段月满的脸颊,双眸微眯,带着点恐吓的语气道:“小侄女,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我就把你扔到这深山里和狼一起哭。”
这招果然奏效,段月满在一秒内便止住了眼泪。
他就喜欢小孩这副又乖又怂的模样,看着她,不免心情也好了许多。
下一秒,他继续佯装威严,继续命令道:“去洗个澡。”
“哈?”段月满有些呆住了,睫毛木讷地眨了两下,脸颊瞬间一片绯红。
段爻看着段月满那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那嘴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他这小侄女未免也太可爱了些。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微微躬腰,缓缓朝她靠近。一只手撑放在她的椅背,彼此的呼吸愈靠愈近。
“小、小叔叔。”距离太过靠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段爻身体那炙热的温度,她急促地呼吸着,一双眼睛颤颤地望着他,红晕蔓延至了耳后根。
他勾着唇角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表情,略略带着薄茧的手掌抚摸过她的脸颊,刺刺的,不疼,但却莫名添了几分情/欲。
他睫毛微垂,眼神缓慢下移落在她的唇处,指尖微顿停在她的唇上,直接将她想要说的话抑在嘴巴里。段爻其实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惯会蛊惑人心,但偏偏与他那阴骘乖戾的性子一结合,倒成了一个美丽的陷阱。
“小侄女,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他低笑两声,“是在想什么会令人脸红的事情吗?”
段月满咬着唇,疯狂摇着脑袋,她不敢承认,可那十八岁懵懂少女的心事却又全然写在了脸上。
“欸,脑子里光想着男人可不行,容易学坏。”看出了答案,段爻指节曲起敲了下她的脑袋,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
段爻的一番话让段月满彻底坐不住了,脸已经羞红到快要滴出血来,埋着头伸手将段爻推开,慌乱地随口道:“我、我要去洗澡了!”
她冲到柜子边上,胡乱找了套睡衣,眼神也不敢与其对视,匆忙夺门跑了出去。
段爻看着她逃跑的背影,抿了抿唇角,唇边漾出一抹浅笑。
段月满这个澡足足洗了四十分钟,打开门回到房间一看,居然发现段爻还待在她的房间里,并坐在了她的床上。她擦拭头发的手瞬间停住,回想起两人刚刚的对话,段月满差点又脸红了。
“那个小叔叔,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我要睡了。”
段爻有些等困了,眼皮微抬,带着几分倦意道:“有事。”
随即他抬手,手指朝她勾了勾。
段月满便听话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眼睛看着他,写满了疑惑,直到段爻从身后拿出了一瓶药酒,在段月满眼前晃了晃:“这是秀洋姨从老家带来的,治疗跌伤撞伤很有效。”
段月满瞬间懂了小叔叔的意思,心里瞬间涌起一阵感动:“谢谢小叔叔。”
她伸手便想去拿,却不料段爻拿着药酒的手往后靠了靠,反问道:“你手够得着吗?”
“啊?”
“衣服掀开,我来帮你擦。”
段爻这话说得平静,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淡定自若的模样,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是让段月满慌了神。
“不行的,这怎么行!”段月满涨红了脸,连连拒绝,“我自己可以够得着,就不用麻烦小叔叔了。更何况我即便够不到,我明天也可以去找秀洋姨帮我擦的。”
“秀洋姨今晚发消息给我说她回家了,没个三四天回不来的。”
段爻的话一下子浇灭了她的希望,她赶紧又说道:“那我自己擦,我自己可以。”
听到这话,段爻还真将手上的药酒递给了她,当段月满以为段爻终于肯“放过”她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倏地,段爻幽幽开口:“那你示范一下。”
“哈?”
她拿着药酒,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僵住,她知道要是不证明一下自己真的能擦到腰,段爻是不会离开的。
她咬了咬,伸手缓缓抚摸上后腰,可她看不见瘀伤的位置,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不小心摸重了,又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孩的动作缓慢而笨拙,段爻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整个人扯坐到了床上。段月满一声惊呼,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但却被段爻一个凌厉的眼神直接吓到噤声。
“闭嘴,别动。”
段爻的沉声说话时,总是会有种让人不敢违抗的魄力。
尽管段月满的每根神经都要紧张到发抖,但她还是只敢乖乖坐在那,身体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掌心的凉意贴上了她的后腰处,吓得她不禁打了颤栗。
“别怕,我只是给你擦药,不会看什么不该看的。”段爻的语气是罕见的温柔,一字字努力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好、好。”
嘴上虽这么说,但当段爻的眼神落在段月满腰间的时候,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和那白皙如玉的肌肤,还是让段爻忍不住身下一紧。他蹙了蹙眉,控制着自己的思绪,努力让目光只停留在伤处。
这一下实在撞地不轻,也因段月满太白了,那一片青色的瘀伤在腰处显得格外的明显,也令人可怖。段爻的瞳孔骤然一缩,眼神也变得愈发的冷,眸色沉沉,心脏某处有些揪着的难受。
“忍一下,可能会有些疼。”
药酒倒在掌心覆上伤处的那一刻,段月满还是被疼得直了直腰,她所咬着牙没说,但柜子旁的镜子还是倒映出了她那惨白的小脸。
“小满,疼就喊出来。”
语气是段爻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可段月满咬着牙,倔强的小脸却始终一言不发。
短短的几分钟,两人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段爻从来就没有试过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小心翼翼生怕力道重了的动作也让他的脑门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好了。”
段爻将她的衣服放下,随即也从床上站起了身。他的脸色似有不对,呼吸声也变得沉重了些。
“小叔叔,你怎么了?”段月满抬眸看着他,不免有些担心。
“我没事,你早些睡吧,我去洗个澡。”
“噢好,小叔叔晚安。”
不疑有他,段月满也再没多问,段爻便走出了房间。
半会,浴室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水声,淅淅沥沥,与窗外那雨声重叠。
段月满侧躺在床上,眺望着窗外那被风吹得摇曳的树梢,腰间也不断传来隐隐的灼热。
第27章养孩子
一大清早, 希亚便来访,连带着乐安和季勤,乌泱泱地坐在了客厅那。希亚更是不客气地翘着二郎腿吃起了水果,配着乐安冲泡的花茶, 打着哈欠一边朝楼上张望着。
“这四爷一大早地把我们叫来, 他老人家赖着不起床是怎么回事?”
季勤顺着也看了眼楼上, 淡淡回道:“老板早就出去晨跑了, 并不在家。”
希亚啃了一口手上的桃子, 翘着的腿放下,疑惑道:“不对啊, 我接到四爷电话的时候, 他明明是说叫我来到家里的时候小声一点, 说还在睡觉什么的。那不是四爷在睡觉, 那还有”
希亚的话说到一半, 忽地停住, 他做了一个“噢”的嘴型拉长了尾音, 一副焕然大悟的模样:“噢~我懂了,是怕我们吵醒他那小侄女睡觉对吧。想不到四爷这人,还挺宝贝他这个小侄女的。要不怎么说养孩子养着养着最容易养出感情呢,四爷这小叔叔当得还挺称职啊。”
听着希亚的侃侃而谈的分析,季勤横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希亚,你还是少上点中文课吧。”
学习能力太强也未见得是一件好事。
希亚依旧不解, 看了眼乐安又看了眼季勤,反问道:“怎么啦?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人说话, 正巧这会院子处传来了脚步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 三双眼睛都同时看向了段爻。段爻拿着毛巾擦汗的手一顿,皱着眉头看了眼几人,边往里走边问道:“你们看我干嘛?”
紧接着余光一扫,视线落在了希亚手上那啃到没边的桃子上,眸色一变:“谁让你吃桃子的?”
嘴巴里的桃子还咬得脆响,一时间大家噤声,目光又都看向了希亚,只留下了那“喀吱喀吱”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咕噜一声咽下,希亚默默将那桃子核放到了桌上,心虚犹豫地问道:“不、不能吃吗?”
冷眼一瞥,段爻淡定地走到厨房旁拿了瓶水,随即淡漠道:“嗯,有毒。”
“啊?”希亚无语地笑笑,到底谁又惹他了?这玩笑又冷又不好笑。
乐安知道段爻想说什么,于是还没等他发问,便率先一步开口:“今早秀洋姨又买了一箱桃子,按您的要求都是有毛的那种,一半放到了冰箱,一半放在了外边。”
听到乐安这么说,段爻的表情才缓了缓。
小孩还没醒,秀洋姨也不在,索性这个会议就在楼下进行。
希亚一改吊儿郎当的状态,面对工作时他总会显得沉稳许多。他直起腰端正地坐着,开始向段爻汇报道:“按原定计划,我们将在明天飞往美国。勘测区的资料装备以及各项手续都已经齐全了,车辆也在营地准备完毕,到时候休整一下,三天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发目的地。”
乐安认真听着,可忽地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段爻,紧接着开口:“四爷,秀洋姨今早跟我请了假,说家里亲人摔伤了,需要请假几天。我还没批准,可秀洋姨一旦回了老家,那小月满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就没人照顾了,您看这事”
段爻倚在沙发那,倒没曾想昨晚那话还一语成谶了。也没思考几秒,就开口道:“批,顺便转一笔钱给秀洋姨带回去,还有去联系当地最好的医生,一切费用记我这。”
“好的四爷,那小月满她怎么安排?要不我再临时找个保姆照顾她吧,让她一个小孩子自己在家,总是不太放心。”
这点段爻也有想到,她这样胆小又怕黑的人,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半山腰住着,想来也是不放心。只不过再请一个保姆的话,他担心又会像之前那样,反倒更惹人担忧。
希亚在对面看着两人,都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的模样,有些搞不懂道:“那为什么不带小侄女一块去?”
段爻听到这话后抬眸看向希亚,随即双眸微眯,抿了抿唇,似在思考。但沉吟片刻后还是说道:“不行,那种跋山涉水又危险的地方,她这细皮嫩肉的,怎么吃的了这样的苦。”
希亚侧了侧身子,并不赞同道:“四爷,养孩子不能养的太金贵,得让她多锻炼锻炼才是。更何况小侄女应该没去过美国吧,趁这个机会带她过去玩一圈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到时候把她往营地里一放,找几个人每日带她去周边玩玩,这样她在你眼皮底下待着,您也能放心不是。”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扶手,眼眸微垂看不出态度,眸光微微一凝,并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而是缓缓道:“先开会。”
烈日正当头的午后,几人在开完会后便离开了,家里又只剩下了段爻和段月满二人。
段爻舒服地躺在他的专属躺椅上,此时艳阳高照,炎热刺眼,他戴着副墨镜悠哉悠哉地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两侧嘴角都高高扬起一个弧度。墨镜下的那双眼睛正盯看着眼前那人,一女孩的身影框在这墨镜里。
“段月满,认真一点,你左手边上的那盆蔓绿绒都快要被渴死了,你也不知道给它浇点水。”
“花盆底下那泥清扫一下,脏死了。”
“你前边那龟背竹的叶子,往上提提,都交叠在一块了,得让它们充分接收到阳光。”
“右手边数过来第四第五盆,那两盆换一下位置,我看着不顺眼。”
段爻像个地主大爷似的,躺在藤椅上,喝着果汁,指点着人干活。
不知道段爻从哪里找出来了个草帽给段月满戴着,她怕被晒黑,还特意穿上了长袖长裤。拿着浇花工具正一盆盆地细心浇着,充当今日份的勤劳小花农,来还高考前欠下的债。
按照段大地主的指示,段月满勤勤恳恳地浇完了花、添好了泥、撒上肥料、挪好了花盆。她单手拎着浇花壶一手叉着腰,十分满意今天自己的劳动成果,还自我表扬地点了点头。
“段月满。”
身后又再次传来段大地主的声音,段月满赶忙转过头去看向他:“啊?”
她没戴口罩,即便有草帽遮挡,但她皮肤太白又敏感,现下一晒,已经红扑扑的。段爻那向上扬着的嘴角忽地往下一耷,朝她招了招手道:“过来坐会。”
可以休息段月满当然是愿意的,于是小跑着坐到了段爻身旁的椅子上,取下帽子当作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两颊都被晒得有些泛红,汗珠贴着脑门往下滴落,额前的刘海也被帽子压得有些凌乱。相比较于段爻那戴着墨镜喝着果汁滴汗未出的状态而言,倒还真的有点地主“欺压”小花农那意思了。
余光一扫,紧接着段爻从小桌上拿下了一个遥控器,对着某处轻轻一按,院子顶上便立马有几块透明挡板将空处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又是一声“滴”响,旁侧墙壁上的空调便开始运作,没过半会的功夫,段月满便感觉道阵阵凉风环绕包裹着自己,酷夏的炎热一下子便消散了。
段月满不禁感到惊喜,双手放在小桌上,兴奋地侧过身去看着段爻,称赞道:“天呐小叔叔!你好厉害!”
虽然这都是科技的功劳,但对于段月满的夸奖,段爻还是得意地接纳了。
段爻慵懒地靠在那,闭目养神,惬意地享受着凉风,听着耳边吹过枝叶扬动的细响,感受着这难得的平静与安宁。
心烦的时候他常常会坐在这,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周边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安静,安静到好似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存在一般,一直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可现在耳边除了叶子摇曳在风中的沙沙声,还多了一道声音,小孩最近的话很多,吱吱喳喳的,吵得很。
不过,这个家终于有点不一样的气息了。
段爻缓缓睁开双眼,头侧了侧,目光从墨镜穿透而过落在了她的身上,悠悠问道:“暑假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段月满沉思了好一会,摇摇头:“没有。”
“那想不想去玩?”
段月满看着他轻眨了眨眼睛,那浓翘的睫毛在太阳光下熠熠泛着闪,小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期待,雀喜地问道:“小叔叔是要带我出去玩吗?”
段爻一声冷笑,随即取下墨镜看着她,眸光幽深,语调充满了危险的恐吓:“如果我说要带你去森林里探险,爬山,钻山洞,开荒挖地。那里常年下雨,地湿泥泞,还有很多的毒蛇虫蚁,野兽更是多到数不过来,咬上一口你就有可能死在那。那样的地方,你也想去吗?”
他看着段月满的眼睛,原以为那样胆小的她会立马拒绝,可小孩的眼神里却没有流露出半分胆怯,而是一样的充满了憧憬和期待。她重重点了点脑袋,立马接话道:“我想去!”
段爻眸光微微一凝,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眼神也变得犀利幽深:“你不怕?”
段月满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小叔叔会陪我一块去吗?”
他想也没想便回答:“当然。”
“那我就不怕。只要小叔叔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眼神一怔,他从小孩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虚伪。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纯洁清澈,没有一丝丝的畏惧和不信任。她完全的,相信他。
段爻转过头去,又重新闭上眼睛躺在了藤椅上,光束柔柔地洒在他的脸颊,他忽地轻轻一笑,随意道:“那就跟着一块去吧。”
第28章出发
翌日一大早, 段月满拖着两大个行李箱出现在了房门口,她也不喊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哼哧哼哧地便把两大个行李箱搬下了楼。
听见楼下传来的动静,段爻从房间里出来, 带着些刚被吵醒的怨气, 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段月满, 搬家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段月满吓了一跳, 但转过头去看到是段爻后, 又立即兴奋地朝着他挥了挥手,开口解释道:“我在搬要带过去的东西呢。”
小孩眼睛下有些泛青, 昨晚到大半夜那房间里还隐隐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想必她又是兴奋到一晚没睡, 光顾着收拾东西了。
段爻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紧接着从楼梯走下, 垂眸看了眼那两个三十二寸的大箱子, 挑了挑眉, 缓缓问道:“你这两个大箱子都装了些什么?”
问到这,段月满的眼睛立马亮了亮,如数家珍般地给段爻介绍道:“我带了衣服,帽子,靴子,防晒衣,雨衣, 雨伞,指南针, 绳索,蜡烛, 手电筒,电池,感冒药,退烧药,止血贴,碘伏棉签,消毒喷雾,驱蚊水”
小嘴叭叭地数着好似没有尽头,段爻及时出声将其打断:“等等,你带这么多东西去,打算去那常住当原始野人啊?”
段月满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不是的,我昨天听了小叔叔说那边环境那么恶劣又危险,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我总得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眼神坚定而认真,段爻垂眸看着她,一抹浅浅地笑意挂在嘴角,看起来还是个会照顾人的。他敛了敛笑,随即默默点了点头,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距离逐渐拉近,手掌扶上她的脑袋,揉了揉,缓声道:“好啊,那我的人身安全就交给你了。”
亲昵的动作让少女心尖一颤,抬眼对视上段爻的眼睛,耳根有些发热,段月满害羞地将头点了点,轻“嗯”了一声。
临近中午,季勤开着车来到了院门口,一手一个提上段月满的箱子,轻轻松松地就搬上了后背箱。她看着季勤的背影,随即又往后张望了两眼,紧接着疑惑地看着段爻,抬脚迈步边往前走边问道:“小叔叔,你的行李呢?”
段爻刚点了根烟,站在离段月满几米外的地方,见她朝自己走了过来,顺手便把烟给掐了,“我没收拾,缺什么到那边再买。”
段月满顿步,沉默地看着他你不早说。
车子驶向了离苍山不远的一块空地,背靠着山,远远地便看见空地处停了一架私人飞机。四周还停着一辆车,乐安和希亚正在往飞机上搬运着东西。
从车上下来,段月满整个人就显得惊讶且兴奋,她没有坐过飞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飞机,她才发觉原来飞机是这么的大。她小跑地凑到段爻跟前,激动地问道:“小叔叔,这飞机是你的吗?”
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直视着前方,“嗯”了一声,随即目光缓缓落在了段月满身上:“你比较幸运,跟着我,这也是你的了。”
飞机上都是独立的位置,乐安担心段月满第一次坐飞机会不习惯,因此还给她准备了许多的零食和书籍,以便她解闷和分散注意力。
她从坐上飞机的那一刻起都是比较亢奋的状态,段爻虽在一边处理工作,但有乐安和希亚和她聊天也并不会觉得烦闷。只是聊着聊着精神便开始逐渐被时差弄混,后续的时间也基本上都是睡着度过。从络城飞往亚利桑那州,中途落地多哈中转,随即进行检查设备和维修机体的工作,等一行人去到亚利桑那州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凌晨了,飞行时间接近用了四十个小时。
落地是当地时间的凌晨五点多,从飞机转为越野车,又将近要开一个小时,他们这趟旅程可谓是迎着朝阳升起出发的。车辆行驶在荒芜的沙地,两侧有野蛮生长的绿叶,也有干枯蔓延的多枝怪柳,交错矗立生长的仙人掌排列在那,沙地卷起的缕缕尘烟,伴随着飞沙泥土,将它们永远禁困在了这里。
太阳升起的地方,天空染橘了一大片,灿烂象征着希望的金色开始从周边渲染,模糊了黑夜与白天的界限,将光明统一撒向了人间。
有了光的指引,远处的沙地出现了一抹红色,娇艳耀眼,不知是哪颗植物开出的果实,又或是独特、肆意生长在沙漠里的荆棘玫瑰。
段月满在飞机上断断续续也睡了二十多个小时,这会的她异常兴奋,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看着异域的风土人情,只觉得哪哪都是新鲜的。车窗往下按动,完全按到底,她双手趴在车窗边上,视线上下左右地移动着,只恨不能再长多一双眼睛,来欣赏这令人震撼的壮阔无垠的戈壁峡谷。
虽开过了尘沙多的路段,可这里的风却是异常的大,段月满的头发本就及腰,如今被呼啸飞驰而过的狂风吹舞着,发丝全部飞扬在身后。而那细软的发梢尖尖,却是在不断地骚扰着与她并排坐在后座的段爻。
他原是在闭目养神,而后被这狂风侵扰到苏醒,紧接着脖子处传来了似有似无地挠痒。他眉心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拧着眉,脸色多有不耐。刚想开口骂希亚是不是在这车上藏鬼了的时候,恰在侧转过头时的那一瞬,才发现一直在自己脸上疯狂舞动的是段月满的头发。
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拨开了一直缠绕触摸着自己脸颊的“罪魁祸首”,手肘撑在车窗上半托着脑袋,双眸微眯看着身侧那位被风吹得凌厉的好奇小孩。不由得轻笑一声,开口唤了一句她的名字:“段月满。”
段月满听到声音后转过头去,发丝迎着风也吹挡在了她的脸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拨开,背靠着初出的朝阳,满片金色笼罩在她之下,明媚的笑容上披着自由的风。
一双黑眸静静凝视着她,眸中倒映出她灵动俏皮的模样,他眉梢微抬,眼底柔意轻泛。在那双深幽不可估测的瞳仁里,融藏着一束浅浅的无人察觉的温情。
段月满见段爻喊了她的名字又一直没说话,只是这样一直看着她,不禁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了小叔叔?”
“没事。”段爻目光微挪,看向她的身后,“好看吗这里的景色?”
“嗯!好看!我还拍到了日出呢,特别美。”
段爻眼神微动,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挑了挑眉问道:“噢?是吗?给我看看。”
段月满立即点了点头,拿起手机便点开了相册里的视频,随即挪动着屁股坐到了离段爻较近些的位置。她伸手将垂落在两侧的发丝别到耳后,将手机举在了两人中间,手指一点,便开始播放日出时的视频。
视频恰好拍到了太阳拨开云雾闪耀出场的模样,但可惜段爻的注意点并不在视频上,女孩坐的离他很近,那别到耳后的发丝如刚刚那般扰乱着他的思绪,甚至能听到她那浅浅的呼吸声。她的睫毛很长,带着一点点卷翘的弧度,微微垂着,虽遮挡住了她的眼眸,但还是难抵她的美丽。皮肤也被刚刚的风沙吹得有些红了,可却平白增添多了几分娇羞的可爱,像极了平时一逗她就害羞的模样
“小叔叔。”
段月满突然的喊声在耳边响起,让段爻的脸上鲜少的出现一丝慌乱。他轻咳一声,佯装镇定自若,抿了抿唇角,身体往后靠了靠,神色自然道:“怎么了?”
段月满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还是兴奋地抬头看向段爻问着他的感受:“怎么样小叔叔,日出是不是很好看?”
“嗯,很好看。”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她刚想把手机收回来,眼尖的段爻便看见了她的手机上弹出了几条微信消息,隐约闪过了一个聿字。
“等会。”段爻的语气沉沉,伸手抓住了她想要收回的手腕,“给你发微信的人是谁?”
虽被段爻的动作怔了一下,手腕被抓得很用力,但段月满也没有隐瞒,还是直接便点开了微信递到了段爻的面前,那刺眼的小红点果然是来自杨卓聿那小子。
车内的气压瞬间骤降,双眸一凝,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沉声中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啊?就、就在参加家宴那天。”
在段月满回答的时候,段爻的手指已经点开了她俩的聊天框,框里显示段月满发给杨卓聿的最后一条消息,恰好就是刚刚给他看的那个日出视频。消息还是显示的二十分钟以前发送的,那几条新弹出来的消息,便是那小子的评价。
段爻冷哼一声,嘴角漾起一抹嗤笑,把手机扔回到段月满的手上,随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段月满没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小叔叔的脸色好似有些不太对,她微歪着脑袋观察着小叔叔的脸色,迟疑地小声开口询问:“小叔叔,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蓦地睁开双眼,余光冷冷一瞥,心中莫名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又是一声冷哼,随即温怒道:“把那窗户关上,吹得我头疼。”
“噢,好的。”段月满不疑有他,一听到是因为这样,赶紧伸手就去把窗户关上了。
紧接着下一秒,段爻的怒火便迁移到了希亚的身上:“希亚,把你那美国乡村音乐给我关了,鬼哭狼嚎的,唱的我心烦。”
希亚透过镜子看见了四爷那一副“在女人身上吃瘪了”的表情,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防止怒火继续蔓延到自己身上,希亚还是赶紧乖乖关了。
段月满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小叔叔的表情,他的忽然“性情大变”,想必真是被这风吹得头太疼了。想到这,段月满打开了百度,开始帮小叔叔搜索“如何帮忙缓解头疼的方法”。
第29章按摩
经过一个小时的长途跋涉, 车子终于在一处农庄前歇脚停下。希亚开的车前脚刚到,季勤和乐安后脚便也停在了他们的车屁股后边。
打开车门,段月满的一只脚刚踏出车外,就被一只小羊羔挡住了去路。小羊羔毛茸茸的, 一人一羊大眼瞪着小眼, 随着它的一声“咩”叫, 竟还不怕人地往段月满脚边凑了凑。
从小便生活在城市的段月满何曾见过小羊羔,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羊这种生物, 顿时心里就被可爱化了。她从车上下来,伸手摸了摸小羊羔身上的羊毛, 软软的, 卷卷的, 还隐隐地从掌心处传来暖意。
农庄前有一个三层的小洋房, 院子四周有木栅栏围绕成一个圈, 此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美国男人和一个东方面孔的女人从里边走了出来。那男人满脸的胡子, 看着体型高大且肥胖, 但面相十分和蔼,一从屋里出来,就哈哈大笑着并张开了双臂上前迎接道:“四爷,好久不见!”
段爻一身黑色穿着一双登山靴,颀长的身姿伫立在那,一路上的风尘仆仆虽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但他那与生俱来的斐然气质和那股淡淡的疏离危险感, 总是难以让人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段爻也抬步上前,和那美国男人握手拥抱了一下, 随即拍了拍他的手臂,调侃两句道:“比勒, 看来伙食不错啊,距离上次见你,又胖了不少。”
比勒双手摊开,做了一个无奈耸肩的表情,随后一把搂住了自己老婆的腰,无奈中透着明晃晃的炫耀道:“没办法,老婆做的中国菜实在太好吃了,真的是很难保持身材。”
被比勒搂着腰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掉了他的手,双手在系着的围裙上擦拭了几下,才伸手对段爻道:“四爷,好久不见,欢迎您的到来。”
段爻也自然地回握了过去,看了眼女人,随即伸手指向停在那的车子,对女人道:“希亚在那车后边。”
她的眼睛一直朝着那方向张望着,段爻知道曹燕思念儿子心切,所以也不多过打扰,直接指明方向,让其先过去与儿子团聚。
曹燕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国女人,但她身形高挑皮肤保养的也很好,鼻子、嘴巴简直和希亚如出一辙,岁月好像从未从她的脸上留下过痕迹。被戳穿了心思的她笑得更不好意思了,于是也只好道:“那四爷您先到里边休息休息,茶水已经在桌上备好了,您先喝点。厨房里也在准备的早餐,很快就能吃了。”
直到段爻点头,曹燕这才敢迈开腿朝希亚走去。
眼尖的比勒已经看到了那个和小羊羔玩得正欢的小女孩,他虽已年近五十,但在这养羊放牧多年眼利的很。他朝着段月满看了好几眼,转头问向段爻:“四爷,这次来怎么还带了一个小女孩?”
段爻顺着望去,小孩与小羊羔正玩着,看着莫名心里也跟着涌起了一阵高兴。他露出一抹浅笑,目光始终落在段月满的身上,解释道:“我侄女,小孩放暑假了,带她出来玩玩。”
“居然是四爷的侄女?”比勒看向段月满的眼神一下变得不一样了,没想到这小女孩的来头还挺大的。
段爻双眸微眯笑着看向她,紧接着喊了她一句,朝她招了招手:“段月满,过来。”
她离得并不远,听见段爻喊自己后,便也小跑着走了过去。乖巧地站在段爻的身边,甜甜地喊了一句:“小叔叔。”
段爻瞥了眼比勒,那嘴角的笑意明显,像是一个在炫耀自家那乖巧听话又聪明漂亮的小孩。
“这是比勒叔叔,是希亚的父亲。”
有些惊讶于眼前男人的身份,因为颇具混血男模气质的希亚和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像,但她还是很快便乖巧礼貌地打招呼道:“比勒叔叔好,我叫段月满。”
家里除了希亚就还有米亚一个弟弟,两个都是男孩,他盼着有一个女儿很久了。所以当比勒看到一个这么漂亮又礼貌懂事的小女孩站在自己跟前时,那作为一个父亲的心都要被甜融化了。
他顿时便张开双臂,想要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只是那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段爻给拦截了下来。
段爻睨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比勒,拥抱就免了,中国有句古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既然四爷都发话了,比勒也只好叹息着将手放下,此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位可爱的中国女孩,不免感叹道:“我要是也有一个女儿就好了,那一定是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女生。”
这么乖又爱哭的小孩,段爻看向她,轻笑了一声,耳朵旁瞬间回响起她喊“小叔叔”时的声音。
只可惜,这样的,只有一个。
轻挑了下眉,不忍打击比勒,于是在他肩头拍了拍,敷衍式地安慰道:“会有的。”
转眸间,见着段月满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那只在低头吃草的小羊羔,下颚微抬,眼神示意道:“喜欢?”
段月满回过头来,看着段爻的眼睛,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嗯,喜欢。”
随即段爻便在比勒耳边低语了什么,转头看向段月满时,拎了拎她的衣角,道:“走,进去休息一下。”
走进屋里,段月满差点以为自己还在中国,因为房子里的一切摆件以及家具用品,都透着一股“made in china”的气息。中式家具、青花瓷杯、山水字画、孙子兵法、甚至还有一个高高悬挂在客厅墙上的《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她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那美国男人一眼,以确保自己没有出现记忆错乱。
比勒很爱他的妻子,也热爱中国文化,他的一套沏茶动作下来也是行云流水,挑不出一丝错处,让人忍不住直夸一句行家。
比勒将茶杯递到四爷跟前,“四爷快尝尝这新运到的茶,汤色透亮,醇厚留香,一看就是陈年好茶。这可是我老婆托人在中国找了好久才买到的,又经历了层层转运才到了这,每一个环节都是我老婆沟通叮嘱的。哎呀,我老婆可真厉害。”
段爻端起抿了一口,果然茶香四溢,确实是好茶。
两个人就着茶开始讨论起了这次的行程安排,段月满则是安静地坐在对面,好奇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摆件设计。
眼神不经意间,她好似在一楼梯拐角处看见了一个晃影,一个穿着白色钢铁侠睡衣的小孩正站在楼梯口那,一只小手扒拉着墙,一双冷棕色的眼睛一直在好奇又胆怯地看着客厅的方向。不小心与段月满对视上了,又赶忙挪移开视线躲回到了角落里,怯生生的。
段月满觉得这小孩可爱,微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偶尔眨眨眼睛逗他一下,可小孩尚且还没逗出来,却率先引起了段爻的注意。
段爻靠在沙发那,耳边还一直传来比勒的声音,他虽听着,但目光却始终落在了段月满身上。看着她眨眼微笑只为哄一小屁孩时,段爻顺着望去,看着那露出一点白色的拐角,忽地朝那喊了一句:“米亚,过来。”
米亚被那声音喊的一哆嗦,小脸委屈着一路小跑直窜到了比勒的怀里,脸蛋窝在爸爸的肚子上,是一秒都不敢抬起来看向段爻。
比勒看着自己这个腼腆的小儿子,哈哈大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对他道:“米亚,抬起头来喊人,不可以没礼貌。”
米亚今年也就四岁,在他这不长的人类记忆里,最让他感到恐惧的,莫过于就是旁边这位名叫“四爷”的人了。他那眼神像极了爸爸在老林里边遇到的秃鹫,吓人危险的很。
米亚不情不愿地从爸爸肚子上起来,扭捏着看了段爻一眼,瘪着嘴巴忍着恐惧,小小声地喊了句:“四爷好。”
段爻一侧嘴角微勾,看着眼前这个简直就是缩小版希亚的小屁孩,心里那点恶劣基因又不禁显现出来,他故意身子往前倾了倾靠近米亚,一双深幽锐利的眼神微眯着,微笑着对米亚道:“不讲礼貌的小孩可是要送到‘加弥山’里喂野狼的。”
米亚这么小年纪的小孩哪里惊吓,只一秒就被段爻的话给吓得哭了出来。他哭着鼻子一个劲地往比勒身后钻,只想离这恐怖的叔叔远一点再远一点。
段爻觉着没趣,又重新倚回了沙发上,淡淡地瞥了比勒一眼,道:“比勒,你这小儿子胆量可是差,别说你了,就连他哥哥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比勒是早已习惯段爻这性格,自家孩子被逗一下倒也无所谓,仰头笑了几声说道:“孩字还小,哪能受得了四爷您的气场。”
可坐在对面的段月满倒不是这么觉得,她看着米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实在心疼。她朝着米亚招了招手,温柔地对米亚说了一句:“米亚,来,姐姐抱抱。”
米亚从刚刚就注意到了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虽从没见过,但起码比待在那个坏叔叔身边的好。米亚点了点小脑袋,就从比勒的怀里扑到了段月满的怀里。
段月满一边安抚着米亚,竟也鲜少地瞪了段爻一眼,嗔怒道:“小叔叔,米亚还是个小朋友,你怎么也吓唬他。”
段爻眉眼微抬,一大一小两小孩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谁的胆子也没比谁大上多少。但这小侄女居然为了一小屁孩胳膊肘往外拐,还学会凶人了?
他轻笑一声,没生气,反倒还觉得这小孩凶起人来时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紧接着,段月满摸了摸米亚的脑袋,低声对米亚道:“你带姐姐去外边看小羊好吗?”
米亚吸了一下鼻子,赶紧点了点头,他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主动牵起了段月满的手,语气坚定不假思索地说了句:“走!”
看着段月满牵着那小屁孩离开的背影,嘴角不禁漾起一抹笑意,这小侄女还挺会照顾人的。
晚上,小洋房里许久已经没这么热闹过了,比勒和曹燕在厨房里忙活着今晚的晚餐,而其余几人则在屋里的沙发上坐着,段月满在窗前陪同米亚玩起了小汽车。
希亚回到了自己家,一切就更显得随意了。靠在沙发最边上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一会吃点点心,一会喝上一口从冰箱里顺出来的米亚的专属儿童小果汁,猛地吸上一口,便也见底了。
眼神瞅着段爻,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窗的位置,希亚笑了笑,随即身体也坐直了些,看向段爻,好奇打探道:“四爷,你是不是也想生一个?”
空气突然安静,乐安和季勤几乎同时看向希亚。嘶,好诡异好出乎意料的提问。
段爻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没打算,我最烦小孩子。”
希亚不解,“那你还一直看着米亚,我还以为你也打算生一个呢。”
段爻没接他话茬,正好这会曹燕端着一份香喷喷的烤鸡从厨房里出来,笑着对大家招呼道:“大家快来,可以吃饭了,今天菜多,我们到院子去吃吧。”
说罢,曹燕便端着烤鸡先出去了,而希亚他们也积极地跑到厨房去帮忙。
段爻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两人身后的位置,双手插兜垂眸看着两人,对着其中一个喊道:“段月满,吃饭。”
段月满和米亚玩得入迷,刚刚并未听见曹燕的话。如今被段爻亲自来叫,她抬起头对段爻点了点,随即伸手又牵起了米亚的手,温柔地说道:“走吧米亚,我们吃饭去。”
米亚停下手上的玩具,也仰着小脑袋看了段爻一眼,可一看到段爻嘴角上扬的模样,就立马瘪着小嘴,一副欲哭未哭的模样。
段月满见状赶紧捂上米亚的眼睛,微蹙着眉头看了段爻一眼,小声道:“小叔叔,你别吓唬米亚。”
段爻笑容瞬间敛起,黑着脸:“”
他一声嗤笑,气的不行。看着那两人往院子处走的身影,他咬了咬牙,他就说他最讨厌小屁孩!
院子里有一张很长很宽的长桌子,容纳十几个人都不成问题。在这盛夏的夜,吹着微凉的晚风,和家人朋友们聚在一起,天上的月洋洋洒洒地落下清冷的光,这样的夜晚倒也十分惬意。
桌上已经摆上了一些小炒肉、蜜汁烤鸡、牛排,今日的晚餐主打一个中西合璧。满满当当地已经摆满了六菜一汤,就当段月满以为菜都已经上齐了的时候,希亚和比勒从后院处又端上来了一道菜,一道撒满了香料的炙烤全羊?
段月满目不转睛地盯看着,此时段爻也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紧接着一道声音悠悠地从头顶传来:“吃吧,你喜欢的。”
段月满猛地转头看向他,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惊讶,看了看段爻,又看了看那炙烤全羊。她拧着眉,有些伤心地问道:“这是今早我遇到的那只?”
段爻没说话,只是浅笑着看着她。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段月满瞬间一股悲伤涌上心头,赧然地看了段爻一眼,却也不敢发火。毕竟大家都吃的很香,段月满也知道羊本就是食物的一种,她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只是明明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小羊,转眼间就变成了炙烤羊排,她多多少少心里有些无法接受。于是这场晚饭,她只闷头吃了别的菜,就连段爻将那烤羊排递到了她的碗里,她也是一口都没碰。
深夜,因为时差的缘故,段月满有些睡不着,客厅里空荡荡的,她独自一人打算去到院子处吹会风。
这里的晚上有些凉,段月满穿着长袖也不禁觉得凉浸浸的,双手抱着双臂上下摩擦了两下,一踏出门口,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段爻。
他抽着烟,眼睛看着前方,那点猩红在黑夜里尤为明显。他整个人都几乎陷在了黑夜里,脸庞借着那点明明灭灭的光,若隐若现。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一刻的他好似很孤独,独自屹立在群山之上,身后却空无一人的那种寂寥落寞的感觉。
心里隐隐地传来一阵疼意,段月满抬脚走到了段爻身侧,轻声唤了他一句:“小叔叔。”
听见声音后段爻回眸看了她一眼,小孩乖乖地站在他的旁边,穿着一套带着点粉调的睡衣,他开口问:“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段月满走到他的身后,细软的声音融进风里:“小叔叔,你头还疼吗?”
段爻下意识想说不疼了的,可当他感受到一双微凉的小手附上他的太阳穴时,掐着烟的手忽地一顿,转而开口:“嗯,很疼。”
“我今天看了视频,说这样按可以缓解头疼,我帮你按按吧。”
小孩的手虽看着小,平时也拎不起啥重物的模样,可当她帮段爻按摩头部的时候,那力道却又恰到好处,身上的疲劳好似瞬间便消散了许多。
段月满只是默默按着,段爻也闭着眼睛细细感受。手指在太阳穴脑袋处灵活游移着,那一下下的力道,好似按在了他的心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瞧着天上那轮月,忽地开口问:“今晚你不生气吗?我杀了你喜欢的小羊。”
手指的动作微滞,但很快又继续了动作,他看见那影子点了点脑袋,随后闷闷道:“生气的。”
而后她停了会,又继续道:“可羊本就是食物,我也没有办法阻止它的命运,小叔叔想吃就吃吧。”
段爻眸光微动,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心里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好似是什么东西在心里化开了。有点像那小孩做三明治时挤多了的沙拉酱,甜不拉几的。
“小侄女,你怎么这么乖啊。”他轻笑了一声,那扬着的嘴角挂起了一个很高的弧度。
“明天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骑马?真的?”
“嗯,真的。这边有一个动物园,有可以骑马的项目,想去吗?”
“嗯,想去。”
“好,那明天带你去。”
“那我可以带上米亚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我讨厌小孩。”
“小叔叔,你也常说我是小孩来着。”
段爻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天,天空黑夜乌云笼罩,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轮廓也看不清方向。只有那轮皎月不受黑夜的影响,依旧散发着温柔的光芒,纯洁无暇,独一无二。
“你不一样。”
第30章骑马
调时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再加上段月满有认床的习惯,新到一个环境难免有些不适应,所以昨晚一直辗转到半夜才勉强睡着。而农庄的早晨也不需要闹钟将人唤醒,因为此起彼伏的动物叫声形成了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音响, 让人想睡久一点都难。
她洗漱好后边打着哈欠边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远远地鼻子就嗅到了煎蛋和培根的香气, 厨房里一大早就开始升起了白烟, 精致的餐盘上摆放着各样的食物, 外边传来的动物的叫声和人的碎语,一切的一切都让段月满感到新奇又舒心。
“小侄女, 傻站在那干嘛?”
听见声音抬头望去, 刚刚想的入神不禁在楼梯口处停住了脚步, 顺着声音的方向, 也看见了段爻坐在餐桌前悠哉悠哉地品着咖啡。
心情有些好, 段月满三两步从楼梯上小跑下来到了餐桌对面坐下, 甜甜地打了声招呼:“小叔叔早。”
“嗯, 早。”
段月满朝着屋子张望了两圈,除了在厨房忙活的比勒外,屋子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不禁好奇问道:“季哥、希亚和乐安他们呢?”
“去提前踩点了。”
段月满“噢”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段爻缓缓放下杯子,手指在段月满跟前轻敲了两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小侄女,一大清早的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男人的动向吧。”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询问, 可偏偏这话里的意思从段爻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段月满耳垂泛了点红, 赶忙开口解释:“才没有,我、我就是问一下。”
比勒这时也从厨房里将做好的早餐拿了出来, 两个碟子上分别摆了几片培根以及一个煎蛋,外加一些奶酪和烤面包,完完全全的美式早餐。而后看向段月满时,一脸慈爱地开口问:“月满,你想喝咖啡还是牛奶啊?又或者是茶?有红茶绿茶,普洱观音,菊花玫瑰,也有奶茶,不知道你想喝什么呢?”
选择好多,段月满微笑着礼貌道:“咖啡就好,谢谢比勒叔叔。”
“不客气,叔叔给你倒啊。”
比勒走到咖啡机旁开始倒豆子磨咖啡,看着那豆子逐渐变成粉末的时候,他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段爻道:“四爷,那动物园闭园时间早,下午两三点就不能进了,您要去的话,得趁早。”
捕抓到了信息的关键点,段月满瞬间变得欣喜,迫不及待地问道:“是昨晚小叔叔说要带我去骑马那里吗?”
抬眸瞧了她一眼,浅浅笑了笑,端起咖啡又抿了一口,“嗯”了一声。随即道:“吃饭早餐就带你过去。”
“嗯!”
比勒将冲泡好的咖啡端到段月满跟前,有些不解又有些奇怪地侧眸看了眼段爻。怎么从前他从未发觉四爷竟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去动物园玩?他只觉得按四爷的个性,没把那的动物统统做成烤串都算是仁慈了,也难得他老人家有这样的闲心陪侄女。
外边的羊叫声也把同在睡梦中的米亚给叫醒了,不哭不闹地抱着个钢铁侠的玩偶,边揉着眼睛边从楼梯上一点一点地下来。
小米亚迷迷糊糊地下到一楼的时候,刚打算开口喊妈妈,结果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对面了段爻。米亚微张开的嘴巴怔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转身,撒腿就想逃离这里。
可段月满不知道米亚的这点小心思,回头想拿纸巾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呆呆站在那的米亚,于是开口喊了他一句:“米亚,你也起来啦。”
米亚见自己逃不过了,但好在漂亮姐姐还在这,于是他一路小跑地扑到了段月满的腿边,乖乖地仰着小脸,喊了句:“姐姐。”
段月满是真喜欢米亚,混血小孩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她捏了捏他的小脸,顺势将他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乖乖的米亚晃悠着小腿,这边刚对漂亮姐姐笑完,下一秒转头对视上那可怕叔叔的眼神后,就瞬间笑不出来了。
看见米亚的小脸一下子蔫了的模样,段月满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为他是饿了。刚好比勒出原子喂羊去了,她便打算起身给米亚先拿瓶牛奶,“米亚你在这等一下哈,姐姐去给你拿瓶牛奶。”
没看见米亚的小手揪着她的衣角以示挽留,段月满就已经将他放下在椅子上,起身去拿牛奶了。
一时间空气突然凝固住了,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段爻本就对这小屁孩十分不满,刚刚看见他坐在段月满腿上的时候,脸更是沉的不行。难道他父亲没有教过他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
小米亚坐立不安,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段月满回来了没有,耷着个脑袋,怎样都不敢抬头看段爻。
段爻觉着他碍眼,不过,他脾气好,也自然不会做什么把人拎着然后扔回到房间里的举措。于是他看着米亚,一侧嘴角微勾,一字一句温柔地对他道:“你,滚上去。”
米亚的小脸瞬间拧在一起,吸了两下鼻子忍着泪,抓着钢铁侠的脚就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恰好这会段月满也找到牛奶折返了回来,可看了一圈也没见到米亚的影子,她觉得困惑,转眸看向了那一脸平静的段爻:“小叔叔,米亚呢?”
他神情自若,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淡淡道:“他说困了,回房间睡觉了。”
“啊?这么快?”
季勤、希亚和乐安提着一车子仪器工具先去踩点,而段老板则带着他的小侄女驱车来到了动物园。这动物园位置虽偏僻,但来观园的游客却也是不少,只是段爻自下车起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别说是游客了,就连动物都不敢靠近半分,都怕下一秒这不和善的人类就把它们给抓去做烤串了。
段月满兴致高涨,提着一大桶胡萝卜就到处去喂小动物。这里的动物大多都比较亲人,而且是完全放养的状态,除了一些食肉动物外,其余的大多数动物都可以脱离禁锢自由游走在这园子的各个角落。
偶遇到一只行走的骆驼,段月满兴奋地朝着后面的段爻挥着手:“小叔叔,小叔叔,你快来,这里有骆驼。”
骆驼啃着段月满递上来的胡萝卜本来啃的挺开心的,就是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类正朝着自己走来,那气势气场不像是来喂食的。骆驼赶紧啃完最后一口,撒腿就往后跑走了。
等段月满招呼完段爻回头看去的时候,骆驼甚至已经跑远了,手上还拿着那跟啃到一半的胡萝卜。
她觉得奇怪,这家动物园里的动物怎么都吃东西只爱吃一半,而且闷声就走了?
段爻缓步走到段月满的旁边,低眸看了眼那桶里剩下的胡萝卜,轻笑一声,道:“别浪费了,拿回去让比勒今晚给你炒盆胡萝卜。”
段月满丧丧地叹了一口气,悄声反驳着:“我又不爱吃胡萝卜。”
段爻抬眸看着她垂下的小脸,心里却没来由的高兴,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即道:“走,小叔叔带你骑马去。”
这里的骑马体验一直都是园区的热门项目,排队的游客很多,络绎不绝,根本望不到尽头。两人在队伍的最尾部站着,段月满踮起脚尖看了眼,按照这速度,估计排完都得关园了。
她也不想让小叔叔陪自己在这大太阳底下等着,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还是懂事地主动开口:“小叔叔,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排队的人太多了。”
这太阳太大了,照得小孩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段爻从兜里拿出了他的墨镜,二话不说就直接给小孩戴上。他没回答,只是反问道:“不想骑马?”
小孩没说话,但段爻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笑了笑,牵起段月满的手,微挑了下眉,对她道:“小侄女,在我这还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墨镜遮挡住了她惊诧的目光,她低眸看着段爻牵着自己的手,那心跳声几乎与场外的马蹄跑起来的声响如出一辙,狂烈,惊喜。
两个美国男人挡在入口处,看着朝自己方向走来的两个中国人,抬起的眼睛略带着不屑:“line up.”
段爻也不爱废话,一叠钞票直接扔上桌,一个字都还没说,就立马使得两个美国男人起立带着谄媚的笑容招呼道:“Oh!boss,follow me, please!”
没有费一句口舌,美国男人就把他们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场内,而且还特意为两人精心挑选了两匹最贵最好的马。
段月满第一次骑马,难免有些紧张,当她坐上马鞍时,整个身体都是僵住的,手和脚都无处安放。幸好有一个人在前边帮忙牵着缰绳,一点点地听着工作人员的引导,才不至于让段月满感到不知所措。
段爻独自骑着一匹马,那匹马是场上最烈的一匹,如果不是专业人士又或是有人在旁引导,是鲜少会给游客骑的。但当段爻极其熟练地牵制着缰绳来到了段月满边上的时候,那马儿却是出奇的乖顺,任由着段爻牵着绳子摆弄着动作,场上的气性与桀骜,完完全全被段爻的气场给压制着,成为了最乖最温顺的一匹。
他的马看起来也要比段月满的高大些,垂眸看着段月满,嘴角露出一丝隐隐的笑意,逐步给她指导道:“身体放松一点,缰绳不要牵的太紧,否则会给马造成压力。身体不要往前倾,腿部夹紧,踩着马镫,脚后跟稍微向下,身体随着马行走的幅度。对,就这样,慢慢走,不要怕,很棒。”
段月满胆子虽小,但学习能力很强,没过一会就完全掌握了动作要领,即便不用人牵着,也可以慢慢骑着马行走了。
他单手牵着缰绳,跟在段月满的后边,眼神中流露出欣赏和得意。不亏是姓段的,脑子就是聪明。
见着段月满渐渐熟练了,段爻便也放心地加快速度骑着马儿在场上跑了几圈。这马场占地面积很大,等他骑到最远处的时候,已经和段月满相隔开数十米外了。
段月满看着在场上驰骋的小叔叔满心满眼都是羡慕,但她深知按照自己目前的水平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她能这样慢慢地骑着马儿溜达溜达已经非常满足了。
但也就在这时,段月满感觉到了有另一匹马朝着自己缓缓靠近,她拉着缰绳本想让道,紧接着那骑着马上的少年就操持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对她道:“Hi beauty girl,is this your first time here? Dont be nervous, I can teach you how to ride a horse.”
段月满不喜欢陌生人的靠近,于是本能地拒绝道:“No, thank you.”
“Dont be shy. I can help you.”
男生还是不肯放弃,牵着缰绳就一直往段月满的方向靠近。
段月满蹙着眉头拉着缰绳就想离开,可男生不依不饶,他的马也朝着段月满的马越靠越近。也不知道是这两匹马本身有过节还是某些气味使其受惊了,她的马躁乱地长啸了一声,便开始发疯似地朝前跑去。
段月满吓得赶紧双手牵紧了绳子,身体一直在马背上起伏颠簸着,这马跑得太快,她的双腿快要夹不住马身,赶紧随时随地都要被甩飞出去。她被吓坏了,慌乱地看着四周的方向,胡乱地朝着空地大喊着:“小叔叔!救救我!”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又或是风声眷顾,耳边隐约听见了小侄女的声音,他牵着马刚一调转方向,就看见了那匹发疯似地在场上胡乱奔跑的马。
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骑着马就往段月满的方向跑去,他眉头紧皱着,眼里满是担扰,朝着段月满的方向大喊道:“段月满牵紧缰绳,稳住身体!”
段月满也想稳住,但她的力气很难牵住一个受惊了的马,她害怕地快要哭出来,哽咽地喊道:“小叔叔,我害怕我害怕。”
段爻骑着马已经跑到了段月满的边上,速度几乎与那发疯的马持平,他一边安抚着一边朝着段月满伸出了手:“来别怕,你牵着我的手,我把你抱到我的马上。”
她的身体快要被甩飞出去,双手紧紧地攥着,一刻也不敢松懈。段月满怕急了,她不敢把手松开,拼命地摇着脑袋,哑着嗓子道:“我不敢松手,我做不到!”
发了狂的马是很危险的,段爻不敢再浪费时间,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看着段月满,一字一句地对她道:“小满,把手给我,不要怕,相信我。”
她红着眼发丝凌乱地挡在眼前,可她还是一眼就对视上了段爻的眼睛。她哭着点着头,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出去。身体微侧着,手指即将触碰到段爻手掌的那一刻,那马前边遇到前来挡路的工作人员,再次受惊,长吁一声,马身抬起,段月满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侧甩去!
“段月满!”
眼看着段月满要被甩在地上,他下意识地做出反应,整个人从马身下一跃而下,精准地在最后一刻牵住了段月满的手,双臂紧紧将人抱在怀里,然后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冲力实在太大,以至于段爻抱住人了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泥尘沾染在两人身上弄得脏乱不堪,段月满被撞到脑袋有些轻微的疼,整个人被什么东西牢牢禁锢着,等她稍稍缓了缓神,抬头时才发现抱着自己的是小叔叔。
她惊魂未定,眼泪啪嗒啪嗒地一直往下掉,抽泣着一把抱住了段爻的脖子,整个人窝在了段爻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叔叔,我害怕,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头顶不出意外地传来段爻的一声浅笑,紧接着头顶的头发又被揉乱了些,半调侃道:“有我在,你哪会那么容易死?”
“站起来活动一下,看看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
窝在怀里的脑袋乖巧地点了点,刚打算撒手起身的时候,她忽地感觉掌心好似有些黏糊糊的。她垂头一看,竟发现是一手的血。
她整个人僵住在那,小脸瞬间煞白,紧张地看着段爻:“小、小叔叔,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