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喂饭
段月满看着自己掌心上的血, 一时间脑子有些发懵。瞳孔轻颤有些被吓定住了,随即视线缓缓移落到了段爻的胳膊上。
“别怕,我没事,小伤而已。”
他的脸上还是浅浅地挂着一抹笑意, 说起来云淡风轻的, 好似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段月满红着眼睛, 眼神里满是自责和愧疚, 心里一抽抽地更是心疼的不行。她努力噙着泪, 小心翼翼地抓住段爻的胳膊,低头一看, 那小臂上被木桩上的钉子划开了好大一道口子, 伤口处沾上了泥沙, 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看起来十分可怖。
看到伤口的那一刻, 段月满终究是绷不住眼泪, 泪珠滴落在地上, 哽咽地看着段爻:“对不起小叔叔,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受伤了,对不起。”
伤口虽看着十分狰狞,但段爻从小就被送去格斗训练,流血骨折是常事,而勘察项目时所遇到的危险也远要比现在的情况糟糕的多, 所以这点小伤对于他而言,的确算不上什么。也没人会在意他疼或不疼, 久而久之,他对于疼痛的忍耐度也是出奇的高。
但看见段月满眼泪的那一瞬, 他发现痛的不是伤口,而是心。一种难以形容,隐隐的,闷闷的,很不得劲儿的疼。
她扑倒他怀里留下的眼泪,在此刻烫热了他的心。
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伸出手轻擦掉她的眼泪,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他浅然一笑,反手捏了捏她的脸:“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嘴巴瘪了瘪,几乎是同一瞬,段月满伸手捂住了段爻的嘴巴:“呸呸呸,不可以说不吉利的话,小叔叔一定平安无事,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吗?段爻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他对生死从来看淡,也从不在意能活到几岁。但是吧,他抬眸看了眼段月满,好像长命百岁也不错,就是想到老了之后旁边还有个老话痨吱吱喳喳的,估计也有点烦。
思绪走远,这里的工作人员才匆匆来迟,驯服了那匹受惊的马后,紧急拨打了救护车。尽管段爻十分不情愿这样大费周章,但在段月满的再三软硬兼施下,段爻还是答应了。
去到医院到了清创室,段爻本不想让段月满跟着,担心这小孩看见了会害怕。但段月满怎么劝都不肯离开段爻半步,没办法,也只好将她一块带了进来。
段爻坐在椅子上,段月满则站在了他的旁边。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看着医生在配备清洗工具以及一些针剂药品,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伴随着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单是听声音就足以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段月满有些担忧地垂眸看着段爻,忽地伸出一只胳膊,心疼地对段爻道:“小叔叔,你要是怕疼的话,就抓住我的手。”
那小细胳膊白晃晃地伸直在自己眼前,别说抓了,平时就算是牵着也不敢使劲,生怕一用力就给弄折了。他越看眉头越紧,啧,还是得多吃点,看着胳膊腿瘦的。
段月满不知道段爻在想些什么,只当小叔叔是疼极了,内心更是愧疚到不行。
医生拿着双氧水给段爻的胳膊进行冲洗,因为伤口上附着着许多泥尘,清洗起来也比较复杂。液体已然混着鲜血变成血红,更糟糕的是,那木桩上还有些倒刺也刺进了皮肤内,还得拿着镊子一点点地从血肉里将其挑出来。
虽然疼,但也在忍受范围内,从段爻的表情上并未看出太多情绪,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模样,只是那眉头偶尔还是会微蹙着。
段月满看着那清洗伤口的过程,已经心痛到不忍再看。她侧眸看见段爻的眼睛还盯着自己的伤口,她看着实在揪心,下意识伸出掌心覆盖在了段爻的眼睛上。
段爻的眼前霎间一片幽暗,紧接着耳边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安慰着:“小叔叔,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嘴角轻漾,这样僭越的动作,也只有她敢。难得的“乖顺”,竟也顺着她轻“嗯”了一声。
伤口有一指长,被钉子划的也深,缝了好几针后又缠绕上了一圈圈厚厚的纱布,这才勉强算是处理完成了。
段爻本想直接离开,可被通知还需要打消炎针,这点小伤对于他而言弄了这么久已经算是大题小作了,可当时对视上段月满那双愧疚、委屈、又眼泪汪汪的眼睛时,他长叹一声,还是妥协了。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手背被打上了吊瓶,他抬头看着那滴答滴答一点点地往下掉的针水,表情多有不耐。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被强制性留下来输液已经是多少年前了,但是打吊瓶的过程实在是无聊且漫长。
他的视线刚从吊瓶处移到前边,就看见了那小孩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轻挑了挑眉,眼睛直望着她。
他看着小孩乖乖坐在了自己的边上,不免开口调侃道:“去医院大采购了,小侄女?”
段月满将袋子放在腿上,紧接着从里边拿出来了一瓶矿泉水以及一个热狗包,“我看见已经中午了,你这吊针估计还得打上一个小时,我怕小叔叔你饿着,就想着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可这医院附近吃的真不多,就看见了一个卖热狗包的小摊,所以就买了三个。小叔叔你先垫垫肚子,等晚些回家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她低着头,打开包装时的手小心翼翼的,眼神颇为认真。段爻盯着看她的小脸,总觉得这小孩挺奇怪的,明明性子软的很,又胆小又爱哭,可偏偏又很爱照顾人,心很善良,做什么事情都透着一股认真。明明自己也害怕的要死,却又总会第一时间先关心身边的人。
这样的人,太过美好,眼睛里永远是那样的纯净,也是他这般见过世上太多阴暗面的人所羡慕的。
“小叔叔。”
小孩的声音将他唤抬起了头,才发现那根被打开的热狗包已经递到了自己的嘴边,他本想抬起另一只手去拿,却被小孩一下子躲过,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道:“你手受伤了,拿着不方便,这包装不太好,得两个手拿着,不然酱汁很容易洒出来。所以小叔叔,还是我喂你吧。”
段爻的眼睛里闪过一秒的停滞,低眸看着那两只手捧着热狗包递到自己的嘴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为了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罢了,那就当一回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吧,还能体验一下小侄女的热情服务也不错。
于是段爻也就心安理得的,将脑袋凑近了些,咬下了一大口。
“对了,热狗包为什么要买三个?”段爻嚼吧嚼吧才回味过来,这小孩该不会好心到要买给刚刚给他清创的医生吧。他记得那医生好像是个男的长得不怎么样。
“小叔叔吃两个,我吃一个。”
后背往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侧眸瞥了段月满一眼,满意地继续吩咐道:“我要喝水。”
“好的小叔叔。”
“再给我吃一口。”
“好的好的。”
正渐渐习惯享受于这种贴心待遇后,段爻开口正打算接着说点什么,可一转头就看见了两个不速之客站在了医院走廊那,像两个木桩似的,呆站在那。
他眉头一皱,脸上肉眼可见的不爽:“你俩怎么来了?勘测完了?”
希亚率先走到两人的跟前,左看看段月满,又看看段爻,继而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两人的对面,迫切地问道:“四爷你还好吧?怎么还需要人喂饭了?伤的很重吗?断了几根肋骨?还能走吗?”
希亚的一连串发问,没有一句话是让段爻想回答的,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幽幽地看着他,咬牙问道:“你能盼我点好吗?”
其实也难怪希亚会这么问,毕竟当时遇到仇家追杀,段爻跳下车后摔断两根肋骨,第二天也是照样跟着去勘测项目,跟个没事人一样。像这样还要打着吊针靠人喂饭的四爷,希亚还是第一次见。
“我当然盼你好啊四爷,是小月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吓得我和季勤立马就从营地赶回来了。”
但随即希亚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人浑身脏兮兮的,手脚都沾着泥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嘶地一声,不禁问道:“四爷,你和小月满野/战去了吗?”
此话一处,几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希亚的身上,段月满的脸也是瞬间羞红了一片!她虽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一些词句她好歹也是懂得其中的意思的。
希亚见气氛好像有些不对,他疑惑地张望了一圈,并没懂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了?大家都这样看着我?我不就是问了一下是不是去参加什么野外生存战训练了吗?我们之前经常参加啊。”
要不是现在有吊针牵制着,段爻真的很想一拳挥在希亚的脸上。他的脸色已经沉暗的可怕,冰冷的眼神睨了希亚一眼,忍着冲动,随即看向季勤,说道:“回去把他的中文老师给换了,找一个会说中文且有脑子的老师来教他。”
凌厉的眼神吓得希亚后脊背一凉,他懵懵地抬头看了眼季勤,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有了刚刚这一个小插曲,段月满有些坐不住了,她的脸始终滚烫着,不敢对视上段爻的眼睛。只是将吃剩下的半个热狗包递到了段爻的手里,迅速找了个借口道:“小叔叔,我先去看看药开好了没有,您慢慢吃。”
说完小孩就小跑着逃离了这里,看着她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垂眸看了手上那还剩下半个的热狗包,转而目光又落在了希亚的身上。
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透着彻骨的凉意,看得希亚身体一僵,紧接着他缓缓扬起了嘴角,笑了笑,语气平静自然道:“希亚,你今晚自己到营地值夜。另外,我发现你最近的体能下降了,待会自己负重二十公斤跑十公里,回来给我数据。”
“哈?”希亚懵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彻底怔在了那。
段爻静静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地压迫:“听不懂我说话?”
“听、听得懂四爷,我马上去!”
希亚不敢再拖延半分,也不敢质疑四爷的决定,赶紧起身就往门口跑去。
只是下一秒,季勤的手机便亮了了亮,收到了一条来自希亚刚刚发出的消息。
【季哥,我求求你告诉我,我到底说错了什么啊!】
第32章帮忙
翌日一大早, 段爻从床上醒来,即便昨晚看数据看到很晚,但段爻的生物钟基本不会出现变化,六点的闹钟刚响, 他便已经睁开眼睛起身站在床边了。
他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套上身的那一刻, 隐约间听见从隔壁也传来了一点铃响, 而且持续时间很长, 响到几乎要暂停的时候, 才被闹铃主人紧急按停。
他侧眸看着墙壁,对面他记得是小侄女的房间。
果不其然, 当他刚一打开房门踏出房间的那一刻, 紧接着旁边的房间门也随之打开,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还没完全睁开眼睛的流浪小狗。
她一副完全还没睡醒的状态, 困顿地揉着眼睛拼命想睁开, 边打着哈欠边打招呼道:“小叔叔早。”
段月满此刻的造型实在有些滑稽, 段爻眼含笑意, 有些不解地看向她,随即伸手顺了顺流浪小狗的毛发,开口问:“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眼神依旧带着些还没睡醒的朦胧,懵懵地抬头看着段爻的眼睛,说了两个字:“帮你。”
帮我?段爻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了小孩径直朝着浴室走去,拿起杯子打开水龙头就开始往里装水, 紧接着又拿起一个牙刷开始挤牙膏只是这牙刷?段爻眉头一蹙,这小孩是不是还没睡醒?
段爻走过去倚在门边刚想开口提醒她, 就看见段月满拿着杯子和牙刷一个转身递到了他的手上,“小叔叔, 我都帮你弄好了,你洗漱吧。”
垂眸看着手上的东西,段爻这才明白了刚刚小侄女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禁短促地轻笑了一声,这服务还真是周到啊。
他站在洗手台前洗漱,段月满则在旁边给他拧着毛巾,还贴心地摊开折好放到了段爻的手上。温热的毛巾覆盖上脸,早晨的困顿仿佛一下子消散,睫毛上沾着水汽也变得湿湿的,微垂着眼帘看向段月满时,平白增添了几分情欲。
浴室的空间本就不大,段月满已经是站在了最边上,几乎是贴着洗澡区域的玻璃门。她被段爻盯着有些不太自在,羞怯地稍稍避开了他的目光,有些支吾着开口:“小、小叔叔,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啊。”段爻故意拉长了尾音,一副玩味的模样盯看着她,“我现在要上厕所,你也要帮我吗?”
段月满瞳孔倏地扩大,耳垂迅速泛红,她站在原地怔怔了几秒,几乎是夺眶而出般道:“这、这个还是小叔叔自己来吧,我先出去了。”
“砰”的一声,浴室门随之被关上。段爻即便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那小孩的脸会红成什么样,嘴角藏不住笑意,大早上的心情没来由的好,有时候养小孩也挺有趣的。
等段爻从浴室出来下到一楼,段月满正侧对着他,他迎面走过,果不其然看见了小孩那脸上还没完全褪下的红晕。
段月满佯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轻咳了两声,但仍旧刻意看向别处,边假装喝水边询问道:“你早餐想吃点什么小叔叔?”
“先不吃。”
段月满的杯子刚要放下到桌面,就被段爻横空出现的手给顺势夺了过去,紧接着仰头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接着道:“先去跑步,回来再吃。”
小叔叔常做这样的事,段月满也习惯了,只是有些意外于他的回答:“你手受伤了还要去跑步吗?”
“嗯,不碍事的。”他将杯子放下,转眸看向段月满,“你也跟我一起去。”
“啊?我?”鲜少的,段月满会抗拒和段爻在一块,不过对于跑步,她真的是一百个不情愿,“我还是算了吧小叔叔,我在家做好早餐等你回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给你一分钟上去换衣服,我在这等你。”段爻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想着趁此机会刚好可以锻炼一下小孩的体能,又哪会这么轻易让她给逃脱了。
小脸上写着的怨气比起床时那会还要重,可她又实在不敢违抗小叔叔的命令,只好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一点点挪上了楼。
不过段爻也不急,他目光灼灼盯望着她的背影,他有的是时间等她。
段月满扎了个马尾,换上了一条白色的裤裙,又穿了件连套的短袖,才磨磨蹭蹭地从楼上下来。这套运动服还是上个月和蔡今妍一时兴起时买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段爻眸光微微一凝盯望着她,许久不见她扎起马尾的装扮,一套白粉色的运动服穿在她身上,显得青春活力,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她高三时候那会的模样。
就是那小脸始终不情不愿地紧拧着,段爻觉得好笑,起身凑近了些,身体微躬,五官在段月满跟前放大,逗趣问道:“怎么?不情愿?”
瘪了瘪,抬起头,脑袋点了两下,有气无力地开口:“情愿的。”
忍着笑,段爻拽了下她的马尾,催促着:“既然情愿那就走吧,先慢跑个三公里热热身。”
“哈?”眼神写满了诧异,见到段爻已经率先出了门,段月满赶紧小跑着跟上,还试图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小叔叔我能走三公里吗?我实在是跑不动啊。”
段爻在锻炼体能方面并没有惯着她,侧眸瞥了她一眼,语气中不带着一点商量的余地,命令道:“赶紧跟上。”
段月满欲哭无泪地跟在段爻身后跑,想着今早还不如直接睡觉呢,至少睡梦中不会遭这种罪!
早晨的空气的确清新沁人,沿着小路边上都是一些野花和矮草,偶尔驶过一辆放着乡村dj的小轿车,前边一个健壮的男人在悠闲轻松地跑着步,后边则跟了一个生无可恋的段月满。
跑了大约有一公里的距离,段月满实在是跑不动了,她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弯着腰停在那,是连半步都不愿意再往前挪动。
一直有在观察着后边动向的段爻突然发现跟着的小尾巴不见了,停下来回头一看才发现两人已经拉开了好一段的距离,见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捂着胸口的模样,段爻摇摇头有些无奈地折返了回去。
“小侄女,你这体能未免也太差了吧。”估计在没遇到段月满之前,段爻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会有刚跑到一公里就已经气喘吁吁成这样的人。
段月满还在喘着气平复着心跳,她抬着脑袋蔫蔫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段爻的手腕,抚贴上了自己的胸口,轻喘着气道:“我的心真的跳得很快啊小叔叔,不信你摸摸。”
垂下的眸光蓦地一顿,掌心处传来了炙热的体温以及那狂烈跳动的心跳声,段爻有些被定怔住了,眼底划过一抹慌乱之色,紧接着将眼神别开,手掌倏地收回。
他对视上段月满那双无辜的眼睛,于心不忍,还是叫停了此次的训练,“罢了,今天就先不跑了,你这体质太差,还是多吃点东西补补身体。不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连撒腿就跑这项技能都用不上。”
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段月满只觉得身体极其疲惫,脑袋也晕晕沉沉的,后背开始直冒冷汗。她虚弱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扯了扯段爻的衣角,手指指向前边某处,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道:“小叔叔,给我买根雪糕吧。”
段爻:“”
训练没达到目标也就算了,训练途中还跑去买雪糕吃的情况,段爻还是第一次干。
他坐在长椅上,侧转过头看着吃得正欢的段月满,也是没了脾气。从兜里掏出烟盒本想起身到别处点上一根,烟都还没来得及从盒里拿出来,耳边却已经传来了那小话痨的声音:“小叔叔,别老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管得还挺多啊小侄女。”段爻轻嗤,但手上的动作已经把烟盒重新揣回了兜里。
和煦的阳光洒在段月满的脸上,因为刚刚跑步的缘故,她的脸此刻有些泛红。白皙的肌肤上泛着红晕,在阳光底下照晒着,甚至能看到她脸上那细微的小绒毛,微垂着睫毛认真地品尝着手上的雪糕,看起来像个水蜜桃。
他轻轻挑眉一笑,薄唇微微上扬,问道:“好吃吗?和国内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段月满还真沉思了一会,随后摇摇头:“好像没什么不同。”
随即她侧了侧身,将雪糕往他的嘴边凑了凑:“小叔叔,你要尝一小口吗?”
细腻顺滑的雪糕被机器高高打成了一个向上旋转的圈,小孩吃的不多,只添了那点尖尖,嘴唇边上甚至还残留了一点雪糕的液体。
他眸光深幽,深邃的瞳眸中隐着别样思绪。他忽地浅浅一笑,抬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伸手抓住段月满的手腕,就着她舔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挺甜的。”
“这还甜呀,小叔叔你的耐甜性真的很低耶。”
两人坐在长椅上,对面是一辆冰激凌车,车里放着一些冰激凌老板自创的冰激凌曲,路边偶尔出现几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和有几个带着小狗出来溜达的路人仰着脸,敛眸感受着惬意舒适的清风吹拂而过,旁边坐着一个吃着雪糕话还很多的小孩,而且尽管这小孩一再打破他的规则与计划,但他却依旧生气不起来。
他抿了抿唇角,唇边漾出一抹浅笑,余光不经意间看向段月满。其实偶尔吃口雪糕,还是挺不错的。
第33章熟人
由于早上起太早了, 又加上进行了一场许久没进行过的体力劳动,导致段月满感觉一上午都晕晕乎乎的,所以她在吃过午饭后便打算再睡个回笼觉补补精神。打着哈欠往房门口的方向走去,在即将走到两个房间的交叉点时, 一道声音忽地出现将她唤停了脚步。
“段月满, 过来。”
段爻的房间与她相挨着, 她听见声音刚一转头就看见段爻赤着上身站在那。颀长的身姿宽肩窄腰, 只穿了条西裤, 冷冽的气息将他包裹,却又无处不彰显着野性和张力。
她的心脏骤然猛跳, 困意也在一瞬全无, 她咽了口唾沫怔怔地定在原地, 强忍着羞怯佯装镇定道:“怎、怎么了小叔叔?”
“过来, 帮忙。”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说完, 一件衬衫便扔在了段月满的身上。
衣服的布料摩擦着手心, 段月满身体有些发僵地往前走了几步, 抿了抿唇,而后问道:“那、那要关门吗?”
他漾起一抹笑,轻挑了挑眉看向她,悠悠开口:“如果你想让大家都来看我换衣服的话。”
耳垂那点红晕愈显,段月满下意识摇了摇头,紧接着转身小心翼翼将门关上。她手拿着衬衫显得有些紧张,睫羽颤了颤, 抬眸看着段爻,仰着脸, 眼神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看到她害羞的样子,段爻故意逗趣:“没给过男生穿衣服?”
段月满羞赧地瞪了段爻一眼:“当然没有。”
“那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个。”
段月满被他逗笑, 小声反驳:“这有什么好荣幸的。”
气氛稍缓,段月满也没那么紧张了,动作极其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然后将衣服套在了他的身上。只不过垂眸间看见那缠着纱布的手,心底深处还是隐隐作痛。
“小叔叔,很疼吧。”
她抬着脑袋,瞳孔倒映出段爻的模样,眼神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段爻微笑,单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安慰道:“你不用自责,这个对我来说只是小伤,我身上的每一个伤疤受的伤都要比这重多了,要是都像你这样哭唧唧的,怎么哭得过来啊。”
其实段月满早就发现了,段爻身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伤疤,只是她不敢问,怕勾起段爻不好的回忆,也不敢想象,小叔叔这些年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
手指轻轻摩擦过他身上的疤痕,新伤旧伤叠在一块,看起来触目惊心,也让她的眼眶不禁感到有些温热。
他的小侄女总是藏不住心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写在脸上,就连那双总爱红着的眼睛也每每出卖她的心情。炙热的掌心贴着他的伤口,尽管她没说话,但段爻还是能感受到她那出于真意的心疼。
蓦地,段月满的手被抓紧,她下意识抬头望向段爻。他的眼神里依旧漆暗幽深,像不可估测的深渊一般,但此刻莫名的,段月满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小侄女,乱摸男人的身体可不是乖孩子会做的事情。”
脸倏地一下被涨得通红,她没好气地瞪了段爻一眼,忍着没说出那句“自己穿!”,硬是给段爻系上了扣子,才打算转身离开。
“等会。”在段月满羞恼转身的一瞬,又被段爻精准抓住了手腕,“还有领带没系呢。”
段月满回眸,看见段爻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领带,正是她送给段爻的那条。她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她没想到,小叔叔竟真的会戴。
段爻转身坐在床上,单手撑在床面,微仰起脖子浅然一笑地望着她:“还记得怎么系吗?”
段月满点点头。
这幅场景很熟悉,上一次的窘迫和暧昧的气氛依旧历历在目,她努力抛开其他的思绪,回想着系领带的手法。手腕却又被猛地一扯,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在段爻的身上。紧接着却是看到段爻一脸平静的模样,淡淡开口:“站这么远怎么帮我系?”
领带套上他的脖子,低眸见,段爻的眼里全是她。她努力将视线专注在领带上,彼此的呼吸相互交织,脑海间的某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段月满的手一顿,忽然开口:“小叔叔,你只带了这一条领带吗?”
“嗯。”
“为什么?”
下颚又往上抬了抬,距离拉近,眼睛似有摄人心魄的危险,他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暖味的笑意:“因为你只给我买了这一条。”
心脏狂跳不止,忍着指尖的颤动以及心里的雀喜。领带推至顶端,张扬嚣张的气焰有所禁锢,段爻整个人此刻显得矜贵禁欲。
“小叔叔待会是要去哪?”
“不是我,是我们。”段爻随即起身,将外套穿上,“下午先去见个合作商,然后几个熟人一块吃个饭,你和我一块去。”
“啊?我也去?”
“嗯,放心,都是你见过的。”
下午,乐安充当司机将段爻送到了目的地,车在一幢豪华的商业大楼的侧门停了下来。段爻本想带着段月满一块上去,但她觉着小叔叔毕竟是去谈生意的,自己在那也不妥当,索性拒绝,留在车里和乐安一块等他。
段月满坐在后边,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她脑袋侧靠在车窗上,坐姿也有些慵懒。和乐安在一块她总能感到比较放松,没有和季勤或是小叔叔一块那么的拘谨,更多的情况下,她是真心将乐安当作了自己的朋友。
乐安也是这么想的,在等待段爻的间隙中,索性解了安全带掏出了手机,两个人就这样悠闲地刷着视频看着剧,一副悠哉随心的模样。
但过了一会,乐安透过镜子他看见了侧靠在那的段月满,忽地是想起了什么,他立即转头好奇地看着她问道:“小月满,我想问你件事情。”
段月满按停视频,看着他点点头:“什么事情呀?”
“就是你们昨天去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希亚一回到营地就闷声不说话背了个包开始负重跑步,还说今晚不用我去营地值夜什么的。我问季勤发生了什么,可那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肯说。我想你昨天也在医院肯定是知道的,小月满,你告诉我呗,让我也满足满足好奇心。”
“啊”段月满尴尬地笑了两声,脸上一片绯红,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两声。
“乐安,要不、要不你还是自己去问小叔叔吧,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乐安嘶地一声,“难道希亚这小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难怪,难怪四爷会罚他负重跑,但是要按这么说,这惩罚也太轻了吧。”
段月满不想让乐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看向窗外紧急找寻着什么,随即目光看到某处,赶紧打断了乐安的话,迅速开口:“乐安,我去买杯咖啡,你在车上等我啊。”
“欸?哪有咖啡呀?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
果然,乐安的话题被带跑偏,段月满赶紧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就在正门对面,我买完就回来。”
顺着段月满指的方向看去,他们的车停在侧门,从车的角度看去那咖啡店就仅露出了一个小标志。距离不远,乐安也放心道:“好,那你去吧,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联系。”
“好的好的,待会把菜单发你,你看看想喝什么。”段月满打开门一秒也不拖沓,几乎是一瞬间就把车门给关上,彻底隔绝掉了乐安的八卦心。
段月满小跑着去到了咖啡店里,里边的人太多,她索性将单点好后便坐在外边。也不知道段爻还要开多久的会,但她还是贴心地给小叔叔也点了一杯。
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享受着日光浴,拿起手机正打算照一段视频给蔡今妍说一下现在在干嘛。可在拍视频的途中忽然有两个美国少年闯入了镜头,还对着手机做了个“say hi”的表情,段月满懵了一下,随即将手机放了下来。
那两个男生也是自来熟,自顾自地坐在了段月满的前面,其中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开口道:“Are you Chinese?”
段月满有些不太自在地朝着车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还是轻“嗯”了一声。
“Dont be afraid, we just think youre pretty and would like to add your contact information.”
“Im sorry. I have a boyfriend.”段月满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搭讪,只不过当她借口说出她有男朋友后,那些人一般都识趣的离开。
可谁知道那两个外国人非但没离开,反而相视一笑继续道:“Its okay. You can have two more boyfriends.”
段月满蹙了蹙眉,她很抗拒这样的搭讪方式。她拿起手机本想发消息给乐安,可刚好一抬眸就看见了正要从大厅出来的段爻。她眼睛亮了亮,下意识像是找到了能让她心安的救命稻草,也没顾得上段爻看没看见,就伸长了手臂朝他挥了挥。
小孩的模样出挑,而且在众多外国人中,那小小一个的身影更是引人注目。段爻还没从门口出来,就已经看见了对面坐在椅子上的段月满,他以为小孩是来接他的,心里高兴地刚准备勾起嘴角,紧接着下一秒就看见了她对面坐着的两个外国男人,笑意瞬间敛起。
他朝着段月满的方向走去,森冷的眼神落在那两个外国人身上,凛冷的气压一下子骤降在了美国上空,他径直坐在段月满旁边,强大的气场让那两个美国男人一霎间就收起了对那中国女孩的觊觎。
见到小叔叔来了,段月满赶紧给段爻使了个眼色,然后直接伸手搂住了段爻的胳膊,眼神给那两个美国少年示意道:“He is my boyfriend.”
听见回答的段爻眸光顿了一下,微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段月满的脸颊,随即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挽着他胳膊的手。
凛冷的气压瞬减,他缓缓扬唇对着两人一笑,即便是慵懒的姿态,却还是让人觉得头皮发麻:“What do you want to say to my girlfriend?”
“Nothing. Nothing.”意识到眼前男人并不好惹,戴着棒球帽的男生匆匆说完,便赶紧拉着另外一个起身就走了。
见到那两个男生走远后,段月满才赶紧松开了手,并且对段爻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叔叔,那两个男生非要过来搭讪,我只好找个借口让你来冒充我男朋友。”
段月满有些担忧地查看段爻的脸色,她担心小叔叔会因为自己利用他而生气,可他非但没有,反而还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赞许道:“你做的很对,以后再遇到这种搭讪,尽管说我是你男朋友就好。”
她的脸有些微微发烫,纤长地睫毛颤了颤,有些怔住,抿了抿唇角随即点了点头。
咖啡好了,段爻去拿的,拿上咖啡后和小孩一块走回到了车那。不过他没有走向后座,径直走到了副驾驶,点了点车窗,眼神示意:“下车。”
段爻的声音连带着让段月满打开车门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段爻对她道:“段月满,坐前边。”
乐安看了看两人,手指了指自己:“那、那我?”
“你自己打车回去。”
这事情也常有发生,乐安倒也没觉得很意外,只是伸手准备去拿小月满给他买的咖啡时,段爻的手一放,咖啡已经稳稳放在了段月满的腿上。
“四爷,有一杯是我的。”
段爻关上车门,随即按下车窗开了一小条缝隙,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喝两杯。”
没空听乐安再说话,一脚油门就驾驶着车子扬长而去。
透过后视镜,段月满甚至还能看见在风中凌乱的乐安,同情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扭头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小叔叔?”
“去见两个老熟人。”
即便段爻没说,但段月满拢共见过他的好友就那几个,也能大概猜到其中一个肯定是郑先生。但是另一个的话,段月满使劲回想也实在想不出还能是谁。
车子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西餐厅前,里里外外装修的宛如英式皇宫一般,由着侍应生带着两人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弯绕,才终于到达了他们所预定的位置,这私密性属实是极强了。
段月满有些怯生生地跟在段爻的身后,等她推开房门见到里边的人时,却着实被吓了一跳。也不仅是段月满感到意外,就连坐在郑诩身边的另一个老熟人也同样感到震惊。
女人像是吃到了什么大八卦的表情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目光反复来回游移在两人身上,不可思议道:“你竟然是四爷的女人?!”
“啊?不不不,我不是。我只是”
“瞎说什么,她是我侄女。”
段月满解释的话还没说全,段爻就抢先一步为其开口。
“四爷的侄女?”这消息也没比刚刚那个误会令她少几分震惊,“那上次在晚宴那会,四爷你还不给我解释解释,害得我还凶了小侄女。”
紧接着林惜对着段月满微笑着表达歉意道:“对不起啊小侄女,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四爷的侄女,上次的事情抱歉抱歉。”
不得不说林惜长得是真漂亮,面对这样一个美艳的大美女,即便是段月满一个女生,她也是完全生气不起来。于是摆摆手道:“没事的林小姐,您不用放在心上,还有你叫我月满就行。”
“哎呦好好好,你这小孩长得真乖,看起来和四爷的性格真是差太多了。你也不用叫我林小姐,显得多生分啊,叫我林惜姐吧。”
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一个明星,段月满的眼睛都要放光了,满心满眼都写着“你好美”三个字,这样真挚不掺杂一点虚伪的眼神,看得林惜更是心花怒放。
林惜主动将菜单递到段月满的手上,“来,月满。你看看想吃点什么,这家餐厅的菜品做的都相当不错,想吃什么随便点。”
段爻侧眸看了一眼,低声问她:“想吃什么都可以,随便点。”
段月满有些纠结,毕竟不是她不想点,而是她实在不太饿,“算了吧小叔叔,我还不饿。”
段爻没再强求她,只是侍应生来点单时,他还是给小孩点了份果汁、冰激凌和蛋糕。
林惜一直在主动找话题,也不至于让小孩觉得尴尬或拘谨,段爻对此感到十分满意。当他抬眸看向对面的郑诩时,发现那人也是一副笑容不值钱的目光看着林惜,他有些无语,也让他不禁在心底质疑了一会,这女人该不会是给郑诩下蛊了吧?
又是盯着看了好一会,郑诩的注意力才终于肯挪了下位置,放在了段爻的身上。看见他手包扎着一圈圈的纱布,有些疑惑问道:“你在美国还有仇家?”
明显感觉到了旁边的小孩一阵尴尬,段爻笑了笑解释:“小伤而已。”
“那明天的勘测安排照旧进行吗?”
“当然,希亚他们已经在那边安扎好营地了,等明天仪器到了就出发。”
对于段爻的办事能力,郑诩自然是放心的,也不会多问,他一向都只负责砸钱就行。但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听说那片山有点危险,被野生动物撕咬人类失踪的案件也时常发生,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放心吧。”
段爻和郑诩两人还在沟通着明天行程的一些细节,林惜嫌弃他俩聊工作的声音影响到了她和段月满聊天,索性她们转移阵地到了桌后边的沙发上坐着。林惜给她讲了许多娱乐圈的八卦,把小孩的表情听得一怔怔的,表情多变的很。
段爻向来投入工作就会忘却时间,等彻底沟通完后,他才发现太阳都要落山了。抬头看了眼小孩,竟发现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凝望着段月满的侧脸,不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也是,这小孩起了个大早,到这个点也是该困了。
郑诩还想继续,却被段爻叫了停,并且连声音也压低些:“晚上再聊,我先带小孩回去。”
郑诩扭头看了段月满,又回头看了段爻,表情中透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看透。身体往后一靠,随意道:“可以。”
随即他起身走到段月满边上,林惜见状也主动问道:“要帮忙叫醒吗?”
“不用。”
紧接着在那两人的诧异目光下,段爻居然弯腰将其抱起,小心翼翼地将段月满抱在了怀里。也没再和那两人打招呼,就直接抱着她离开了餐厅。
透过那透明玻璃,林惜凑近不可思议地反复看了看,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四爷该不会是被美国仇家敲坏脑子转性了?
但是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坐回到了郑诩的边上,挽着他的胳膊,问道:“阿诩,这侄女是亲侄女吗?”
似乎早就料到了林惜身处娱乐圈的敏锐,所以他对于这问题并没有感到意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随即目光投过玻璃也落在了那两人身上,缓缓道:“不是。”
得到确切答案后的林惜,也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噢~难怪呢。”
第34章进山
房间里留了盏小夜灯, 灯色昏黄悠悠,微弱地蔓延在房间的角落。窗帘半拉开,清冷的月色也可以透过窗户扬洒进来些,房间里充斥着的都是一些微弱且柔和的光, 既不刺眼, 也可最大程度给了害怕黑夜的小孩足够的安全感。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定在了二十七度, 倘若只随意盖上一张薄些的被子是恰好适宜的。可偏偏那被子将床上那人包裹得极紧, 估计是害怕小孩着凉, 那被子硬扯到了脖颈处盖着,整个身体露出被窝的仅剩下个脑袋, 手脚在被子里挣扎了好一会, 终究还是被热醒了。
刚睁开的眼睛朝着四周张望了两圈, 有些还没睡醒的茫然, 她刚刚不还在餐厅里吃着饭吗?怎么一睁开眼睛就已经躺在床上了?她有些困惑地半坐起身子靠在床边, 竟发现连外边的天都已经黑了, 她这是睡了多久?她是怎么回来的?
段月满有些懵了, 忽然觉得喉咙干紧的厉害,便想着伸手拿上桌子的水杯喝一口,可没想到杯子里没水了,段月满只好起身下楼去倒。
她打开房门往前走了几步,余光却看见小叔叔的房门是开着的,没有任何光亮,他并不在房间。
此时楼下传来细微的声响, 好似有人在讲话的声音,她捏紧杯子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 看见了两个穿着登山服的男人伫立在那。借着月色,她一眼就看出了背对着的那个是小叔叔, 旁边的是希亚。
她疑惑地顺着楼梯下楼,希亚正好是面对着她,即便没有开灯,希亚也是一眼便定寻到了她的眼睛。脸色出现一丝错愕,紧接着目光缓缓移向段爻。
段爻蹙眉开口:“怎么了?”
接收到眼神信号,段爻回头望去,刚好与下到一楼了的段月满四目相对,同样的,在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异色。
“你醒了?”
段月满点了点头,微歪着脑袋看着他们身上的装扮以及各种背包装备,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段爻:“小叔叔,这么晚你们是要去哪?”
段爻被她盯着有些心虚,他本不想带她去,那深山路远崎岖的,且蛇虫毒物也甚多,他不放心她去,于是想着趁她睡着偷偷出发。可谁曾想这小孩居然在他们即将出发前就醒了,他轻叹了一气,便也不再隐瞒,直接说道:“我们现在要去‘加弥山’,地点在山的对面,路途很远,所以得提前出发。”
段月满拧着眉,小跑着往前了几步,仰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晃啊晃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她伸手扯了扯段爻的袖口,委屈地问:“小叔叔不带我去吗?你要抛下我吗?”
心头一紧,高大身躯将小孩整个笼罩在了阴影下,他低眸看着她的眼睛,一向处事果决厉狠的他,此刻却纠结着说不出口。
希亚见状识趣地闭紧嘴巴悄声离开,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等会被罚一个徒步到加弥山的话,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段爻伸手,掌心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耐着性子解释道:“‘加弥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里昼夜温差大,毒虫猛兽很多,你体质太差,实在不适合跟我们一块去。”
可段月满不愿意听这些,目光落在段爻的手上,手指摩擦过伤口上的纱布,闷声道:“我想照顾你小叔叔,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会听你的话,我会一直跟在你的身边。”
紧接着段爻又感觉袖子处有一道拉力被扯了扯,眸中泛着淡淡的光,可怜巴巴的模样像一只委屈的小狗狗,攥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眼神中多了几分期待:“小叔叔,带我去吧,你要抛下我吗?”
那双眼睛刺激着他,小手攥着,揪动着他的心,仿佛他就是最大的依靠。抿了抿唇,眼眸漆黑幽暗,就这样静静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长叹了一气,妥协了。
罢了,与其把她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心里挂念着,还不如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至少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绝不可能让小孩遇到危险。
拗不过她,两根指节掐住她的脸颊捏了捏,声线夹杂着一丝无奈的柔和:“好好好,带你去,你这小孩也没让我省心过,还是带在身边在我眼皮底下待着好了。上去收拾两件衣服,记得要穿厚些,山里冷,不要冻感冒了。”
段月满的脸上一秒由阴转晴,开心的情绪全然写在脸上,脑袋开心地点了又点,立马应声道:“好的小叔叔,我马上就去!”
见段月满上楼收拾东西去了,段爻也走出来到了院子,一抬眼就看到了倚在墙边抽烟的希亚。
希亚往里探了探脑袋,见客厅里没人,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随后问道:“四爷,真带小月满去啊?”
“嗯,不然能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她面把她扔下看着她哭吧?”
希亚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行的?米亚常在家里哭闹着要玩具的时候,我也是不会给他,他爱哭爱闹由着他好了。四爷,养孩子不能这么心软。”
段爻淡淡横睨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意味道:“你以后在段月满面前不要抽烟,二手烟对她身体不好。”
希亚努了努嘴巴,随即就把烟扔到地上踩熄灭了,紧接着却又喃喃道了几句:“四爷,你怎么不说吸烟有害健康呢?”
段爻嘴角微勾,转眸看着希亚,在这皎洁清冷的月色衬托中,段爻的脸实在算得上无可挑剔,可偏偏此刻这抹笑在他的脸上却赤裸裸地写着危险:“希亚啊,我看今晚月色挺美的,不然你就当散步,走着去吧。”
“啊啊?”错愕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的希亚赶忙认错求饶,“四爷,四爷,我错了我错了。您别罚我徒步去啊,等我走到目的地都得猴年马月了。我错了四爷,我以后一定闭紧嘴巴,再也不乱说话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段爻一声冷嗤,将地上的背包随手扔在了他的手上,“你先开车带着装备过去,我待会带着小侄女再和你们会合。”
希亚一听惩罚取消,赶忙抱着装备就往车上装,生怕下一秒段爻就又后悔了:“好的好的四爷,我马上装车,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而没过多久,段月满也收拾好了东西从楼上下来,背了一个背包,里边装的都是她的衣物以及一些药品。小跑着到院子那会,看见段爻的时候,脸上还是止不住地高兴。
段爻实在是搞不懂这小孩,翻山越岭地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发出一声轻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小侄女,去和蛇虫鼠蚁们一块爬山就这么高兴?”
段月满微笑着走到段爻的跟前,抬着脑袋眸光熠熠地看着他,眉梢弯弯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只要和小叔叔在一块就很高兴。”
他轻哼一声,弯唇浅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就你爱哄小叔叔高兴。”
“走吧,上车。”
“欸,希亚呢?刚刚还见到他的呀。”
“嫌你磨蹭,自己开车走了。”
“啊那你可以催催我的嘛小叔叔。”
越往山边走,信号就越差,而山间树木灌丛颇多,小路崎岖弯绕,一不留神就很容易走岔路。但好在段爻记忆力极好,即便导航线路中断,也能在黑夜中精准找到正确的路。他永远散发着一种沉稳不燥、处变不惊的气质,段月满侧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泛着崇拜,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心里就总会有一种踏实的安心感。
将近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加弥山附近,希亚虽比他们早出发,但也是与之前后脚到的速度。季勤和乐安在清点着设备和物资,两人在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段月满时,表情都显得有些惊讶。
“四爷,你怎么还把小月满给带来了?”
段爻回头看了眼小孩,发现她已经跑到后备箱积极地帮忙搬运着东西,眼神中透着一丝宠溺,摇摇头道:“拗不过她,就当暑假活动了。”
一共有三辆越野车,每台车上都有此行的勘测设备以及一些必要物资,他们的目的地是在加弥山的对面,段爻买下了一整块地,据大概检测那地下有矿石的几率很大,但具体情况还是得有专业设备进行检测过才可判断。由于要想到达目的地,就必须得穿过加弥山,但加弥山占地面积极广,且是一片还没完全开发的山林,地处偏颇,也常有野兽出没,车辆不一定能完全穿行。
此时天刚蒙蒙亮,淡金色光笼罩在山间,听着林间小鸟吟唱,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治愈。这次出发加上向导,同行的一共有六个人。希亚和向导一辆座位头车引路,乐安和季勤在中间,段爻和段月满则跟在最后。
有一张算不上完整的地图,依靠着指南针也只能稍微辨别方向。这山间树林众多,且小路极为弯窄,条条道路都极为相似,需得沿路做上记号,以避免发生迷路的情况。
尽管他们出发的时间已经足够早,可由于地形实在太过复杂,导致路程还没前进到四分之一,就已经到中午了。其实他们这些男人的身体素质和体能都是经过训练的,这一点路途算不上什么,简单在车里对付两口也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但是段爻侧眸看了段月满一眼,想着小孩昨天晚饭都没吃就睡着了,一直到现在才只吃了几口零食。身体本就瘦体质又差,再不吃饭人都得饿没了。
表情有些凝重,下一秒就拨通了乐安的电话:“停车,做饭。”
每次只要有像这种的外出任务,就都是由乐安来做饭,乐安的厨艺也好,即便是最简单的食材和调味,但他也总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季勤给段月满支了一个简易的小帐篷,让她坐在里边稍作休息,段爻则搬了一张小椅子坐在她的旁边,只不过那椅子太矮,段爻的腿又太长,反而显得局促的同时又有些滑稽。
段月满看着他忍着笑,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对段爻道:“小叔叔,你要不要也坐进来吧,那椅子太小了,你坐着不舒服。”
段爻也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也就没有拒绝小侄女的盛情邀请,与她同坐在了帐篷里边。可那帐篷本来只有段月满一个倒还显得宽敞些,如今加上段爻,反而一下子变得拥挤了。
乐安出发前带了一些易储存的干菇,以及冰盒里还带了一些肉,简简单单做了一大锅的鲜菇肉片汤,又做了土豆炖肉和煎鸡蛋,配着自热米饭,将就对付一下午餐。
第一碗乐安先盛给了段爻,可段爻转手就递给了段月满,还贴心地帮她放到了小桌子上,细心叮嘱道:“很烫,你记得小口小口喝。”
段月满感觉大家的视线好像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她被盯得有些不太自在,脸上有些因羞怯泛起的红晕,她压低声音附在段爻耳边反驳道:“小叔叔,我不是小孩了,我知道该放凉了再吃。”
可段爻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本来就是小孩。”
段月满:“”
争论不过,段月满索性选择埋头吃饭。她捧着碗喝着蘑菇汤的时候,眼睛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四周。由于这帐篷旁紧挨着的就是一棵高耸的大树,树干上爬了一只身体呈棕褐色,而浑身又覆有红棕色毛的蜘蛛,体型比寻常见到的蜘蛛还要大上好几倍,四肢健长,看着格外吓人。
身体不禁往后缩了缩,手指指向那蜘蛛的行动轨迹,扭头问道:“小叔叔,这个是什么蜘蛛啊?”
段爻瞥了一眼,随后道:“这是哥利亚食鸟蛛,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蜘蛛。爱吃些昆虫鸟类,但偶尔也爱吃吃人,所以你遇到的话就躲远点,这蜘蛛有毒且咬人很疼,分分钟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段月满被段爻的科普给怔住了,连连点了点头,有毒的蜘蛛她肯定是要多远就躲多远,她赶忙保证道:“放心吧小叔叔,我还是很惜命的。”
只是这对话被对面的希亚听了去,这哥利亚食鸟蛛虽然身体的确有毒,但这毒素远远还不至于毒死一个成年人类,四爷不可能不知,所以想必又是说来吓唬小月满的。不过他这次吸取了前面两次的教训,这次他还是选择紧闭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第35章被咬
吃过午饭后进行了短暂的休息, 随即整理好装备便再次启程出发。行程进展太慢,而又需得在太阳下山前找到安营扎寨的地方,时间紧凑万分,大家也不敢有一点拖延。毕竟在这深山野林里过夜, 难保会遇到什么危险。
段月满这几日时差完全颠倒, 一吃过饭后坐在车上便已经昏昏入睡。她手肘撑着车窗托着脑袋, 有些困顿地看着沿路的风景, 扭头看了眼段爻, 却发现这人还是一副神采奕奕,完全不受时差影响的模样。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叔叔, 你都不困的吗?”
“不困。”段爻余光望了她一眼, “你困了?”
“嗯, 有点。”
“那你睡会吧, 等到地方了再叫你。”
段月满点点头, 乖乖地倚在边上, 就闭上了眼睛。段爻侧眸望了她一眼, 伸手从后座拿上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小孩的身上。小孩眼皮动了动,身体在衣服下窝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宽大的衣服将她整个笼罩,看起来又小又乖。
看着她安静睡着的模样,心底某处泛起一阵柔软,他抿了抿唇, 那抹笑意还是从嘴角无意漾处。
一些低矮的枝叶扫过车顶发出细微的沙响,不知名的飞鸟在上空来回盘旋, 偶尔几声的动物嗷叫和随处可见的蜘蛛蚂蚁,都让这次的旅程多了几分神秘和危险。前边出现了分岔路, 地图上关于这处的线路并没有标清,大家也一时摸不准该往哪条路行驶。而段爻作为此次的领袖,主动提出兵分两路,前两辆车先往左行驶,而他则开着车往右先探探路。
车子驶出了一段距离,沿途记录着方向,可开着开着突然感觉车子在行驶的途中声音好似不太对劲,他紧急刹车熄火打算下车看看,刹车的突然停顿也让段月满脑袋晃悠了一下,意识也逐渐从睡梦中清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一转头就看见了段爻在解安全带,她正了正身子看了眼四周,发现车子竟也停了,不解地问道:“小叔叔,怎么了?”
啪嗒一下,安全带被解开,段爻打开车门前扭头对她说了一句:“车子好像有点问题,我下去看看,你待在车里。”
随着车门被关上,段月满从车前看到了段爻的身影。只见他把前车盖打开后检查了一番,眉头紧缩,紧接着下一秒掏出了手机,划拉了两下,但不知怎的又将其揣回了兜里。
他先是去到后座拿来了一个包,在里翻找了一会,等回到了车内时,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周遭的气压有些低,段月满看出了不对,开口询问:“是车坏了吗?”
“嗯,方向机油漏液,密封圈被损坏了。车子暂时无法行驶,手机没有信号,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他们。”
段月满闻言心头一紧:“那卫星电话呢?”
段爻听见此话,抬眸间眸色深暗了几分:“不见了。”
“不见了?!”段月满震惊地看着段爻,明明出发前她才看见段爻将卫星电话放进了背包里,怎么半天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段爻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答案,但他不想段月满担心,便也没告诉她,表情变换平静,扭头看着她安抚道:“别担心,我们沿路做了标记,他们发现我们联系中断了,会回来找我们的。”
他浅笑了一下,手指点了点段月满的脑袋,看着她小脸皱成一团满脸担忧的模样,不免逗问道:“马上天黑了,晚上可能还会有野狼出没,万一他们没有找到我们,我们两个可能会被野狼咬成一块块的。害怕吗小侄女?有没有后悔跟我出来?”
要是和别人在一起待在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下,段月满绝对会觉得十分不安和恐惧。但奇怪的是,只要和段爻待在一起,无论是在哪,段月满都只会觉得很安心。
她笑着抬眸看着小叔叔,丝毫没有畏惧于他的恐吓,反而微微一笑笑出了声音,眼睛里眸光柔柔,满是对段爻的信任:“不后悔,我永远相信小叔叔。”
垂下的眸对视上她的眼睛,心里有那么一瞬,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涟漪。一圈圈轻漾开来,太阳照进漆黑的湖底,带来了一束耀眼的光。
他沉眸看着她,眼底的思绪幽深晦暗:“为什么相信我?”
眼里划过一丝落寞,睫毛往下垂了垂,语气轻轻道:“因为小叔叔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是继爸爸妈妈以后,唯一一个可以让她依靠、对她好的人。
“倘若我对你的好是有目的的呢?”
段月满看着他,微歪着脑袋:“有什么目的?”
段爻沉默,只是这样看着她。段月满也没有追问,只是认真地沉思了一会,随后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那就有目的吧,如果这个目的可以一直让你对我这么好,那我还是会很高兴。”
眉心微动,眼帘渐渐垂下,微转过头看向窗外,他忽地嗤笑了一声:“小侄女,这么容易轻信别人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段月满盯看着他的侧脸,没有吝啬于她的情感,视线始终落在他的眼睛上:“不是的,你不一样。”
开门的声音忽地响起,段爻打开门走下了车,他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只是笑着对她道:“下来走走吧,透透气。”
车子停在一条不太宽的小路上,周围两侧都被高耸遮天的树木给覆盖着,红的黑的蚂蚁很多,蜿蜒地形成一条线,正往树干上攀爬着。段爻拿着手机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寻到信号,段月满则在车子附近待着,偶尔蹲下看看这些冒出土的奇奇怪怪的一些菌子和植物。
人们常说否极泰来,可现实中往往出现最多的却是祸不单行。还没起身,头顶上就传来了好大一声闷雷,雷声滚动,在这深山里回荡着,听着格外地瘆人。
她缓缓起身抬头望着天,天色几乎是一瞬地变暗,看这天气,估计要下一场不小的暴雨。她赶紧四处查看去找寻信号的小叔叔,此时天空已经滴落了一两滴细小的雨珠,她小跑着朝着段爻的方向,边跑边喊着:“小叔叔,要下雨了,先回车上吧。”
雷声将段月满的声音完全覆盖,段爻没听见,他背对着站在树旁举着手机,左右找着角度,试图找寻到一格微弱的信号。
雨势还没见大,段月满站在他的身后便打算陪着段爻等一会,可突然间,她抬头的一瞬发现一根蜘蛛丝不知何时垂落在了段爻的肩上,他的背靠得树干很近很近,而那蛛网的往上一点连着的,竟然就是今早看见过的那种哥利亚食鸟狼蛛。那满身红棕的绒毛,和那比普通蜘蛛大上好几倍的体型,单是看着,就足以让她头破发麻。
“小、小叔叔。”她颤着声音小声提醒,回想起段爻说过的话,更是怕声音惊扰到了这只蜘蛛。
举着的手机还是没有反应,这时段爻终于听见了段月满的话,可就是当他转身的一瞬,后背轻擦过树干,蛛丝被牵制移动,那狼蛛受惊下意识做出了攻击的姿势!段月满的瞳孔一瞬骤缩,甚至没有经过一秒的考虑和纠结,她直朝着段爻的方向冲去,一把拉住了段爻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脖颈上!
狼蛛可不会因为目标变换而放弃啃咬,它一口便狠狠咬在了段月满的手臂上,一种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的手臂,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啊!”
段爻只觉得一阵巨大的拉扯,转头的一霎间便看见了那只恐怖的狼蛛以及段月满那惨白的小脸。他的心蓦地一揪,段月满的身体因为疼痛有些发软地要摔在地上,他赶忙搀扶住她的身体,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段月满,你还好吗?段月满?”段爻揪心地看着怀里的小孩,一滴两滴的水珠也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小孩疼得实在是说不出话,眼见着暴雨就要来袭,段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拦腰将其抱起,便往车的方向跑去。
两人都坐进了后排,他始终将段月满抱在怀里,看着小孩无力地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因为手臂上的疼而蜷缩成一团,他的心就好像被刀刺进一般,连呼吸都生疼。
“段月满,小侄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他轻抚着她的小脸,掌心是她冒出的冷汗,段爻看着她紧闭着的双眼,第一次,对一个人有着害怕失去的慌乱感。
被咬的地方很疼,段月满觉得整条手臂麻得厉害,连惯着心脏,都一抽抽地难受。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眶里噙着因为疼痛而冒出的泪,她抽吸了一下鼻子,委屈地看着段爻:“小叔叔,我疼。”
豆大的雨珠滴落在车顶,巨大的响声充斥在耳边,他紧紧抱着段月满,眼圈有些泛红,是压抑在心底的心疼,抱着她的双臂带着一丝轻颤。
段爻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哥利亚食鸟蛛虽有毒液但量远远不足以威胁到一个人的生命,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段月满,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侧眸看向了座位旁侧的包。
他出发前在包里带了抗生素的针剂,他腾出一只手来将针剂拿出,轻轻抚拍着段月满的后背,柔声安抚着:“小满,现在给你打针抗生素,可能会有些疼,你忍耐一下好吗?”
她疼得脑袋有些发懵,但对于段爻的话,她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针头刺进皮肤的一瞬还是有些轻微的痛感,但大多注意力都被伤处的疼痛给吸引走了,因此这一针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段爻还给段月满喂了片止疼药,小心托着她的脑袋将水瓶靠近她的嘴边送服。渐渐地估计是药剂起了作用,手臂上的疼痛渐缓,她的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无力地闭上眼睛躺在了段爻的怀里。
段爻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一直维持着同样一个姿势持续了很久,手臂上的力量没有松懈半分。段月满靠在他的胸口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脏跳动的很快,剧烈地敲击着她的鼓膜,穿透过她的心脏。
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车外下着的雨,雨声很大,在窗户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划痕。她的脑袋动了动,眼皮微掀抬眸看着段爻,身体动的那一瞬间,段爻的眼睛也立即垂下注视着她。
“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很疼?”
段月满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声音微弱道:“好些了,但还是疼。”
段爻的眼睛里,是段月满从未看到过的情绪,他微垂着眼帘,手臂却愈抱愈紧。
他蹙着眉,乌黑的瞳仁盯望着她,语气沉声问道:“段月满,你疯了吗?你明知道有毒,为什么要救我?”
她的眼睛永远是那么的真诚,沉默片刻,如水的眼波炯炯地望着他:“我没想那么多,我说过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不怕死吗?”段爻的心闷疼,掌心的薄茧轻抚过她的脸颊,“我记得你说过你很惜命来着。”
身体好累,眼皮也很重,她重新闭上眼睛窝在段爻的怀里,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声音才轻轻幽幽地回荡在他的耳边:“怕的,但我只有小叔叔了,相比于死,我更害怕失去你。”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意识也因为药物的缘故渐渐模糊。周遭的一切声音开始变得淡化,朦胧间,仿佛有人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第36章喂粥
段月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小时候的记忆和长大后的记忆交织着一起在梦里穿梭播放。她梦到了爸爸妈妈,和他们一块在客厅包包子,窝在沙发上一块看电影,一块送她去上学, 一块来接她放学。都是小时候的记忆, 后来妈妈不见了, 只剩下了爸爸。爸爸变得不爱笑, 并且对她说, 他也要走了。她哭得很伤心,跪在雪地里, 但雪是黑的, 她看不到人, 只听得见耳边都是对她的嫌弃和谩骂。她好害怕, 她好想回家, 可家里没人了, 只剩下了她。后来远处出现了一点缝隙, 从里透出了光,她依稀能听见脚步声,那脚步声朝着她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的跟前。她仰着头,还是看不见他的样子,但能清晰地听到那人的声音,那人对她说:“我给你一个家吧。”
眼泪滚烫的温度烫伤了她的眼角, 滑落到脸颊,晕在了床榻上。睫毛沾上泪珠变得湿润润地, 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白花花的墙壁。她微侧过头, 看到了床边阳台处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她看清了他的脸。
与梦中的场景重叠,梦里的景象开始有了具象化。
视线还是有些模糊,她看见男人走到了她的床边,心里莫名感到一股心安,她扯出一抹笑,抬眼看着男人,轻声唤了句:“小叔叔。”
“你醒了。”段爻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脸颊,掌心处传来温热,神色有些担忧地望着她,“怎么哭了?是手还疼吗?”
手背还在打着吊针,但手臂上的痛却是减轻了不少,她摇了摇头:“不疼了。”
晃神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而病房里除了他们两个便再无旁人,她眉心微动,有些顾虑地看着段爻:“小叔叔,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行程?”
段爻被这小孩气笑,自己都躺在病床上了,还问是不是耽误了他的行程?他气的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沉声道:“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在担心这个?段月满,多关心关心自己。”
可望着小孩躺在床上憔悴可怜那劲儿,却又是什么火都发不出来,鼻息间轻叹了一气,随即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床边,缓缓道:“是乐安和季勤发现情况不对,然后原路返回找到了我们。这次行程出了点问题,我打算先搁置一段时间,况且这几日天气都不太好,也不方便出行。”
听到段爻的解释,段月满才松了口气,她一心想要帮忙的,要是因为她而耽误了这个队伍的进度,那她真的得愧疚死了。
“小脑袋又在瞎想什么,救命恩人?”看见小孩脸上那表情多变的模样,不用猜又知道定是在胡思乱想。
对于这新称呼,段月满听着别扭,特别是段爻那灼热的视线看着她,更是让她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她有些抵挡不住这样的目光,将脑袋侧了侧,赶忙找了个借口:“小、小叔叔,我有点饿了。”
段爻二话不说便起身:“好,那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先自己待一会,我马上回来。”
段爻起身往门口走去,刚一打开房门,就见着两个杵在门口的人。他眉头一蹙,顺着希亚的手还看见他手上拎着个东西,“你手上拿着什么?”
“花啊。”希亚将刚刚在路边采摘的小野花在段爻眼前晃了晃,“来医院看望病人手上都得带束花,可这医院附近没有花店,我只好自己在路边摘了点。”
就连一旁的季勤都点了点头,顺便将自己手上的东西也往上提了提:“我带了水果。”
段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在希亚身上,伸出一手,淡淡道:“把你花给我。”
希亚护犊子似的把花往身后藏了藏,不解问道:“为什么?”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啊?是吗?”
希亚半信半疑,但他觉得四爷不会无聊到骗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将花放在了段爻的手上。
那束小野花在段爻手上掂了掂,眸光一瞬,眼神逐渐变得冷冽,幽深的瞳仁下藏着几分嗜血的兴味:“那人呢?问出东西了吗?”
季勤的脸上立即变得严肃:“没有,一句话都不肯说。”
“噢,还是个硬骨头,有意思。”唇角漾出一抹戏谑的笑,“好忠心的狗,我喜欢。那就把他手指砍了,送一截回去给他的主人瞧瞧。”
“是,老板。”
眼神敛起了戾气,回眸透过门缝看了眼还在床上的小孩,随即对他俩道:“别多嘴,我不想让她多想。”
“好的老板。”
“明白,四爷你放心,我嘴最紧了。”
段爻睨了他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你最好是。”
交代完段爻就去买吃的了,剩下那两人也终于推开房门见到了段月满。段月满从刚才就隐约听见有人在门口讲话,如今看到他们的时候更是眼前一亮,惊喜的很:“希亚,季哥,你们来啦。”
希亚其实早就把段月满当作是小妹妹看待,当他看见平时活泼开朗的小月满躺在病床上病怏怏的时候,也是难掩其心疼,凑到她床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道:“怎么躺了一晚上瘦这么多了!这蜘蛛未免也太毒了吧,不行不行,得多吃点东西补补身体。”
希亚这边刚说完,伸手就把季勤拎来的水果给抢了过来,打开袋子在里边挑挑拣拣,随即从里边拿出了一桃,“我给你洗个桃子吃吧,你不是最爱吃桃子了嘛。”
段月满有些意外,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希亚她喜欢吃桃子啊,“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桃子?”
希亚拿着桃子到了洗手池边,边洗着桃子边说道:“当然知道啦,苍园那满冰箱的都是桃子,一箱接着一箱。这玩意总不可能是四爷爱吃吧,那爱吃的不就只有你了嘛。”
季勤垂眸看着自己手上两手空空,无语地瞥了希亚一眼。他虽不像希亚那般热情会聊天,但对于这个出现在老板身边唯一的女孩,又是他们之间年纪最小的一个,总是会多照顾着些。
他看着段月满,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性子太沉闷,关心的话语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好在段月满是明白他的心意,也是看出了他的局促,于是主动笑着开口道:“季哥,谢谢你来看我,你快坐吧。”
季勤点了点头,坐下时看见了被包扎着的手臂,沉吟片刻后说道:“你的手,还疼吗?”
段月满抬起手臂在他面前左右摆弄了一下,谈笑自若道:“没事啦,一点都不疼。”
这会希亚也洗好桃子递给了段月满,找寻了一番也搬来了张椅子,“小月满,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勇敢。那么大个蜘蛛你也敢往上扑,要我说这四爷皮糙肉厚惯了,被咬几口又没事,多一道疤不多,少一道疤不少的,你何苦让自己多两个牙印呢。”
段月满被希亚逗笑,啃了口桃子,甜甜的桃汁在口腔迸发开,一下子缓解了吃过药后的苦涩感,她缓缓道:“我当时没考虑这么多,何况那蜘蛛有毒,我不想小叔叔受伤。”
看着那么乖的小孩嘴里说出这么勇敢无畏的话,内心对于想要一个亲妹妹的想法愈加强烈:“小月满,你别看四爷那脸上冷冰冰,好像看见谁都想给那人来一刀子的表情,你为四爷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他一定一辈子都记得你。”
段月满眸光亮了亮,身子也坐直了些,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惊喜,迫切问道:“真的?小叔叔会很感动吗?”
“当然,四爷最重情重义了,他一定会记得你是他最好的小侄女!”
段月满:“噢。”
希亚本还想唠点别的,可突然觉得背后好像凉浸浸的,哆嗦了一下回过头去,发现段爻不知道合适站在了门口,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希亚不明所以,看着他手上拎着的两大袋东西,疑惑地问:“咋啦四爷?难道是这医院买的东西很贵?”
段爻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忍着怒气,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哈?”
倒是季勤懂得看眼色率先站起了身,没等段爻亲自动手,路过希亚时还不忘拽着他的胳膊,将人拎出了房间。
段爻关上门,一眼也不想多看那两人,拿着东西径直走到病床前,腾手架起了桌子,将东西一一摆开放在了上边。
楼下的餐厅都是西餐,他开车找寻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家买中餐的小店,打包了一碗粥一些配菜,一些包子以及一些清淡口的东西,一碗接着一碗的,没过一会就摆满了整张桌子。
段月满看着这一桌的食物有些震惊,缓缓扭头看向段爻,迟疑道:“小叔叔,这会不会太多了点?”
“你挑喜欢吃的吃,剩下也没关系。”
“好。”
段月满应声后便想着伸手去拿勺子,可右手打着吊瓶,左手包着纱布的,她实在有些行动不便。
段爻抬眸看了她一眼,自然地端起了桌上那碗粥,拿起勺子就着最上边舀了一勺,凑近些吹了吹,紧接着递到了段月满的嘴边。
一霎间,她有些怔愣住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晕,她微张开的嘴巴又闭上,羞怯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小、小叔叔,我自己”
“张嘴。”
从段爻嘴里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一种不敢违抗的命令感,她轻咬了咬下唇,手指紧张地揪着被角,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烫吗?”
“还好。”
“段月满。”
“嗯?”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命是自己的,得多珍惜。”
他又舀了一勺粥递到段月满的嘴边,但这次段月满却是把脑袋别开,并没有喝。她眼神犟犟的,有些不太开心地看着段爻,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没有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我不认为救小叔叔的命是一件‘不值得’或是‘无所谓’的事情,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小叔叔,别总把我从你的生活里剥离的这么干净。”
段爻的手一顿,对视上她的眼睛,她看着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永远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赤诚,好像在这个小孩的世界里,他真的就是她的全部。
他缄默了很久,瞳仁里倒映着小孩的脸庞,但眸底却隐藏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和对她的克制。
过了半响,他的唇角还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掐了把她的脸,语调轻慢说道:“赶紧喝粥,都要凉了。”
第37章流浪小猫
那一碗粥的分量属实不少, 尽管段月满已经明确说喝不下了,但段爻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喂到一粒米都不剩。当她重新躺下病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积食了。
段爻还是习惯性地将被子拉扯直她的脖颈处帮其盖好,小孩磨磨蹭蹭地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才闭上了眼睛。段爻也不急着走, 坐在椅子上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的脸庞看了许久, 等到小孩呼吸平缓彻底睡着后, 他轻轻将遮挡在小孩眼前的碎发拨弄到一旁, 指腹摩擦过她的脸颊, 动作小心温柔,带着无尽的克制, 最后才起身离开。
房间关了灯, 但那浅蓝色的窗帘单薄透着光, 微弱的光束带着温暖铺照在房内, 她侧躺蜷缩在床上, 盖着软和的被子, 这一觉她睡得特别好。
中午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 等她迷迷糊糊地苏醒,双眼还没完全睁开,下意识想抬手揉揉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手背上的针不知何时已经被去掉,仅留下了一块小贴布。
精神还有些恍惚,撑着床边半坐起倚靠在枕上,环视了房间一圈, 双眸微眯,表情有一瞬的发懵。她又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以确保自己没有花眼看错, 这一房间的花是怎么回事?
“美国的病房还搞鲜花主题限定?”
怀揣着困惑,段月满走下床, 沙发上桌子上地上,但凡是能摆放或落脚的地方,都摆满了玫瑰花。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还洒着晶莹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气,让她仿佛觉得自己此刻不是在病房里,而是在花海里。
还没弄清楚是什么一个情况,一个护士刚好就推门走了进来。段月满赶紧上前走了几步,主动开口询问道:“Excuse me,Are these flowers provided by the hospital?”
金发护士小姐姐笑着摇摇头,眼神中透着羡慕对她道:“No, its a man.”
“A man?”
“yes,Hes very handsome. Is he your husband?”
瞳孔微微扩大,几乎是一瞬,她便想到是段爻。她的心脏止不住开始悦动,脑子尚且觉得懵懵的,但还是抑制不住脸上惊喜的表情。
她笑得眉眼弯弯,但回想起护士小姐姐的问题,她的笑容逐渐收敛,停顿了几秒,才缓声道:“No, hes my uncle.”
“Oh, then your uncle is really good to you. Hope you get well soon, sweetheart.”
段月满浅笑着回应:“Thank you.”
待护士小姐姐检查完流程离开后,段月满迫不及待地发消息给段爻,【小叔叔,病房里的花是你送的吗?】
消息发出后,她在房间来回踱步了好一会都没有得到回复,她深呼吸了一下试图平复平复自己那快要跳跃出来的心脏,喃喃自语道:“想必是在忙吧。”
尽管如此,她看着这些花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像是饮了好多好多的花蜜,每一口呼吸都参杂着花香,那种甜腻到全身每一个毛孔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青涩暗恋的美好。
她披了件外套,遮挡住了底下的病服,唇角微微上扬,浅浅地笑着,点开摄像头按向了自拍,坐在床边调整好角度,腼腆羞涩地悄悄比了个“耶”。
忽地一下有人敲响了房门,段月满好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被抓包了一般,手机险些从手上掉落。
她心悸了一下,赶紧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对着门口喊了句:“请进。”
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是希亚。他刚打开一条缝,就看见了满房的鲜花,他脚步一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表情变得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他满脸错愕地转头看向段月满,“小月满,你给医院塞钱了?让他们给你升级的鲜花病房?”
段月满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但她只是笑着,并没有说是段爻送的。她想按照小叔叔的性子,估计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于是她顺着希亚的话,干脆回道:“嗯,塞了一点小钱。”
希亚啧啧两声,也是边掏出手机拍了段视频,边开口道:“是我太久没住过院了吗?原来现在医院还有这种待遇!怪不得,我就说我采的小野花怎么遭到了嫌弃,原来还有这么人性化的流程,真神奇。”
“嗯?”
还没等段月满理解这段话的意思,紧接着就又听见希亚说道:“欸小月满,要不要下去走走,我问过医生了,说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真的?!”段月满正愁在这闷的慌,赶紧点头同意,“对了希亚,我想问一下我还要在这住多久啊?我感觉我已经没事了,手臂也不疼了,应该可以出院了吧。”
希亚踮起脚尖勉强在这堆花里找出了一条路来,秉承着能坐就绝不站着的原则,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表情有些复杂道:“其实你的确是可以出院了,毕竟哥利亚蜘蛛的毒素的确会使人短暂麻痹和产生剧烈疼痛,但该给你使用的药剂和服用的药品都已经用了,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精神恢复全身也不疼了?”
段月满连连点头:“对呀对呀,我已经没事了,那我是不是能出院了?”
“不能。”希亚很果决地回答道,“医生是说可以让你出院了,但四爷不肯,说还要给你做个全身检查留院观察个三四天才行。”
“啊但我不想在医院待着了。”小脸瞬间变得愁眉苦脸的,长叹一气也无力地坐在了床尾处。
希亚见段月满耷拉着个脑袋,也不想她不开心,此时脑海里忽地崩出个想法来,他忍不住笑出了几声,身体稍微往前倾了倾,朝着段月满招了招手道:“小月满,我给你支个招。”
段月满身体也往前凑近了些,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招?”
“你给四爷撒个娇,你求求他让你出院,四爷吃软不吃硬,他会答应的。”
“啊?”段月满身体猛地缩回,脸上立马露出一阵羞涩,“这我、这这不好吧。”
“你是四爷的侄女,这有什么不好的啊。”希亚翘着二郎腿,理所当然道。
听着希亚的话,段月满陷入了一阵沉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道:“希亚,陪我下去走走吧。”
医院下面有很大一块休闲的空地,两排也种了不少的树木灌丛,阳光透过叶缝洒而下,斑驳的树影交织重叠在一块,形成了绝妙的光影。
夏天的风带着闷热,但总比闷在房间里要好些,希亚找了处有遮挡乘凉的地方坐着,段月满在床上躺了太久,便总想到处走走活动活动身体。
她漫步在这树荫下,感受着风里自带的热情,她走得很慢很慢,直到听见旁侧灌木丛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她脚步一停,下意识扭头顺着动静看去。
好像是一个很小的动物,躲藏在草堆里,那条长长毛茸茸的小尾巴晃啊晃啊,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小猫。
段月满蹲在旁边,揣着手静静地看着,小小声地朝着那唤了句:“小咪。”
那小猫听见声音先是往里又缩了缩,而后又探出了个脑袋张望了两下,好像在确保眼前这个人类没有恶意后,竟真的小心翼翼地从草堆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小的小猫,全身白色,但因为沾染了很多灰尘导致身体脸蛋都灰扑扑的,瘦瘦小小,耳朵上好像还有点血痂。那双溜圆的大眼睛盯望着段月满,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声音微弱地朝着段月满喊了句:“喵。”
段月满顿时感觉心都要化了,双手朝它招了招,连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柔软:“你好呀小猫,我是好人呀,可以过来让我摸摸吗?”
小猫回了一句“喵”,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但还真的往前走了两步,顺着她的掌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啊好可爱呀。”段月满小心地抚摸着它,小猫的可爱让她感觉整颗心都软软的。
她正摸着,小猫好像抬头看了眼,紧接着好似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般,吓得又往她的脚步缩了缩。段月满也察觉到头顶好像多了一层阴影,她停止抚摸,也顺着抬头望去。
对视上那双眼睛,惊喜高兴的情绪立即显露在了脸上,立即甜甜地喊了句:“小叔叔!”
段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继而将目光落在了那只小白猫身上,开口道:“哪来的野猫?”
段月满伸手指了指方向:“在那发现的。”
她又摸了摸小白猫的脑袋,随即站起了身,伸手轻扯了扯段爻的衣角,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小叔叔,我可不可以把小猫带回苍园养呀?它一看就是一只被弃养的流浪小猫,它还那么小又那么可怜,小叔叔,我们带回家养吧。”
那小猫似乎很惧怕段爻,一旦对上段爻的眼睛,它就吓得边喵喵叫边往段月满的身后躲。段爻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只胆小又脏兮兮的小猫,淡淡道:“不可以,苍园是什么动物园吗?尽收养一些流浪小猫和流浪小狗。”
表情一秒变得可怜,段月满攥着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声音又甜又软地撒娇道:“求求你了小叔叔,就养一只,就一只好不好?”
垂眸落在她的眼睛上,身体莫名地感到有些燥热,耳边不断传来她那软的不行的语调,段爻沉吟半响,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就养吧。”也不差一只流浪小猫了。
段月满的眼睛亮了又亮,看着段爻的眼神发出熠熠的光,她兴奋地一把抱着小叔叔的胳膊,开心地高喊道:“我就知道小叔叔最好了!”
他轻哼一声,表情虽依旧对着小猫多有嫌弃之意,但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力量和温度时,他的嘴角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笑。
想起下午希亚的话,段月满决定趁热打铁,又是轻晃了晃段爻的胳膊,那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瞳仁化出柔和清浅的眸光:“小叔叔,我还想求你件事情。你看我的胳膊身体都没事了,我能不能今天出院呀?”
提及出院,段爻眸光冷冷一沉,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拒绝:“不行,段月满,别得寸进尺。”
眸光瞬地一暗,那抓着胳膊的小手无力地缓缓垂下,那表情说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也不说话,就这样低着脑袋,闷闷的站着,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可怜。
胳膊上的力量消失,段爻低眸看着她的脑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来由的心烦,抿了抿唇,咬着牙,还是拿这小孩没办法。一凶就耷拉着脑袋,说不得又骂不得,可怜兮兮的,心燥的很。
“好了好了,等今天医生给你全身检查过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话,明天就让你出院。”
“真的?!小叔叔你真好!我一定乖乖配合医生检查!”几乎是段爻同意的一霎间,段月满的表情立马变换,段爻看着这变脸速度,都怀疑这小孩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可以拿捏他的方法。
段爻叹了口气,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眼神又看向那只胆小到不行的小白猫,伸手敲了敲段月满的脑袋,问道:“段月满,你有没有想过,把它带回苍园后它听不懂中文怎么办?”
这点段月满倒还真没想过,美国小猫应该听不懂中文吧?
不过也没事,反正她会说英语,“没事的小叔叔,我们可以也可以跟它讲英语。”
那双溜圆怯生生的眼睛,段爻看着它,有那么一刹那,和初见段月满那会时的眼神重叠。心底那处软了软,对这小野猫的嫌弃也少了几分。
“给它取个名字吧。”
“好呀,让我想想叫什么好呢?”
“桃子吧。”
几乎是脱口而出,段月满蓦地抬头看向他。那束刺眼的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时间静止,仿佛整个世界的光汇聚成了这一刻。他垂眸的一瞬,两人对视。
第38章游戏
段月满在那日做全身检查时一路绿灯, 显示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段爻也算是遵守承诺的确是让段月满在第二天出院的,但出院时间硬是给他安排在了下午的最晚时刻。
亚利桑那州的天气多变,明明上一秒晴空万里, 下一秒便暴雨倾盆。加上这几日突发情况太多, 段爻便打算带人先行回国, 留下希亚以及另调遣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前来继续完成任务。
坐上返程的飞机, 但另段月满没想到的是, 这次返程居然是由季勤和乐安来开。她一脸惊讶地看着乐安和季勤走向驾驶舱,转眸看见了悠哉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段爻, 她往前走了几步蹲在段爻身旁, 压低声音问道:“小叔叔, 这季哥和乐安真的会开飞机吗?我们不会有什么生命安全吧?”
那小孩紧张的声音让段爻笑了笑, 眼皮微掀略略垂眸, 发现她蹲在地上仰着个小脑袋, 双手搭放在了扶手上, 模样要多乖有多乖。
他侧了侧头,视线垂下,将两人的距离拉的很近,悠悠开口:“放心,这里除了你,所有人都会开飞机。”
“小叔叔也会?”她睁大了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
“当然。”段爻得意一笑, “车、飞机、船,甚至连坦克, 我都会开。”
眼神逐渐由羡慕变成崇拜,惊叹的表情显露在小脸上, 止不住地称赞道:“天呐小叔叔,你好厉害。”
段爻很吃这一套,低哼一声,脸上明晃晃地写着“高兴”二字。
这次的返程没有了那几位的活跃气氛显得有些无聊,段月满透过窗看着外边的蓝天白云,侧躺着无聊地翻阅了两下对面抽屉里的东西,伸手一摸,发现了一副纸牌。她没细看,只看见了写着真心话大冒险,她拿起攥在手上,对着旁边的段爻喊道:“小叔叔,我们来玩游戏吧。”
紧接着段月满便从椅子上下来坐到了段爻的对面,把那副纸牌放在了中间的桌上。段爻看着坐在对面满脸期待的小孩,随即垂眸瞥了一眼,眼神掠过上边的字,他双眸微微眯起,表情中出现了一丝不对劲。
“你确定要玩这个?”段爻挑眉一笑,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玩味。
段月满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真心话大冒险有什么不能玩的?无非不就是那几种问题,又或是惩罚性的跳个舞唱个歌什么的,她在高中那会也和朋友野餐时玩过,所以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段爻看着她眼含笑意,突然来了些兴致,顺手从一侧拿来了个骰子,放置在桌子中央,“那我们玩个简单的,一二三算我输,四五六算你输,输了就抽取一张,怎么样?”
段月满:“可以的。”
段爻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段月满也不推脱,伸手拿起,将骰子放在双手掌心间晃了晃,随即一抛,骰子便在桌子上旋转了起来。
几秒后,骰子定格,赫然显示一个“第5章”点。
第一局就输了,段月满认命地从中抽取了一张,等纸牌翻转过来她看清上边文字的一瞬,木讷了几秒,紧接着脸颊以秒速变得涨红!“啪”地一下将纸牌反盖在桌面,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对面的段爻。
段爻佯装不知,甚至还伸手想要去拿那张纸牌,故意问道:“怎么了?是很难完成的任务吗?”
“别小叔叔!”情急之下,段月满也下意识想要将纸牌拿走,却无意间掌心贴合着触碰到了段爻的手背。一股细微的电流从指尖击中心脏,她又羞涩地将手缩了回去,顺带着拿走了纸牌。
“那个小叔叔,要不我们还是不玩了吧。”段月满心虚地尬笑了几声,随即不动神色地将纸牌揣进了兜里。
“那怎么行?”修长的指节轻点了点扶手,段爻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小侄女,做人可要愿赌服输啊。”
这赌就算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她红着脸猛摇了摇头,眼神一略,看到了旁边的酒,咬了咬牙,主动开口道:“小叔叔,我能喝酒代替真心话吗?”
段爻嘴角一侧勾起,哼笑一声,慢悠悠地拿起酒瓶往空杯里倒着酒,边问道:“不玩纸牌了?”
脸颊发烫,段月满摇了摇脑袋:“不玩了。”
段爻给她倒了半杯,眼神微垂示意,段月满双手拿起杯子,一点点地将那酒全数喝尽。
眼底夹杂着一丝意味:“继续?”
“嗯!”段月满点了点头,“到你了小叔叔。”
段爻拿起骰子往上一抛,稳稳落在桌面,又是显示“第5章”。手指掐着透明酒杯,液体在杯中晃了晃,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段月满无力轻叹,喃喃了一句:“大冒险吧。”
他沉吟了片刻,眼眸一压,缓缓道:“那把姓杨那小子的微信删了。”
“啊?杨卓聿?”段月满有些诧异,“可是,冒然删掉别人不太好吧。”
段爻反问:“不愿意?”
段月满的确没有随便删人的习惯,而且她想着两人马上就要一块读一个大学了,要是到时候碰面发现自己把人删了,那该多尴尬啊。于是她纠结了半响,还是拒绝道:“不行,随便把人删了太不礼貌了,我做不到的小叔叔,换一个要求可以吗?”
眸色沉沉,段爻重新靠回椅背,也没说别的,单手拿起酒瓶给段月满倒了满满一杯,下颚微挑示意,语气淡淡道:“那就喝。”
段月满实在是不擅长喝酒,但毕竟这游戏是她先说要玩的,也只好硬着头皮把那满杯的酒给喝了。这酒辛辣刺喉,她喝的时候还给呛到了,咳了几声。而后觉得身体渐渐有些发热,连带着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沉。
“还玩吗?”
段月满点点头:“玩!”
段月满再次抛骰子,结果骰子再次显示“第5章”,她讶异地拿起骰子每一面都给检查了一番,以确保这骰子是不是每面都只会显示“第5章”,结果事实证明,真的只是她运气不好。
再一次垂头丧气地撑着脑袋,长叹了一气,再次说道:“那还是大冒险吧。”
“把姓杨那小子删了。”
“”
段月满微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段爻,酒意有些上头,她撑着桌子身子略略往前倾了倾,好奇地问道:“小叔叔,你和杨家有仇吗?”
“没有。”段爻冷冷回道,“但快了。”
“嗯?”
段爻也十分大方地没再强求,而是又自顾自地往她杯子里倒了一杯酒,推至她的跟前,一脸平静道:“喝吧。”
她看着那杯酒开始有些后悔,要早知道大冒险还是还是这个,她就选择真心话了。但事已至此,段月满也只能忍着胃里那股翻腾的劲,硬是仰头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意识已经开始不太清醒,脑子懵懵的,有些发软地靠在边上。耳边又响起了段爻的那句熟悉台词“还玩吗?”,她凭借着最后一点意志,还是倔强地点了点头。
这下幸运之神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了她,段爻抛掷骰子的时候,赫然显示了一个明晃晃的红色“第1章”点。
段月满眼睛瞬间亮了亮,恢复了些许神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段爻:“小叔叔,你选真心话吧。”
眉梢微挑,凝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微漾,倒也没拒绝:“好啊,那我选真心话。”
听到回答,段月满蓦地起身,身体因为酒精作祟导致浑身发热且没什么力气,她踉跄着勉强走到了段爻的边上,撑着椅子坐在了段爻的旁边。一手搭放在了段爻的肩膀,五官在他眼前不断放大,那眼睛眸光微动,嘴唇微张问道:“小叔叔,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她已经醉了,似乎不太顾及自己的动作,她半个身体几乎都倚在段爻的身上。此刻的她只是紧紧盯看着段爻,她想听到他的回答。
段爻的指尖在她脸颊上游走,指腹摩擦过她的嘴唇,湿润带着水渍,在灯光下泛着晶莹。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眼底眸色渐暗,内心深处眸中欲望涌动。他轻轻地笑了两声,眼眸深处带着丝丝迷人的危险。他反手一瞬,掐住了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靠近温热的气息环绕在她的耳边:“我喜欢听话的。”
尽管意识已经模糊,甚至到最后已经有些听不清段爻说了些什么,但那清冷的声音还是穿透进了她的心脏,使得她一下又一下地剧烈跳动着,最终实在支撑不住,整个人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怀里的小孩连呼吸都发着烫,就这样失去意识脑袋窝在了他的胸膛,他垂着眸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温柔。
忽然间,驾驶舱的门被打开了,乐安出来本想倒杯水,却无意间看到了两人依偎在一块的场景,他属实被吓了一跳。呆呆地怔愣在那,一时间不知道该前进还是返回。
段爻睨了他一眼,随即淡定自若地开口:“她喝醉了。”
乐安一副瞬间恍然大悟的模样,抬脚凑近了些,确实看见小月满脸颊红扑扑的像是睡着了的模样:“四爷,你是千杯不醉而已,但月满还小,你怎么能怂恿人家喝酒呢?”
乐安正说着,眼神看向桌面时忽然看到了上边摆放着的纸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段爻问道:“四爷,你、你和小月满玩这个了?”
段爻沉默,乐安以为是默认了,着急着开口:“这不是希亚上次路边买的吗?上面可是‘十八禁’版真心话大冒险啊,四爷你、你,你怎么能”
“没和她玩,小孩好奇,就看了一眼。”段爻本不想解释,但看这情况要是再不解释估计就被人误会成变态了。
乐安听到这话才彻底松了口气,为了避免教坏小朋友,他还主动将纸牌收拾好放回到了柜子里,才端着水又回到了驾驶舱。
那衣服口袋处露出了一点纸牌的边角,段爻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从她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纸牌。
等看清纸牌上的内容时,他没忍住笑了一声,低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孩,也是难怪她一看就脸红成这样。
他起身将小孩拦腰抱起平放在了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体,小孩动了动,调整好了一个姿势便又沉沉睡去。
那张纸牌孤零零地被放置在桌面,纸上的文字透过酒杯倒映在了玻璃之上,随着水纹波动,字也摇曳着显现:【说出你最喜欢的一个体/位/姿势。】
第39章段富贵
在飞机上度过了两天一夜, 段月满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睡觉中度过。刚开始是因为喝醉被迫睡了几个小时,后来酒醒后觉得实在尴尬,飞机上又只有她和段爻小眼瞪大眼的,她为了避免回忆起那时的尴尬场景, 索性就吃饭睡觉、吃饭睡觉来回循环来减少接触时间, 直至飞机降落。
导致她下飞机那会完全没受时差影响, 活蹦乱跳地坐着车返回了苍园。车子刚停下尚且还没熄火, 段月满坐在车窗边上就看见了迎面慢悠悠地走来了一只小羊, 那场景与她落地希亚家那会如出一辙。她看着那小羊怔愣了几秒,紧接着猛地回头看向了旁边的段爻。
“小、小叔叔, 这羊是”
段爻看着她挑眉一笑, 语调轻飘飘道:“送你的礼物。”
段月满实在太过惊喜, 连忙推开门跑下了车, 迎面抱住了那走来的小羊。毛茸茸的触感还是那么的柔软, 她弯腰用脸颊蹭了蹭小羊的脑袋, 实在难以表达她此刻有多高兴。
段爻看着这一人一羊的有爱场景, 他慵懒地倚在墙边静静地望着她,树影斑驳照落在他的脸上,他忽地轻笑一声,阳光中又带着那么点暗坏。
“小侄女,我给你的小羊起个名字怎么样?”
难得段爻有这兴致,段月满也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好呀好呀, 小叔叔要起什么名字?”
段爻故作沉思了好一会,然后薄唇微启, 缓缓道:“孜然,如何?”
“”
段月满表情复杂地看了段爻一眼, 唇角微抿,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小羊的耳朵,好冒昧的名字。
“怎么?不好听?”段爻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并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不妥。
段月满摇摇头,郑重道:“嗯,寓意不好。”
“那就黄芪、党参、当归、香叶、八角,都是一些延年益寿且滋补的好名字,你挑一个吧。”
“小叔叔!”段月满将小羊的耳朵捂得更紧,无奈地瞅了他一眼,“能不能脱离了这几味药材呀,小羊叫了这种名字会短命的。”
段爻忍着笑,走近伸手掐了掐小孩的脸,宠溺地望着她,妥协道:“好好好,那你取一个吧。”
小孩拧着眉,沉默了好一会,似在很认真的思考,过了半响,她才决定道:“叫富贵!”
“富贵?”段爻的眼眸中划过一抹迟疑,“姓段?”
“嗯嗯当然啦!好听吧!”段月满很满意这个名字,便揉摸着小羊的脑袋,边喊着它的新名字,“富贵富贵,这是你的名字噢小羊。”
段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嘴里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段富贵”这个名字,眼神掠过这只小羊,不自觉中多了几分复杂且同情的意味。
段富贵,啧,真是一只长寿却贫穷的小羊。
下午,段爻有事外出,段月满也迫不及待约见了许久未见的蔡今妍。小姑娘翻着行李箱,将从亚利桑那州带回来的礼物全都一股脑地装进了背包里,满满当当地装满了一书包。季勤路过刚好瞧见,于是主动开口问道:“月满小姐,需要帮忙吗?你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段月满不想麻烦于人,于是摆摆手婉拒道:“不用了季哥,我自己坐地铁过去就好。”
季勤见状也没有勉强,段月满就这样背着个沉重的大书包骑着自行车溜下了山。
段月满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蔡今妍陆陆续续地也在做各种兼职。今天她在一家艺术馆负责帮忙布置展厅以及维持现场秩序,那家艺术馆离苍园还挺远的,坐地铁也要一个多小时。本来蔡今妍想让段月满待在家里,等她下班了再去苍园附近找她吃饭,但段月满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好姐妹了,见人心切,便也等不及她下班就吭哧吭哧地坐地铁去了艺术馆。
她这一背包礼物属实不算轻,加上天气炎热,一路走到展馆门口已经是汗流浃背。今天这展馆门口还没有什么游客,但是进出搬运着东西的工作人员倒是不少。段月满环视了一圈并未见到蔡今妍的身影,便找了处空地坐着给她发了条消息,掏出一个便携小风扇,边吹着风边等她出来。
晃悠着腿,段月满手攥着手机一会看看微信一会看看门口的,等了十多分钟,才终于看到门口出来了一个女生。女生扎着马尾穿着全身黑色的工作服,双手捧着一个大箱子,虽还只看到她的背影,但段月满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是蔡今妍。
也没管蔡今妍看没看见她,便站起身来十分开心地朝着蔡今妍挥了挥手,紧接着朝着她小跑了过去。就在即将跑到门口那会,一个体型很大的胖男人也从门口走了出来,并且他也扛着一个大箱子并没有注意到旁侧的蔡今妍,大步跨走着,一个推搡,就将蔡今妍连人带着箱子一块撞倒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导致段月满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她一声惊呼,赶紧跑过去扶起了摔在地上的蔡今妍。
“妍妍,你还好吗?有没有摔伤哪里?”段月满连扶带拽的,着急地询问了一番。
蔡今妍站起身揉了揉刚刚撑地的胳膊,有些疼,但也还能忍受,摇摇头道:“我还好。”
刚刚摔倒还有些懵,但等她看到摔在地上的纸箱子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糟糕”,她低喊了一声,忙将地上的箱子扶正,小心翼翼地打开里边箱子的时候,心已经凉了半截。
一旁的胖子哎呦呦地从地上爬起,转头也看见了箱子的惨状,顾不得疼痛,倏地一下灵活起身,便指着蔡今妍开始骂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啊你?走路不带眼睛的吗?把我撞到也就算了,还损坏了瓷器!你完了,你这必须得赔钱!”
这瓷器虽不是什么朝代的产物,但也是一比较出名瓷器大师门下的徒弟所烧制的,少说也得上万块钱。今天本来是邀请了明星前来参加艺术馆的宣传活动,大家就负责把展厅里的瓷器挪移一下位置,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蔡今妍也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差池,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胖子来势汹汹,体格硕大,不禁让这两个小女生在气势上便矮了一截。但段月满也见不得自己的好姐妹被人欺负,于是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横挡在了蔡今妍跟前,仰头与之对视,对那男人道:“这位先生,我明明看到是你不看路先撞到她的,你怎么恶人先告状呢!要赔钱也是得你赔吧!”
男人不屑地好像被气笑,手指指了指自己:“我赔?你让我赔?这箱子是从她手上摔出去的,那就是她的过失,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撞到她的?你找出来啊!”
段月满镇定自若地抬头看了一圈四周,紧接着在一屋顶的侧角发现了摄像头,她立马欣喜地抬手指着,对男人道:“那有个摄像头,你要是不承认,那我们就调监控出来看看。”
男人顺着段月满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那监控坏的,不信就自己去查咯。”
蔡今妍将拉着段月满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在她耳边低语道:“那个人是展馆负责人的亲戚,今天已经在这耀武扬威了一上午了,那监控即便是没有坏,那些人也是不可能会给我们看的。”
蔡今妍说着,越说越想哭。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辛辛苦苦一天下来赚那百八十块,钱还没到手不说,还得赔那么多钱。她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朝着他大吼了一句道:“就是你撞的我!少在这推卸责任!好啊,没监控是吧,那就报警,让警察来判!”
胖男人也是没想到这两个小女生这么硬气,其实他也知道是自己推倒的蔡今妍,可那毕竟也是上万块啊,他实在不愿意出这个钱。但是因此报警把事情闹大的话,不仅影响个人声誉,还会影响到展馆的名声。
想到这,男人的态度立马发生转变,将两人拽离了展馆门口,压低声音道:“报警做什么啊,警察来了还不一定怎么判呢。况且你把警察喊来了,那你这几天的工钱还要不要了?以后这活你还想不想干了?”
蔡今妍怒瞪着,道:“我这工钱还不够赔的,我还考虑什么以后啊,说这么多做什么,报警得了。”
“欸欸欸,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冲动啊。”发现蔡今妍根本不吃这一套,胖子咬了咬牙,再次说道,“那就一人一半,总行了吧。我告诉你啊,报警处理对咱俩都没好处,你别说你这份工作没了,要是传出去,你也别想再找到这些活。”
胖男人的警告并非完全出于恐吓,毕竟那些兼职群里的消息几乎都是共通的,要是被人恶意传播一番,恐怕她在短期内很难再找到这样的兼职。
蔡今妍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才迟疑道:“那要多少?”
“这个花瓶的价格明码标价,一万三,我们一人一半,每人六千五总行了吧。”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几乎天天都在做各种兼职,加上段月满借给她的那部分,也是将将够交学费和住宿费。前几日刚好已经将学费交了,现在兜里就只剩下几百块钱。
看出蔡今妍的窘迫,段月满拉着她到一旁,直接问道:“妍妍,还差多少?”
蔡今妍头疼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道:“前几天刚交了学费,现在就只剩下四百六十七了。”
还差六千,兼职赚的钱段月满几乎都借给了蔡今妍,这些日子的衣食住行倒是没让段月满花过一分,可她把全部钱加起来也就只有一千块了。
“我这里还有一千,还差五千。”
蔡今妍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正声道:“小满,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我打电话问我妈妈借点吧,她应该会给我的。”
“你说什么呢,妍妍,咱俩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了,你遇到困难我还能袖手旁观啊。唉,你别打给你妈妈了,她要是知道肯定还会打你一顿的。”
段月满太清楚她的家庭情况了,别说借,但凡要是让她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情,定是免不了一顿打。
身后那胖男人还在不停地催促:“赶紧的啊,六千块钱还拿不出来啊,少在这磨磨蹭蹭。我告诉你,六千五,一分钱都不能少。”
蔡今妍听着男人的催促,掏出手机把能想到的联系人都想了一个遍,但她的好朋友都是和她一样的同龄人,又有哪个学生拿得出六千块钱呢。
她崩溃地胡乱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段月满看着她也是心疼。纠结再三之下,段月满还是拿出手机,给段爻发了条微信。
【小叔叔,你忙吗?】
她怕耽误了小叔叔的工作,于是本打算先试探性地问问,结果那边秒回了一句:
【说。】
段月满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紧接着敲字道:【所以,小叔叔,你能不能借我五千块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小叔叔!】
段爻看着微信上那数字,五千?他举着手机慵懒地靠在椅子那盯着屏幕,冷嗤一声,就这几千块钱的破玩意也敢拿出来展示,真是寒碜。就摔了这么个破花瓶,要摔就让小孩摔贵的,摔这么便宜的,还以为段家要破产了。
段爻直接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给小孩的银行卡转了五十万。敲了几下,给小孩发消息道:
【还有没有贵点的?再摔几个,不够我再转。出门在外,别被人看不起,我给你那卡随身带着,就算把整个展馆砸碎了,钱也够。】
看着那卡里多出来的五十万,段月满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回复道:【小叔叔,你也按多了太多零了,五千块钱就够了,用不着这么多。】
【拿着,看上什么东西就买,不满意的,买回来在家砸给我看。】
段月满看着银行卡的余额以及段爻发来的话愣了几秒,身后又不断传来那胖男人的催促,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回头对男人道:“别催了,我转给你。”
蔡今妍讶异,忙问道:“小满你找谁借的?怎么借得了这么多?”
蔡今妍很担心段月满为了她欠下太多的人情,她真的感到良心不安。
“我找我小叔叔借的。”
蔡今妍感动地噙着泪,拉着段月满的手道:“小满,谢谢你,我一定会尽早把钱还给你小叔叔的。”
男人刚收下钱,一个类似管事的人就走了出来,西装男瞥了一眼几人,质问道:“在这站着干嘛?这人马上就要来了,东西还没摆好,不想干了是吧?”
胖男人凑到管事面前避重就轻地阐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并且认错态度良好,钱也准备到位了,管事虽然生气,但也不好再责怪些什么。但是语气所知还是明里暗里地在说着蔡今妍:“一点事情都干不好,毛手毛脚的。赶紧把钱赔了,把东西收拾好,记者明星马上就要来了,还在这瞎愣着,也不知道这些准大学生们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蔡今妍忍着气,并没有与之再争执些什么。由于展厅里边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收拾完,段月满便先让蔡今妍进去继续忙别的,她来帮忙收拾刚刚破碎的瓷片。
她蹲在地上收拾着,还没过一会就听见远处传来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好多人从展厅里边走了出来,全都挤着站在了她的跟前。
几辆黑色的车子依次排序停在了展厅门口,段月满捧起箱子刚站起身,就看见了从车里边下来了一个绝美的女人。一袭月蓝色的珍珠长裙将她的身材描绘得凹凸有致,惊艳的模样瞬间吸引了在场记者的疯狂拍照以及粉丝的呐喊惊呼,段月满恰好与之对视,两人四目相对,都从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林惜姐?
只不过两人都默契地只是给了对方一个眼神,紧接着林惜便照常营业,一颦一笑都像一副绝佳的展画。直到望着她进去的背影都舍不得移开视线,段月满低头又看了看自己,顿时觉得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啊。
这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太多,段月满索性在展馆对面的一家咖啡厅坐着,给自己点了杯咖啡慢慢悠悠地等蔡今妍。一杯咖啡喝完正准备打开小程序再点一杯的时候,忽然从手机顶部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绕到后门进来,到三楼的第四个房间找我。】
是林惜发来的,两人自那日加了微信便没再说过话。但段月满想着反正闲来无事,便也就回了个“好”字后起身去找她。
来到三楼,从电梯口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有几个特别高大的男人站在了门口挡住了去路,段月满本想发消息跟林惜说一下,但字都还没敲完,就看见林惜从门口那探了个脑袋出来,对段月满招招手道:“小满,过来。”
见状,保镖这才让路,让段月满走进了房间里。
林惜招呼着让段月满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她则是坐在那让化妆师补着妆,自然地与段月满搭话道:“你怎么会在这?该不会也是来看姐姐的线下活动的吧。”
段月满腼腆地笑了笑,乖巧道:“我要是提前知道林惜姐你今天有活动的话,我一定早早做好应援来参加。只是我今天是来找我一朋友的,她刚好参与这次的活动工作。”
“哎呀,你小嘴真甜,难怪四爷和你在一块的时候脾气都少了。”
“啊?什、什么?”
有种羞涩又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紧张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地看着她。
林惜透过镜子看着坐在那乖乖的小孩,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灵机一动,让化妆师先停了手,她侧过身子神秘兮兮地对她道:“小满,这家艺术馆有一个‘让爱与艺术融合’的七夕陶瓷活动,据说由一名特别出名的艺术大师现场指导,手把手倾情教学。但很多人想要砸钱预约都预约不上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段月满被她那神秘的语气蛊惑,也起了兴致,摇摇头问:“为什么?”
“因为这个大师有一个神奇的魔力,那就是来找他制作陶瓷的小情侣都能终成眷属,而且还没成为情侣的,只要把陶瓷送给心上人,也都能暗恋成真。”林惜看着她的眼睛,忽地顿了顿,身体又往前凑近了些,将声音压得更低,“小满,你有没有想要送礼物的心上人啊?”
段月满下意识身体往后仰了仰,背后紧贴着沙发背上,心虚的红晕爬上脸颊,她抿了抿唇猛地摇摇头,轻声回道:“没有没有。”
嘴角显露出一抹逗笑,紧接着她缓缓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票,递到了段月满的怀里:“我刚好有一张这大师的票,我留着也没用,干脆送你了。”
烫金的票上还印着很多精美的陶瓷的图案,她握在掌心感觉有些微微发热,热流蹿进身体,直达脸颊。
“林惜姐,我、我没有喜欢的人。”段月满还在做最后的倔强,她实在不敢让旁人知道她的半点心思。
林惜看着那小孩羞红的脸,也不禁觉得逗小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她摆摆手笑说道:“没关系,没有就先拿着,等有喜欢的人了再送也不迟啊。”
紧接着她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对段月满道:“小满啊,你先出去吧,我马上要下去继续参加活动了。”
见状段月满也赶紧站起了身,点点头礼貌道:“那我先走了,谢谢您的票林惜姐。”
“嗯,拜拜哦。”
林惜故意看着小孩转身离开,即将走出门口那会,她还迅速划开相机给段月满的背影拍了张照。然后笑意盈盈地点开微信给段爻发了过去,并配文道:
【四爷,你的人在我手上。】
段爻那边很快便回了一串省略号,紧接着发送道:【你安排人待会把她送回家。】
林惜:【一句谢谢都没有,很难为您办事啊四爷。】
段爻:【给你个广告。】
林惜:【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那就谢谢四爷啦。】
林惜掌心半托着下颚看着屏幕,随即边敲着字边暗笑道:【四爷这么给面子,那我也送您一个礼物吧,一个你绝对喜欢的礼物。】
段爻:【什么?】
林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40章秘密
在这酷热的盛夏, 难得有厚重的云团将太阳遮盖,沉闷闷的天气中多了几分阴郁。今天是段老爷子的寿宴,按理段爻也是该回去的。因为上次的事情,段爻并不想带段月满回老宅, 可偏偏这次请帖名单上就有段月满的名字。看着那张沉红的请帖, 段爻指腹摩擦过上边的纹理, 眼眸深幽漾出一抹戾笑, 他倒要看看段华鸿想搞什么花样。
段月满也对上次的事情心有芥蒂, 导致她从坐上车开始就感觉隐隐不安,天还十分不合时宜地下起了绵绵细雨, 细如针丝般划破清风, 加剧了她内心的烦闷。
“怎么了?”段爻侧转过头望她, “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段月满缓缓回眸, 眼神中是若有若无的惆怅, 她没有隐瞒, 点了点头:“嗯。”
“别怕, 我会保护好你。”
车子照常经过盘查驶进了段家老宅,即便这次是第二次来,但当看见这宏伟奢华的建筑时,段月满还是止不住再次惊叹。而且这次是寿宴的缘故,排场远远要比中秋家宴那次大得多。一眼望不到头的豪车排成一列列,陆陆续续的礼物从车上拿下,包装精美的礼盒一个接着一个, 单是看着送礼的场景,就足以让人感到瞠目结舌。
段家人中就属段爻来得最迟, 大步跨进老宅大门那会,他便已经看见了段衡段明珍他们都在尽足了主人家的做派, 对于前来贺寿的贵宾们笑脸相迎,有条不紊地招呼着。可偏偏段爻这人张扬惯了,对于身边围上来的恭维寒暄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脸上写满了戾气和不屑,就连段衡与他并排时,他也是招呼都懒得打,一屁股便先坐在了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
段衡是见惯了他这副样子,即便心中有气,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倒是段明珍还记着上次的事情,她踩着那双镶满了钻石的高跟鞋“嗒嗒”地踱步停在段爻跟前,她刚想开口,段爻恰好抬眸凛冷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幽暗森冷,硬是将她嘴边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段月满也顺势被段爻安排坐在了旁边,有一些在家宴那会便已经见过段月满的人,这次在段老爷子的寿宴上四爷也将这小女孩护得这么的紧,一时间也不免引起很多猜疑。
段爻向来无所谓于这些声音目光,他甚至还颇有兴致地给段月满剥了颗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看起来清甜多汁,递到小孩的嘴边,她也顺着手指捻起放到嘴巴里。
“甜吗?”
“嗯,很甜。”
小孩既然喜欢,那他就多剥几颗。
寿宴还没开始,他也懒得挪动去陪笑,只是一向脾气不好的四爷如今竟坐在这给一旁的小女孩剥荔枝,这场景任由谁看着都觉得怪异得很。
他兴致高,剥了一颗又一颗,看着小孩吃进嘴里,他便觉得高兴。只是这闲暇的场景没有持续很久,段老爷子身边的贴身传话就迎面走了过来。
那人一副得体的浅笑,穿着旗袍婀娜妩媚,规规矩矩地给段爻弯了弯腰,随即低声笑道:“四爷,老爷想见您,说是还没收到您的礼物,好奇的很。”
好奇?段爻剥荔枝的手微顿,紧接着嘴边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老爷子什么时候还在乎过是什么礼物了,即便是送个金山银山摆在他的面前,估计都不会使得他动容一下。呵,今天倒也新鲜,老了一岁,反而好奇心还重了。
“那就走吧。”段爻缓慢起身,给身后的季勤使了个眼色,随即低眸看了眼段月满,“想去哪都行,季勤会跟着。”
段月满仰着脑袋,乖乖地点了点头:“嗯,我等你回来小叔叔。”
段爻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是他的小孩最乖。
由那女人带路,穿过弯绕的走廊,身后的热闹喧嚣声也逐渐减弱,直至空无安静。来到一处幽静富有山水庭院气息的住所,这是段华鸿的主院,段爻抬眸扫视一眼,眸中泛起淡淡异色,这里,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踏足过了。
女人推开门然后侧身站在旁侧,段爻迈步进入见到了主位的段华鸿,身后的门也随之被关上。他朝着主位看了一眼,段华鸿正细细品着茶,从脸色上看不出喜怒,他也没等发话,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空气持续性的安静,只有茶盏轻碰的脆声。段华鸿淡然地抬眼轻瞥,轻笑一声,开口道:“怎么?现在我寿宴连个礼物都不带了?”
他神色自若,散漫随意地迎上目光,他的唇角虽略略上扬,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您叫我来还真是为了看礼物?那还是我多心了,既然父亲想看,那我现在就去车上给您拿。”
段爻一副佯装起身的模样,果然引得段华鸿愠怒:“坐下。”
他努力平息着怒火,又喝了口茶压压火气,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邱家那小女儿你见过的,比你小两岁,性子温和知书达理,模样也是极好。我们两家也常有来往,要是能亲家,对段家而言,只有益处。”
“噢。”段爻拉长了尾音,慵懒地一手撑着脑袋侧眸望着段华鸿,语调轻飘飘道,“你喜欢啊?”
茶杯重重被摔敲在桌面,发出好一记声响,段华鸿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喊了句:“段爻!我是在说你!”
段爻对于段华鸿的怒火视而不见,不紧不慢道:“我没兴趣,你要是喜欢就自个娶了,还是再不行就让二哥把婚离了,再娶一个。”
“段爻!”段华鸿气得胸口极大起伏,“你这个年纪了还不成家,想混到什么时候?”
“没说不成家,只是我对她没兴趣。”
“呵,你对邱家那没兴趣,就对你自己的侄女感兴趣?”段华鸿一声冷笑,语句尖锐直戳出段爻的心思。
段爻轻挑了挑眉,反问:“噢?你知道?”
段华鸿冷嗤,语气阴阳怪气道:“何止是我啊,四爷一改反常去哪都带着个小姑娘,呵着护着,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你做得如此招摇,我倒是想不知道,怕也难吧。”
“爸,你知道的,我一向招摇惯了。”段爻耸了耸肩,依旧笑得肆意,毫不在乎地说道。
面对段爻这样的态度,段华鸿终究还是忍不住发了火,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怒声道:“你这是在乱/伦知道吗!你疯了吧,你是想毁掉段家的名声吗!喜欢上自己的侄女,你让自家人外边的人,怎么看我们段家!”
段爻依旧言谈自若,不怒反笑道:“您老了吧,脑子也不清醒了?这算乱哪门子的伦?段月满又不是段家亲生的,她爸不过是段家的养子,十多年前也早就和段家脱离了关系。于里于外,她不过只是还姓着段,其余的和段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说得轻巧,可段城被段家收养过那是既定的事实,当时整个络城有谁不知,何况那女孩到现在还在喊你小叔。你如今大张旗鼓地说喜欢他的女儿,你让外界的人怎么看,你这不是乱/伦是什么!”
提及段月满,段爻的脸上才终于有了几分严肃,他端起茶杯指腹游移过杯口,眼神中携着不经意察觉的冰冷,缓声道:“那我就是喜欢她,又怎样?”
段华鸿虽已年迈,但他的眼神犀利如常,依旧保持着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他低哼一气,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警告:“段爻,你别以为你如今掌握了公司的绝大部分财权就可以试图我忤逆我,我始终是你的父亲,我有办法把你拉上位,也有办法把你拉下来。你别以为你在‘华茂集团’真就一手遮天了,凡事得多考虑考虑后果。阿爻,你当初收养她的目的不要忘了,你妈在背地里瞒着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不要把自己说得如此清高,你无非就是为了那第10章%的股份,你觉得那女孩要是知道你收养她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她还会心甘情愿待在你的身边吗?”
他眸色一戾,掌心在桌角攥紧,那双黑色的眼睛满是燃起的怒火和冷冽。
“你敢动她?我就让段家所有人一起死。”
段华鸿站起身来低沉地笑了几声,缓缓走到段爻跟前,垂眸看着这位和自己性格简直如出一辙的儿子,依旧面不改色道:“我信你会这么做,但那就要看看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了。段月满这孩子和段城很像,善良、懂事、正直,可偏偏最讨厌欺骗。你是我儿子,你记住了,你做得出来的事情我也做得出来。如果你还这么执迷不悟地要和这孩子在一起,我有的是手段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这坐了许久都没见小叔叔回来,面前来来往往都是她不认识的宾客,她觉得拘谨,于是便向季勤提出来想去外边走走。
屋外的人少些,她找了块空地坐着吹吹风,耳根子一下子清净不少,时刻紧绷着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正无聊地想着和季勤说会话,嘴巴尚且还没来得及张开,她便听见了身后好似悠悠传来有人呼唤她的声音,她扭头一看,竟发现是杨卓聿。
“杨卓聿?”
对上她微微讶异的目光,杨卓聿笑着朝她跑来,夕阳的余晖洒在白衣少年的身上,阳光而朝气。他微喘息着弯腰停站在她的跟前,距离一度太近,让段月满有些羞涩地往后躲了躲。
“我方才还在宴厅那看见你,谁知道我刚走开一会,等回来时你人就不见了。”杨卓聿直了直腰,依旧浅笑盈盈地看着她,“但我知道,你肯定在这。”
这个回答倒是让段月满感到有些好奇,她侧了侧身子也同样仰头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他顺势坐在她的旁边,回答道:“你喜静,不是个爱凑热闹的,加上我十多分钟前就在里边看到你,而宴席马上又要开始了,所以你肯定不会走远。距离最近人流少又安静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
杨卓聿分析地头头是道,不免让段月满对这眼前男孩的细心程度暗暗称赞:“嗯,分析的不错,你很聪明。”
他噗呲一笑,也顺势接纳了这个夸奖。紧接着他四周看了一圈,开口问道:“四爷呢?我刚刚在宴厅也没见着他。”
“小叔叔有事去忙了,估计没那么快回来,你要找他吗?”
杨卓聿赶紧摇摇头:“我即便有事也不敢麻烦四爷啊。”
随即他话语间顿了顿,又接着道:“这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进去了。四爷不在,你还是跟着我坐吧,免得你夹在他们当中,该拘谨坏了。”
其实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段月满确实也不想再坐在段爻的旁边,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于是她也没做多少犹豫,便点头应下了。
等回到宴厅里,段月满也依旧没看见段爻回来,她也便跟着杨卓聿坐在了较为靠后的位置,周边都是一些像他们这样的小辈,气氛远远要比主位那边的融洽许多。
等段月满刚一入座,段爻便和段华鸿一块走了出来。她看向段爻的方向,发现小叔叔脸色沉暗,浑身散发着低压,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小叔叔这样,也使得段月满心中感到隐隐不安。
这顿饭吃得沉闷,段月满也没什么心思,她偶尔偷瞄了两下小叔叔的方向,发现他沉色如旧,垂眸看向手机,也没收到任何一条消息,不禁让她小小地低叹了一气。
杨卓聿看见她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于是便小声问道:“这些菜都不合你胃口吗?我看你都没吃什么。”
段月满扯出一抹笑,轻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不太饿。”
见状,杨卓聿朝着身后的侍应使了个手势,过了半会便端来了一碗陈皮红豆沙,摸着碗壁还是冰冰凉凉的,单是闻着就带着甜香。他将其递到段月满面前,对她道:“吃点甜的吧,胃口会好些。”
垂眸看着眼前这碗细腻的红豆沙,舀了一口放入口中,确实绵密且带着甜。但落到喉咙却是涩涩的,甜意始终达不到心底。
段月满笑着礼貌道:“嗯,谢谢你。”
等到寿宴结束,多数宾客都已祝贺完离场,段月满站在屋外吹着凉风,却依旧等不到小叔叔出来。她掏出手机想给小叔叔发条微信,但却被身后一句“月满小姐”叫停了动作。
“季哥?”段月满回头看向他,踮起脚尖试图在他身后找寻到段爻的身影,“小叔叔呢?他还没忙完吗?”
季勤脸上露出一抹异色,而后恢复如常,对段月满道:“老板还有事,让我先送你回去。”
段月满迟疑,有些不舍地依旧朝里望了眼:“那我能在这等小叔叔吗?”
“这可能不太好,月满小姐,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好吧。”既然这么说了,段月满也不好再提出停留,只是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祈求再能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
踏上回家的行程,段月满侧靠在车窗边上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指尖勾勒着雨滴落下留在窗户前的痕迹,夜幕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了昏暗之下,潮湿的雨夜泛着泥泞,搅浑了心里的宁静。
由于是雨夜的缘故,又已经到了深夜,这条主干道上车辆并不多,同停在红灯前的一共也就两辆。晃神见,她顺着前方看去,那红色的灯明晃晃地闪着倒计时。
“三、二、一”绿灯亮起,车子启动,前灯照亮了前边的路。段月满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窗外,但忽然间,她感觉远处一道白光格外刺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在了眼前,耳边响起细碎的轮胎狠擦过地面的响声。下一秒,她便感觉整个车子带动着身体猛地一个急刹晃动,她由于系着安全人勉强还坐在座位上,紧接着她又感到尾部一个猛地撞击,她的脑袋便不受控制地撞向了前边主驾驶的椅子上。
周遭恢复平静,她摸了摸脑袋感觉有些晕沉,季勤着急地回头查看段月满的情况,急切问道:“月满小姐,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身体还好吗?有没有撞到哪里?”
她愣神了几秒,尚且还没从刚刚的车祸中回过神来,双手在身体各处摸索了几下,只是脑袋稍稍有些疼,其余的还好。随即她摇了摇头,惊魂未定道:“我没事,我没受伤。你呢季哥,你有伤到哪里吗?”
季勤听到段月满没事,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摇摇头道:“我也没受伤。”
季勤顺着窗外看去,侧后方停着一辆前盖已经撞凹陷了的车,他回眸看了段月满一眼,随即神色凝重地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老板,我们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