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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下课后的校园里, 晚风吹过。


    不知道哪一间教室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咚作响,为寂静的走廊增添了几分声响。


    拦截她的少年有双血色的眼眸,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 他佩戴着白色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


    然而, 并不需要露出整张脸, 时岁就能清晰地认出这是谁。


    和预想中的见面完全不同。


    时岁还以为要到达始祖面前,又或者还要度过很漫长的时光, 但没想到会是现在, 一个算得上平常的课后。


    时年握着她的手,指腹在时岁的手腕处摩挲着,血族冰凉凉的温度透过接触的皮肤传递过来。


    他的身量稍微比时岁高一些, 昏暗的光线落下来, 双生子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在那一点光亮中拉长、再重新融入黑暗。


    时岁脑海中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那些问题撞在一起,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最先问什么。


    她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时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空着的那一只手勾下口罩,露出那张和时岁相似、但轮廓明显是男性的脸庞。


    他说话时尖锐的獠牙若隐若现无声地昭示着自己已经不是人类。


    时年说:“现在可以见你, 所以我来了。”


    在时岁为那几个血族刻下烙印之前,始祖让他不要去见时岁, 为了最终的目的,时年按捺住了原始的冲动。


    现在……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时岁冷声道:“所以, 因为始祖的话,你就这样看着我担心你吗?”


    她能够看得见时年的痛苦。


    猎人和血族的世界充斥着普通人看不到的黑暗与折磨, 他年纪轻轻就要面对那些, 说不痛苦是不可能的。


    但她以为他们是世界上关系最紧密的亲人, 时年起码应该告诉她,自己正在忍受痛苦——而不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时年没说话。


    他的指腹下意识地在时岁的手腕处摩挲, 他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在转化的那天,手腕上似乎有一道很深的痕迹在这个位置愈合。


    ……啊。


    原来在担心。


    一种微妙的情绪,像是气泡水瓶子里从底部升上来的气泡,浮到水面上后炸开,晕乎乎的感觉。


    血族是极其贪婪的种族。


    时年注视着时岁,那些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满,把胸口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撑得鼓鼓囊囊。


    他喜欢这种感觉。


    时岁压了压心头的情绪,她继续看向时年,问道:“这次来想和我说什么?再吸一次血吗?”


    “什么都没有,时岁,我只是来见你。”


    他叫了很多次自己的名字,时岁想,明明以前一直是叫姐姐。因为变成了血族,所以对以前熟悉的人的称呼也有了变化吗?


    时岁不清楚,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些代行者侵入伊莱学院,怎么看都像是不安好心,有必要询问清楚。


    时岁问:“告诉我,这次始祖想让你们做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啪。”


    很清脆的一声响,压抑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出来,这一巴掌甚至让时岁的掌心隐隐约约作痛。


    时年侧过头,白皙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悬在下巴上的白色口罩摇摇欲坠,他像是被扣掉了电池的机器,所有动作都停滞了。


    “隐瞒很有意思吗?”


    “之前也是这样的说法,明明知道要发生、发生过什么,但还是要和我打哑谜是吗?”


    时岁说:“如果什么都是马上就会知道,你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有点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放下手后指尖还有些颤抖。


    时年侧着脸半天没有说话,只有手还握的紧紧的。


    打重了吗?


    时岁有些迟疑,她的掌心还在泛着疼,少年抬起手触碰自己的半边脸颊。


    下一秒,沉闷的笑声从时年唇角溢出,他笑得很低,不靠近几乎听不清楚,肩膀微微耸动着。


    时岁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弟弟情绪高涨。


    ……好陌生。


    在成为血族之前,他一直是很乖的学生形象。比起行事随心所欲的时岁,时年总是能很细致地处理好所有麻烦,最多只会用无奈的声音喊一声“姐姐”。


    和他人口中的时年仿佛是两种人,而现在,弟弟的另一面完全展示出来。


    他靠近了一步,一手仍然紧紧地握住时岁的手腕,时年靠得有点太近了,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


    少年弯下腰,短发蹭到了时岁的颈侧,他的鼻尖轻轻蹭了蹭时岁指腹领口上方一些的位置,随后将下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时岁……”他喊她的时候,两个字几乎是含在口中,带着别样的缱绻感,“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说出来会影响因果。”


    时岁:“预知未来?始祖……?”


    时年轻轻“嗯”了一声。


    脸侧有着燃烧一般的温度,在时岁看不到的角度,年轻又危险的血族张了张嘴。


    他曾经的姐姐对他没有防备,他的鼻尖萦绕着让自己痴迷失控的气味,他随时可以对着这一处下口。


    他的身体里曾经流过和她一样的血,他能在她的身上找到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本源。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不受控,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骨开始一路向上,在同僚眼中无比阴沉的血族再次兴奋。


    那个十字架的银制耳钉在眼前晃着,随着呼吸的起伏,在半空中像是晃着秋千。


    时年感觉到她因为这个拥抱安定下来的情绪。


    “时岁……”


    “只有你在乎我。”


    这一次,要永远在一起。


    *


    时年是作为董事会的人过来的。


    这所学校实际的掌控者其实是始祖——但他不管。有些时候是代行者出来管理事务,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四大家族以及一部分知情人类管辖。


    由于各种原因,时年这段时间都会在董事会行动,他告诉时岁随时可以去找他。


    ……那里也是本校的禁区之一。


    时岁在猎场射箭。


    她心情其实不太好,时年的另一面让时岁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他最后说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时岁,自幼时失去了双亲的双生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只有彼此。


    时岁倒是还好,毕竟奶奶性格张扬,起码给出的是正向情绪。


    但时年那里,外公外婆都是极其冷漠的猎人。


    时岁以前不清楚,接触了猎人协会之后就明白了。两位老人都是训练营出来的,他们对亲情的观念本身就足够淡泊。


    但血族口蜜腹剑。


    时岁在这时候总能想到萨维,大多数血族都和萨维一样,可以顶着一张让众生倾倒的脸,说出一些可怜的、让人忍不住怜惜的话语。


    安德遗忘了过去,按理来说时年也应该遗忘过去。


    时岁甚至怀疑他当初不回复自己的信息,是因为根本不记得世界上有自己这个人。


    她吐出一口浊气。


    箭脱手而出,正中红星。


    祁越靠在栏杆边,狐狸眼的血族身后像是有个大尾巴在左右晃动着:“你射箭的技术不错,哪里学的?”


    非常看不懂眼色的问话。


    时岁一边拉弓一边冷淡的回应他:“以前住在乡下,我就喜欢射蝙蝠玩。”


    她调转了方向,松手。


    长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亮色的弧线,擦着祁越的脸侧过去,箭的速度很快,但代行者没有躲避,他那张漂亮的脸上迅速划过一道血痕,旋即又以极快的速度修复。


    祁越眨眨眼:“……我没惹你吧?”


    时岁:“心情不好,你体谅一下吧。”


    祁越抬手擦了下脸,那一点血迹尚未干涸,自然很快就能擦干净。


    青年撑着栏杆轻巧地从另一侧翻过来,后方树上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


    祁越:“嗯?你还叫了保镖啊。”


    时岁:“算是吧,你想说什么就快说。”


    祁越抬步靠近了一些,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时年去找你了?哈哈,我就猜到那小子肯定忍不住。”


    时岁瞥了他一眼。


    祁越抬起手,表示自己只是调侃一下。


    他确实很喜欢时岁,要是换一个人这样,或许祁越早就手起刀落,让对方人头落地了。


    时岁问:“我弟弟在你们那里过得怎么样?”


    他的眼神变得阴沉沉的,不会是被职场霸凌了吧?


    祁越哈哈了两声:“那小子不霸凌我们这群老家伙就算不错了,好吗?”


    时岁幽幽盯着他,一副自己不相信对方说的话的模样。


    祁越说:“你想知道这个,可以直说嘛。”


    他说:“始祖一般不和眷族交流,只下达指令。但你的弟弟……曾经的弟弟不一样,放心好了,凭借他的力量,或许能和我打的不相上下呢。”


    时岁:“那他为什么……”


    变成了这幅疯疯的样子?


    “或许他原来就是这样的呢?”


    “当初始祖大人说,要等到你让三个家族的亲王都成为眷族才行……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祁越又靠近了一些。


    他走到时岁的身前,抬起手,在时岁手中箭矢尖端抵在他心口处时,指尖触碰到了她耳朵上的吊坠。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这个东西,对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人可没什么用噢。”


    第112章


    伊莱学院的学生会需要负责大多数学生活动。


    西奥多坐在办公椅上。


    他手肘搭在桌面上, 掌心拖住半边脸颊,神色倦怠。


    说起来少爷本来就不是什么乖乖的好学生,要不是时岁在伊莱学院, 他大概半年都不会来几次。


    拿着册子站在前方的年轻血族犹豫半晌开口:“西奥多大人, 学校每年这个时间都会有这项活动, 今年的策划……”


    西奥多“啧”了一声:“既然往年都有,今年你们照常安排就行了。”


    无非就是一些让血族加餐的小活动。


    伊莱学院本来就是夜校的形式, 学校里的这些学生倒是胆子挺大的, 还要玩这种试胆大会。


    西奥多慢吞吞想着,他怎么坐怎么觉得无聊,还是按捺不住想去找时岁的心。


    去找完老师以后, 时岁每天放学之后都让他不要跟着她。


    西奥多倒是听话, 安德因为目标比较小, 偶尔会在暗中保护, 剩下的时间则是监视作为代理老师到来的祁越。


    明明没有卡缪那样的能力,他却很擅长隐匿在暗处做这些事情。


    西奥多又想,为什么男生和女生宿舍不能靠近点…?这样他要找时岁的话不就方便很多了吗?偶尔制造一场不经意的遇见然后一起去教室之类的。


    少爷完全忽略了自己在这之前根本不住学校。


    西奥多盯着手机上没有回复的短信发呆, 忽然收到了某个下属的信息,她说在校园某处看见了时岁和某个代行者。


    西奥多脑中警铃大作!


    他的椅子往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划拉声, 拿着东西打算走的血族吓了一跳,讷讷问道:“有、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大人?”


    权杖家系的新任亲王虽然年轻,但他的能力能将忤逆他的血族或是人类尽数烧尽,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权杖家系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


    西奥多脸色阴沉沉的:“跟你没关系。”


    他快步从这个血族身边走过, 出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下属传来的位置靠近伊莱学院的体育馆,体育馆后有一片空地, 谁知道该死的代行者带她去做什么?


    西奥多越走越着急,这个时间段学校内没什么人,他干脆轻巧跃上了树梢。


    凭借血族的速度,很快就能赶到目的地——如果没遇到另外两个讨厌的家伙的话。


    西奥多看见正在前方对峙的米迦和德米拉。


    这两人都穿着社团的制服,胸口别着自己家系的家徽,虽说没有花枝招展地打扮,但米迦明显打理了发型。


    心机男。


    这个方向是到时岁所在地的必经之路,不幸的是没什么遮蔽物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窜过去。


    德米拉敏锐地朝着西奥多的方向投去一瞥,他的视线冷淡至极,让西奥多微妙的不爽。


    西奥多以前就不怕他,只是权杖家系和十字剑家系没有太大的矛盾冲突,所以西奥多和暴君不怎么碰的上面,更没有打过架。


    现在更不需要害怕,同为亲王,西奥多不认为自己比对方脆弱。


    现在,三个家系的家主聚集在这里。


    剑术社和戏剧团本身就是碰面就要撕的两个组织,加上一个学生会只能说是乱上加乱。


    西奥多瞥了米迦一眼:“……你没请假?”


    米迦浅蓝的眼眸望过来,虽然在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为什么要请假?”


    伊芙和莉莉丝都不在这里。


    米迦跟在前任亲王身边做了很多事,所以后者的很多手下都能为他所用,再加上米迦有自己的亲信,他和西奥多还有德米拉处理家族的方式就有很大不同。


    西奥多敛眸恹恹道:“随便你,别给她添麻烦就行。”


    别以为他不知道米迦还没死心,米迦想把时岁带走的念头几乎写在脸上。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西奥多绝不会答应。


    米迦轻笑起来:“为什么觉得我会给岁岁添麻烦呢?野蔷薇家系的血族擅长调动人的情绪,那孩子在我这里一定会很开心的。”


    西奥多扯了扯唇角:“是么?先把你柜子里的那些照片和玩具收收好,别想着在她身上用乱七八糟的东西。”


    米迦那双看人时总透露出缱绻感的眼眸微微眯起,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让西奥多有些恶寒:“……不会的,那本来就不是给她用的。”


    “啧。”德米拉开始不耐烦,“说完没,说完了滚,别挡着我的路。”


    米迦温和道:“你的脾气还是一样糟糕,我也要去那个方向,不如你晚点再走。”


    德米拉咧开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时岁和几个代行者都碰面了,还是说你们巴不得她早点死?”


    在旁边想着要怎么越过两个该死的同类去找时岁的西奥多炸毛:“什么碰面?你怎么知道?你监视她?”


    米迦的反应倒是平静:“哈…你也让人盯着她,真少见啊。”


    德米拉:“当然,但那家伙只能死在我手里。”


    他们都是强掌控欲的血族。


    而时岁本身就已经是脱离了掌控范围的人物,如果不留下一些痕迹,负面情绪只会无限增长蔓延。


    提及到了死亡,两名亲王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德米拉身上。


    德米拉厌烦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说实话,他并不理解时岁将这两个家伙收做眷族有什么用处。


    西奥多经验尚浅,与其培养一个新的血族成为眷族,不如直接利用旧资源。


    至于米迦,野蔷薇的血族与其想着怎么讨好人类,不如把那些心思放在做点真正意义用的事情。


    德米拉敛眸,这种大家都在拖后腿的感觉让暴戾的亲王愈发不爽。


    “有时候觉得和你们这几个废物同为亲王,对我是一种侮辱。”


    他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更毒辣一些,攻击性更充足:“觉得她遇到危险就眼巴巴地赶过来,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用处?”


    要是时岁在这里,多多少少要感慨一句德米拉竟然是实干派。


    不愧是上任后就亲力亲为到处乱杀的亲王阁下,成为眷族不过几天,已经开始履行职责,值得敬佩。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想那些。


    时岁又后悔了。


    后背砸到了树上,瞬间的撞击感带来了一点晕眩感,但时岁没多反应几秒,下意识地手肘撑着地面做缓冲,随后一滚避开了破风而来的一拳。


    祁越咧开唇角,那双狐狸眼中的兴奋情绪几乎克制不住。


    好像是那种看到了喜欢的玩具就爱不释手的小孩子。


    这个比喻在脑海中冒出来,时岁更绝望了。


    搞什么啊?!


    这家伙说训练是真的训啊!


    全程实战演练,动起手来一点情面都不留——虽然他们之间本来也没那种东西。和当初应洵的练习方式完全不同,好像是真的会断胳膊断腿的强度。


    他揉着手腕向着时岁的方向走:“只练了半年的时间,剩下的时间最多也就做做体能训练,是吗?”


    时岁:“咳…对啊,我半年前还不知道有你们这个种族的存在呢。”


    祁越眨眨眼:“说起来这点让我蛮困惑的,我见过你好几个祖宗呢,从最开始的一代到现在,没想到你会成为普通人。”


    时岁侧身格挡将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出的拳头推开,他手上力道太重,时岁脚下步伐有些乱,她迅速调转重心下压身体一个扫堂腿!


    哈哈,没扫动。


    祁越脚一勾将时岁扫倒,随后不算太重的力道撞在了她的腹部——虽然及时做了格挡,但时岁还是滑出去一段。


    制服都脏了。


    这段不到十分钟的打斗很快按下暂停键,祁越对人的身体素质似乎很了解,他没再动手。


    “我说真的,”祁越几步就来到了时岁的面前,姿态随意地蹲下,“真的不考虑变成血族吗?”


    他稍稍张开嘴,向时岁展示自己的獠牙:“我咬人完全不痛的哦,而且身材也不错,抱起来很舒服的。”


    时岁撑起身,捂着腰无语:“……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那个地方去?”


    祁越笑容无比灿烂。


    不过时岁能感觉到祁越只是在开玩笑,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目标已经达成的缘故,这个曾经的最强猎人脾气奇怪的好。


    ……啊,这点的依据是时岁的心跳并未加快多少推测出来的。


    和祁越这样一对一的特训,她确实学到了一些技巧——难道说这就是魔鬼训练的成效吗?


    可是她为什么非得近战不可啊!


    时岁沉沉喘了口气,身上的痛感在可承受范围内,稍微活动了下手腕,时岁问:“为什么那么执着想转化我?”


    “你很有天赋啊。”


    他眨了眨眼,掩藏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其实是想撬墙角,到时候始祖大人和时年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一定很精彩吧。


    祁越嘴上说着:“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那话是这么说的吗?


    被时岁盯着有些后背发麻的祁越:“好吧,因为马上有个更恐怖的家伙出现,你打不过我,那也一样会被她按在地上揍。”


    他捧着脸:“但如果现在转化,情况就会不一样……怎么样?考虑一下我,我也算是始祖之下最强的血族了。”


    时岁:“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如直接告诉我之后需要面对谁,别打哑谜。”


    祁越只是直起身,朝着时岁眨眨眼。


    随后,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几道身影飞快袭来,面前血族迅速离开了原地,几人缠斗到一起。


    被西奥多抱住的时岁:“……”


    先把话说完行不行啊!


    第113章


    时岁刚才在地上滚了一圈, 现在扎起来的头发乱七八糟,身上也灰扑扑的。


    西奥多抱人抱得可紧,他警惕着被另外两个亲王逼着远离一些的代行者, 完全没在意自己的制服同样被弄脏。


    时岁刚才是撞到树上, 腰后面有点痛感, 西奥多的手一碰到,她立刻“嘶”了一声。


    这一声把少爷吓得够呛, 他一套手足无措的动作, 看向时岁的时候眼眶都红了一圈。


    他虽然长着一张很嫩的脸,发型也留的很有少年感,但其实有一米八几, 和时岁比起来也算是很大一只。


    时岁匆忙开口:“你先…你先松手, 我呼吸不上来了。”


    西奥多意识到自己失态, 他迅速将手松开, 半跪在地上紧张地看着时岁的每一个动作。


    时岁撑着腰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没事,不是什么大伤。”


    她又原地蹦跶了两下, 确定没有拉伤筋骨,才伸手将西奥多拉了起来。


    可以啊, 这样砸到树上只是痛点而已。


    现如今越来越皮糙肉厚了,时岁!


    那边祁越飘来一句:“看来有这么多眷族还是有用喔, 车轮战都能把对手耗死。”


    他被两个亲王围攻,不攻击只躲闪, 米迦的遗忘能力在这种近战状况下不怎么好使用, 所以基本上负责拦截, 要让德米拉碰到这个代行者。


    而祁越巧妙地化解了德米拉的攻势,他一边躲闪, 一边朝着时岁这边投来求助的视线:“时岁,不帮我解释一下吗?我们两个可是友好的切磋交流啊。”


    你们现在不也在切磋交流吗?


    时岁朝着他阴森森地笑了一下,西奥多弯下腰问她需不需要揉揉,少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还没那么脆弱呢。


    时岁随口一喊:“要是抓到他,压到我面前。”


    米迦柔声道:“好。”


    德米拉没说话,他手中的长刀在空中划出几道残影。


    祁越开始挑拨离间:“怎么就你们两个过来?权杖家系的亲王可是凑在她身边喔,他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一簇火焰拦截在祁越前进的方向上,他险些撞上,但腰身一扭,出色的柔韧度帮助他成功避开了这道危险的火。


    时岁慢吞吞道:“他是远程。”


    祁越:“看来你训狗有一套,啊啊,血族的前途渺茫啊。”


    米迦温和的声线中掺杂了些许冷意:“老东西,话可以少一些。”


    祁越唇角的笑意一僵:“哈哈,怎么还人身攻击?不过这里所有血族对于她来说都是老爷爷的年纪了吧?”


    德米拉一道劈砍,冷声道:“你是人么?”


    打架的同时,他们的嘴巴还没闲下来。血族的受伤反正都能复原,进攻方没有留手。


    乱战持续了一会儿,亲王和代行者的攻击力都不容小觑,周遭不少树木遭了殃。


    在一片狼藉中的时岁感到些许萧瑟。


    唉,什么时候才能正常点?


    不过现在也行,不是自己打也挺轻松的……用自己的血给他们刻下烙印不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时候吗?


    西奥多看她神色惆怅,弯下腰问时岁:“需要我叫卡缪过来?”


    时岁摇头:“不用,揉揉就好了。”


    西奥多那双漂亮的眼缓缓眨了一下,随后宽大的掌心贴在了后腰的位置,力道轻柔且缓慢。


    时岁:不是让你揉啊!


    他表情闷闷的,不太好的心情完全挂在了脸上,时岁感觉到少爷心情不佳——不知道是不是眷族多了他有点内耗,有情绪的时候他都不直说了。


    但幽怨的眼神存在感实在太强。


    傲娇是这样的。


    算了,随他去吧。


    祁越甩开了两名亲王的围追堵截,他的视线落在西奥多搭在时岁后腰的手上,微微挑眉。


    “你让他们停下呗?等一下学校的管理者要过来了,让人类看到这一片狼藉好像不太好喔。”


    时岁:“那你告诉我接下来我要面对什么大麻烦?”


    “是夜莺家系有什么动作,还是始祖打算入侵人类社会,开启一次世界大战?”


    祁越打了个响指:“猜想的不错。”


    时岁继续问:“所以亲王的心头血有什么用?夜莺自己喝了?”


    祁越看着她:“这样吧,一天一个问题,明天你来的时候我再回答,怎么样?”


    他还是对训练时岁这件事情有着奇怪的执着。


    时岁懒得接话,她在原地思索:“之前夜莺表现出来的…她对始祖的态度很一般,对血族也一样,我想想看……她喝血想要获得能够比肩始祖的力量?”


    感觉不对。


    那样应该也没办法和始祖匹敌,现在代行者都离开了隐居的住处,据说始祖也有出世的打算…那夜莺到底想做什么?


    时岁还是按照那个想法继续向下:“如果真的是那样,该紧张的不是我,是你们代行者和血族始祖吧。”


    祁越那双狐狸眼中满是狡黠,他轻轻一跃从米迦的剑上借力,再跃上树梢,朝着时岁一笑。


    “这又是新的问题喽,我们明天见。”


    时岁喊住了打算追逐的米迦和德米拉,盯着在场三个亲王的注视,她露出沉思的表情。


    “找个时间,有必要和夜莺见一面了。”


    米迦弯眸,抢先开口:“我可以举办宴会……用最合理的理由。”


    他不动声色地占据了时岁的另一侧,声线温柔缱绻:“周末怎么样?正好可以邀请你来野蔷薇的庄园休息两天。”


    “啧,野蔷薇的派系还乱七八糟,你不担心打起来?”


    时岁:“乱点没事。”


    乱了正方便她混进去,她毕竟还是人类,太正规有序反而麻烦。


    西奥多被抢占先机,在米迦说别的话之前迅速开口:“那我也去。”


    德米拉:“……随便。”


    时岁按着肩膀扭了扭头。


    既然都遇见了时年,本来说要回归平静的生活的。毕竟她不喜欢打打杀杀,本质上还是个三好公民,只想过点普通的生活。


    可现在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了,还是趁早把剑拔走比较好吧?


    暗处的身影隐去了。


    树影婆娑,再过半个多小时太阳就会降临,夜行生物到了该回到巢穴的时间。


    时年目睹了西奥多和时岁的亲密举动。他对时岁的执念很深,连带着下意识排斥接近她的一切。


    时年转身对上了一双粉色的眼眸,瑞贝卡越过他看见被几个亲王簇拥着离开的时岁,轻哼了一声:“祁越对她很满意……这么看来当初如果是她进入猎人协会,说不定现在已经大放异彩了。”


    她话真的很多。


    可惜割掉血族的舌头,过不了多久也会自己复原,只是白费功夫。


    时年抬手调整遮掩下半张脸的面罩,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情。


    瑞贝卡还在说。


    她提出了自己的推断,觉得如果当时是时岁继承家中的传承任务,说不定会是猎人第一呢。


    ……也就是时年对过去的记忆已经基本淡忘,否则这句话就是在少年的心口上扎刀子。


    瑞贝卡是一个不会体谅别人心情的血族,相反她很恶劣,就喜欢看时年这样的人破防的表情。


    她感慨:“明明是个人类,但能力倒是挺好用的,你怎么没继承到?”


    血族总共就四个家系,现在有三个家系的高位者都听时岁的话,说到底只要始祖不发话,时岁想要命令这些血族自我毁灭都行。


    ……要是这个人类小姑娘更有野心一些,她完全可以借助这些血族的力量成为人上人。毕竟有许许多多的血族富可敌国。


    瑞贝卡:“不过……为什么始祖大人会放任她不管呢?”


    时年转过身。


    他并不想搭理同僚,但错身而过之际,瑞贝卡开口了。


    “这个学院过不久有一场试胆大会…大人说,他会亲自过来。”


    瑞贝卡轻笑起来:“小鬼,那几天,表现欲不要太强啊。”


    *


    夜莺家系。


    周遭一片昏暗,外界明明是清晨,但夜莺的庄园却像是被按下了关灯键。


    棺材被打开,唯一的光源照射在中间,将人类的皮肤照得发白。


    她非常年轻。


    大概二十几的岁数,紧闭着的眉眼与时岁时年有几分相似,但或许是经过了岁月的磨砺,显得更坚毅一些。


    像是发生了一场凶杀案,这个棺材中的人类身体上沾染了血液,空气中倒是没有血腥味,很浅淡的香气弥散开,无端让人联想到了圣洁一词。


    黑暗中有脚步响起来。


    夜莺唇角染了血液,她的手中握着一瓶血红的液体,心口处的皮肤正在挣扎着生长。


    夜莺家系毕竟不吸食人类的血液,她的修复更缓慢一些,感受到的痛感也比起其余血族更强烈。


    但夜莺在笑着。


    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以至于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癫狂感。


    她在棺木旁跪坐下来,银色的长发落到了地上,从有光处蔓延到暗处,她的指尖落在馆中人的小臂上。


    一路向上滑,来到了唇角的位置,血液被灌入人类的口中,奇妙的是,昏睡不醒的人类全部喝了进去。


    房间内死寂,血液的气味和空气中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让人不安的味道。


    夜莺随手将空了的瓶子扔到一边。


    她静静注视着棺木中的人,在看见她眼睫轻颤之后,夜莺的眼中迸发出巨大的喜悦。


    她竭力往前,那些银色的长发有些落到了棺木中,只是夜莺并未在意,她死死盯着人类的眼眸。


    她轻声说:“快睁眼吧,快醒来……我们的时代快要来了。”


    棺中之人睁开了眼睛。


    第114章


    时岁被女生拦住了。


    这个经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点新奇, 面前的女生和她差不多高,大约是因为紧张,双手扣在身前不安地交握, 视线乱瞟。


    时岁刚想开口询问, 被舍友母鸡护崽一样一把拉到了身后。


    时岁有点惊讶地眨了眨眼:“?”


    舍友什么时候胆子变得那么大了, 竟然会冲在前面,好新奇?


    而她完全没注意到时岁的表情, 勇敢的舍友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她沉声说道。


    “你要干嘛?事先说好我们不给任何班里同学的联系方式,要问的话自己去问。”


    对面的小姑娘看上去更紧张了,她不太敢看时岁的眼睛, 于是视线落在地上, 声音轻轻的。


    “时……时岁同学,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时岁问:“怎么?”


    “请问…你是在和安德大人谈恋爱吗?”


    走廊上的空气凝滞了几秒, 时岁慢慢歪头,大脑飞速运转进行了几秒钟的思考。


    时岁眨眨眼:“喜欢他?”


    这和女生预想中的对话不同,她有些瑟缩:“是的, 我觉得他长得很帅,又有种特殊的气质……”


    前面半句时岁赞同, 后面半句嘛,大概是因为血族对人类有着特殊的魅力。


    女生的话还在继续:“就是, 因为我看你和西奥多大人的关系也挺亲近,和二年级的萨维学长也是, 所以想问问看…你和安德大人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这样说来还挺有礼貌的呢。


    时岁手搭上她的肩膀, 让她转了一个方向:“我们不是恋爱关系…但比较复杂, 所以抱歉啦。”


    那个同年级的女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一会儿, 随后抿唇压下快哭出来的表情,快步逃走了。


    ……哎呀,真是青春校园的才会出现的画面。


    时岁看着她的背影远离,随后扭头看向舍友:“怎么她一过来你就露出那么警惕的表情?”


    舍友:“在这之前他们就来问过我好多次了!因为不敢问你就想从我这里入手。”


    今年的三班挺安全的,没几个人倒霉,搞得大家都蠢蠢欲动,想邂逅点什么。


    毕竟这些血族的少爷小姐们出身高贵,外貌精致,放在什么地方都是抢手的人物。


    时岁偏了偏头:“问你要他们的联系方式?”


    舍友埋怨道:“对啊!因为你和我一个宿舍嘛,她们觉得你和我关系肯定很不错……然后有些人不敢去问你就来找我,我怎么知道那些家伙的联系方式啊!”


    她越说越生气:“刚刚开学的时候还有一些说我们三班的人倒霉要离我们远一点呢!现在一看没危险就吻上来了,知不知道刚开始你还被西奥多围着抓啊。”


    时岁:……


    好吧,刚开始少爷确实是有些不可理喻。她逃他追的日子也是持续了一周多的时间。


    但这些学生喜欢美丽又神秘的同级生,看到不会太影响自身就主动出击,也是情有可原啦。


    时岁思索片刻,朝她笑了一下:“辛苦你了。”


    舍友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啦。”只是拒绝几个人而已。


    时岁让舍友先回宿舍,她靠着走廊的围栏看向远处,不一会儿安德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时岁的身后。


    安德的视线从离开的舍友身上收回来,他的神色淡淡,话语中没什么情绪:“好麻烦。”


    如果是以前,这是送上门的食物,但现在不一样了,时岁不支持自己的眷族生啃人类,所以都是联系医院提供血包。


    时岁:“正常,毕竟你们血族的长相摆在那里,又不是卡缪那样有特殊能力,总不能一直都蒙着脸吧?”


    她继续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获得一些夜莺家系的消息?”


    金发红瞳的血族弯下腰,声音凑在时岁的耳边,似乎是刻意、微凉的呼吸洒落在她的颈侧。


    “她进了夜莺庄园的某个房间,七十二小时没有出来,受了伤,血腥味很重。”


    安德此行就获取了这一个情报。


    他靠近了,影子和时岁的交叠在一起,印下纹路的地方贴近了一些,时岁没有躲闪,她挑眉仰头看向年轻的血族。


    偶尔不听话的小狗蹭着她的颈侧,问了一个对时岁来说无关紧要的问题:“会不高兴吗?我被别人觊觎的时候?”


    时岁轻笑:“还行。”


    刻下烙印的位置隐隐约约发烫,安德的手搭在了时岁的腰部,他的手缓慢地收紧,呈现一个从后方环抱的姿态。


    “那些人类以前说过你的坏话。”他慢吞吞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现在他们想通过你来获取信息,但又嫉妒你。”


    时岁偏了偏头:“人就是这样的,你要和我探讨人性吗?”


    她并不在意那些。


    安德顿了顿:“不……我想要奖励。”


    *


    夜莺接受了邀请。


    野蔷薇家系以前就常常举办这类晚宴,只是十字剑家系的血族并不在邀请范围之内。


    夜宴时刻,时岁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礼服。


    猎人协会最近没什么事要麻烦她,不过只要应洵和朝暮在,时岁就能确定那里不会对自己产生太大的影响。


    今晚她和米迦一起,德米拉不参与。


    毕竟这两个家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凑上去必然要大打出手。


    他的银发在脑后的位置用一根颜色很浅的绳子扎起来,长发柔顺,极其优雅的仪态配上今晚的造型,整个人像是落入凡尘的天使。


    时岁身边跟着莉莉丝,她从时岁一进场开始就缠住了她,拉着时岁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这也是为了确保时岁的安全。


    她在身上涂抹了一些混淆血族认知的东西,别人的视野中时岁的形象会有所扭曲。


    至于身上血液的味道……被喷的香水完全覆盖住了。


    这座庄园里到处都弥漫着馥郁的花香。


    怪不得都说野蔷薇家系的血族腌入味了。


    莉莉丝忽然道:“夜莺进场了,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时岁好奇:“这么多血族你都能精准地感觉到吗?”


    莉莉丝摇摇头,精致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少女蹙眉,眉宇间露出几分纠结:“很累,但是这样能帮到你。”


    时岁被萌到了。


    虽然她是一个可以把比自己长得高的人打横公主抱起的萝莉,但是说话慢吞吞的、呆呆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时岁飞快压下自己内心的想法,她看先米迦的方向。


    米迦正在和人说话,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年微微侧着身体,腰腹的位置显得很纤细但有力。


    先去找夜莺再说。


    时岁走上前,她当着那个和米迦对话的血族的面,抬手搭上了他的后腰。


    从被时岁触碰到的位置开始,米迦的身体紧绷起来,人类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给米迦。


    在繁复的衣服之间,手和腰的接触被完全遮掩住。


    有种古怪的酥麻感从后腰的位置向着四肢百骸蔓延,米迦下意识地向前挺了下腰。


    这个动作的隐秘感让米迦的耳根迅速染上绯红,他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杯中的血液险些溢出。


    他低下头想问时岁,发现少女的视线却并未落在他的身上。


    米迦压低了声音,轻声问:“怎么了?”


    时岁:“我去找夜莺。”


    米迦下意识地想跟上去,但他是今晚宴会的主人,主人不宜离席。


    银发的血族敛眸,他的声线温柔:“让莉莉丝过来,庄园里有些地方有特殊的设置,比较危险。”


    时岁点了点头。


    莉莉丝脚步欢快地跟上了时岁。


    她很早就住在野蔷薇庄园,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莉莉丝又能够听到夜莺的心声,她带着时岁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穿过中庭特地设计的蔷薇小道,时岁左右看着,忍不住说。


    “你们这里真的好多花。”


    莉莉丝:“嗯,我们都喜欢花。”


    这倒是个很正常的爱好,就是气味稍微浓郁了一点,但在空旷的环境下倒是也能忍受。


    但是莉莉丝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时岁的想法,继续说道:“我们只喝血液,剩下的尸体没有用处,全部都会变成花的肥料。”


    时岁:……


    也不用什么都和她说吧!


    她脚步快了一些,莉莉丝忽然喊她停下,在那一道分叉的路口另一侧,出现了两个让人意外的身影。


    莉莉丝:“奇怪……”


    红发的少女话音未落,她迅速往后跳跃几步,避开了忽然到来的攻击。


    时岁认识的女性血族不多。


    只有夜莺、伊芙还有莉莉丝,还有见过几面的粉发代行者。


    庄园的花园内站着其中两位。


    粉发代行者和伊芙站在一起。


    两名外貌美丽的血族靠得接近,怎么看怎么养眼,只是她们在抽烟,薄唇轻启吞云吐雾,显出几分闲散的感觉。


    她们的关系那么好吗?


    血族也抽烟?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什么味道?不是基本只能喝血液吗?


    粉发血族的食指在上烟上轻轻一点。


    对面穿着繁复礼服的美少女抬眸看来,见到是时岁后轻轻一挑眉。大约是礼服有些沉重,伊芙不像是平日那样站的笔直,有些轻微的弓背感。


    “…是你啊。”


    时岁看着伊芙抬脚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花园里的那些花束簇拥着她,将她衬托的更加艳丽。


    时岁感觉到伊芙的靠近,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些,伴随着对方的接近感觉到些许压迫感。


    时岁眯了眯眼:“你不是伊芙,你是谁?”


    靠近的“伊芙”咧开唇角,舌尖的舌钉若隐若现:“啊……被发现了。”


    第115章


    “奇怪, 你是怎么发现的?”


    顶着伊芙脸的血族偏了偏头,看向时岁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


    时岁慢吞吞吐出一句:“感觉吧。”


    碰到伊芙的时候,心脏可不会这么跳。况且伊芙和粉发代行者站在一起有点割裂。


    没记错的话, 上次就是瑞贝卡在野蔷薇家系拦住了追击夜莺家系的应洵和西奥多。


    虽说血族对本家族的亲王可能没那么尊崇, 但这里毕竟是野蔷薇庄园, 伊芙也没木到那种程度。


    “伊芙”偏头:“人类女性的第六感?”


    时岁:“确定要在这里继续和我闲聊吗?”


    莉莉丝红色的长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小刀, 朝着瑞贝卡的方向刺去。


    小姑娘没忘记和时岁共通情报:“我听到了……是代行者。”


    面前人那和伊芙几乎没有区别的外貌有了变化, 略长的金发从下方开始消散,变成了短短的黑发。


    “嗯?你这个原来是耳夹啊。”


    他接近了一些,时岁能看清楚对方眼下的一小片青黑, 余光能够瞥见耳边银色的一圈不下五个的耳钉。


    亮闪闪的, 很夺目。


    怪不得在那里抽烟, 还挺符合不良形象的。


    时岁在心里想着, 她的表情很平静,视线随着这个叫科里亚的血族移动。


    科里亚绕着时岁走了半圈,感觉到时岁其实不太害怕他和瑞贝卡。


    嗯, 这幅样子和时年那家伙一样讨厌。


    科里亚的声线丧丧的,完全提不起精神的音调:“搞不懂祁越为什么要专门教你啊……感觉细胳膊细腿的, 也不像是特别厉害的猎人……哈哈。”


    剑光如影随形,时岁的优点就在于启动速度很快, 她收回短匕首,朝着科里亚笑了一下。


    “代行者来野蔷薇的家宴做什么?上次那个亲王的心头血还不够用吗?”


    科里亚耸耸肩:“我们这次可不是为了野蔷薇来的。”


    他说话时语速很慢, 唇齿微张的时候, 总是能露出舌钉。


    不过还是萨维那样比较好, 没有舌钉刻纹路的时候比较方便。


    时岁:“那是为了谁,夜莺?”


    她慢条斯理说:“我以为你们帮她获得前任野蔷薇亲王的心头血, 你们在同一战线呢。”


    如果夜莺没有说谎,他们的利益从本质上来说应该是冲突的,毕竟夜莺要杀了始祖,而代行者全部都是始祖的爪牙。


    科里亚抬起手,代行者观察着时岁脸上的表情,他冒出了一点恶劣的心思。


    虽然各有各的鲜明性格,但血族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科里亚喜欢掠夺、争抢、占有,所以他对时年心心念念的人类也产生了兴趣。


    瑞贝卡也一样,否则他们两个不会一起来这里。


    科里亚说:“你不知道吗?野蔷薇亲王的心脏是你弟弟挖出来的啊。”


    时岁:“……”


    当然不知道啊。


    时岁顿了顿:“那你们知道夜莺一开始和我说,她的目的是什么吗?”


    科里亚笑起来:“她说自己要杀了始祖大人?每年都有十几个蠢货会那么做,但他们连森林都过不去。”


    瑞贝卡甩开了莉莉丝,她轻巧地向着上方跳跃,坐在了中庭雕像的高处:“始祖大人自己也不在意……不过夜莺不是为了自己去杀。”


    莉莉丝站在雕像下仰头看向上方,红发血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盯着代行者像在思索。


    然后她出手,雕像向着一侧轰然倒塌。


    时岁:……好暴力哦!


    不过也没事,毕竟莉莉丝现在是自己这边的成员。


    她没忘记向着面前的代行者发起攻势,嘴上不忘记问:“那是要让谁杀?我想不到亲王之上还有谁。”


    科里亚:“真是……”


    他微微弓着的脊背直起来。


    他下一秒出现在时岁的身后,宽大的手掌想要掐住时岁的脖颈:“别问这么多问题啊,你觉得我是那么好脾气的血族吗?”


    时岁弯腰一躲:“问几个问题都不行,你们代行者好像都喜欢打哑谜。”


    落地的瑞贝卡轻啧一声:“大人能够窥见命运的全貌,那不是你们人类能够聆听的事。”


    时岁翻了个白眼:“那他有没有和你们说你们会死在谁手里?”


    当然没有。


    始祖神龙不见首尾,除了偶尔向他们传达一些必要的命令,其余时候很少出现。


    莉莉丝轻轻一推她的后背,让时岁错开了鞭子:“感觉到了,你往前走。”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中庭的出口,不远处的建筑物若隐若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高处掠过,时岁头也不回地向着前方跑去。


    身后长鞭破风的声音猎猎作响,莉莉丝躲避的还算轻松,暂时不用担心。


    时岁来到了一处类似礼堂的欧式建筑前,她抬起头,视线忽然凝滞。


    有一道目光落在了时岁的身上,如有实质。


    她看见了一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对方立在建筑物突出的某一个位置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服,腰间别着一把很大的剑,深色的眼眸中几乎没有情绪。


    时岁:“……你是谁?”


    对方只是从上到下打量她,最后目光停留在她耳垂上挂着的银色十字耳夹上。


    和血族的注目不同,这个人像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带给时岁一种强烈的非人感。


    不过评估的视线时岁很熟悉,她有些不舒服地皱起眉。


    对方没有回答。


    她站在高位,和野蔷薇家系的建筑物上那些雕像同样带了几分神性。


    时岁:“说话,你是谁。”


    夜莺的声音从另一侧冒出来:“别用那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要是惹她生气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柔和动听,像是故友之间的闲聊。夜莺轻盈地落在她的身侧,银色几乎和眼白融合在一起的眼眸转向时岁,她轻轻笑了一下。


    “你看见她,应该觉得很熟悉吧?”


    熟悉吗……?


    虽然没有完全相似,但对方的长相确实让时岁一怔。


    夜莺的眉眼中露出一丝丝笑意,她往身侧人的方向走了一步,脚下几乎没有着力点:“你想的没错……她就是你的老祖宗,我的好朋友。”


    时岁的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没有出错,她的老祖宗应该已经死去好几百年了。


    夜莺把墓地刨了?把人拉出来复活?


    尸体为什么没有腐烂,现在老祖宗还是人类吗——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了啊。


    夜莺:“说起来,她能这样站在这里还要多亏了你……不过接下来就不需要你忙碌了。”


    她望向身侧人的视线缱绻温柔:“她现在还有些迟钝……不过只要喝到了一定的特殊血液,就马上能和以前一样了。”


    夜莺没有说。


    她还需要后辈的血液,才能从这样机械人偶一般的状态下脱离出来,变成活生生的、灵动的人。


    时岁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把她变成了吸血鬼?”


    “嗯……现在还不算。”


    她笑着说:“不过马上了,她不仅仅要成为尊贵的血族,还要成为站在血族最顶端的那个。”


    疯子啊。


    时岁觉得这些血族在感情上的倾向真的是太极端了,想出的都是些什么办法啊!让最原本的猎人变成始祖,这和鞭尸有什么区别?


    夜莺继续笑着:“别这样看着我,事实证明这就是可行的,可惜的是我没办法拿到太多始祖的血液。”


    时岁:“如果她清醒以后,要把你们血族全都杀了呢?”


    夜莺轻声说:“那就让我死在她的手里,有什么不好?”


    她现在意识到夜莺要那些亲王的血液有什么用处。


    时岁还没开口询问她来确定,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入侵者在这边!”


    “代行者没有被邀请!是怎么进来的!”


    “喂!那边那个,你是什么家族的!”


    吵吵嚷嚷的声响飞速接近,时岁飞快扭头看了一眼,是野蔷薇家系的其余血族。


    夜莺对身侧人说话的声音温柔的滴水:“要走了……下次带你去其余家族的庄园看看,今天我们先回去吧?”


    时岁看着上方的人离开前最后投来的一瞥,她胸膛中的心脏迅速跳动起来,诡异的感官席卷了大脑。


    ……要把她踩在脚下。


    就算她们关系匪浅,她的血液里流淌着她的血脉,但时岁在刚刚短暂的接触中就已经明白——这个老祖宗和自己并不处于同一个阵营。


    甚至,还有轻微的敌意。


    那些血族追了上去,米迦在后方赶到时岁身边,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侧,少女的手有些轻微的抽动——不像是被吓到,反而像是有些兴奋。


    时岁:“我没事,莉莉丝在中庭的位置,你先去找她。”


    这个时间点,奶奶还没睡觉。


    她给奶奶打了电话:“有没有什么关于最初代猎人的信息?”


    奶奶:“有,我来找。”


    她起身时候衣物和被褥发出摩擦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抽屉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半分钟过后说。


    “你要什么时候过来看?”


    时岁挂断了电话。


    好,到了翻族谱的时候了。


    第116章


    瑞贝卡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个会读心的小姑娘显然不是战斗人员, 她的攻击虽猛但精准度完全不够——不过她大概也没打算和代行者酣战,在时岁离开后迅速抽离了战场。


    瑞贝卡看向一侧的同僚。


    他的耳钉掉了一个,耳朵上的那个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科里亚轻啧一声, 弯下腰将地上的银白色耳钉拿起来, 随意地擦去上面的灰尘, 随后就这么将耳钉插入了已经愈合的耳洞中。


    血液在一瞬间溢出,科里亚脸上甚至没有表露出一丁点的疼痛感。


    他经常会这样, 耳钉舌钉都是一样的做法, 瑞贝卡始终都没办法理解这种古怪的癖好。


    科里亚:“……啧,不该和你来的。”


    瑞贝卡:“你不好奇夜莺想做什么,竟然能让大人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到一年的时间, 三个家系的家主全都更改, 还全部换成了血族的新生代, 这可是大事。


    毕竟再往上换, 就要换到始祖了呀。


    瑞贝卡手中的鞭子卷了两卷,手抬起来环抱在前胸:“不说了……夜莺身边的那个,你看到了么?”


    他们的动态视力都好到离谱, 只要自己愿意看,能看见很远处的东西。


    科里亚原本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他揉乱了自己的黑发,慢吞吞道:“看到了, 在我转化之前的那一个……”


    传说中的那一个,据说是曾经差点杀死了始祖的猎人。


    那个猎人致力于让血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是血族最大的死敌。但人类的寿命最长也不过百余年, 那个传说本应该死在了几百年前。


    夜莺家系的家主比他们两个先转化成血族, 她是原初的几个始祖眷族,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变成了素食主义者……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为了人类啊, 把友谊看得比本性的欲望要重要呢。


    瑞贝卡敛眸,粉红色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夜莺把她复活……竟然真的成功了,就因为用了四个亲王的血吗?”


    科里亚慢吞吞道:“不知道,看来她是早就疯了……不过当时大人让我们协助她,大人也疯了?”


    瑞贝卡没说话。


    “他想做什么呢?为什么会忽然多转化一个人类……还是那个猎人的后代。”


    她拨弄着耳垂上漂亮圆润的珍珠耳钉,须臾慢吞吞吐出一句:“刚才应该抓住那个小姑娘,带她去读心的。”


    ……莉莉丝才没有那么好被抓住。


    莉莉丝循着米迦的心声(看到时岁以后实在是太吵了)找到了时岁,还没接近就听见一人一鬼的对话。


    米迦关切道:“刚才那个,是夜莺吗?她旁边的是谁?”


    时岁挂断电话,指腹在手机的侧边摩挲着:“可能是比夜莺更麻烦的大人物哦。”


    米迦盯着时岁的脸看。


    ……搞什么,说着是危险的大人物,但脸上明明在笑着。


    米迦太喜欢时岁了,他觉得她完全符合自己想要追随的那种存在,特别在这种时候外露的情绪,无不表现着这个人类的侵略性。


    只是她看起来不喜欢被当做孩子对待……要是能偶尔参与一下他的角色扮演游戏就好了。


    他会把自己从内到外全都先给她,一点都不剩的。


    莉莉丝被米迦的心声吵的什么都听不到,小姑娘难得皱起眉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米迦,好吵。


    时岁扯了扯唇角,跨越时空见到了老祖宗的感觉让她感到些许微妙。


    她暂时不清楚对方的动机,不过有了目标就好了。


    和人打交道,还是要有底气比较好。


    怪不得祁越要给她特训,如果对上的是那样的人物,确实是得加强一下自身。


    银发的血族因为她脸上的表情隐隐约约产生了兴奋感,他下意识地进行了吞咽的动作,浓密的眼睫轻轻颤着。


    “……要我做什么吗?”


    时岁将手机收起来:“什么都不用今晚我留宿,明早就走。”


    时岁大半夜打电话打扰了奶奶,在米迦这里睡了一觉,第二天直接前往郊区的牧场。


    奶奶已经习惯了过这种隐士一样的生活,年轻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些血族过来找茬,那些和她有仇的差不多都被杀了,再加上后来时年成了三席,所以时岁小时候没被血族打扰过。


    她骑着马来门口接应时岁,看见时岁的样子,奶奶微微一愣。


    时岁拍拍自己的脸,朝着奶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就算没有阳光照射在身上,整个人依旧闪闪发光:“怎么了?”


    她似乎长高了一些,由于身体的肌肉含量上来,整个人比起之前强壮一些,没有被衣物遮掩的部位,看得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这些都是要经过大量的训练才能做到的,时岁显然没有疏于锻炼。


    奶奶收回视线,轻声说:“走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别在外面待着。”


    天空中聚集了云层,像是为了庆祝冬天过去,这座城市的春季多雨,大概有一段时间血族都会很活跃。


    奶奶将马牵进了马厩,随后喊上时岁和自己进房。


    餐桌上放着一本很厚的书,这本羊皮书已经很久了,和上次那个教导时岁刻下纹路的本子是一种类型。不过比起之前时岁看过的技能引导书要厚许多,看着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时岁:“……这是老祖宗一个人的信息?”


    奶奶手环胸点头:“是,之前没给你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你看了就知道了。”


    时岁确实很快就知道了。


    这本书里…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内容是作者的碎碎念和吐槽,偶尔还有很多稀碎的信息量。


    比如说昨天写:“今天要开始写日记了喔,能记得自己杀了几个血族,他们有什么特性。”


    然后第二天就写:“好多,懒得写,随便杀杀得了。”


    其摆烂的态度和时岁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这个书写者的性格,和她晚上看见的人似乎有很大区别……果然是变成了血族吗?


    奶奶看着时岁神色变化,她补充道:“后面的稍微好一些,是老祖宗的女儿写的内容,不过也和流水账没太大差别。”


    重要的信息全都在技能书上了。


    不过时岁在意的不是这些。


    她捧着书,干脆翻到了最后一页。


    像是某种可以延续的故事,这本书的最后只写了一句话。


    【她说要终结这一切】


    【所以她走了,再没有回来】


    时岁合上书:“果然没写是怎么死的啊。”


    奶奶曲腿坐在一边,她观察着时岁的神情,须臾说出一句:“我记得,只说了最后老祖宗去见到了血族的始祖。”


    随后不多久,她就失踪了。


    血族既然能延续至此,那么杀死始祖的计划肯定是失败了,血族毕竟是残忍的种族,他们绝不会放任死敌活着离开自己的领地。


    时岁:“这样啊。”


    大概是夜莺找到了机会,把老祖宗藏了起来。


    奶奶紧跟着问:“怎么忽然想知道老祖宗的事?”


    时岁不想让奶奶担心:“没什么,突然好奇啦。”


    但对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人。奶奶轻咳两声,示意时岁不要避开自己的注视。


    “说说看,现在你有多少个眷族可以用?”


    时岁数了一下:“六个七个的样子。”


    奶奶猛地坐直了身,经历过不少大风浪的年长者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多少?”


    时岁望天:“是太少了吗?虽然数量很少但是这些都是精……”品,毕竟全都是亲王级别的人物。


    随着时岁掰手指说着那些绝世眷族的身份,奶奶显然有些坐立难安,她抿唇想说话,时岁说出的下一个血族身份又把她的话打了回去。


    一开始来过牧场的血族只是个混血种,混血种在还没有组织的时候被驯服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但后面那些是什么?


    最开始的震惊过去,剩下的就是担忧和后怕。


    “……为了给他们刻下纹路,你受了很多苦吧?”


    时岁摇了摇头,非要说的话,似乎只有德米拉的那一次比较辛苦。其余的嘛…还是让她蛮愉快的,毕竟不用受伤,血族几乎是全自动服务。


    但奶奶觉得她在逞强,她的眼眶迅速红了,抱住了时岁。


    “……真是的,当时就应该阻止你去找时年。”


    她对自己的孙子并不太关心,时年的性格和时岁有着很大偏差,前者藏着许多事,在时岁不在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命运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指定了结果。


    奶奶问:“对了,时年呢?你找到关于他的信息了吗?”


    时岁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紧:“……大概?”


    奶奶和时岁想的一样:“什么叫大概?他没死?……不会变成血族了吧?”


    她了解时岁,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你不用继续和那些血族接触了,时岁。”奶奶的语气极其严肃,“就到这里,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时岁:“但我觉得他记得我,我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年长者摇摇头:“时岁,不可能,所有转化成了血族的人类都不会对过往有太多记忆,除非那个人或者事物对他们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


    时岁看着奶奶卡壳了。


    她眨眨眼,试探性地问:“有没有可能,因为我和时年是双生子,所以他变成血族以后对我还保留了一部分人类的感情?”


    窗外平地一声惊雷。


    奶奶说:“他不是他了,别心软,时岁。”


    ……一场暴雨快要来临了。


    第117章


    涉入血族的世界之后, 时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大段的私人空间。


    毕竟血族都很粘人。


    他们的寿命太长了,有的是闲工夫纠缠,更别提这么多个, 冒出点声音, 时岁都得找一会儿是谁。


    不是和血族在一起, 就是和应洵待在一起,四舍五入几乎天天都在上班。


    ……不过和应洵待在一起挺舒适的就是了, 他做饭很好吃, 卫生打扫的又很干净,简直就是全自动家庭主夫。


    外面的雨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下了。


    时岁戳了戳那个摆在玄关处的不倒翁。


    上面落了一层很浅的灰,不倒翁用那种黑色洞洞眼看着时岁, 显得可怜无辜。


    室内有些昏暗, 客厅点了一盏很小的灯。


    玄关处有双不属于时岁的鞋子, 她猜到应洵大概在家, 但没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地进了家中。


    她关上房门,将从奶奶那里带回来的羊皮书随手放在桌面上。


    安静在室内弥漫, 雨声从墙壁的缝隙里渗透进来。越下越大的雨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应洵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个最强的猎人最近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就算新生代的猎人中有不少可以肩负重任的成员, 但他依旧需要不断地出任务、解决麻烦。


    他轻轻握住了时岁的手腕,猎人有些迟钝地眨了眨, 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透露几分茫然。


    时岁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应洵的头发,柔软的发丝穿过指尖, 泛起轻微的痒意。


    ……真舒服啊。


    时岁慢吞吞地想, 还是人类的体温比较让人安心, 这样抱着的时候不会觉得对方是尸体。


    应洵不知道时岁在想什么。


    他将脸贴近时岁的掌心,在外人面前常常表现的冷漠稳重但可靠的最强猎人开口, 不经意地带上了些许撒娇的声线。


    “……你回来了。”


    真的好像是那种在家留了一盏灯眼巴巴看着妻子回家的人夫啊!


    时岁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在此时变得有些微妙。


    果然,还是得有善解人意的内助啊……


    她的思绪有些飞远,感受到应洵平稳的呼吸,又觉得不应该浪费这么近的距离。


    时岁往沙发上缩,应洵能很轻易地将时岁完全环抱在自己的怀中,说起来有些不合时宜,但真的有些像是缠上来的八爪鱼。


    好在温度合适,抱着也不会觉得过冷或过热,时岁亲了亲他的脸侧,感受到应洵轻微的僵硬与无措。


    他的脸大概在发烫。


    额头和额头抵在一起,难得的、独属于他的相处时间里,应洵本来不想说那些与血族相关的事。


    但不行。


    比起这点小小的私心,应洵还是希望时岁能够安全地度过每一天。


    “代行者没动静,但夜莺家系不一样。”


    应洵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语气很轻,“她们在屠杀血族,动静很大,协会有几次的任务被截胡,我看到……”


    时岁:“看到了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是吗?”


    在不是很明亮的环境中,时岁看见应洵的眼睫飞快眨动了两下。


    “你见到那个人了?”


    时岁:“嗯,昨晚在野蔷薇的庄园里看见的,但我不确定那是人类还是血族。”


    或者什么都不算。


    应洵:“如果他们也那样对……”


    他想说西奥多那些血族如果也要对时岁做相同的事情,她会怎么想?


    血族是那样执拗的种族,他们基本上不会放弃感兴趣的、重要的一切,这些登上了亲王宝座的家伙更是如此。


    ……否则夜莺也不会几千年就为了复活一个老祖宗吧?


    时岁的手环着应洵的腰,她非常惬意地向前蹭了蹭:“那就麻烦把我的尸体销毁。”


    时岁想到自己要是以为自己死了,几百年后一睁眼发现自己还活着,还是挺奇怪的。


    应洵:“……”


    时岁:“别想这么多,好啦,让我抱会儿,累死我了。”


    玄关处的娃娃似乎换了一个角度。


    或许是刚才时岁拨弄它的时候用了太大的力道,豆豆一样的黑色眼睛转向这个方位,好像在看着人。


    ……


    不论怎么想休息,周一的晚上还是如期而至。


    由于伊莱学院坐落在森林旁边,校园内的植被数量又很多,一下雨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一股潮意。


    不过学生们似乎并不在意。


    这样的天,多适合开启学院每年都有一次的试胆大会!


    萨维靠着一边打了个哈欠,蜜色的眼眸中氤氲了些许水汽,迷迷蒙蒙地看向时岁:“你早上没有睡觉吗?怎么感觉黑眼圈好重。”


    时岁点了点头。


    早上应洵在家里留宿呢,协会的电话打了八百个把他叫走以后,时岁才睡下去。


    萨维眯了眯眼:“我在这里有个小房间,要不要和我去睡一会儿?”


    安德正在切蛋糕胚,听见这句话,那把刀非常刻意地从萨维前方划过,对方飞快向后仰,避开了这一次突然袭击。


    萨维:“哎呀,怎么说都不能说?”


    西奥多扭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德米拉,暴君一双红瞳顶着同样打哈欠的时岁。


    被时岁刻下专属印记之后,这个黑色手套几乎就焊死在了德米拉的手上。


    他当然知道今天早上应洵从时岁的家里出来,暴君对猎人没什么好脸色,更何况现在还多了点别的理由。


    西奥多:“你不是十字剑的家主?管管你的眷族。”


    萨维换了个姿势在桌上趴着,想用手戳一戳西奥多做出来的丑陋小蛋糕,被少爷一巴掌拍开。


    教室后面一圈的气氛诡异,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类和血族都不敢说话。


    加上原本可以活跃气氛(?)的双子死在了春狩日,这段时间局势不定,血族虽然傲慢,但也不是看不懂气氛的蠢货。


    这倒是让时岁挺满意的。


    萨维这家伙不归任何人管,他朝着时岁眨眨眼,小狗眼中呈现出几分狡黠。


    “而且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源头是什么?我去帮你解决吧?”


    西奥多不爽:“轮得到你么?”


    萨维:“当然,毕竟你们都没发现她不高兴啊。你还做了个这么丑的蛋糕。”


    他的观察很细致,萨维确实是在场血族中最会感受人类情绪的那一个。


    只是后面那一句话纯属挑衅,完全就是为了气西奥多才会说出来的。


    前方的老师咳了一声:“好了,烤箱里的蛋糕应该差不多好了,可以拿出来……”


    出于风暴中心的时岁拍了拍西奥多的手臂,原本脸色阴沉地快要滴水的西奥多瞬间变得乖顺起来,他垂眸看向时岁。


    “没事,别吵架。”


    西奥多:“……他说我的蛋糕很丑。”


    时岁看了眼桌上和安德做出来的蛋糕形成鲜明且惨烈的对比的某个小蛋糕,沉默了两秒后,昧着良心说:“不丑,只是比较有特色。”


    德米拉发出一声嗤笑。


    这次的烹饪课虽然鸡飞狗跳,但好歹不像是上次那样还有血族的吸血大戏,也没互相打在一起。


    时岁等着安德收尾。


    她这次没交手机——完全没人能管着她了,还有点土皇帝的感觉。


    一行人回到了教室,时岁收到了祁越发来的信息。


    祁越:【你见过那个人了吧?知道我没有欺骗你了吧?虽然下雨,但特训还是可以继续的哦。】


    祁越:【对方发送了一条地址信息。】


    他给的地点在教学楼A座,距离宿舍楼有点远,但过去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安德:“我和你一起。”


    时岁:“嗯,跟着就行了,不用露面。”


    由于坐的远,比安德慢了一步的西奥多:……


    少爷抿唇,眉宇间露出点不高兴的情绪,但很快自己就调理好了。


    时岁不喜欢有太多血族跟着,所以有安德做保镖就足够了,明天晚上就换座位坐到时岁旁边去。


    在开门之前,时岁的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猜测。


    教室里的血族并不是祁越。


    又一次看见了时年,时岁的情绪相比起之前已经平缓了很多。


    时岁关上门,说:“我讨厌下雨。”


    也讨厌下雨天这样特别的会面。


    时年看着外面的雨一刻不停地下着,他敛眸,纤长浓密的眼睫遮掩住眼中大半的情绪。


    时岁说:“你以前也不喜欢。”


    时岁和时年都不喜欢下雨天。


    她观察着弟弟的表情,和印象中的时年完全不同的表情,在奶奶说过那句话之后,不定的种子就开始慢慢发芽。


    少年倚在窗户边,他抬起手,有些雨滴落在了掌心,凉凉的,和血族的体温差不多。


    时岁说:“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在空教室里往外看下雨吗?”


    时年终于将手收了回来。


    时年撑起身,他慢慢来到时岁的面前,高一些的少年用那双和时岁相仿的眼眸看着她,血色的眼中倒映出时岁的全部模样。


    时岁觉得这双眼中的情绪有些熟悉。


    她在很多血族的眼中看到过。


    时年的手虚虚环了上来,时岁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那种血族特有的冰凉温度。


    “时岁,我在伊莱学院的那场活动里等你。”


    第118章


    代行者偶尔也会凑在一起。


    由于始祖最近没有发布任何的指令, 几个做了几百年同僚的血族凑在一起。


    粉发的代行者看向祁越:“你不是要给那个人类做特训,怎么还在这里?”


    祁越望天。


    今天早上时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全程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 他本身就佩戴着面具之类的遮掩物, 这样显得好像阴沉男鬼。


    不过血族本来就是一种鬼, 他这样也挺符合身份设定的。


    当时祁越在想着怎么给时岁做接下来的特训呢,结果时年就找上门了。


    他要祁越帮自己约时岁。


    祁越耸耸肩:“手机被拿走了……唉, 人类的设备怎么总是更新, 用起来好不舒服。”


    科里亚调整着自己设定的位置,咽下不受控溢出的血液,慢悠悠吐槽一句:“老古董。”


    代行者脾气还不错, 被同僚这么说一句都没什么反应。他们磨合了这么久, 彼此之间的默契度挺高, 时年的加入其实打破了某种平衡。


    祁越想到始祖。


    放任夜莺和时年打破平衡, 那位原初的血族,他在想什么呢?


    “总而言之,我先过去看看吧。”


    这对曾经的双生子要是打起来, 时年要是死了就不好了。


    祁越来的时候,就看见年轻的同僚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椅子上。


    时岁明显心情不佳, 她靠在桌边,手上拿着银制的匕首——这个行为在吸血鬼大本营之一的伊莱学院, 算得上勇敢。


    时岁扭头看向祁越,身形高大的代行者咧开唇角朝她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时岁阴森森地回给他一个视线:“你来和不来都没什么意义。”


    祁越:“别这么说, 我可是很在意你的学习进度的。”


    代行者的目光落在了时年的身上, 凉凉的, 强大的、总是笑眯眯的血族难得透露出了些许压迫感。


    时岁说:“我只是和他聊聊。”


    每一次都这样话藏着一半,前段时间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出现了变故,而时年明显知道什么。


    许多血族都喜欢这样藏着掖着。


    ……大概是夜行生物的习性?


    祁越推着时岁的后背将她往外推:“哈哈,虽然在教你,但我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没人去帮忙解开时年身上捆绑的严严实实的绳索——时岁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技巧,那些绳索缠的很紧。


    祁越关上了后方的门。


    “别心急……那位大人能够预知未来,他说未来会告诉你,那就是没到时候。”


    由于下雨,他训练时岁的场地从外面的树林变成了教学楼内,祁越并不在意损坏建筑物——反正也没人能管得到他。


    他能够改变一些建筑物的形态,操纵每一扇门窗,他能轻松锁定时岁的前进方向。


    时岁第一天还不习惯,被揍了几次,第三天就开始反击……实战果然是最好的老师。


    祁越越看她越满意,几次都想引诱时岁接受他的初拥。


    时岁:“不要,不喜欢你这一款。”


    祁越眯起那双狐狸眼:“好过分的说法啊。”


    他掀起眼帘看向站在建筑物楼下的黑发少年,姿态闲散放松:“你喜欢西奥多那样的?还是那个混血种那样的?……总不会是德米拉那样的吧。”


    时岁:“我喜欢帅的。”


    她擦干净脸上沾染的灰尘,很坦然道。


    在长达十几天的特训结束之后,时岁已经能够娴熟应对祁越的攻击。


    祁越被她伤了脸侧,他手撑在洗手间的台子上,侧脸对着镜子,看着上面那条正在缓慢愈合的伤疤发呆。


    时岁抱着胸靠墙:“反正都会愈合,别看了。”


    祁越慢吞吞道:“已经好久没人能伤到我了,感慨一下也不行?你真是个残忍的家伙。”


    “对了,和你说点你祖宗的事情。”


    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是大多数血族又恨又解决不掉的对象。但对于猎人来说,有她在,一切都能够解决。


    祁越最开始是以她和她的伙伴们为目标在奋进。


    只是人类的寿命太有限了。


    传说中的那一位猎人失踪,她的伙伴们有的死于与血族的战斗,有的自然老死。


    祁越见证了很多猎人的死去,他们曾经意气风发,在战场上受了伤也依旧笑着,像是军旗指引着每一个猎人向前,战胜自己的恐惧。


    人类死去了,那些军旗倒下了。


    但是身为仇敌的血族却还活着。


    时岁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是胆小鬼,不用向我重复这些。”


    祁越眯起眼:“真是……除了你没人敢和我这么说。”


    他凑在时岁的耳边,轻轻向她传递了一些信息。


    时岁:“……我明白了。”


    雨水从天上来,浸入大地。


    这场雨下了三天,到了今天的活动日还没停下,学校本身就是夜校,明亮的灯光熄灭、整个校园显得阴森森的。


    时岁穿过教学楼,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那些暗处的红色眼睛在看见她手中的匕首的时候静悄悄的消失了。


    这是个试胆大会。


    学生可以自行报名参加,普通班里有很多学生都会加入,毕竟这个活动是伊莱学院每年都有的惯例。


    时岁让西奥多在暗中跟着自己,所有的眷族都处于戒备状态。


    ……今晚的气氛不对,有大事要发生。但时岁要参加,是为了赴一场和时年的约定。


    教学楼内有风雨的声音,偶尔掺杂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学生的尖叫,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被抓走吸血。


    时岁找到时年的时候,他正坐在窗户边上。


    少年的侧脸偶尔被闪电照亮,他穿着学生的制服,短发凌乱但乖顺地垂着,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年轻的高中生。


    时岁拉上了身后的门。


    时年正看着手臂上的一道伤痕,像是过往的旧梦缠绕着他。


    时岁首先开口问:“会很痛吧。”


    否则也不会在那些没人知道的角落里,写下那样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崩溃的话语。


    时年说:“一开始会,后来就不会了。”


    骗人的,其实时年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时岁,除了血族基因里,要服从始祖的安排之外,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姐姐”。


    只是成为血族之后,暴躁的情绪需要有一个缓冲点,于是曾经猎人协会的那些人成为了极佳的活靶子。


    他从窗边翻下来,看向时岁:“你来的很快…那些家伙没有和你一起,对吗。”


    他问:“你喜欢他们吗?”


    时岁盯着他:“如果我说是呢?”


    一个问题回答一个问题,时年轻轻说:“那我会把他们都杀光,从人类开始。”


    时岁偏了偏头:“这是开战宣言?”


    “时岁,”他忽然说,“我全身上下的血都流光了,我们还算是姐弟吗?”


    时岁定定看着他。


    三秒过后,她做出了评价:“你疯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时岁看见时年微微低头,唇角挂着很淡的浅笑。


    “……我很早就是疯子了。”


    他轻轻说:“时岁,我不想做疯子,可是到处都是血,我每天都要杀那些和人类外貌没什么区别的血族,我和杀人犯没什么区别。”


    他们会说话,会思考,和真实的人类似乎只有食物有些差异。


    时岁看着他。


    那些雨好像浸入了身体,凉凉的,带着一种让人感到悲伤的痛感。


    时岁说:“最后,是始祖杀了你吗?”


    如果成为血族已经是定局,那起码她能解决掉杀害他的凶手。


    时年很轻地说:“这道伤口……我是自己割的。”


    话音落下,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落在了窗沿。


    窗外的人的长剑穿透他的胸膛,闪电划过,光线照出一张和双子相仿的脸,暴风雨像是能够把人吞噬的怪物,阴沉沉地压下来。


    在双子尚未反映过来的瞬间,她轻巧地落在窗沿上,手中的利剑刺穿了背对着窗户的时年的胸膛。


    时岁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比外面的雷声还要响,震耳欲聋。


    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老祖宗抽回了剑。时年的血溅到了时岁的脸上,他往前倾倒,直接撞在了时岁的身上。


    后方的女人掀起眼帘,淡漠的黑色眼眸对上时岁的视线,一言不发:“……”


    时岁能感受到一小片衣物被血液浸湿了。


    ……除了亲王的血液以外,她还需要后辈的血液,填补抽干了的每一条血管。


    如果时年不够,那就杀了时岁。


    但时年没有在意被穿透的胸口,抬起手触碰时岁的脸,时年看见她眼中映出的属于自己的模样,阴郁的少年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艳丽的浅笑。


    “姐姐……”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甩来的银色长鞭捆住了时年的腰,巨大的力道将他向着后方拉去,从窗口处向下坠落。


    时岁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两步。


    身后的门扉被撞开,一双手紧紧拉住了想要从高处追下去的时岁,她猛地扭头看去,对上西奥多因为紧张而睁大的血色眼眸。


    西奥多的呼吸声急促:“时岁,是陷阱!”


    这里是七楼。


    人类从高处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她的脚下差半步就能踏空。


    他抓她的手太紧,痛感让时岁迅速冷静下来,她往窗外看。


    雨中有许多血色的眼睛,大概在她掉下去的一瞬间,就会有无数虎视眈眈的吸血鬼出现,把可口的猎物撕成碎片。


    雨实在是太大,那两道人影隐入雨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西奥多扶住她,压下声音中轻微的颤意:“你的脸色不好,我去追,你……”


    话音未落,时岁的身体晃了晃。


    西奥多:“!”


    第119章


    血族的能力大多数都针对精神。


    被卷入幻境中后, 时岁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视角被限定,动弹不得——


    先是外公外婆的脸。


    他们居高临下,视线落在人的身上, 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从今天起, 你要成为优秀的猎人。”冷酷的长辈说着, “正常人的生活从今往后与你没有一点关系,时年。”


    这是一间冰冷到极致的屋子。


    没有任何装饰品, 所有的色彩仅限于黑色白色灰色, 武器摆满了本该是书房的屋子。


    怪不得,时岁想,每一个假期里她想去找时年, 但对方总是用各种不方便的理由搪塞他, 最后都是去时岁的住处。


    从那天起, 时年的世界陷入了永夜。


    他开始训练, 被作为战争机器培养。


    外公外婆总是受伤,他们是第一部门的猎人,只是很可惜, 在S级的猎人眼中,他们算不上什么威胁。


    于是落在时年身上的担子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他变得沉默, 避开一切对话,喜欢待在没有人能够看见的暗处, 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某天,长辈们出事了。


    两个老人死在一起, 时年站在悼念的人群中, 一种冷感席卷了内心。


    这样, 世界上与他有着联系的人又少了两个。


    他回到了那个冰冷的住所。


    ……或许也没有那么冰冷,外公会在任务结束之后做饭, 饭桌上没人说话,但饭是暖的。


    时年有些迷茫,像是失去了方向感的幼兽,在房间里一圈一圈的走。房间里只剩下脚步的回声,孤独感迅速将年幼孩子的内心击垮。


    门后冒出一个脑袋。


    时岁看见了自己。


    小小的,大约八岁九岁的模样,她很兴奋地朝着这具身体招手。


    ——微光照入了永夜。


    某种情绪迅速席卷了内心,共感了这具身体情绪的时岁瞬间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两个小豆丁抱在一起,时年嚎啕大哭,时岁把眼泪憋回去,小大人一样安慰他。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呢。


    眼前的小豆丁消失了。


    时岁看见“自己”被甩到墙上,丑陋的血族扑上来,身体的主人抬起武器挡住它那尖锐的獠牙,但怪物的爪子还是划伤了人类的皮肤。


    “三席!”


    这具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死死支撑着,直到有支援到来。


    “赶紧去医疗所……!”


    时年拒绝同事送他去就医。


    他在自己的伤口处缠绕了绷带,换上了能够遮掩身上每一个伤口的衣服,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赴约。


    ……那天是他们的生日。


    时岁又一次透过时年看见自己。


    大概是两年前的自己。


    双生子出生在夏季,从那次时岁自己跑出家门去找弟弟雨后,每年暑假的时候他们都会一起度过。


    时岁一开始以为时年在别的地方上学,寒暑假才能聚会。她还记得那一天,大夏天的,时年穿着长袖,她还笑他。


    ……原来那时候他的身上带着伤。


    但时年很喜欢这种时候。


    只要在姐姐身边,那些痛苦和压抑的情绪都能够得到缓解,时岁能够感受到内心的平静,像是即将沸腾的热水中加入了新的水源,让一切都镇静下来。


    炎热的夏天,时岁是他的避风港。


    而时岁趴在桌上,一边拨弄着那写满了笔记的本子,一边说:“我大概…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读高中。”


    她说:“奶奶说,可以出国。”


    时岁那时候确实想过出国,奶奶不想她掺和猎人的事情,所以无比支持她远走高飞。


    “你觉得怎么样呢!”她目光炯炯,在期待着未来可能发生的有趣的事,“如果真的去的话……啊!说起来国外和这里的假期说不定会不一样呢。”


    时年没有说话。


    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但又不想被时岁看出端倪,于是整个人都很痛苦纠结。


    时岁想,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呢?


    对了……


    她当时说:“不过也没办法,我们总不能永远在一起嘛。”


    ……啊,要被丢下了。


    时岁要向前走,去更远的地方了,他们的血缘没有办法把她留在他的身边。


    自始至终,他都只能在暗处注视着时岁。


    现在的时岁能够感觉到时年的痛苦,心脏钝痛,那种年少时在房间里一圈一圈走着的孤独感再次涌上来,占据了他的胸腔。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为什么不能让姐姐为自己留下,和自己成为一样的人呢?


    他从她的口中知道了很多普通人类的学校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他知道她交了很多朋友,时岁在这点上永远都做的比自己好无数倍。


    时年在阴暗中生长,而她在阳光下,成为了他无法够到的人。


    ……他当初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就是为了让时岁离开那些事。时年知道,可嫉妒和痛苦还是在心里生根发芽。


    时岁说:“别伤心呀,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经常联系的嘛。”


    他只是沉默几秒,轻轻回答:“……好。”


    眼前的一切再度变换。


    时岁沉默。


    她仰头看向天幕,悬挂在天空中的月亮血红色,像是血族的眼眸。


    时岁发现自己无法继续感知弟弟的情绪,她像是幽灵一样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时年穿梭在伊莱学院的禁地中。


    他行走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周遭偶尔有追捕的血族跟上来,被少年迅速且冷酷地解决。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受伤,在被伤到的每一刻,他甚至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时年一心赴死。


    他站在森林的中心部位。


    大概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够来到这里,这里和时岁第一次看见的并不相同。


    没有那么多的血迹,茂密的树林里很容易迷失方向,时岁看见时年站在了某个月光可以照射到的位置。


    在时岁的注视下,他抬起手。


    被抛下了。


    时年恨血族、恨吸血鬼猎人,但他从不怨恨时岁。


    时岁保护他,所以他也要保护时岁,双生子就是这样的关系,这些肮脏的事情就交给他来承担。


    ……这样,他就能成为对时岁有用的人了。


    那种负面的情绪在月色下无限放大,时年定定注视着手腕,他抬起剑,锋利的匕首划破皮肤,血液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出。


    那些血族循着气味来到这里,被他一剑一个杀死,自毁和屠杀同时进行,血液浸入了土地成为了植物的养料。


    ……他是自杀。


    ——为什么为非得救他不可?


    在因为时年感到烦恼的时候,时岁偶尔会那么想。


    他们是双生子,血溶于水、无比接近的关系,世界上再没有比彼此更加亲近的存在。


    从小时候起就自说自话,他什么都不告诉她,自顾自地承担了一切,现在又要将痛苦转移给她。


    时岁扯了扯唇角。


    她穿过树丛,第二次来到了熟悉的地方,看见平躺在地面上的时年。周遭的血族全部被解决了,那些怪物不会留下存在的痕迹。


    她能够理解他,杀死的怪物消失在世界上,他的行为染上了一层虚幻的颜色,所以时年感知不到自己的锚点。


    他的血液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小片,那个属于猎人的铭牌掉落在了血泊中,血液将其浸透。


    时岁在时年身边蹲下身。


    他的心理疾病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的地步,过往的梦境中,时年无法感受到姐姐的存在。


    时岁看着他深得可以看见骨头的伤口,轻声说:“……笨蛋。”


    如果他说的话,她就不会离开的。


    于她而言……没什么比骨肉相连的亲人更重要了。


    红月之下,世界安静无声。


    忽的,有风吹过。


    有个人…或许是血族,撑着伞来到了时年的身边,大概是当时的时年没有察觉,所以这段幻境中,他出现的悄无声息。


    时岁仰起头,但伞微微倾斜着遮掩了来者的样貌。


    时岁听见那人的声音。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意外的、温柔到有些失真的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性,“如果,你还想见到她的话。”


    时年的视线并无波动,他平静地注视着天空中的红月,血液流的太多了,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或许神智已经模糊。


    “但你要舍弃人类的躯体,投入永夜的怀抱……”他的声线中似乎透露出几分悲悯,不知在为谁而感伤,“在你的血液流干之前,给我答复。”


    地上的手机在响。


    年轻的猎人终于转移了注意力,阴沉沉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


    他问:“你的目的?”


    那个男人轻声说:“我的目的与你一致,如果你不在,那或许很难说服……”


    还没有听清楚来者说了什么,时岁被强行弹出了幻境。


    窗外的雨还在下,这里大概是学院的医务室,里面有一股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时年想让她做什么呢?


    是变成血族,在永恒的时间里永远陪伴彼此吗?


    时岁意识到床边有人,她扭头看去,见到一双溢满了担忧的湛蓝眼眸。


    “啊……”


    看到天使了。


    第120章


    这是时岁第三次遇见他。


    时岁:“……”


    她的头还有点晕, 强行看了一段属于时年的记忆和过去,让时岁的大脑有些接受不了其中的情感。


    “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先告诉我。”


    他朝着时岁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灯光落在他金色的柔软短发上, 和时岁最初见到他的那两次一样的感觉。


    靠得这么近, 时岁能够完全看清楚对方的样貌,他的肤色很白, 又不像是血族那种缺少血液产生的病态的白。


    浅金色的短发有些微微卷, 那是和米迦完全不同的神性,湛蓝的眼眸望向某个人的时候,仿佛能够治愈他人的一切伤痛。


    青年的胸前别着姓名牌。


    尤格, 他的名字。


    如同他的外貌一样柔软的, 毫无攻击性的名字, 但时岁的心跳却还是迅速跳动起来, 和之前遇见代行者之类的人物不同的是,这种跳动感不像是遇见危险。


    “你昏迷了三小时,”他看见时岁盯着自己看, 感觉到她的不信任和警惕,轻声解释起自己的身份, “请不用担心,我是新来实习的校医。”


    他穿着校医穿的衣服, 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


    附近大学的医学生,偶尔到医院里和生病的孩子们玩, 现在来到伊莱学院做实习医生……之类的。


    时岁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她这段时间以来见到的大人物实在是够多, 现如今天塌下来也能冷静自持的面对。


    时岁撑起身:“你是血族的始祖, 对么?”


    青年的身形微微一僵,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解:“……为什么那么问?”


    时岁回答地很坦然:“因为我晕倒之前是西奥多在身边。”


    按照少爷的习惯, 他绝对不会放任一个陌生人和时岁这样同处一室,没有任何防备。


    始祖敛眸思索片刻。


    时岁:“我身边的那些血族呢?”


    始祖说:“被代行者拦住了,别担心,他们不会对他们做太过分的事情。”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血族的始祖站起身,他的身高应该也在一米八以上,身形看着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


    时岁的思绪开始乱飞,她想,或许因为始祖长得好看,所以下面的血族才都是美丽的怪物?


    始祖说:“之前,没有好好和你打招呼,后来觉得有些可惜。”


    时岁:“我弟弟呢?就是你的第四名代行者。”


    始祖说:“他暂时死不了……但现在暂时不能去找他,你受到了较严重的精神攻击,要休息。”


    时岁顿了顿。


    她盯着始祖的眼眸:“作为人类的时年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出现了?”


    始祖轻声说:“嗯,你最后看见的那个,就是我。”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声音清脆又催眠,平时时岁喜欢在雨天睡觉,但今日很清醒。


    “成为代行者之后,他过得怎么样?”时岁看向搭在床上的自己的手,“我知道变成血族以后,人类的过往会逐渐淡出…但还是想知道。”


    真荒谬,在一段时间以前,时岁还把这个血族的最大boss看成自己需要面对的敌人,而现在,在一个小小的医务室里,变成了她问他答。


    ……这个家伙脾气真好啊。


    难道看到的那种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尤格并不在意时岁的目光,语气依旧是柔和的:“他变成了血族,最后的执念和你有关系,所以会一直看手机,但那个时候各方面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所以才没有回复你的消息。”


    【想要和时岁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和事情能把他们分开。】


    对于变成血族后的时年而言,双生子同日出生,他们也应该伴随彼此一生。


    只是始祖一直都没让时年出现而已。


    始祖也有自己的私心。


    按照“剧本”,时年应该死在那里,而不是变成一个诱导时岁向着另一个世界迈步的鱼钩。


    时岁觉得有些晕眩。


    温柔的青年迅速伸手扶住了她,指尖落在时岁的太阳穴上,他轻轻按了两下,非常温和的手法。


    夜莺藏了一手。


    原本血族的能力用在时岁身上会大打折扣,但当时时年就在面前,她的心理防线有一瞬间被击溃,所以才被卷入了他人过往的回忆里。


    ……也大概只有双生子才会有这样的共感能力。


    时岁抬手捏了捏眉心。


    卡缪的治愈能力仅仅限于身体上的创伤,精神大概没有办法复原。


    现在时岁下床,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站不稳,所以就算是血族的始祖,他的建议也是先休息一阵。


    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和时岁面对面的交流机会。


    漫长的岁月将情绪凝滞成了某种执念,血族的始祖在医院和那些孩子们玩的时候,对话总是很轻松,但此时此刻,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对话。


    还是时岁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胸口上的那个牌子,是你的真实名字吗?”


    时岁的声音有些哑。


    始祖点了点头,他让时岁把重心向后靠,靠在了身后立起来的枕头上。


    时岁看着他起身接了一杯水:“又是外国人的名字……为什么你们血族都要取这样的名字?”


    她的问题有些跳跃,尤格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接上了时岁的话。


    “大概因为,血族的大本营原先在北欧,我们的外貌和你们有明显差异,用那样的名字更合适一些。”


    时岁问:“那为什么要迁移来到这里?”


    她看着对方重新坐回床边,始祖的动作有些小心和拘谨,只是这样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温柔气质。


    他总是时不时看向她,那双眼中满是掩藏不住的雀跃。


    时岁发现,自己现在总是下意识地关注这个坐在床边的血族始祖。


    真奇怪,明明窗外的雨还在下,距离昏迷的时间过去三个小时,但时岁莫名的觉得氛围变得有些不同了。


    他像是春日里和煦的太阳一样。


    时岁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这样一个形容,她眨了眨眼,将奇怪的想法扔出大脑。


    心跳还是超速,但大概不是危险。


    这本来就和时岁预想中的见面不同,她以为会是自己带着一众血族穿过森林,前往始祖的住处,直接杀到这个原初的血族面前,然后终结这一切。


    但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来到自己的面前,以这样一个温柔的闪闪发光的好人形象,并且这样有问必答。


    ……血族始祖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时岁终于问了一个和始祖有关的问题。


    “……你不是很久很久没有离开森林,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中了吗?”


    “为什么这次会出来,连带着好几个代行者一起?”


    始祖说:“我来寻找我的宿命。”


    时岁的心跳平缓了一会儿,她偏了偏头:“所以,你操控这一切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我们家族的老祖宗复活?”


    时岁能迅速在脑中脑补出一场宿敌大戏,她看向血族始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前有夜莺,后有始祖。


    哎呀……看起来老祖宗还是万人迷呀。


    时岁没有碰他放在手边的那杯水,只是继续问道:“但夜莺复活她,似乎抱了杀死所有血族,包括杀了你的心思的,这你都不介意吗?”


    还是说,他抱着什么要死在喜欢的手里的想法?


    ……看这张脸,确实很有做恋爱脑的潜能。


    始祖不知为何,他好像很了解时岁。


    从少女注视自己的表情中,始祖知道了她在想什么,而他只是微微抿唇,神色中带上了些许无奈,旋即脾气很好地纠正了时岁。


    “我对你的先辈没有任何想法,时岁,”他的眼眸注视着时岁,声线中染上了很淡的幽怨,“……请别那样想我。”


    他的手下意识地向前落在床上,时岁迅速将手往被子中缩,但最后还是悬在了半空中,再没有近一步。


    ……还挺有礼貌的,说话的时候用语很文明。


    时岁想着,正想问始祖自己的精神创伤大概要多久才能修复,就听见他再次开口。


    始祖温声说:“不过我确实想要让别人成为新的始祖。”


    不死的种族注定要面对漫长的岁月。


    活到始祖这样的年纪,再没什么能掀起波澜,对于尤格来说,所有的事物都运行在既定的轨道上。


    只有一点特殊。


    他终于将手向前,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时岁的手背,那点温度从皮肤表层深入肌理,时岁对上那双湛蓝的眼眸。


    对方的眼眸中蕴含着些许时岁看不懂的情绪,她的心跳迅速加快了。


    始祖表现得太温柔和煦,以至于时岁并未感受到压迫感,但在此时此刻时岁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是个活了上千年的怪物。


    他完全可以强硬的将她杀死在这里,只是血族掩藏了所有的危险性,就像是一只野兽收齐了獠牙。


    但他依旧是一只野兽。


    “我知晓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的手轻轻搭在时岁的手背上,并未做出更加逾越的举动,“我只是想……让你的命运提早和我交汇。”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千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