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时岁看人的时候就喜欢看眼睛。
当她和他人对视时, 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主动移开目光。
虽然时岁自己没察觉,但她在潜意识里喜欢这种微妙的上位感。
长方形的窗户让室内的采光极佳,阳光照射进病房, 室内暖洋洋的, 对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在光线的照射下色泽透亮。
这一幕很像是纯爱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场面。
时岁的心跳虽快, 但还没有那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她在心跳加速时就猜测对方是血族,但对方就这样躺在窗户边上晒太阳, 现在还是正午。
但如果是人类的话, 为什么会跳的这么快?……总不可能是她真吃这口,被吸引了吧。
床上的青年见她呆滞,有些担忧地轻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时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想要往后退离开:“不好意思, 我走错房间了。”
时岁原本脚下抹油准备开溜, 想到绕了一圈没看见人, 又刹住脚:“请问,你知道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去哪里了吗?”
青年侧目看了眼时间,阳光在他脸上晃动着, 为浅金色的短发染上了漂亮的色泽。
他露出一抹春风般和煦的浅笑,温声回答:“这个时间大概去吃饭了, 你稍等一会儿就行。”
这一抹笑让时岁的心跳又加快不少。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时岁已经见过了这么多帅哥, 能让她晃神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笑容,看起来也不像是米迦那种表面温柔内核危险。
她咳了一声:“好的, 谢谢。”
时岁刚刚关上门, 身后忽然搭上来一只手, 她扭头看去,看见了穿着工作服的护士。
护士发出惊呼声:“我天, 你怎么在这里?哎呀快回去快回去,等下别晕倒了。”
时岁频频回头,忍不住发问:“请问我隔壁的那个人生了什么病啊?”
护士:“嗯?什么隔壁的人?那间病房没人住呀。”
时岁:“……?”
护士看时岁一脸茫然,她推开房门示意她往里看,病房内真的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你该不会是受伤太重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吧?”这名好心的护士担忧道,“快回去床上躺着,你朋友马上就过来了。”
她懵懵的被护士推进了自己那一间病房,躺在病床上时忽然明白了。
怪不得心跳那么快,原来是撞鬼了。
……不是!这都什么啊?!
真是她失血过多出现的幻觉?
还是什么有着特殊能力的血族刻意冒出来和她见一面?
时岁想不出来。
不论是什么血族在她面前孔雀开屏,她的心跳都已经平缓了,身上换了病号服,银器不在身边,只有那个小型的十字架耳夹挂在耳朵上。
今天阳光正好。
正午本身不是血族活动的时间,经历了春狩日,这时候血族们应该都处于睡眠状态。
值得高兴的是,她认为最危险的德米拉现在已经成为了眷族,时岁的压力小很多。
太依赖别人是不行的。
虽然说着她的能力是刻下烙印后永久有效,但万一在这么久的时间里,这个能力发生了异变呢?
时岁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失去身体的控制权,目前为止,只是偶尔发生特殊情况。
……唉,该不会一辈子都要这么提防吧?
干脆想办法解决了血族的本源?
时岁盯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
手机不在身边,她去德米拉房间的时候就没带,晕倒后被送来医院,现在想用手机问别人事情都做不到。
谁送她过来的?这么不靠谱。
……以后还是更谨慎一些吧。
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时岁说了句请进,打开的门口出现的猫眼少年解答了时岁刚才的疑惑。
原来是朝暮。
朝暮脸上几道划痕,看着可怜又狼狈,他拉着凳子在时岁床边坐下,异色的猫眼中冒着还没熄灭的火。
时岁扒着被子看他:“你去哪儿了?”
“我刚才去处理伤口了,”朝暮的话从齿缝之间挤出来,“都怪你的狗跟疯了一样乱咬人。”
时岁昏过去之前没对德米拉下达禁令,他只是没办法对时岁下杀手,对其余的人类和血族可不是这样。
安德和萨维无奈留在十字剑家系拖住德米拉,他们晚些时候会过来,估计多少要受点伤。
要两个血族才能牵制住。
听这个描述,确实是疯狗。
时岁看着那张少年气十足的脸上的伤口,没什么愧疚心地开口:“不好意思啊,忘了。”
朝暮扯了扯唇角,小声嘟囔:“……真是的。”
不过也算了,这算是他欠时岁的。
朝暮明显能够感觉到时岁对自己并不是那么信任
他把手机扔到了时岁手边:“顺便又去了一趟十字剑,你的手机。”
——人还挺好的嘛。
时岁:“喔!我还以为你只是去治自己的伤而已呢。”
朝暮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都说了顺便而已,很感动的话……让我取代时年做你的新弟弟?”
时岁:“不要。”
说的也太快了!
朝暮双手环胸,往椅背上一靠:“还有就是你要联系的那个血族失踪了。”
时岁拿到手机正打算联系人呢,闻言呆滞了几秒:“……”
朝暮的猫眼眨巴眨巴:“……这样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失踪的,他对你很重要吗?”
时岁:“当然啊!”
除了他还有谁能身兼两项辅助技能啊,怎么几天没联系就出事!
朝暮轻哼一声。
时岁抓了抓头发,给手机开机,又翻开聊天记录,发现应洵和西奥多都没发来信息。
时岁给他们俩分别发了消息,结果过了十几分钟,两人都没有回复。
不对劲,之前他们的消息都是秒回。
猎人协会的内网上也没什么信息,只有说昨天晚上的行动很顺利,成功救出了一批猎人,没提及到应洵。
该不会是春狩日上出现了什么意外吧?什么意外能让最强的猎人和权杖家系的亲王双双失去音讯?
朝暮在一边撑着脸颊凉凉道:“应洵?他不至于那么快死。”
时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本来还以为能休息一下呢,这下看来有点危险了。
春狩日前,她和米迦联系过一次。
那时候只是下达了命令,并未见到米迦,他最近都不在学校,大概是为家族中的事务忙的不可开交。
在时岁戳了戳他的头像之后,米迦发来了一个语音通话申请。
米迦是戏剧团的团长。
他们不用配音,台词都是原声,声音好听这一点是大家公认的。
但现在,电话那一头的声线干涩,和往日并不相同:“岁岁,我知道卡缪在哪里。”
他卡顿了一下,有一瞬间时岁觉得他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感,随后米迦说。
“但情况特殊,我先来见你,可以吗?”
第102章
太阳还没下山米迦就来了, 时岁这时候正在喝补血药剂。
甜味弥漫在唇齿之间,这个药物比西奥多之前送过来的口感稍微差一些,但也能喝。
血族不愧是把人类当食物的种族, 只是喝下了一瓶药, 时岁就瞬间觉得精神充沛。
忽略掉一些变态的癖好, 米迦行为比起时岁认识的其余血族绅士一些,敲门得到允许后, 他才走进病房。
靠在床尾墙边的朝暮上上下下打量了米迦一遍, 又认出对方是之前参与了训练营乱战的血族。
……之前那几次入侵,该不会是时岁为了让血族和猎人之间对立,才故意那么做的吧?
猎人的第二席微微眯起眼。
时岁仰头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米迦。
他的状态确实糟糕。
银发耷拉着, 原本卷翘的眼睫也微垂, 原本光彩四射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郁气, 有点像被折断了翅膀的白天鹅。
时岁还是第一次见到米迦这幅样子。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这幅样子?”
米迦在床边半蹲下来:“不知道算不算什么样的消息……听我和你说。”
——时间回到半个月以前。
野蔷薇家系的家主遭受了一次致命的攻击, 两名代行者毫无理由地偷袭了驻扎在庄园中的血族。
由于代行者本身就有着比亲王更强大一些的力量,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亲王受到了重创。
……尤其是新的那名代行者, 下手时没有留情,亲王身上有多处贯穿伤, 自我修复的能力达到了阈值,险些陷入休眠状态。
不过这个消息当时被隐瞒的很好。
莉莉丝和伊芙迅速去绑架了卡缪。
拥有治愈能力血族被吊起来放血, 彼时米迦正在东区和其余家系争夺场地,对主家的状况不太了解, 所以没和时岁说。
……至于是真的不知道, 还是单纯想要趁此机会除掉一个讨厌的家伙, 大概只有米迦自己清楚了。
朝暮随手拿起桌面果篮里的苹果,削好之后又切片, 递给她。
时岁非常顺手地接了过来扔进嘴里。
米迦不经意间抬眸,和朝暮有短暂几秒的对视,随后血族冷淡地收回视线,继续讲述着。
春狩日那天,那名年轻的代行者再次出现。
他并不狩猎人类猎人,在野蔷薇家系血族的重重包围之下杀死了亲王,又全身而退。
米迦说:“杀了她的人和你长得很像,岁岁。”
时岁猜到了是时年。
她咽下口中的苹果:“然后你们就放他走了吗?”
米迦顿了顿,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血族抬眸看来,似乎有些幽怨。
时岁懂了,这是没人打得过时年的意思。
她还挺欣慰的,这样起码代表着时年在血族的能力尚且足够,不会被欺负就行。
时岁肩膀上还在痛呢,她问:“那现在卡缪去哪里了?反正现在亲王都死了,把他还给我。”
这话说的,好像那个叫卡缪的血族就是个需要时候拎出来用一下的物品。
朝暮张了张嘴,随后还是闭上。
算了,反正被当成东西的又不是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卡缪还在野蔷薇家系,”米迦缓慢道,“他的伤很重,大概会休眠几个月,这段时间……大概需要你在人类医院里养护了。”
时岁:不要啊!
她抬手抱头,结果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痛得轻轻嘶了一声。
“……不要急的,现在应该没有哪个家族会对你动手了。”
他干涩的语气有所缓解,血族的疲倦不只是不是演绎出来的假象,他的脸枕在手背上,柔软的银色短发因为重力贴在了脸侧。
看起来,要晕过去了。
时岁意识到不对,她伸手在米迦面前晃了晃,血族的反应迟缓,好几秒后才茫然地抬眸看去。
“新的亲王是谁?”
“是我。”
时岁受伤之后脑子转的很快:“所以,你喝了始祖的血液。”
米迦点了点头。
他眼眸微弯,几乎不需要演练就能露出那种引人迷醉的表情,手触碰到时岁的指尖,将她的手掌托起贴在脸侧。
因为这个动作,米迦的袖口往下滑,露出小臂上古怪的暗色纹路:“母亲死了以后,我喝下了始祖的血液。”
时岁:“这是什么?”
米迦提不起精神:“……排异反应。”
野蔷薇的亲王毕竟很年轻,在此之前,没人想到她会被杀死。虽然米迦是她众多子嗣中最优秀的一个,但始祖的血液还是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他们看到了时年,知道你和他有关联。”米迦蹭了蹭她的掌心,原本平缓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做亲王,哈……可以保护你。”
朝暮绕到一边拎着米迦的后衣领将这个不知好歹无视自己的血族往后扯。
他力道很大,把没什么力气的米迦甩在一边:“离她远点,谁不知道野蔷薇的血族最擅长花言巧语。”
米迦慢慢解开了领口。
“我不会骗她。”米迦没发出一声痛呼,直勾勾地盯着时岁,“岁岁,你知道我的。”
时岁随意地摆了摆手。
朝暮:“……你们血族都有病吧?”
当狗怎么还要和人炫耀,烦死了。
她其实游离在外。
她没理解,据米迦所说,代行者带走了野蔷薇亲王的心脏,寻常情况下这些心脏并无用处。
时岁立刻就想到了夜莺。
但时年为什么要和夜莺合作?
夜莺要杀始祖,代行者帮忙,那岂不是倒反天罡……还是说他就是要入职就造反。
想不出来哇!
“……对了,他走前留下一些痕迹。”
米迦轻轻的抛出了诱饵:“如果你不介意,在伤好了以后,可以来我的庄园。”
第103章
时岁觉得时年在引导她主动去找他。
不论是放在门口的不倒翁, 还是现在抛出的诱饵,她觉得时年有些不怀好意。
于是顶着米迦期盼的目光,时岁斩钉截铁道:“不要。”
不论是血族还是血猎都乱成一锅粥了, 时岁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往里面跳。
她幽幽道:“我管他留了什么东西, 有手机还做谜语人已读不回, 现在开始我懒得理他了。”
时岁到伊莱学院的初衷只是为了确定时年的死活。
现在知道他刺杀始祖失败成了血族,还变成了身居高位的代行者之一。
时岁停顿半晌, 忽然“啊”了一声。
她发出了疑问:“难不成时年的复仇和我有关系吗?”
朝暮嗤笑了一声。
房间内陷入安静, 米迦也没有离开,他直接在床边以跪坐的姿势趴下,托一米□□身高的福, 就算是这个姿势也不会显矮。
“但……岁岁, 就算你一开始只是为了找到弟弟, 现在已经在这么多血族面前露过面。”
时岁绝对没有办法回归到正常的人类生活中的。
几个大家族的掌权者成为了她的眷族, 但并非所有血族都是听话的乖小孩。
敢挑衅亲王权威的血族大有人在,只是之前的都比较菜,被死死压制着而已。
更何况, 还有安德这样的混血种。
“特殊”反而会带来一定的危险。
除非时岁能给所有血族刻上烙印,否则这些家伙会和鬼一样不断纠缠上来。
不过要这么干的话, 德米拉的能力倒是能派上用场。
他能硬控别人一小时,都够时岁刻六个印了。
……不过, 她哪来那么多血可以用啊?
时岁很快将自己的想法抛在一边。
邀请失败了。
米迦眼帘微垂。
银白色的眼睫遮掩了他眼中的情绪,他的疼痛感仍在持续, 呼吸声相比起以往要沉重一些。
始祖的血液像是某种病毒在血族的躯体内流动着, 他很快感觉到脸上有些热感, 像是有什么爬上了脸颊。
……或许是那些印子。
应该不会覆盖掉脖子那里的咒印吧?
米迦清楚时岁会更偏爱长得好看一些的血族,他低下头, 将脸埋进曲起的手肘之间。
这幅样子…最好还是不要被时岁看见了。
由于米迦低情绪的沉默,房间内不论是血族还是人类都没再说话。
病房内,窗帘没拉上。
月光洒进房间,在被褥上留下月亮的光辉,时岁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中午见到的那个青年。
她有些惊讶地发现,明明只是短暂地几眼,她好像把对方的样子记得很清楚。
时岁问米迦:“你认不认识有瞬间移动能力,或者能构造幻象的血族?”
米迦的声音有些迷迷糊糊:“嗯?没听说过……”
话音刚落,时岁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在没有办法联系到应洵和西奥多之后,时岁就让安德去春狩日的现场寻找。
接起电话,时岁没开口,等着对面说话。
声音有些嘈杂。
安德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过来:“他们到野蔷薇家系找什么东西……但现在一派混乱,啊。”
他那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处理好了……他们内部有些分裂,亲王死了以后,新的亲王暂时没出现。”
“如果找不到他们两个就先回来。”
“好,我再问几个。”
时岁挂断电话,幽幽看向米迦。
正巧他靠得近,时岁随手扣住他的下巴:“你刚才是不是说谎了。”
想骗她去做劳动力吗?
趴在床边的米迦被迫仰起头,喘息声加重了一些。
他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上出现了像是枝叶一般暗色的印记。
不过这些宛如胎记一般的繁复纹路并未让他显得丑陋,反倒将米迦身上原本有的圣洁感扭曲,转变成了另一种气质。
时岁注视的目光停留的略有些久,米迦偏过头,下意识地躲避了时岁的注视。
“……这些,之后会消下去的。”
时岁捏着他的脸:“不用解释这个。”
“我没有,”米迦嗓音中的哑意更重了些,浅蓝色的眼眸看向时岁,“代行者真的留下了东西……没办法带过来,也没办法拍照。”
时岁:“其余的呢?”
米迦:“我会保护好你的,这个排异反应不会太久……哈……我马上就熬过去了。”
那些黑色的纹路还在蔓延。
这看上去不像能熬过去,看着像是要厥过去了啊!
时岁盯着米迦好几秒,扭头看向朝暮。
“给你的那些注射剂还有剩么?”
对朝暮来说难缠的血族没几个,时岁估计那些药剂都没怎么使用。
朝暮:“还有,但你要做什么?”
时岁也不知道该怎么缓解米迦的这种症状,不过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血液会有作用。
时岁接过朝暮递过来的四五个注射剂,掰断上面的针管,命令道:“张嘴。”
米迦乖乖张开了嘴。
血液染上獠牙,洁白的唇齿迅速染上一抹血色,米迦的喉结上下滚动,将原本就不多的血液吞咽进腹中。
时岁随手将用完的注射器放到一边。
他的呼吸起伏依旧很大,米迦的神志尚未清晰,他的手在床铺上挪动几下,碰到了时岁搭在床上的手。
皮肤和皮肤接触,他就这样心满意足地用小拇指靠着时岁的。
明明以前还用好孩子称呼别人,动作倒是很依赖别人?
真奇怪。
明明之前和德米拉势均力敌,后者成为亲王的流程怎么感觉挺顺利的?
那些痕迹缓慢地褪去了。
时岁说:“回去吧,处理完野蔷薇家系的麻烦,我再考虑要不要去一趟。”
他无法违抗时岁的命令。
房间内很快就剩下两个人类。
朝暮问:“你的血对他们还有治愈作用?”
时岁:“他们喝血不是能加快伤口恢复么,不过给他倒血是我瞎猜的。”
可能美味的食物就是比普通食物更有功效吧。
时岁抬手摸了摸肩膀的位置,伤口处隐隐作痛,黄昏时换了一次绷带,她看见那两道很深的獠牙印子。
估计没一两个月好不了。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
……还有只恶犬要训啊,好麻烦。
朝暮貌似不经意间问道:“如果见到他……时年,你准备怎么做?”
时岁磨了磨牙:“鉴于他这段时间以来都在遛着我玩,我会先揍他一顿。”
反正血族皮糙肉厚抗揍。
在此之后,如果她和双胞胎弟弟的命运就此岔开,那也没有办法。
朝暮:“……”
时岁:“怎么?和你想的不一样?”
朝暮:“嗯。”
他以为,时岁会想着找办法让时年变回人类,又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来治愈时年的精神痛苦……反正不是这样云淡风轻。
时岁慢条斯理地说:“毕竟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一个好姐姐啊。”
时岁转移了话题:“房间里就一个床,你今晚在哪里睡?”
朝暮:“……”
他撑了下墙壁,“腾”的一下站直了身。
黑暗遮掩了他脸上那一点窘迫,猫眼猎人迅速说:“对面有陪护的房间,我去那里,晚上有事按铃喊我。”
VIP病房就是不一样,还有陪护房。
朝暮大概经常会过来。
时岁看着门关上,靠着床一点一点滑进被褥里,睡不着拿起手机看见萨维发来的信息。
十几张受伤的照片,不经意间露出点胳膊腿或者人鱼线腹肌,他发来的文字显得格外委屈。
萨维:【实在不行,用完暴君就把他杀了吧?】
萨维:【这家伙根本没办法沟wisma……】
几分钟后才有下一条消息。
萨维:【刚才手机被打飞出去了,他好没风度,是不是?】
还能打嘴炮,估计也没多艰难。
时岁很敷衍地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她看向窗外。
刚才天气还不错,但不知为何云层循序聚集,天幕迅速沉了下来,时岁开了夜灯。
后半夜下了大雨。
雨水覆盖了许多声音,安德从窗外翻了进来。
他像是黑夜里的幽灵,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少年轻巧落地后晃了晃脑袋,将头发上的雨水抖落下来。
床上没人,安德看向病房一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阴暗处的时岁。
时岁斜靠着墙双手环胸:“怎么样?应洵和西奥多哪儿去了?”
安德说:“他们确实去了野蔷薇的主家,但庄园有一部分变成了迷宫,我没进去。”
时岁直截了当发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德歪了歪头:“代行者中,有一个的能力似乎可以改变地形,把在那片区域的人拖入她设计的迷宫。”
之后进入这片区域的人也一样会被卷入迷宫中,至于其他规则,安德也不知道。
这还是揍了不少人才得到的情报。
时岁惊了。
“哪个代行者?”
“粉色头发的那个。”
就是佩戴了珍珠耳环、用鞭子的那个血族。
但是这能力也太BUG了吧,这些血族怎么还没全面入侵人类社会?
安德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啊,对了……我拍了照片。”
他原本险些踏入那片区域,还是看见了标识牌后才及时停住脚步。
时岁凑上前一看。
照片很清晰,那个标识牌上赫然写着:【必须执行某种命令的迷宫。】
时岁:……?
第104章
根据时岁多年以来的阅读经验,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设定古怪。
当然,就算里面的命令奇奇怪怪,时岁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她自己的能力看起来也挺不正经的。
时岁问:“他们两个被卷进去了吗?”
安德偏头:“不清楚, 但很多人看见他们在那附近, 所以可能性很大。”
时岁沉吟片刻。
半年前加入猎人协会时, 时岁仔细阅读过新手猎人手册,知道一些基础信息。
虽然这一届猎人领导班子看着不太靠谱, 但毕竟是有着百年传承的组织, 许多信息都是真实有效的。
就像人类和血族到目前为止还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样,血族的能力不会强到无法抵抗的程度。
时岁虽然能给血族刻下烙印,但前摇很长, 也需要用到自己的血液。
代行者的能力既然是迷宫, 那找到出口应该就行了。
安德问:“你准备去救他们么?”
时岁有点怨念:“如果谁出事都要我去救, 那我岂不是要忙死。”
血族和血猎要面对的危险本身就多, 要是这样她不如做独行侠算了。
况且她又没进过迷宫,真的能救吗?
“实在不行,主人死了能力总会失效的。”
安德慢慢道:“野蔷薇家系的血族说, 那个代行者自己进入了自己的迷宫。”
……但话又说回来,应洵和少爷和其余人又有点不同。
时岁扯了扯垂下来的头发, 嘟嘟囔囔:“唉,算了, 还是去一下吧。”
肩膀上的伤很影响行动,但唯一能迅速治疗的卡缪重伤昏迷了, 还能压榨吗?
没有可以治疗的人员, 真的有些不习惯。
安德浑身湿哒哒的, VIP病房配有洗浴室,他走进浴室打理自己。
时岁则是躺回床上, 伴随着窗户外面的雨声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洗浴室内的雨水停下,吹风机用的最小档,声音算不上太嘈杂。
时岁迷迷糊糊,她半张脸埋进了被褥中,整个人像是毛毛虫那样往里面拱了拱。
床铺柔软,冰凉凉的身体慢慢凑上来,他吹干的头发上有一股很香的洗发水气味。
时岁被拱了一下,懒得睁眼:“干什么?”
他没在第一时间回话,贴着时岁蹭了蹭,感受到人类身上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热度。
在时岁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安德慢吞吞开口了。
安德的声音很轻,冰凉的呼吸洒落在时岁颈侧:“……如果被卷入迷宫中的是我,你会来吗?”
时岁嗅到些许阴暗情绪。
她睁开眼,对上黑暗中安德的眼眸:“看情况吧。”
安德蹭蹭她的颈窝,在时岁觉得有些凉的时候,他在覆盖在伤口的绷带上亲了一下。
这个平日里和幽灵一样的少年好像有些兴奋,他轻巧地缠绕上来。
“不用来救我。”
语气照常,但尾音是上扬的,像是隐藏得很好的怪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流露非人的一面。
他的喘息声粘稠,像是黑暗中探出的一双手,要将人拽入怀中再沉入深层的梦境。
“……如果是为你而死,你会永远记住我吗?”
这次换时岁没有回答。
大概是雨声起到了很好的催眠效果,又或者是疲倦感后知后觉涌了上来。
时岁沉入了深层次的梦。
……
大雨过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得知了时岁准备去野蔷薇家系之后,朝暮的脸色就变得很臭。
猎人堵在门口,眼神刀子一样刮着站在时岁身后的安德。
安德作为最早跟在时岁身边的血族,早就习惯了成为情敌眼中的刺,他神色平静,完全没给朝暮眼神。
如果里面是血族,朝暮或许会劝时岁别管他们的死活。
可是偏偏应洵也在里面。
猎人首席一度被评为协会为数不多能对抗S或是更上评级的血族的希望。
朝暮虽然有时候疯疯的,但和血族不一样,还保留有一点人性。
时岁咳了一声:“别瞪着他看了,我自己要去的。”
朝暮眼疾手快握住时岁的手,声音有些急切:“那我和你一起去。”
时岁举起手机。
由于前段时间各个家族的行动,混血种的数量成倍增长。
野蔷薇家系扩散的速度最快,结果现在家系内部混乱,新进入家系的血族还没经过规训,蒲公英似地散开了。
所以就算春狩日猎人协会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现在也需要马不停蹄的
时岁觉得大家都忙点好。
忙了才没时间来管她啊!
“应洵不在,猎人协会得留几个能用的人。”时岁拍拍朝暮的肩膀,“别我一出来人类毁灭了。”
任何人来都得说时岁心态好。
时岁补充了一句:“对了,记得给我请假。”
她不准备让朝暮一起,但也不打算带安德。
这不正好有一个能力非常好用,没能力也一刀一个的德米拉吗?不用白不用。
“如果我奶奶问起来……说我在上学拿不到手机或者出任务都行,别让她太担心。”
时岁在朝暮肩膀上拍了拍,朝着那边探头探脑观察这里许久的护士走去。
她身上没什么其余的伤,主要是肩膀上失血过多。
护士还是挺担心时岁:“你一动手伤口就会疼的呀,还是多住几天吧。”
时岁摆摆手:“我还有事呢!这点小伤没关系,我注意点不碰水就行了。”
她们一起往一楼走。
阳光下,地面的一个个小小水洼反射光线,今天的温度和阳光都刚刚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时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雨后大地的气味:“——还是早上好啊!”
护士被时岁的小动作逗笑了。
“晒太阳确实对身体好。”
时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她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她看向中庭的位置,忽然停下了脚步。
金发的青年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他的身边围绕着几个穿病号服的小孩。
这所医院的绿化做的很好,孩子们从旁边的草丛里摘了花,小捧大捧地带到青年面前。
他的皮肤白皙,十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那些小小的花在他指尖穿梭着,变成花环的形状。
多的做成戴在头上的花环,少的做成小手环或者戒指,每个孩子都高高兴兴的,欢声笑语在空气中流淌。
时岁停留在了廊下,心跳平白无故地加快了一些。
身侧的护士跟着一起停下了脚步,她循着时岁的视线往前看去。
护士有些惊喜:“啊,是他。”
时岁问身边她:“请问那是谁?”
护士从看见那边的青年之后就露出了姨母笑,她看着他带着那群穿着病号服的小孩玩。
“附近大学的学生,偶尔过来做义工……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时岁:“我还以为他也是病人。”
护士:“这倒不是……嗯?你见过他吗?”
时岁:“对,昨天我开错门看见的就是他。”
还以为是男鬼呢,原来不是。
不过这样气质的人,确实和鬼怪画不上等号。
“原来你昨天看到的是他啊。”护士露出了然的神情,“大概是累了就在房间里休息了吧。”
那边和孩子玩闹在一起的青年低下头,一个小孩将手中的花环戴在了他的头上。
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人小孩都露出了笑容,这一抹笑容在阳光下渡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
廊下有阴影。
时岁远远望向中庭的方向,旁边的护士见她久久没有挪动,开口道。
“那孩子很受欢迎,很懂礼貌,长得又好看,打听他的人可不少哦。”
护士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叫人孩子倒也不奇怪,她怂恿时岁:“怎么样?要不要干脆多休息几天,说不定之后几天都能见到呢。”
时岁收回了视线:“还是算了吧。”
只是心跳稍快一些而已,倒也没到看见帅哥就要勾搭一下的程度。
就算确实合她的胃口,也要考虑一下对方的生存环境。
时岁怅然。
唉,没想到她也到了要忧心这些事的时候了。
护士看时岁年纪小,又没有家长陪护,送她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有任何不舒适都要及时来医院,知道了吗?”
时岁小鸡啄米式点头。
她走前往中庭看了一眼,那里的青年和一群小孩都不见了,地面上的水洼被风吹的轻轻晃动,带来一丝丝夏天的味道。
她快步离开了。
*
由于情报不是很充足,时岁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她联系了自己的各方人脉。
秘书长说:“你怎么又要去和代行者碰上了,完全不休息吗?”
她声音里满是疲惫,背景音里嘈杂,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呼喊“秘书长”的声音。
由于春狩日之前不少高层被威胁恐吓甚至猎杀,猎人协会的高层换了一小批人,秘书长忙得焦头烂额。
她叹了声气:“……算了,我把资料传给你,电话接通着,你有有明白的地方直接问我。”
时岁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子文稿。
始祖手下有三名代行者。
唯一一名女性代行者力量格外特殊,她能够展开一片类似领域的区域。
虽然无法对进入的人直接控制,但每到迷宫内的每一个死胡同,都会被拽入房间。
在记录中,这个猎人经历了【必须死一个才能出去的房间】【必须断手臂才能出去的房间】等数个血腥残忍的房间后才逃出来。
时岁:“啊,这样啊。”
原来是这种规则房间,还以为是那种要求的房间呢。
秘书长抽空问了一句:“?你本来以为是哪一种?”
时岁望着天花板吹了一声口哨:“……”
好吧,她承认是她的思维有些龌龊。
秘书长:“不过也不排除存在其余指令的可能性……记录实在是有点久远了。”
时岁继续往下看。
这个迷宫确实是有出口的,不过能不能出来完全看运气。
这座迷宫由代行者的力量构成,按照猎人协会的推测,如果进入的目标比代行者强大,那应该可以从内部打破。
……但他们毕竟吸取了始祖那么多的血液,能够匹敌代行者的血族少之又少。
时岁:“我明白了。”
那肯定要带上德米拉啊!
秘书长:“你小心一点…现在的管理层比较复杂,等他们稳定下来协会的内部肯定会有动荡。”
她疲惫但坚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在我下任之前,你尽快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人怪好的嘞!
时岁挂了电话,又看了好几遍资料,决定事不宜迟,今晚就进入迷宫。
暴君就这样被时岁叫来做保镖。
又受人差遣,又到了最讨厌的家族领地,德米拉的脸色很难看。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时岁绝对已经被千刀万剐。
不过她现在掌握了主动权,胆子很大地回看。
萨维笑意盈盈,蜜色的眼眸中溢满了幸灾乐祸:“对他来说,这样的羞辱大概比死了还难受吧。”
时岁的手按在他腰间的长剑上,微微仰头,视线和德米拉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那从中指根蔓延到小臂上的印记被补全成了十字,从美观的角度来说,倒算不上太糟糕的模样。
如同时岁所料,只要他拔剑就能清晰地看见这个烙印。
所以德米拉的制服袖口扣死,手上也佩戴了黑色分指手套。
“这就是羞辱啊。”
她语气缓慢,咬字清晰。
“第一次见面要杀了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一天的。”
德米拉垂眸。
他垂在另一侧的手蜷了蜷。
不远处传来了声响,德米拉不在、萨维需要暂时稳住十字剑家系那群疯狗,他马上就走。
走前,血族将手轻轻搭在时岁肩膀上,弯腰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
“……祝你训的顺利。”
还顺便朝着时岁眨了眨眼,那双蜜色眼眸中满是表露“彼此心知肚明”的小心思。
在米迦来到时岁面前之前,萨维已经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米迦脸上的黑色痕迹已经尽数褪去。
他克服了始祖血液带来的副作用,看着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年轻的亲王穿着繁复华丽的制服,他现在身处一个家族的最高位,行事和以往有区别。
只是对时岁还是一如往常的……黏腻。
时岁伸手把他推开一点点,问:“迷宫在哪里?”
米迦无视德米拉:“和我来。”
相比起步伐迈的很大的德米拉,米迦指明了方向,比起时岁要慢上一小步。
他说话时候会刻意弯下腰,这样声音可以更好地传入时岁的耳中。
和傲慢的暴君完全是对照组。
米迦问:“真的不打算让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他那双深邃多情的眼中溢满了担心与不舍:“如果德米拉不行,起码我还能托底……”
很轻的一声刀剑出鞘的声响,米迦轻巧跃开:“岁岁,你看。他就是这样冲动且易怒。”
跟躁狂症一样的家伙真的能照顾好时岁吗?
时岁命令道:“把你的剑收起来。”
米迦:“要是改变想法,我随时都可以和你走。”
“……”时岁幽幽道,“算了吧,你要是跟着一起进去,迷宫之外就只剩下夜莺一个亲王了。”
到时候血族全乱套了怎么办,她出来岂不是还得收拾烂摊子?
这座迷宫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路口,时岁朝着德米拉勾勾手,这个动作让在场两名血族皆是一怔。
三秒后,德米拉抬步。
米迦脸色有些古怪。
为了避免两人被分散,时岁攥住了德米拉的手腕。
刚往前走一步,周遭的环境就发生了变化。
时岁抬起头看向四周。
上方是密闭的,光线还算充足,只是两侧的墙还是增加了逼仄感,待久了肯定会有心理压力。
他们无法得知这里是迷宫的什么位置,毕竟没有标识牌讲解目前的状况。
在时岁四处摸索的时候,身后的德米拉说话了。
德米拉语气平淡:“我以为你会招揽更多有用的眷族。”
明明拥有这样的能力。
他难得说了一句长话,时岁还有点小惊奇。
“是么?我觉得他们比你有用得多。”时岁说,“首先是要听话,然后才是有用。”
能不能调遣的眷族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对我来说眷族就是工具,”时岁站在岔路口,她慢吞吞道,“如果你不好用,那就丢掉。”
德米拉:“……”
“血族不是弱肉强食吗?”
时岁咧了咧唇角:“让我看见你的价值。”
德米拉抽出了十字剑。
他起手的姿势很稳,冷漠的神色中蕴含着浓浓的戾气,时岁只捕捉到长剑在空中划出的银白色光弧。
顷刻之间,面前的墙体分崩离析。
时岁:“……”
各种层面上的太好用。
第105章
室内一片死寂。
这里和迷宫并不在一个位面内, 只要走入死胡同就会被卷入。
这是个大概十五平米的房间,房间内部装潢简单,左右各有一块板, 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应洵看向站在另一侧的西奥多:“那个代行者能维持能力多久?”
西奥多恹恹道:“我怎么知道?我
只知道要走出迷宫。不过那家伙的岁数比我的大了好几轮, 估计能很久。”
西奥多算是非常年轻的血族, 从诞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和这些代行者遇上,不太了解也是正常的。
——至于血族亲王为什么会和猎人首席一起被困进这座迷宫, 那要从春狩日说起。
春狩日那天, 得知了另一个亲王死亡、心脏被剥离之后,他们先是前往了野蔷薇家系。
结果还没到达野蔷薇亲王的死亡地点,就被那名持着鞭子的代行者缠上了。
缠斗并未持续太久, 大概是觉得二对一应付起来稍许吃力, 迷宫在转瞬之间就展开。应洵和西奥多以及众多被动静引过来的血族都掉进了迷宫中。
……这两人本身就没什么共同话题。
死敌加情敌, 这两层关系就够他们相看两厌的。
但两人的落点比较特殊, 后方是墙壁,只能先往前走——结果就走进了死胡同,转瞬间掉进了出不去的房间。
西奥多扯了扯唇角, 阴恻恻道:“这个该死的代行者。”
应洵没有说话,他抱着手中的大剑, 视线落在门扉上。
门上挂着的板子上写着:
【不把对方说破防就出不去的房间】
应洵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西奥多倒是有一篓子话可以嘲讽人类。
毕竟他出身权杖家系,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族的血族能说出无比刻薄的话。
但那些话说出来,应洵完全不在意,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人一血族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久, 很默契地都暂时没有提及到时岁。
迷宫内的时间流动和外界应该相同, 只是手机没有办法向外发送信息。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应洵是人类会感觉到饥饿, 而权杖家系少了亲王,本身就混乱的家族情况只会雪上加霜。
……现在情况特殊。
要让对方破防,看来只能说点和时岁相关的话题了。
“你很早就认识她?”西奥多开口,问了一个自己之前就有点在意的问题,“从什么时候起?”
应洵掀起眼帘,黑曜石般的眼眸看向他:“三年前,比你早两年半。”
说两年就算了,还精准到了半。
西奥多嘟囔:“啧……不就是邻居关系。”
身后的面板冒出了一个数值,显示10%,房内的两人皆是一愣,西奥多的表情很不好。
应洵垂眸:“偶尔会打招呼,基本假期才会见面,次数不多。”
数值又开始慢慢上升,西奥多磨了磨牙:“你那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做给谁看?”
应洵的反应称得上平静:“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实际上,应洵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他多数时候表现得沉稳可靠,但在猎人协会时,大多数猎人都会避开他走。
本质上来说,应洵从小到大就活在杀血族的环境里,他和人类社会不太接轨,在一些人眼里或许也不算是纯正的人类。
……也就是最近和时岁相处的时间比较多,身上的血腥气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好吧,”西奥多咧开唇角,血族尖锐的獠牙露出来一小截,显得血腥且危险,“无所谓,毕竟你和她做邻居三年也没什么进展,只敢在角落里偷偷看着。”
这次换成应洵身后墙壁上的数值变化了。
应洵知道时岁之前专门救了西奥多,他对她来说还是有些不同……起码肯定不是纯粹的利用关系。
西奥多凉凉道:
“利用教导的机会接近她……再在一些时候表现出脆弱让她心软,你们人类的道德水准也就这样了。”
他们在外可以为了时岁统一战线,但“时岁的态度”也可以是刺伤对方的武器。
两人身后的面板上数值都到达了百分之四十,如果密室的主人能看到里面的状况,肯定会看的津津有味。
应洵说:“人类和血族很少有可能走到最后,你作为权杖家系的亲王应该更清楚这一点。”
光是不能晒太阳这一点,就足够人类感到痛苦。
还有就是寿命。
人类活到百年已经算是长寿,但这些时间对于血族来说,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小部分。
或许在人类死去以后,那些记忆会被时间冲刷直到完全消磨褪色。
两人一来一回,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通通变得糟糕。
这个密室的设计还挺坏。
他们互相把对方说破防之后,稍微冲动一点的人或者血族早就拿起武器开始和对方厮杀了。
西奥多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身后的数值已经到达了百分之八十,应洵也差不了多少,心理防线差不多已经被攻破了。
应洵忽然道:“你应该知道她对……所有人的戒备心都很强。”
年轻的最强猎人敛眸,握着武器的手稍稍用力,手指的关节处因此微微泛白。
“她不爱你,也不爱我。”
西奥多的脸色沉了下来。
年轻的亲王发出嗤笑,他从左边踱步到右边,发尾在后颈处轻轻扫着,他面上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但身后的面板数值却在不断增加。
说出这句话的应洵之后也没再开口,他身后的数值也在飙升。
“你是悲观主义者?”西奥多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之间挤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爱上我?”
“你觉得她会么?”
这句话出来,气氛又沉默了。
……非说不可,说了大家都不高兴。
应洵低下头。
从真实的年龄上来算,其实应洵要比西奥多小,但人类和血族的寿命算法不同。
较短的寿命让人类更快成熟,所以应洵的接受度比起西奥多要高上许多。
“……我不清楚迷宫什么时候会失效,但这种房间的和进入的人的恐惧和渴望有关。”
他垂下眼帘,轻声说:“你和我都在意她,后面如果继续进入房间,应该也会与她有关。”
西奥多停下了烦躁踱步的动作,他手搭在身侧的剑柄上点了好几下。
“……反正她没有被卷进来,再多的问题也伤害不到她。”
应洵闭了闭眼:“但我觉得她会来。”
迷宫的另一处。
时岁哪有时间在意这些爱不爱的,她现在忙着呢。
她双手环抱着胸,反复看了好几遍门板上面的文字。
上面写着:【不确定主从关系就出不去的房间。】
……这不还是那种房间吗?
分成了两行的字在限定条件上加大加粗,仿佛在刻意地宣告这座迷宫主人的恶趣味。
时岁扭头看向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德米拉。
他站姿笔挺,手中的剑持平,银白色的剑身反射顶部光线,将本身就白的皮肤衬的更白了一个度。
德米拉在看见门上的字体之后就开始尝试破坏墙体,但这个房间和外面的迷宫不太一样,力道全都返还到了剑身上,时岁看着就疼。
这柄剑被他这样用,到现在还没是磨损,其实还挺厉害的。
不过既然都刻下了烙印,在场两人中谁是主人显而易见。反正时岁是绝对不会做从属的那一方。
时岁靠着门边,悠闲地看着他:“往好处想,这好歹是能完成的任务。”
德米拉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手中的十字剑上移开:“那是你的愿望?”
时岁无语:“别造谣啊,我没那么恶趣味。”
她又不是什么字母爱好者,也不至于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想着玩他吧?
德米拉收剑,他偏了偏头,猩红色的眼眸落在时岁身上:“我和那个代行者打过交道。”
这种房间以及里面的执行命令都和房内人的想法有关,所以不论是时岁还是德米拉,两人都在意谁是主位、谁是从属者。
时岁忽然有些担忧。
毕竟这个要求也没说是表面还是心理认可。
德米拉被刻下烙印完全是被迫,内心绝对不像其余几个血族那样心甘情愿。
时岁还是觉得,如果被他找到机会,那一定会把自己绑起来好好折磨。就和之前她想不到德米拉和自己能和平相处一样。
还有一点很难搞,她不能直接杀了德米拉,要是真的那么做,那就有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时岁敲了敲身侧的剑:“别浪费时间了,还是你趁早认输吧。”
德米拉:“你没办法让我信服,人类。”
他直勾勾盯着时岁,视线的侵略性太强了,像是某种野兽:“我不担心时间的浪费,要么你先老死在这里,这个烙印解除。要么就驯服我,现在。”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算得上冒犯。
时岁有些微妙的不高兴,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谁都没错开目光。
……算了,现在还有时间。
这次让德米拉一起来,时岁本来就是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就在这个房间正好。
时岁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这间屋子布置的倒是挺好,基本需要的床铺桌子沙发应有尽有。
看起来像是某种酒店的标间。
时岁像是探索密室那样走到了床头的柜子前。
抽屉被时岁拉开,露出了里面琳琅满目的刑具,纵使是见识颇多的时岁都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她拉开柜子,又合上。
……不会是她脑中的那些黄色废料被迷宫捕捉到,所以随机生成了这种东西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
德米拉冷眼看着时岁动作,他的视线落在猎人别在腰侧的银具上,十字剑随着时岁翻找的动作一动一动。
血族忽然觉得手背上的印记有些轻微的痒。
第106章
时岁坐在桌上。
她的视线在德米拉的脸上晃。
作为一名资深颜控, 时岁不得不承认德米拉确实颇具姿色。
他的眼眸狭长、下三白,鼻梁高挺、唇线很薄。
虽然平时都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人,但人类的xp毕竟千奇百怪, 这种气质反倒让他有了一批死忠粉丝。
时岁觉得那些人本质上来说还是慕强, 不过她确实也挺喜欢这张脸。
碰上这样类型的人, 通常会有两种状况。
要么就是不敢和他对视,避免一切冲突躲着走;要么就是觉得气场不和, 想把对方踩在脚下。
时岁觉得自己偏向于后者。
但要怎么样驯服这样的家伙呢?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下移。
德米拉的呼吸起伏略大,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他的手被时岁反方向绕着椅子绑在身后,露出来的肌肉紧绷着,皮肤上有些刚才时岁尝试着使用抽屉里道具而留下的浅粉色痕迹。
时岁隐隐约约有些兴奋。
她用舌尖抵住牙后槽, 从桌上跳了下来, 往德米拉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当然不是心甘情愿被绑在那里的。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咒印的力量让这位骄傲的暴君也不得不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
应洵进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 时岁也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杀意、食欲、爱意,对于血族来说这些情绪基本上是混杂在一起、可以互相转换的东西。
她说:“你觉得那个代行者会在某个地方偷偷看吗?”
德米拉:“……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时岁眨眨眼:“这不是马上就要知道了吗?”
她抬起德米拉的脸, 左右转了转。
他受到了这样的羞辱,按理来说杀意应该挺强烈, 但房间偏偏还是这种私密性比较高的卧室。
时岁虽然喜欢帅哥,但还没到要每个眷族都贴一下的程度。
训人的方法有很多种, 时岁没想上他。这个房间是这样的构成,大概率是因为德米拉自己想要。
只是这位暴君并未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而已。
房间内的灯光很会看眼色地暗淡了一些, 时岁仰头看了眼。
……这是德米拉的意识导致的, 还是自己?
不过都无所谓了。
时岁:“我不喜欢有人顶撞我。”
她慢吞吞说着:“特别是我的附庸, 你应该知道安德和西奥多他们吧。”
德米拉仰着头,他的黑发由于这个动作向着后方晃, 露出光洁的前额。
“想要我和他们一样对你摇尾巴?”他声音冷冷的,语气算不上好,“时岁,你太贪心了。”
时岁捏着他的下巴:“这算什么贪心?我还没说要你们血族的始祖给我做狗呢。”
她和这双猩红色的眼眸对视,几秒后还是有点忍不住。
好近的美颜暴击。
还是觉得这张脸好帅,亲一下。
她遵循了自己脑中的想法,动的毫无顾虑,一个吻首先落在眼尾。
他的上眼睫很长,下眼睫短,因为人类少女忽然的动作轻颤起来微微后仰,瞳孔很小幅度地晃动。
椅子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发出嘎吱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后仰。
时岁咬他的侧脸肉——德米拉不是肉脸,咬下去没什么口感,只是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牙印。
“别什么话都要顶撞,”时岁幽幽道,“还有,梦里臆想我的时候尾巴不是摇的很欢么?”
德米拉被咬爽了,轻微的抓挠般的疼痛感让他有些兴奋。不过毕竟没做过,经验全在梦里。相比起时岁来说反应还是要迟钝一些。
在现实中要他被别人近身,比让他死了还要难受。
暴君下意识的想抬手握住她的腰,手刚动才想起被绳子绑着。
时岁已经亲到了下颚线,她咬人的力气很重,牙印刻的乱七八糟。
德米拉深吸一口气,血族白皙皮肤下的肌肉紧绷着,青筋脉络鼓起,像是树木的根系扎入泥土中。
时岁问:“要不要去床上?”
德米拉侧着脸被她亲的有点失神,大脑运转了几秒,正想说好的时候,脸上被用力拍了两下。
罪魁祸首往后退了一步:“回话要快一点。”
做出了正确的动作就会有奖励,反之则没有。
德米拉这样的家伙不会专门细心地去分析他人的想法,所以最好朝着条件反射那个方向去训练。
时岁轻松就把人调遣到了床上。
他在短暂的几秒中内想了一些事,冷淡地话语脱口而出:“这就是你给他们的奖励?”
时岁扯了扯唇角:“当然不是。”
这是惩罚,所以和平时会不一样。
她还记得自己在德米拉梦里处于下位,当初不爽的感觉还没全部散尽呢。
也是因为那些梦,时岁清楚德米拉对这类行为的热衷不会少于杀意和食欲。
手套的下端有开口。
时岁觊觎这个很久了,他的手估计分明,指节很长,所以戴着分指手套也好看。
德米拉感觉到时岁的指尖在自己的手腕处上下滑动,随后人类带有温度的指尖钻入了指套中。
这样的动作带来了微妙的痒意,德米拉下意识地蜷起手,时岁很强硬地将他的手压了回去。
她的衣服仍旧穿戴整齐,黑发披散在身后,和裙摆一样散开。
德米拉被她下达了命令。
他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她把他的腹肌当玩具玩。偶尔钻进手套中在他掌心打转的手会转移阵地,往他身上摸索。
德米拉一开始只是冷眼看着,但很快情绪就被时岁牵引着走。
……他的经验实在不算多。
那些道具时岁以前没用过,由于都酷似刑具,所以落在身上像是审讯。
这些对于德米拉来说也算得上羞辱。
时岁稍微坐直一些,笑他:“这样就忍不住了?”
德米拉低垂着头,他的呼吸有些乱,时岁扣在他身上的东西压的德米拉有些痛感。
她明明在使用他,却只顾着自己爽。
德米拉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心甘情愿成为附庸者,可视线很难从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类身上移开。
他从幼年时候起就很少被压制,一开始是同龄人,后来是那些大血族。
但时岁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身为人类有任何弱点。那双浅棕色的眼眸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的兴奋。
大胆的人类。
明明是这么孱弱的躯体。
手稍微用力就能折断的腰,就算时岁锻炼得当,没有修复能力的人类也会因为一些并发症死亡。
时岁摸着他的鼻梁,德米拉感受到耳边的声音。
她说:“其实一开始我想过……更过分点。”
她弯眸,唇色嫣红:“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什么时候承认我是主人,什么时候再做。”
德米拉颇为狼狈,他盯着她:“就算你给我刻下了印记,人类也只能活最多一百年。”
百年以后,对血族的驯化就会毫无意义,时岁现在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少女并不介意:“那不是正好?你就认我做一百年的主人。”
时岁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些变化,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刚才放在床边上的长剑,从床上一个翻身滚了下去。
嚯!还好刚才没脱衣服,现在还穿的整整齐齐的,否则多尴尬。
房间重新变回了迷宫,德米拉不在身边,时岁抽出长剑,往前一步又停下脚步。
在心跳加快的前一秒,时岁手中的长剑出鞘指向斜上方。
不知何时出现的粉发的血族坐在高处。
她耳上的珍珠耳钉随着低头的动作晃动,代行者打量着时岁,像是进行了一场评估。
“啊,祁越说的没错,果然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她的嗓音好听,像是裹了一层蜜糖,“上次没看清楚。”
时岁:“你专门要见我么?”
“……嗯,可以这么说吧。”
她从墙头跳下来,隔着一定的距离绕着时岁走了两圈。
“说实话,我对你很好奇。”
时岁:“好奇什么,时年在你们面前提起过我?”
粉头发的血族笑嘻嘻地说:“你脑子转的好快啊。”
她绕开指着的剑尖,手中的鞭子轻轻搭在时岁的十字剑上,动作很暧昧地从剑前端往后滑动。
“我觉得我们会很有共同语言,你说呢?”
时岁用剑将她挑开:“不好意思,我喜欢男性。”
血族说:“唉,那还真是可惜。”
时岁看着她。
粉发的血族抬手碰碰自己耳边的珍珠耳钉,她思索了一阵子,随后再慢吞吞地开口。
“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她咧开唇角,露出森白的獠牙:“不过这里承载不了这么多家伙,让我再看一场戏就走吧。”
第107章
如果负面情绪能实体化, 那时岁的怨念大概能撑满整个房间。
时岁看着坐在床边的德米拉:“说实话,我真觉得你们血族是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种族。”
莫名其妙把她从房间里拉出去再扔回来。
有什么意义呢?
时岁撑着脸叹了口气。
这个房间的要求其实也算不上太过分,起码没到要致人于死地的程度。
德米拉扣了几颗扣子, 思绪大约处于放空的状态, 大半的白皙皮肤在光照下引人注目。
时岁:“还是不愿意?”
德米拉:“……”
时岁:“唉……还是萨维比较好。”
放空的亲王骤然抬头看来, 时岁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吓了一跳。
不会吧…是受不了被比较吗?
德米拉开口,亲王的声线有些哑意, 比起平日更低沉阴郁一些。
“他的烙印在哪里?”
时岁:“舌头上啊, 我以为萨维会和所有人都炫耀一遍呢。”
德米拉:“用一样的方法让他张嘴?”
时岁回答的很快:“我没训过他,从开学起就是他自己贴上来的。”
虽然那时候萨维是觉得她的血比较香。
时岁侧目看向门扉处,挂着板子的大门像是有自己的想法, 不情不愿地打开了一道小口子。
德米拉的视线同时向着门处看去。
时岁站直了, 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走吧, 迷宫主人撑不住开的门, 知道你还没屈服。”
德米拉这次没走在前面。
他落后两步,看着时岁的背影,为了方便, 她又把黑发扎起来,露出光洁的脖颈处。
这个印记的有效时间将会持续到时岁死去。
德米拉其实清楚根本用不到百年的时间。
人类和血族不一样, 他们需要进食,最多五天的时间, 时岁就会因为饥饿无法行动。
……但只要她命令德米拉给她初拥,她就能成为血族。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走在前方的时岁幽幽道:“盯着我一直看, 看出什么办法了吗?”
德米拉:“萨维应该想你提过建议, 为什么没有考虑接受初拥成为血族?”
时岁扭头:“你们血族是什么很高贵的种族吗?怎么每一个都在问我这个问题?”
德米拉:“为什么不是?在食物链上, 你们本身就处于下位。”
时岁望天:“我倒是觉得你们迟早会因为傲慢死光的。”
无法吃血液以外的大多数食物、无法晒太阳,难以通知情绪天生暴戾, 这些在时岁看来都是劣等基因。
“况且现在你看不上的人类还是你的主人。”
时岁说:“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会努力活到一百岁的。”
两人话语之间穿过了那道门扉。
穿过那一扇门,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迷宫的墙壁,光线变换,他们来到了一个新的房间内部。
代行者大概通过某种方法改变了迷宫,让两个房间链接到一起。
时岁看见了此行要找的两位。
西奥多靠着墙,应洵站在房门处看着木板,那片板子上什么都没有。
在房间内多出来两人的瞬间,西奥多和应洵都非常敏锐地转身看向时岁。
身后的门消失了。
西奥多离得很近,他看见时岁身后的德米拉,瞳孔骤缩的同时快步走来将时岁拉到身后。
像母鸡保护崽子。
时岁听见西奥多小声的嘟囔声:“搞什么…这家伙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
德米拉冷冷看着他动作,忽略掉那微妙的不爽感,冷淡吐出一句:“你真是权杖家系的耻辱。”
“别理他,”西奥多麻利地把时岁往身后拉,“疯狗就是喜欢乱咬人。”
况且他是权杖家系的亲王,就算是要家族中的所有血族给时岁跪下来磕头,他们也得照做。
德米拉:……
看着西奥多这幅摇尾巴的模样,暴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应洵及时来到了时岁身边。
时岁随口一问:“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应洵稍稍一顿。
外伤倒是没有,但心里的伤还是有点严重的。
他微微弯下腰,眉宇间流露出少许温和,猎人首席轻轻摇头,问:“外面怎么样?”
时岁:“还行,十字剑家系那里没什么问题了,但野蔷薇不是很好,他们派系比较混乱。”
不过德米拉和西奥多在这里面多待一阵时间,估计两个家系都要乱套。
时岁往门上的木板看:“总之,出去再说吧。”
原本空白的木板上浮现了字体。
【不说出谁更重要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时岁:“……”
她刚扭头就对上了西奥多灼热的目光,少爷没开口,但眨动的眼眸暴露了他的在意。
只有德米拉游离在外——他应该也清楚这时候自己排不上号。
这又是谁想知道的信息?
应洵和德米拉交过手。
他的手始终都握在武器上,指尖轻轻点着,警惕着德米拉的同时看着西奥多缠着时岁。
黑发的血族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和时岁说话时的语气和与他人说话时完全不同。
……总之是那种应洵这辈子大概都学不会的语调。
从各个角度来看,时岁和西奥多更像同龄人,交流的多倒是理所当然。
应洵不会让时岁为难。
所以这个排序……虽然心里还是想要,但让西奥多暂时做第一也没关系。
“我记得人类有一句话,”德米拉发出一声很轻地嗤笑,“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怎么,猎人首席只会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么?”
应洵敛眸。
他侧目看向说着风凉话的暴君:“她会来这里,对我来说就够了。”
……
瑞贝卡擦拭着脸上的血痕。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人类少女掂量了两下手中的剑就朝她刺过来。
她的反应比代行者想的要快许多,好像刚才对血族的调教并未消耗任何力气。
刺出的一剑让瑞贝卡产生了些许压迫感,于是紧急把人重新送回了原来的房间。
当然,受伤主要还是因为这座迷宫消耗了她大量的力量。
……还有几个神经病正常的路不走,就是要一路拆着墙过去,修补那些墙体有需要她耗费不小的精力。
血族脸上的伤痕一点一点复原,她有点不高兴地舔掉指尖留下的血液。
迷宫的拐角处,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走了出来。
如果时岁在这里,就能立马认出这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
他的下半张脸上佩戴着造型奇特的面具,肩膀有些耷拉着,微垂的眼眸让少年显得格外冷漠。
代行者没有这样的要求,只是时年自己偏向于将自己的外貌和表情隐藏起来。
“我看戏看到一半,”瑞贝卡冷不丁说道,“是你要我把她从房间里拉出来,结果自己转头就消失了,什么意思?”
虽说职场上不用和同事构成太亲密的关系,但毕竟要合作百年甚至千年,偶尔帮一下对方也没什么大不了。
时年有些冷淡:“东西送到,迷宫可以解除了。”
“送到了?”瑞贝卡的指节上缠绕了粉色的头发,“夜莺想复活人类,大人竟然任由她这样。”
“要不是她的下属速度那么慢,我也没必要把那两个家伙拉进来。”
瑞贝卡的话比时年要多得多,后者像是完全没听见瑞贝卡说话。
他没什么沟通的欲望,眼帘微垂时带着淡淡的死意。
“说起来……不用把你和她扔进一个房间里么?”
瑞贝卡的语气轻快散漫,指尖卷着自己的发尾勾着缠绕:“大人不是说,春狩日结束就可以和她接触了。”
“还是说这样像老鼠一样偷偷关注,获取一种不一样的快感?”
时年看向她。
血红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粉发血族的模样,流露出浅淡的杀意。
刚被始祖转化的血族会有一段控制不好力量的阶段。
他原本就是吸血鬼猎人,虽然遗忘了大部分过去,但在与时年的相处过程中,瑞贝卡还是能感受到些许不舒适。
……臭小鬼。
虽然血族本身就是夜行生物,阴暗点很正常,但时年显然就是阴暗过头的那一类,让瑞贝卡有些不爽。
她知道这个家伙在意时岁,于是很刻意道:“要是你什么都不打算做的话……我倒是可以吸干她。”
瑞贝卡挺喜欢时岁带来的危险感。
要是给那孩子初拥,她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吸血鬼。
“……你很闲?”
少年的声音从面具之后传出来,时年抬起手,在身侧迷宫的墙体上轻轻敲击一下。
瑞贝卡措不及防。
无形的力道摧枯拉朽,以他敲击的位置为中心,几道墙瞬间破裂。
瑞贝卡:“……”
有没有道德?自己不高兴就随意毁坏别人的建筑物?
她扯开唇角,阴森森地注视着面前的时年:“你想打架?小鬼,知不知道要尊重前辈?”
时年平静道:“血族没有这种文化。”
他侧目向着那被打出来的巨大洞口看去:“如果你想死,也可以。”
两个强大的血族陷入了僵持。
狐狸眼的青年从远处的某个洞口后探出头:“……喔,运气不错,我还想着要怎么找到你们呢。”
祁越轻巧地跨过几个洞口来到两个同僚身边,很快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诡异。
他眯起眼:“哈哈,在这里吵架?”
时年是典型的独行侠,和谁都构成不了和谐的关系,这点在半年的相处中,祁越已经完全了解了。
不过情况特殊,始祖既然愿意创造新的代行者,那时年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祁越随手按住了瑞贝卡手中的长鞭。
“先别吵,大人让我们准备一下……”
“差不多可以回去体验一下学院生活了。”
第108章
或许是房间内的竞争者数量较多, 气氛有些紧绷。
时岁想快点出去。
肩膀好痛!
德米拉咬出来的伤口不大但深,刚才在亲王和代行者面前没露出颓势,但她每一次抬手都要感受肩膀的疼痛。
不知道有没有撕裂。
时岁扒下板子上的黑笔, 第一行非常自恋地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是西奥多、应洵, 最后是德米拉。
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比较不会打架……应该吧!
由于板子的位置较高, 时岁把笔扣回去的时候又扯了一下伤口,她幅度很小地龇牙咧嘴。
应洵皱眉, 他下意识地抬手握住时岁的手腕给她一个支撑的点, 旋即轻声询问:“肩膀怎么了?”
他观察的比西奥多更仔细,敏锐地察觉到时岁行动时肩膀处不是很舒适。
时岁“啊”了声:“没事,受了点小伤。”
用一个咬痕换德米拉, 已经算是在可控范围内, 非常划算的买卖。
西奥多低头在她肩颈嗅嗅。
时岁提前涂抹了协会特质的药剂, 绷带下的血腥味需要凑得很近才能闻到。
西奥多扭头向着德米拉的方向看去, 血色的眼中带了些冷意。
西奥多:“你咬的?”
德米拉扯了扯唇角,并未将刚上任的亲王看在眼里:“你一开始不是把她当血包么。”
他的声线带着些戾气,冷漠且傲慢:“别露出那副恶心的表情, 过家家的游戏自己去玩。”
时岁:“哇哦,好凶。”
德米拉睨了她一眼。
时岁出声提醒:“如果要打架的话, 别闹得太过火。”
不出吸血鬼命就行。
亲王和亲王之间的打斗波及到了这座迷宫,时岁弯腰躲过朝着自己这个方向飞过来的架子。
好熟悉的画面。
不过上次是西奥多和米迦。
时岁让应洵注意着背后, 自己则是看向面前的白板。
迷宫似乎在思考时岁写下的这个答案,随后除了第一行她自己的名字, 剩下三人的名字都消失了。
时岁:“?”
什么意思?这是想说她只觉得自己重要吗。
好像也没到那么冷酷的程度……吧?
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的晃动, 眼前的门和白板都变成了小小的方块往上浮动。
时岁似乎瞥到那个白板上, 自己名字的旁边多出了一个名字。
转瞬之间,迷宫分崩离析。
还好迷宫解除的时候不是早上, 否则西奥多和德米拉一出来就要接受太阳的暴晒。
正巧看到米迦面前跪了一个血族,外貌优越的血族被刺穿了心脏,很快变成了地上的尘土。
米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抽回手中的长剑,他侧目朝着时岁笑了一下。
时岁:“怎么一出来就看见你在打架?”
米迦弯眸浅笑:“毕竟感觉到你要出来了,我得过来解决一些小麻烦。”
他的视线落在了时岁的肩膀上,露出担忧但明显有些馋的眼神。
“伤口崩开了吗?”他将剑收起来,向着时岁的方向走了两步,“要我帮你……”
应洵的长刀一拦:“离她远点。”
西奥多同样转移了针对目标,不爽道:“轮得到你么,滚开。”
现如今可算是各方人物齐聚一堂。
除了夜莺家系的家主,剩下的年轻家主都在这儿,还有个最强的血猎。
时岁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真热闹啊,随后抬手隔着绷带摸了摸肩膀:“伤口大概裂开了,先带我去卡缪那里。”
米迦唇角的笑意稍稍回落。
问:风尘仆仆杀了一堆造反血族,整理了仪容仪表后出现在时岁面前,结果她说要去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那里怎么办?
……当然只能带她先过去了。
由于这里是野蔷薇的领地,加上现在有些许动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几个血族倒是习以为常。
米迦一副死的是我家系的血族和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他和时岁走的近,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看着还想勾勾手。
西奥多:“……你当上亲王以后怎么没把他解决了?”
德米拉:“离我远点,我和你很熟?”
时岁把他扒拉开,转身让应洵先回去。
应洵微怔:“我没关系的。”
时岁态度很强硬:“不行,回去。”
应洵抿了抿唇:“……”
时岁又不太能看他露出这样有点委屈的表情,平时稳重可靠的人这样杀伤力实在太大,于是她干咳了一声。
“你一天一夜没休息,先回去吃饭睡觉。”她说的很认真,“别把自己累坏了。”
应洵的眼睫飞快地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拗过时岁:“……好。”
时岁握着腰侧的剑,走路的姿态都轻快不少。
德米拉第一次给人做护卫,脸色沉的可以滴水。米迦和西奥多适应的就很好,硬是走出了一种观光的姿态。
当然,要是有谁能在这时候上来攻击到她,那这几个亲王差不多可以卸任了。
在米迦不知道第几次提及“要不要背你过去”之后,时岁穿过野蔷薇庄园的中庭,来到了某个建筑物前。
这里像是一座小型教堂,馥郁的花香掩盖了弥漫着的血腥气,各种花卉缠绕在建筑物上,增添了诡异的美感。
莉莉丝正站在门口。
红发少女看上去有点困倦,脑袋一点一点地,听见人声之后睁开眼看向前方。
时岁听见莉莉丝小声嘟囔:“……好吵啊。”
她的能力能够听见他人的心声,一下子来了好几个人,觉得吵情有可原。
米迦做了一个很优雅的“请”的姿势:“卡缪在里面,你可以和莉莉丝进去。”
西奥多:“不行,我和她一起。”
米迦弯眸:“你想死就进去,我没意见。”
银发的美丽血族抬起手,建筑物上的花像是有着自己的思想那样从那些建筑上降了下来,缠住他的指节。
时岁:“没事,我自己进去。”
莉莉丝快步跟上。
那些植物没有攻击时岁,反而像是迎接她一样在道路两侧绽放开。
时岁问:“你们对卡缪做了什么?”
莉莉丝偏了偏头:“不是我干的,用他的血加快亲王的伤口修复而已。”
就是抽血,反正血族会自己复原,血液算是可再生的东西。前任亲王活了那么久倒是还有点伦理观,没有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
卡缪被强行灌下人类的血液加速修复,喝血放血,这样的流程持续了一个星期。
时岁在棺材边停下。
大片的蔷薇花在棺材旁绽放,棺木中的黑发血族手合在身前,双目紧闭,皮肤白皙到了有些透感,呼吸淡到几乎不可察觉。
时岁的手抚上棺木:“……”
站在一边的莉莉丝问:“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时岁说:“当然不高兴,本来我受了伤马上就能恢复,现在得带着伤加班了。”
莉莉丝能察觉到时岁心声中的一些片段。她蓬松的红发像是某种材质上佳的宝石,比时岁矮一个头的血族小姑娘仔细聆听了时岁的心声。
……啊,竟然在想“敢动我的人死定了”之类,和米迦心声里的她不太一样。
莉莉丝有些困惑,她眨眨眼:“你要帮他报仇吗?”
时岁:“可是你们原先的亲王已经死掉了……啊,对了是谁把他抓回来的?”
莉莉丝的第六感在警告她不要把真相说出口。
啊……如果说出来的话会被揍的。
于是莉莉丝迅速甩锅:“是伊芙。”
时岁顿了顿。
莉莉丝:“这是亲王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的。”
对话的声音让棺木中奄奄一息的血族缓缓睁开眼,他看向时岁时眼中空空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莉莉丝:“你可以把这个当做血族的待机状态,等一下,就好了。”
她说话做事慢吞吞的,溜走的速度倒是挺快。
“好了以后,你再喊我。”
时岁看着莉莉丝的身影消失在教堂某条路的拐角。
好吧,她承认刚才有在心里想恐吓她的话。
她向着棺木走了一步,靠的更近了一下,动作时卡缪的视线随着她移动。
像是失去方向的幼犬,急切的需要犬妈妈或者主人来引导方向。
可是他妈已经死了。
时岁弯下腰:“……怎么每次都弄得这么可怜?”
卡缪浑浑噩噩地蹭了蹭时岁的手背,擅长躲藏的血族轻声回答。
“不知道,我总是这样倒霉。”
时岁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指尖探到了唇边,用了不重的力道向里探。
“唔……”
他发出一声呜咽,时岁的手指擦过獠牙尖端,血液的香气瞬间击碎了他原本就不强的自制力。
时岁说:“喝吧,就这一次。”
……
不论血族内部发生了多么大的动荡,人类学生的校园生活还是要继续。
早春的冷意已经完全褪去,学院里的学生们换上了短袖短裤。
时岁拖着行李箱往宿舍楼走,有种吸到了活人气息活过来的感觉。
真好啊,日子又有盼头了。
舍友这个假期休息的不错,看着圆润了一圈,大概是出门玩了一圈,还给时岁带了伴手礼。
假期后第一天的课程照常,时岁听着下课铃,往课本上落下最后一笔。
好正常的学院生活噢,还有点不习惯。
“对了,”已经走出去的班主任几步又退了回来,“生物课代表等下来一趟办公室,代课老师刚到,需要你沟通一下。”
时岁:“噫。”
由于教室里人本身就不多,每个人都有相应的职位。
这些老师平时都不会和学生过多交流,大多都是说完就走。所以时岁平时也没怎么在意自己生物课代表的身份。
代课老师?生物老师被吃了?
第109章
下课时间, 教学楼的走廊里挤满了学生。
“那边是三班的国际生吧?”
“学生会会长竟然也来了,好帅啊我的天。”
“平时都见不到呢,穿制服的样子真的好帅w像模特一样。”
“不过, 前面那个是谁啊……?”
前面的当然是时岁。
虽然已经习惯了被血族跟着, 但学生们各式各样的视线还是给了时岁挺大的压力。
让她想起了什么校园公主王子的称呼…好像是那种少女漫里面才会出现的很羞耻的剧情。
时岁停下脚步, 转身。
她语气沉重道:“你们先回去。”
西奥多往周遭扫了一圈。
安德问:“因为他们一直盯着你看?”
时岁扶额:“也不全是,我就去个办公室, 不用随时粘着我。”
学校里又没什么危险, 就算有时岁也能自己解决,现在这样跟连体婴一样,怪怪的。
还好同班的只有两个眷族, 否则不敢想象该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少了两个人极其亮眼的人物, 虽然还是有视线时不时落到自己身上, 但时岁走的要轻松许多。
代行者的踪迹、夜莺最近在做的事情, 这些时岁让三个血族家系还有猎人协会关注。
——总不能什么事都让时岁自己去做吧?
要是每个老板对公司的每一个业务都尽心尽力,那不得累死了。
教师办公室在教学楼的另一侧,由于是贵族学院, 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小单间。
时岁很快找到了生物老师的教室,她去敲了敲门。
房间内传来很年轻的男声。
时岁推开门, 在看见办公室的人的时刻,她脚下一转, 非常顺滑地准备离开。
办公室内的“代课老师”出声:“怎么见了我和见鬼一样,进来聊聊?”
时岁抬头望天花板, 做了八百个小动作, 才叹了口气走进。
……怎么到门口前没有心跳反应?代行者这次完全没恶意?
祁越今天穿了身很正经的制服, 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睛,看着倒是挺人模人样的。
只是坐姿着实松散。
几百上千岁的老妖怪斜靠在椅背上, 身体倾斜,长腿抬起在桌面上交叠,黑色皮靴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成年人气质。
但这到底哪里像是老师?
祁越看她:“哟,我还想着等下去找你呢,没想到你竟然是课代表。”
他放下交叠着搭在桌面上的长腿,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裤腿,倒是没靠近。
“怎么样?最近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吧?”
时岁:“托你们血族的福,还可以。”
不过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哈哈,就当是锻炼呗。”他耸耸肩,语气依旧无比轻快,“反正你也没碰到太多危险,年轻人就是要多多磨练自己嘛。”
好像是那种老爷爷的语气。
现在又是熟悉的一幕了。
门是向外拉的那一款,又一次被他用能力给堵住,和医院里见面的那一次诡异的重合。
时岁对自己的倒霉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干脆趁着这个时机问他们代行者想做什么:“你们在打什么算盘,你怎么会过来做生物代课老师?”
祁越纠正她:“只是暂时代理,做老师也太麻烦了,我可没有长久为学校打工的打算。”
时岁:“原来的生物老师呢?”
祁越:“哇,那是什么表情?只是受不了夜班跳槽了而已。”
……行吧。
祁越是很擅长引导话语的类型,大约是活着的时间足够长,和人交流的次数足够多,他说的话总能让人停下来听完。
“对了,你是不是没进社团?”
他朝着时岁的方向走来,绕着她走了一圈,“要不来和我练练?你那三脚猫功夫菜得我发笑。”
时岁:“……”
怎么就当着面说啊?让人好没面子。
“不放心我啊?”
这家伙该不会忘记,上一次他还把自己打骨折了吧?
“想让我放心你,”她摊开手招了招,示意危险的血族把手搭在自己的掌心,“来,手给我。”
祁越看着她的掌心,视线上移和时岁对视,代行者轻笑。
“不要,我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他分享欲意外的很强,又继续说:“说起来,我还见过几次你的祖宗呢。”
不过那时候的祁越还是小豆丁而已。
始祖的代行者绕到时岁身后,抬手点了点她的肩膀。
“不过你看,”曾经的最强猎人,现在的代行者绕到了时岁的身后,他悠悠道,“你这里全是破绽。”
时岁:“除了始祖和几个代行者,我还需要戒备谁?”
祁越手搭在下巴上,似乎很认真地思索了几秒。
狐狸眼的青年眯起他的眼睛,笑意盈盈道:“你最大的对手,说不定还没出现呢?”
第110章
与富有中世纪风采的教学楼不同, 董事会是典型的现代化教学楼。
如果时岁来这里,就会发现见过几面的两位代行者。
其中一名双手插兜,背部微微弓着, 视线从墙壁上的各种奖项上扫过, 最后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
“我还以为你会去做学生。”
他看向坐在办公椅上, 看着一沓资料的时年。
黑发少年在非战斗时间里,看着倒是挺文静, 他佩戴了白色口罩, 白皙修长的指节翻动着学生资料,看得很仔细。
时岁入学之后所有的信息都在这里,一览无遗。
代行者瞥了一眼, 他的视线落在时年的照片上:“……好无聊, 我们去找你姐姐玩吧?”
时年合上册子。
好小气, 连照片都不让看?
“科里亚。”
被喊了名字的血族扯开一抹笑, 他随意地拨弄着挂了耳朵一圈的耳钉,并不在意新生后辈要吃人一样的视线。
“好凶的眼神。”
“不过我很好奇……这么执着于注视她、引导她去那些地方,你真的记得过去的事么?”
和其余三名代行者不同, 时年被转化后和那位始祖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对话。
他们说了什么谁都不清楚,只是始祖和时年大概达成了某种统一, 前者对后者可以说是放任自由。
话语间,科里亚舌尖的舌钉若隐若现, 他慢条斯理道。
“……还是说,打算报复啊?”
话音落下, 时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戴着舌钉的青年身上。
危险的血族们进行了长达半分钟的对视, 他们都没有动静, 但房间内滑入了一个极其不可控的气氛中。
须臾科里亚偏头,脸侧很快划过一条血痕。
“哈, ”他轻啧一声,掩去眉宇间的一丝戾气,“小狼崽。”
还是个阴暗的狼崽子。
时年并不在意这个称号。
他讲桌面整理好,起身时黑色短发随着动作向前晃了晃,遮住了那双显得有些淡漠的阴郁红瞳。
不过科里亚活得比较久,他决定不和这个小鬼计较。
再暴躁的性格也会在漫长的时间里稍微缓和一些,更何况他本身就是那种懒懒散散的性格。
不良少年一般的代行者微微直起腰,他的视线随着时年的移动转移,看着他向着房间门口走去。
科里亚问:“之前没什么和你单独说话的机会。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
时年不想搭理。
他的手已经握上了门把,听见科里亚的话:“啊…完全听不进人说话吗?你不想知道上次大人找我们说了些什么吗?”
时年的手顿住。
“我听说始祖大人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快死了,后来你们聊了什么?”
始祖转化人类时不会吸血。
现在有的代行者全都是在身上割开伤口,任由身体的血液流干,随后再喝下始祖的血液。
时年:“我不记得了。”
科里亚:“别撒谎了,转化之后的事你怎么会不记得?”
“夜莺家系的蠢货想要复活人类,让那个死去的传说再度回到人间……大人的态度不对,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往常,这种事始祖会让他们动手阻止。
但今年不同。
那位大人的态度可以说是无条件、无底线的放任。
从时年转化成血族开始,科里亚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时年:“这些话应该去问他。”
他垂眸掩去眼中的郁色:“拥有预知未来能力不是我。”
科里亚咧开唇角,他抬手触摸自己耳朵上挂了一圈的耳钉耳环,看向时年事的视线不掩恶劣。
“确实,不过你最好看好你的那个姐姐。”科里亚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到,“那家伙让三个亲王成了眷族……啊,那时候,她的身边还会有你的立足之地吗?”
一些片段在脑中闪回,最后定格在一张熟悉的脸上。
戴着口罩的少年微微低下头。
在看到血族始祖的第一秒,时年就清楚自己会无比厌恶这个一切的祸端。
但当时……血族向他说了一个能让时岁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方法。
永远。
这是个多么吸引人的词汇。
……
学校的另一处,教师办公室。
时岁:“不对啊。”
她看向祁越:“还有谁和我打,你们代行者还是始祖?”
又有谁要打架啊!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了吗。
时岁觉得有些头疼。
能刻的大人物都刻了,该不会还要把这几个代行者一起训了才行吧?那她真的能去做血族始祖了啊。
祁越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侧。
嘛……始祖他们想要的打架可能和时岁想的不太一样,所以另有其人。
祁越纯属无聊。
他对大多数血猎没有兴趣,手下也有不少人生命,只是偶尔看见好苗子,就忍不住想做老师。
应洵在他眼中已经算是完成体,他经历过完善的训练,并且有着自己的战斗体系。
但是时岁不同。
祁越还记得她朝自己竖的中指,抛去掉牵扯在时岁身上那些不明不白的关系,脑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小鬼和他会挺合拍的。
血族相信自己的直觉。
“按照始祖的话说,你马上就能知道了。”祁越怂恿道,“我大概会在这所学校里待一周,给你做个特训怎么样?”
时岁:“你在伊莱学院待这么久做什么?”
祁越那双狐狸眼笑得弯弯的:“毕竟这也是始祖大人的管辖范围,我不能让人把这里变得太糟糕嘛。”
时岁:“……”
怎么感觉他说的好像这一周内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她问出了口,能让代行者在这里停留,那大概是比较严重的事。
……夜莺?
她不会喝下那些亲王的心头血,然后自己变异了吧?
“这样吧,你来找我练练,我给你透露一些人类获取不了的信息。”他朝着时岁眨眨眼,“或者你拜我为师怎么样?我可是之前的最强猎人喔。”
时岁:“之前教我的也是最……”
“啊,对了,要我去你宿舍楼下找你也行。”
这句话中透露出些许威胁意味,祁越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给时岁拒绝的机会。
他咧开唇角露出獠牙,狐狸眼弯起时透露出狡黠和危险感。
“记得放学后到办公室来找我,我再告诉你。”
时岁正想说话,祁越拿起桌面上的几沓试卷,示意时岁伸出双手,在她下意识抬手去接的下一刻,试卷放在了她的手中。
“还有,这个是你们上次月考的分数。”祁越慢吞吞道,“虽然只有不到二十个人,但这么多份批起来可真要命。”
……这家伙真会啊!
时岁把这些试卷先放回了教室,走廊上的学生少了许多,他们不是去参加社团活动就是去图书馆或者宿舍休息了。
窗外的月亮已经降落到了天的另外半边,时岁越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树林,有些小蝙蝠在黑夜中窜来窜去。
她抬手按了按肩膀。
哎,还以为能休息一阵子呢。
看样子,想要回归正常的人类生活似乎有些困难……还差什么呢?
如果能拿下始祖的话,始祖应该能很好地处理这些麻烦吧?
本来只是一个普通女高中生啊,还我平静的生活!
时岁想到这里,非常惆怅地叹了口气。
……都到这个程度了,麻烦就麻烦点吧。
她放好那些作业,转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走廊上已经没人了。
时岁穿过长而昏暗的走廊,整个教学楼中好像只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前方有个岔口,一个错身。
角落里的人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少年的手掌比起她的要宽大一圈,正好能将她的手腕圈住。
“时岁。”
时间在短暂的几秒内放慢,时岁感觉到握在手腕上的触感,那道过于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她原本平静的心跳飞速加快。
她对上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眸。
……就这样措不及防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