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不了挨顿揍。”
听他说得这么洒脱, 冯问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
明明这么清楚自爆的后果,知道会挨揍还敢挑衅她哥!就这么想挨揍吗!
她发现孟斯礼这人对“危险”真的没有什么概念,就像上次讲实验爆炸的事, 也是说得像不关他的事似的。
冯问蓝为了他的心大而头大。
而心大的男人已经不以为意地和冯亦程走出了办公室。
见状,冯问蓝赶紧追上去,忧心忡忡地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没走两步, 冯亦程回头睨了眼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加入的小姑娘:“我是和你谈还是和他谈?”
“……”冯问蓝假装没听懂, 一脸凝重,“请不要过度关注我,我现在和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我是安全督导员。”
冯亦程听都懒得听她的睁眼说瞎话, 直接道:“回去。”
冯问蓝:“……哦。”
投机取巧失败。
最后, 冯问蓝被冯亦程的目光制止在距离他们五十米开外的位置。
她只能远远望着,如同在产房外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时不时伸长脖子,不放心地望上两眼。
“庄楚。”冯问蓝眼不离不远处的俩人, 用手撞了撞同样守在“产房外”的庄楚,先和他商量好应对方法,“待会儿要是他俩真打起来,咱俩马上冲上去。你去拉你老板,我去拉我哥啊。”
庄楚活动了下脖子, 听见这话笑了。
要是真打起来,他哪儿能去拉他老板啊, 要不然明儿就得回家待业了。
看着冯问蓝焦急的样子, 庄楚心里虽然这么想, 但嘴巴上还是非常懂事地回道:“好的, 蓝总。”-
这间位于老市区的警局历史和城市一样悠久。
悠久就意味着设施老旧。
走廊上, 低照度的白炽灯没什么精神,连飞蛾都没兴趣靠近。
冯亦程倚着窗台,摸出烟盒。
谁知道刚从盒里倒了根烟出来,打火机还没掏出来呢,小姑娘的声音马上从远处飘过来,提醒他:“你别抽烟啊,他不喜欢烟味!”
冯亦程:“……”
也不知道他家怎么养出来这么一只小白眼狼,这么多年了,往外拐的胳膊肘就没拐回来过。
冯亦程撤下唇间的烟,皱着眉,扫过去一道不悦的视线。
结果小白眼狼压根儿没看他,正在给她老公加油打气。
昏暗光线下,孟斯礼也在看她。
脸上神情还是疏淡,没什么情绪起伏,然而散发的气场明显柔和了许多。
冯亦程莫名其妙吃了口狗粮。
他不爽地一脚踢上走廊上的门,物理切断了两个人的隔空交流,冷哼道:“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无脑护着你的德性居然还能和当年一模一样。等到时候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又要哭着喊疼。”
闻言,孟斯礼收回视线,淡瞥了眼冯亦程。
在小姑娘面前伪装出来的温和早已褪尽,他冷淡道:“你的无脑黑也不输当年。”
冯亦程:“……”
这话里的维护意味过于明显。
冯亦程不知想起什么,淡淡一嗤,回到正题上。
其实他找孟斯礼出来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虽然刚才听见冯问蓝遭遇了绑架的当下,他确实有一瞬间想动手的冲动,但不是揍孟斯礼,而是揍文翰。
从这么快就搜集好证据来看,他知道孟斯礼比他更在意今晚的事。
如果不是还有冯问蓝在场,这位随心所欲又肆无忌惮的主儿说不定已经做出更疯狂的事了。
又或者说已经做出了。
不过没证据的事,冯亦程也不会。
他只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先确认道:“里面那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外面的小姑娘又开始想各种办法打探走廊上的情况。
孟斯礼望着院子里那道上蹿下跳的小小身影,声线和缓:“蓝蓝说要遵纪守法。”
一听“蓝蓝”两个字,冯亦程扯了扯嘴角,
他还是头一次从孟斯礼的嘴里听见这个称呼。
挺好的。
就是有点费鸡皮疙瘩。
冯亦程噙着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你老婆的话了。”
这样的废话问题孟斯礼通常懒得回答。
不过他今天似乎难得有一点兴致,眼眸一转,睨着冯亦程,语调平直:“有了老婆以后。”
冯亦程:“……”-
走廊上的门被冯亦程关上后,冯问蓝没办法再远程观察。
她不死心,又跑到院子里,又蹦又跳,寻找着可以看清二楼状况的位置,结果由于院子里绿植太茂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挡住了二楼的窗户,什么也看不见。
这下冯问蓝只能死心了。
最后,她和庄楚一起站在警察局大门口,百无聊赖地踢起了路边石子儿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落下一道力度,摸了摸她的头发。
抬头一看,是孟斯礼回来了。
冯问蓝面上一喜,赶紧围着他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只不过她刚围着转了半圈,后脑勺忽然被人打了下。
冯问蓝“哎哟”了一声,抱头回头,瞪着冯亦程:“干嘛打我!”
“看看里面到底是空的还是装的全是水。”冯亦程一脸嫌弃,“麻烦动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真要对他动手我会在全是监控的地方?”
“……”
冯问蓝继续瞪。
冯亦程无视了她的不满,拎起她细细的胳膊,像在菜市场挑选鸡鸭鱼肉似的看了看,皱眉道:“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冯问蓝有样学样,也拎起他的胳膊点评道:“你也没好好吃饭吧。”
冯亦程冷哼:“我胃疼起来至少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喊地。”
冯问蓝:“……”
有被内涵到。
她撇了撇嘴,没再接话。
冯亦程继续说:“以后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拍下来发给我。”
“啊……?”冯问蓝拖长尾音,立马哭丧着脸。
有时候忙起来,或者蒋真不在家,她的一日三餐确实不怎么规律。要么凑合着吃,要么不吃。
她开始讨价还价:“你每天这么忙,我发了你不一定会看啊,何必这么麻烦。”
“看不看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啊。”冯亦程没退让,说完把她往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旁推了推,“行了,快回去。”
“哦……”
冯问蓝的语气突然变得低落。
虽然每次她和冯亦程见面都是吵吵闹闹,但其实她很依赖他这个哥哥。
好不容易见次面,现在又要分开了,她还是挺舍不得的。
走之前,冯问蓝张开双臂,抱住了冯亦程,脸还使劲儿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见她又撒娇,冯亦程拍了拍她的头,正想说两句,小白眼狼突然抬起头,笑嘻嘻道:“我身上臭吧。”
冯亦程:“……”
冯问蓝身边有两个洁癖鬼。
冯亦程是其中之一。虽然他当警察这几年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但对于味道还是特别不能忍受。
冯问蓝深知这一点。
在冯亦程反击之前,她哈哈大笑着,拉着被晾在一旁的孟斯礼逃走了。
对于今晚的这个收场,冯问蓝非常满意。
可是,当她坐上车,和孟斯礼一同回到京山公馆的路上,这种开心的气氛稍微有所削弱。
一路上,孟斯礼都很沉默。
沉默地玩着她的手。
见状,冯问蓝心想应该和刚才被冯亦程找出去单独聊天有关。
她有点担心,很想直接去找冯亦程问清楚,无奈手机又不在身上,这股冲动只能作罢,先试探着,问问孟斯礼:“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哥刚才又在你面前乱放屁了?”
闻声,孟斯礼依然低着头。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他很关心你。”
冯问蓝一愣。
都这样了,怎么还帮冯亦程说话呢。
见他这副反常的模样,冯问蓝很难不怀疑冯亦程刚才真的对他说了什么很不好听的话。
还说不会在全是监控的地方动手!
语言暴力也是暴力啊!
冯问蓝立马反握住孟斯礼的手,给他撑腰:“你不用帮他说话!要是他真欺负了你,我会帮你做主的!”
“怎么做主?”孟斯礼问。
“呃……”具体方案冯问蓝还没有想好,先喊口号,“反正如果真的是我哥的问题的话,我肯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街边路灯投下的光影在车厢里不停变换。
可是,刚才在警局门口,兄妹俩相拥的画面却在孟斯礼的眼前挥之不去。
听着小姑娘义愤填膺要为他伸张正义的话后,他轻牵嘴角,算是回应,没再说话。
冯问蓝知道他这是不想聊的意思,于是也没再多问,还给他清净。
好在警察局距离京山公馆不算远。
很快,抵达目的地。
一回到屋子里,冯问蓝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浴室,想洗澡想疯了。
不过在冲回房间之前,她又想起什么,停下来回头问身后的男人:“今晚要我陪你睡吗?”
“嗯?”
孟斯礼正好扯下领带,闻言,眉梢轻挑。
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转了一圈后,他替她考虑道:“今晚你还有力气么。”
“……”
冯问蓝双手叉腰,教育道:“你看看你,之前还嫌我思想脏呢,你又好到哪里去,一听见‘睡’就不纯洁了。咱俩就不能盖着棉被纯睡觉吗?”
孟斯礼反问:“你觉得呢。”
冯问蓝十分笃定:“我当然觉得能啊!”
孟斯礼思忖了一番,语气似是鼓励她尝试新事物,结束了这段讨论,说:“那你可以试试。”
“……”
试试就逝世。
冯问蓝懂了。
她识趣地闭上嘴巴,迅速溜回自己的房间,好好洗了洗澡。
等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
然而托白天睡了一整天的福,哪怕今晚经历了那么多事,冯问蓝依然丝毫没有睡意。
以往都是玩手机作为消遣,但今天情况特殊,房间里唯一可供她娱乐的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冯问蓝打算看两部电影打发时间。
打开电脑后,她习惯性地先登陆企鹅号。
结果一上线,就看见蒋真的头像在不停跳动,十几分钟前发来了两条消息。
冯问蓝点开看了看。
热心市民小蒋:【手机我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啊。】
热心市民小蒋:【靠,临时接到通知,一个小时后老子又要出差去了!正好,这几天你就安心待在你们礼礼家吧。】
出差?
那她明天岂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冯问蓝内心欢呼,手上发了个哭哭的表情包过去。
热心市民小蒋:【?怎么这么快就回我了,还没去过夫妻生活呢?】
蓝色幺鸡:【漫漫长夜,我这个皇帝都不急,你这个太监急什么。】
热心市民小蒋:【你这狗还真是会咬吕洞宾!我这不替你着急吗!既然你想不到既不要钱又不要命的方法,不如趁今天被要了命,顺便把你那实验也做了!】
蓝色幺鸡:【!!!】
对诶。
她怎么又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被蒋真提醒后,冯问蓝重新好好规划了一下做实验的事。
今天傍晚她想到的方法其实是约孟斯礼看一场电影,到时候在他身边睡着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可是,现在她白捡了一个机会。
她用不着等到看电影再实施计划,待会儿半夜直接偷偷溜进孟斯礼的房间,明天早上再偷偷溜出来不就行了吗!一旦被发现,就说是梦游!
冯问蓝兴奋了起来。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她从美好的幻想中醒过来。
这都几点,怎么孟斯礼还没睡。
该不会改变主意,又想要她陪着一起睡了吧。
这个可能性唤醒了冯问蓝上学时被查房的DNA。
她条件反射,“哒”地合上电脑,“啪”地关了灯,“咻”地钻进被窝,动作一气呵成,而后装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进来。”
房门被推开。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床上小姑娘把被子拉得高高的,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明亮清澈。
孟斯礼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晃了晃拿着手里的东西。
冯问蓝定睛一看。
是一支药膏。
见状,她心想孟斯礼得快点睡着她才有机可趁啊,于是连忙掀开被子跑过去,接过药膏:“谢谢谢谢,我自己擦就行。这么晚了,你快去睡觉吧,晚安晚安,祝你好梦。”
说完,冯问蓝迫不及待地把他往他的房间方向推。
孟斯礼却站着没动,摸了摸她刚洗的头发。
确定她是彻底吹干后,他轻轻扣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廊灯下,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
虽然呆愣愣的,但柔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大概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冯问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破绽,不解道:“怎么了?”
孟斯礼眉眼轻敛,语气悠悠:“下次记得把狐狸尾巴藏好。”
冯问蓝:“?”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哪里有尾巴!
睡前故意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扰乱她的心绪是吧!
冯问蓝不客气地横了他一眼,扒拉下他的手,亲自把他送回卧室,严肃道:“快睡觉,别再串门了!”
而后她替他关上房门,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自娱自乐到凌晨三点,冯问蓝终于困了。
她收拾收拾,蹑手蹑脚来到隔壁主卧的门口,屏住呼吸,握住门把手,轻轻拧开——
拧开——
拧——
靠!
怎么拧不开?!-
撬门失败带来的挫败感直接导致冯问蓝当晚失眠了。
第二天,为了不和孟斯礼打照面,免得她忍不住质问他为什么锁门,她起了个大早,独自回到了公寓。
在客厅看见她那可怜手机后,冯问蓝第一件事就是和蒋真打电话吐槽昨晚。
结果得到了一串丝毫不顾忌她自尊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蒋真一边笑,还一边语言攻击,“我以为你家礼礼才是禽兽,没想到禽兽是你啊。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居然这样防着你!”
“……”
这话极具侮辱性,可冯问蓝完全无法反驳。
她真的是做梦也万万没有想到,孟斯礼竟然会锁门。
三年了,哪怕她每次都睡得心惊胆战,都从来没有锁过一次门,他居然还锁了?到底是有多怕她半夜兽性大发啊!
冯问蓝郁闷地瘫在床上,不想讲话了。
蒋真又奇怪道:“不过,你昨天过完夫妻生活直接在他旁边睡不就好了吗,干嘛回自己房间啊,还费那工夫去撬门。”
被指出逻辑漏洞,冯问蓝也懒得圆了,摆烂道:“你就当是我脑子进了水吧。”
末了又问:“对了,你刚才说要给我说什么事来着?”
“哦,上次在美术学院,我帮你借的那张校园卡,你是不是忘记还给我了?”
“……啊!是哦。瞧我这狗记性。”冯问蓝拍了下脑门儿,猛地坐起来,“是不是借你卡的同学急着用?要我现在送去学校吗?”
她一边问,一边翻上次背的包,很快找到了那张校园卡。
只不过——
“这卡怎么是男生的?”
看清校园卡上的照片后,冯问蓝动作一顿。
上次她一心只有漫画,并没有仔细看过这张校园卡,这会儿才发现校园卡的主人竟然是一个男生。
上面的照片应该是刚进大学那会儿拍的,还带着高中时期的蓬勃朝气,清爽干净,堪称当代男大学生形象大使,是当下各种选秀节目钟爱的长相。
和狗男人孟斯礼完全是两种类型。
冯问蓝:“……”
不对。
她为什么要拿好好一孩子和孟斯礼比。
冯问蓝赶紧中断这个可怕的比较,又扫了眼姓名。
许久。
一个简单又不失少年气的名字,配这张脸正好。
了解完了校园卡主人的基本信息后,冯问蓝继续追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在追人家!”
“……我追你大爷!”
蒋真对姐弟恋坚决say no,解释的同时顺便又骂了她一遍:“去年我就和你说过,校园采访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生,是咱们高中的学弟,小咱们两届。你说你这个狗记性到底能记住什么!”
“哦……”被这么一说,冯问蓝有点印象了,言归正传,“那要我现在送过去吗?”
蒋真:“现在不急,待会儿我把他打工的咖啡馆地址还有微信发给你,你下午或者晚上随便找个时间送过去就行。”
冯问蓝:“行。”-
挂了电话,冯问蓝摆拍好回来路上买的早餐,发给冯亦程后,吃了两口就滚去睡觉了。
中午也如法炮制。
结果吃了午饭又一不小心睡到快傍晚。
突然惊醒后,冯问蓝赶紧爬起来,随时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她火速赶往蒋真发的地址。
咖啡馆离小区十几分钟路程。
匆匆赶到后,还没进去,冯问蓝便隔着落地窗,在里面轻松找到校园卡上那张脸。
他穿着咖啡馆的统一制服,站在点单台内,带笑的脸被暖黄色的灯光一照,更显得温暖。不仅不是照骗,甚至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几倍。
见他还在,冯问蓝松了口气,推门走进去。
咖啡馆位于一条小巷里,周围也不算商业区,可生意好得出奇。
即使现在已经快七点,点单的队伍依然排成长龙。
而已经在咖啡馆里坐下的顾客也好像不是来喝咖啡的,视线基本都集中在点单台。
再说得准确一点,是集中在小学弟的身上,间或拿出手机拍上几张照片。
不光如此,再一看两列点单队伍,一场一短也是形成鲜明对比。长的那一列都是奔着点单时候能和他说上两句话去的,短的则是抱着能够近距离看看他就好的心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明星在这里开粉丝见面会。
冯问蓝:“……”
看来这家咖啡馆的老板狠狠掌握了流量密码。
见状,冯问蓝打消了直接把校园卡还回去的念头。
她心想还是老老实实排队吧,点单的时候再顺便还给他。
不过,随着离点单台越来越近,她的视线也忍不住落在了小学弟身上,被他右手上的纹身吸引。
一根黑色的线自小拇指尾端一直延伸到手背,以“0516”几个数字结尾。
冯问蓝开始思考这串数字的意思。
忽然间,耳边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嗓音悦耳,叫她:“学姐。”
“嗯?”
闻声,冯问蓝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陌生眼睛。
褐色的瞳色被照耀得更浅了些,眉眼含笑,在光下熠熠生辉。
冯问蓝一愣,这才发现已经轮到自己了。
她赶紧回过神,一边从包里拿出校园卡,一边准备点单。
可是,刚找到校园卡,冯问蓝又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
小学弟怎么认得出来她?
第27章
把校园卡放在点单台上后, 冯问蓝好奇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许久收下校园卡。
听见她的问题后,他轻轻皱眉,想了想, 说:“可以先不告诉你吗?”
“?”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先是让冯问蓝愣了一下,而后了然一笑。
她发现了。
这是一个不喜欢走寻常路的小学弟。
同为不走寻常路爱好者,冯问蓝有义务维护这个小众团体的每个成员。
于是她非常包容地回道:“当然可以啊。”
话音一落, 为难的苦恼从许久皱起的眉头间消失。
他神情舒展, 看着她,没再说话。
本来冯问蓝还想再谢谢他借校园卡的事,可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占用太多时间了, 于是没有再聊下去, 结束了这段简单的对话, 快速扫了两眼招牌单上的咖啡种类,开始下单:“我要一杯香草拿铁,热的,打包带走。”
出示付款码的时候, 许久却没有扫。
他专注在电脑上,一边在操作点单,一边说:“不用。”
这话说完,空气似乎静了一静,没有回应。
许久停下动作, 抬起视线,才发现面前的姑娘又怔住了, 表情疑惑。
他轻挑起眉, 手指在台面上轻敲, 笑了笑, 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我请你喝。”
随着话音落下,又掀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兴奋呼声,夹杂着几道相机的“咔嚓”声。
对此,冯问蓝非常理解。
毕竟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笑容,在好看的人脸上也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就连她都差点色令智昏,接受了小学弟的好意。
好在冯问蓝及时清醒了过来。
她拿果断出学姐的担当,义正辞严地拒绝道:“这怎么好意思,要请也应该是学姐请你喝。”
听她这么一说,许久也没有和她客套。
他十分爽快地接受道:“好啊,你请我喝。”
“……”
“?”
冯问蓝又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她真的只是客套客套而已,没想到小学弟答应得这么干脆。
当然,冯问蓝并不讨厌这样的坦率。
这样的性格比猜来猜去的弯弯绕绕好多了。
她只是好奇,也不知道小学弟是在咖啡馆打工养成了职业习惯,还是因为和她读过同一所高中,导致他的学弟滤镜太重。他对她好像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和她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经常以社交恐怖分子自居的冯问蓝一时间都有点接不住招。
回过神后,她又重新打开付款码,大方道:“来吧,别客气,随便点,什么贵喝什么。”
许久笑容不变,点完单扫完码,转身去给她做咖啡了。
隔壁的同事已经竖起耳朵偷听很久了,瞅准机会,凑到许久的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八卦道:“怎么回事,之前那么多小姑娘求着请你喝咖啡你都不要,这次怎么这么主动。”
许久置若罔闻,没有回答,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心思。
咖啡很快就做好了。
冯问蓝完成了还校园卡的任务,没有再逗留,最后和许久说了句“再见”,便拿起咖啡,让出位置,朝外走去。
可是,快到门口的时候,冯问蓝的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怯怯的女声,叫了她一声“姐姐”。
她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
是两个还穿着高中校服的小女生,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脸还有点红,好像是纠结了很久才壮着胆子过来找她。
见到俩人这样,冯问蓝不禁想到费柴柴。
她对可爱小女生总是有无限的耐心,生怕吓着她俩,放柔声音,问道:“怎么了啊?”
得到她的回应,两个女生一喜,又你看我我看你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短发女生鼓起勇气,小声问:“姐姐,你是许久哥哥的朋友吗?”
字里行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冯问蓝瞬间明白过来她们找她的用意,看她们的眼神里不由地多了一丝羡慕。
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不像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拥有这样春心萌动的时刻了。
毕竟就连在最容易被荷尔蒙迷惑、最容易滋生情愫的青春期,她心里那头小鹿也如同老僧入定般,从来没动过,更别提处在现在这种已经见过爱情各种丑陋面的年纪了。
遗憾的是,冯问蓝没有办法满足她们的期待。
虽然很不忍心,但她只能亲手打碎她们的希望,回道:“不是哦。”
果不其然,两个小女生一听这话,失落马上挂在了脸上。
俩人咽回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其他台词,和她说了句“谢谢姐姐,打扰你了”后,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
冯问蓝如同长辈般,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重新迈开步伐朝出口走去。
结果一推开门,晚风裹挟着丝丝凉意拂面而来,还带着一股湿润的青草气。
小巷里没什么行人经过。
借着路灯的光一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雨,又细又密,很快便给地面穿上了一层深色外套。
冯问蓝最喜欢下雨天了。
但前提是,下雨的时候她正舒服地窝在被窝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外面游荡。
虽然巷子口有一家便利店可以买伞,但等她从咖啡馆跑过去,估计身上已经被淋透了。
她讨厌衣服和裤子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的感觉。
幸好现在外卖产业发达。
几乎没有犹豫,冯问蓝马上退回到咖啡馆,打算在外卖app上买把伞。
谁知她的后脚跟还没进到咖啡馆,刚合上的玻璃门又被一只从她身后伸过来的手推开了。
一把雨伞出现在她的头顶。
冯问蓝以为她挡了别人的路,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一道刚熟悉不久的嗓音却在她头顶响起,和煦道:“我送你。”
冯问蓝回头。
许久就站在她的身后,胸膛几乎快要贴到她的后背。
见状,冯问蓝停下的脚步重新朝一旁的空地上挪了挪。
拉开距离后,她才回道:“不用不用,我叫个外卖就好,你快回去继续上班吧。”
对于她的贴心,许久反倒有些为难:“这里加班没有加班费。”
冯问蓝:“。”
听懂了。
这是下班了要回家的意思,不是专门来送她。
这下轮到冯问蓝为难了。
许久已经走出咖啡馆,雨伞重新举过她的头顶:“走吧,我正好也要去便利店买东西。”
他都这样说了,要是再拒绝的话,就显得她很难搞了。
于是冯问蓝没有再墨迹,说着“谢谢”,钻到他的雨伞下,和他一起来到便利店,很快买完了各自的东西。
出来以后,冯问蓝第二次和许久道别。
可许久在她说话之前开了口,嗓音微沉,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受伤了。”
“嗯?”
冯问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
她右手举着伞,衣袖顺势滑落,正好露出一截手腕。
上面关于昨晚的痕迹已经淡去不少,再加上夜色的掩盖,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冯问蓝佩服许久的观察力,拉了拉衣袖,一句话带过:“小伤,不要紧。”
而后她指了指左边方向,说:“下雨天不好打车,我走这边坐公交回去,你呢。”
许久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她的手腕上。
直到听见她说这句话,他才敛起目光,神情恢复了刚才的阳光无害,笑道:“你猜。”
被这么一问,冯问蓝的脑海里莫名浮出一种可能性,惊讶道:“你该不会你也走这边坐公交吧?”
她瞪大双眼的模样实在有趣,许久忍不住逗她:“还有更巧的。”
冯问蓝果然很感兴趣地追问:“什么?”
“我也在槐树街站下。”
“……”
确实有够巧的。不过——
“你怎么又知道我在槐树街站下车?”冯问蓝一脸好奇,又想起刚才在咖啡馆的对话,“哦,这事儿你是不是也不想说?”
这回许久倒没有保密,如实交代:“蒋真学姐告诉我的。”
“啊……”
果然。
她就知道肯定其中肯定少不了蒋真的“推波助澜”。
刚才他之所以能认出她来说不定也是因为蒋真提前给他看过照片。
这下冯问蓝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倒不是因为查明了真相,而是她怀疑蒋真真的在追他。
和许久一起朝公交车站走去的路上,她充分发挥嗑cp时的钻研精神,打探道:“蒋真还给你说了些什么啊?”
“你的工作是写小说。”许久没有隐瞒。
但因为担心给蒋真带来麻烦,于是帮她多解释了几句:“不过这不算她主动告诉我,是因为上次借校园卡的时候,她说帮她一个写小说的朋友借。”
冯问蓝一听,心想这就维护上了,看来是场双向奔赴啊。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发现了一颗隐秘的cp糖,激动却无人诉说,而且还得忍住不断上扬的嘴角,若无其事道:“没事,我这工作又不是见不得人。”
末了,她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了一句:“说起这个,今天你给了我灵感,之后我打算写一本社畜姐姐和清纯男大学生弟弟谈恋爱的题材。”
雨伞宽大,将许久的脸遮得只看得见微翘的唇角。
他的嗓音依然温暖,在这个阴雨天格外熨帖,蕴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你想试试吗?”
“试什么?”冯问蓝扭头看他。
许久低头回应她的视线,目光干净:“和清纯男大学生谈恋爱。”
这是一个好问题,冯问蓝听得噗嗤一笑:“我倒是想啊。”
她向来不隐藏真实想法,只不过在说完后,举起戴戒指的左手晃了晃,叹了口气,语气遗憾道:“只可惜啊,我已经结婚了。
她说得十分惋惜的样子,可许久没有在她的脸上看见半分相同的情绪。
这时,两束车灯远远照过来。
冯问蓝探头看了看车牌号,一脸开心:“哇,咱俩运气真好,一来就遇上了要坐的公交,走吧。”
周末的公交车不算挤。
两个人排在稀稀拉拉的队伍后,一起上了车。
没人注意到马路对面的树下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内。
空气寂静得仿佛藏了一头猛兽,稍微呼吸大声一点就会命丧黄泉。
没人敢出声打破。
庄楚也不敢,连眼珠都不敢乱转,只敢看后视镜。
后视镜里。
男人坐在昏暗的夜色里,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侧脸线条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佛珠在指尖一颗一颗地捻。
庄楚收回视线,悄悄拿出手机。
不料他刚打开短信界面,一道没温度的嗓音划破寂静,恍若一流冷涧,顺着耳朵渗进人的血液里:“你什么时候学会和她通风报信了。”
庄楚:“……”-
下了公交车后,冯问蓝和许久又同行走了一段路。
快要到她小区附近的时候,她又听见许久叫了她一声“学姐”。
冯问蓝正想应,身边男生的脸突然在她的眼前放大。
他转过身,弯腰靠近她,神情有些可怜,嗓音也低下去,问她:“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意料之外的行为,配上意料之外的话,毫无意外地夺走了冯问蓝的步伐。
她定在了原地。
除了孟斯礼,她还没有和其他男生靠得这样近过,一时间连眼睛都忘了眨,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那张放大的俊脸,甚至忘了回答他的问题,只顾着感叹:“你皮肤真好啊。”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回答,许久听笑了。
他直起身子,有些失落地轻叹道:“你这算是间接承认不记得我吗?”
心思被看穿,冯问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她没有否认,坦承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你要是说得再清楚明白一点,我可能就想起来了。”
这话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然而许久并没有接话,笑色也未见减淡,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要等你自己想起来。”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冯问蓝已经适应了许久奇特的脑回路。
见他这么说,她也没有追着问,爽快地说了句“行”,尊重他的选择。
再走了几步路,就真到小区门口了。
一句“有机会下次再见”刚到冯问蓝的嘴边,她忽然瞥见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外有一道熟悉身影。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和一罐啤酒一起坐在长椅上。
身后是便利店明亮的白色灯光,他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晦暗不清,眼睛一直望着她,也不知道看她看了有多久。
冯问蓝一惊。
孟斯礼?他怎么在这儿?
这下冯问蓝顿时顾不上和许久道别了。
她急急忙忙地跑过去,给不知道在耍什么忧郁的大少爷撑伞:“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呀,怎么也不知道进便利店去躲躲雨?”
虽然便利店外撑起了一片遮雨棚,但这样轻的雨丝被风一吹便没了方向。
走近了,冯问蓝才发现他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雨,纤长睫毛也被打湿,有种雾蒙蒙的脆弱感。
听见她的声音,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微仰着头,安安静静地看她,漆黑眼底仿佛漫着一团雾。
冯问蓝:“?”
又受什么刺激了?
冯问蓝赶紧抽出纸巾,替他擦干脸上的雨珠,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后。
回头一看,许久还没有离开。
于是她简单介绍了一下人物关系:“这是我的高中学弟,上次我在美院的图书馆,是他把校园卡借给了我。”
孟斯礼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冯问蓝又问:“你怎么来了?”
孟斯礼拉下她的手,拢进掌心,重新望着她,声线缱绻:“想你了。”
“……”??
这大晚上的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冯问蓝吓得差点把纸巾塞进他的嘴里。
她一脸迷惑,有点看不懂“影帝”的这段即兴表演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
孟斯礼好像也不在意她懂不懂。
见她不说话,他眼里的光黯了几分,头也微垂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落寞道:“你没有想我。”
“……哈哈哈。”冯问蓝干笑着,回头看了看许久。
小学弟还在后面站着呢,冯问蓝不希望他太早见识婚姻的黑暗面。
于是她只能暗中掐了掐孟斯礼的手,警告他别太过分,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和颜悦色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我当然也想你啊。”
孟斯礼还是没有抬头。
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淅淅沥沥的雨夜赋予了他情感。
平日里淡漠端稳如佛的男人又变成了黏人的狗狗。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清冷的嗓音被委屈熏染得有些低哑,指出主人的疏忽:“可是,你刚才看见我没有亲我。”
冯问蓝:“?”
第28章
——“没有亲我。”
四个大字占据了冯问蓝的大脑。
这句控诉被孟斯礼说得又可怜又好笑, 好像她之前每次见他都会先亲一亲他似的。
这样人畜无害的孟斯礼冯问蓝简直一口一个。
算了。
反正丢脸都是她的事。
冯问蓝在心底叹了口气,认栽了。
不过,这话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于是不陪演了,回头看着许久,抱歉道:“不好意思啊, 我老公喝多了, 发酒疯呢。”
“我老公”三个字仿佛一个开关。
清清淡淡的愉悦尽显在孟斯礼悠悠意远的眉目间。
他低下头,亲了亲冯问蓝柔软的掌心。
一下。
两下。
像小狗啄主人手里的食物。
冯问蓝:“……”
虽然孟斯礼清醒的时候,不要脸起来也挺不要脸, 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既烦人又可爱得令人招架不住。
酒精大概真的是一个好东西, 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变得合理起来。
不过,一罐啤酒就让他醉成这样?
酒量未免太差了一点吧!
冯问蓝从来没见过孟斯礼喝酒,更别提是喝醉的他了。
她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狰狞, 背地里张开五指,像面罩一样,罩在孟斯礼的脸上,让他没办法再胡来。
许久独自撑伞站在雨里。
闻言,他不在意地笑了笑, 像是没看见孟斯礼的各种无耻行为,问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
本来让许久看见这种画面, 冯问蓝都够抱歉了, 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
她习惯性地摆手拒绝, 结果一只手撑伞, 一只手被孟斯礼玩, 没有多余的供她操作。最后,她只好摇了摇头,说:“你快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可以。”
见她这样说,许久也没有再强求。
出于习惯,冯问蓝目送他离开。
忽得,旁边传来“咚”的一声,听上去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
扭头一看,孟斯礼把她刚才放在长椅上的咖啡扔进了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
冯问蓝一脸莫名其妙。
又发什么脾气呢。
一杯咖啡也惹到他了?
送走了许久,冯问蓝也用不着再维持琴瑟和鸣的假象了。
她松开卡在孟斯礼脸上的手,趁机rua了两把,又把他的脸转过来,忍不住碎碎念:“不会喝酒还喝,喝醉了还不知道回家,坐在这里等着别人拐卖你吗?你能不能对你自己这张脸有点数,知不知道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啊。现在的色狼又不分男女。”
孟斯礼也不还嘴,就这样望着她,一副任人搓揉的模样。
黑夜也无法遮盖他熠熠生辉的眼眸,清冽如水,里面找不到一丝醉意。
冯问蓝不禁生出一阵怀疑。
这人是真的喝醉了吗,该不会又在骗她吧。
她先选择相信他没有骗人,问道:“今天谁又招惹你了,居然跑到我这里耍酒疯来了。”
一听这问题,孟斯礼有所回升的情绪好像又落了下去。
他抿着唇,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个:“你。”
“我?”冯问蓝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一脸震惊,反手指着自己,奇怪道,“你别又乱咬人啊,我怎么招惹你了?”
孟斯礼不紧不慢拿出证据:“今天早上,我一个人吃的早餐。”
“?”
这话说得实在不清不楚。
冯问蓝的脑袋转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重点是“一个人”。
他在怪她早上不告而别。
这个理由让冯问蓝有些哭笑不得,怀疑他在故意找茬。
毕竟过去三年的每天早上,孟斯礼都是一个人吃的早餐,怎么偏偏今天早上就不行了呢。
尽管如此,冯问蓝还是为自己澄清了一下:“那是因为今天蒋真正好出差去了,我用不着再担心被她发现昨晚的事,所以就回来了啊。再说了,我回家还不是因为不想给你添麻烦啊,你怎么还反咬我一口呢。”
这个解释也不知道孟斯礼有没有听进去。他只说:“可我想给你添麻烦。”
“?给我添什么麻烦?”
“冷,头晕。”
连句完整的话都算不上的回答,冯问蓝却听懂了。
她表情一顿,用手摸了摸孟斯礼的衣服,才发现已经被雨水濡湿,冰凉凉的。
冯问蓝意识到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这里也不是适合闲聊的地点。
她赶紧掏出手机,给庄楚打电话,让他快点把他老板带走,却没想到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人竟然没接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于是她只好又打给司机大哥,谁知照样打不通。
在重复了几次这个步骤依然得到相同的结果后,冯问蓝放弃了。
看样子今天庄楚和司机大哥是商量好了集体罢工,铁了心要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她收拾。
冯问蓝收起手机,心如死灰地看着“烂摊子”,叹了口气。
算了。
还是先带他回她家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要不然再这样下去,明天他准感冒。
好歹昨天他也收留了她一晚上,礼尚往来,她收留他一晚上也是应该的,反正蒋真今晚正好不在家。
这样想着,冯问蓝朝他伸出掌心,拖长的声音就像是向命运低头,说:“走吧,去给我添麻烦。”
孟斯礼却没说话,只盯着她的手心看,似乎又想把脸埋上去亲。
冯问蓝:“……”
真的是狗。
她没再给孟斯礼制造耍无赖的机会,弯腰,率先牵起他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领着他朝小区走去。
谁知走着走着,冯问蓝突然感受到一股相反方向的力。
这种感觉就是在路上遛狗的时候,遛着遛着,变成了被狗溜,而且还是拉都拉不住的那种。
猝不及防的冯问蓝被拉得一个趔趄。
她急急忙忙转了个身,想看看孟斯礼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却见他正朝便利店走去。她连忙追上去,一把拽住他:“干什么干什么,小区大门在这边!”
小姑娘的奋力阻止丝毫没有影响到孟斯礼的脚步。
他走进便利店:“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冯问蓝的力气实在有限,拖不动他,只能加入,先一头雾水地跟着他朝便利店里走,“牙刷毛巾家里都有啊。”
进去后,孟斯礼并没有去成排的货架间,而是径直走到收银台前。
在一排混杂着各种小玩意儿的货物里,他挑选了其中一样,放在收银台上。
一开始冯问蓝还以为是糖,可等她看清楚后,差点骂人。
狗男人!
喝醉了也忘不了这种事!
冯问蓝黑着脸,想也没想,直接走过去把盒子放回原处,凶凶地威胁道:“不准买!听见没有!买了也没用!”
“要买。”孟斯礼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执着的话,把那盒东西又重新拿了出来。
“……”
冯问蓝又放回去。
孟斯礼又拿出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个轮回,两个人僵持不下。
收银阿姨正在后面摆货,听见这番动静后,朝收银台喊了一声:“蓝蓝你等一下啊,我马上过来。”
小区附近做生意的基本都认识常来店里的熟客。
冯问蓝以前卡文的时候,经过会来便利店坐门口的摇摇车,成了全小区小孩的公敌。一来二去,收银阿姨也和她慢慢熟络了起来。
一听这话,她赶紧回道:“不用了,阿姨,您先忙,我不买东西,马上就走了。”
谁知道这时阿姨已经走过来了。
看见她身边的陌生面孔后,阿姨先是一愣,而后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笑容:“诶,这位是?”
“。”
收银阿姨不像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面的许久,冯问蓝之后还会和她经常打照面,所以其实不太想向她介绍孟斯礼,否则会多出很多没必要的事。
可是,现在看来是躲不掉了。
冯问蓝打起精神,面对惨淡的现实,回道:“这是我老公。”
开关又打开了。
孟斯礼低头看冯问蓝,抬了下唇角,眼底流动的情绪被灯光照得明晃晃。
“老公?”
一听这称呼,收银阿姨一脸意外:“原来你一直说你结婚了是真的啊,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呢。这么一看,你老公确实比我给你找的相亲对象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冯问蓝客套地笑了笑。
冷不防听见身边响起一句嗓音轻淡的问话:“什么相亲。”
冯问蓝:“……没什么。”
收银阿姨也是个明眼人。
看见这状况,知道这不是一个利于家庭和谐的好话题,于是没有再深聊,换了一个新话题:“对了,你们是要买什么东西啊?”
这回冯问蓝来不及阻止孟斯礼。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那盒东西已经放在了收银台上。
收银阿姨是过来人了。
见冯问蓝满脸通红,她非常理解,还开导道:“没事,在家里备着这玩意儿也没坏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从头到尾,收银阿姨的视线就没从孟斯礼的身上挪开过,刚才回收银台的时候还差点撞上桌子。
看着看着,她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好奇道:“蓝蓝,你老公该不会是明星吧。是不是演过什么电视剧啊?”
“不是不是。”冯问蓝连连否认,心想他倒是有个明星弟弟。
“那就好,可千万别进娱乐圈。虽然确实赚得多,但是环境太复杂了。”
收银阿姨一边唠家常,一边帮他们把买的东西装进袋子,又另外塞了一瓶新产品进去,拉着冯问蓝悄悄道:“这是阿姨送你们的。这么帅的老公,你可得好好把握住啊。”
冯问蓝:“……谢谢阿姨。”
付完款,她拎着口袋,把如愿以偿的狗男人拉出了便利店。
撑着雨伞的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小区外的街道旁。
许久收回视线,阖眼仰靠在车椅上,嗓音低冷道:“回星光城。”-
除了冯亦程,孟斯礼是第一个来到这间公寓的男人。
打开门后,冯问蓝把雨伞放进收纳架里,先进屋里检查了一圈。
等确定客厅里没有乱扔的内衣之类的女性用品后,她才把孟斯礼放进来。至于乱糟糟的居家环境,就先将就着吧。
这套公寓是一个小户型的三室两厅,平时她和蒋真两个女生住在里面绰绰有余。
可孟斯礼身材高大,当他出现在屋子里的时候,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一下子被衬得拥挤了。
孟斯礼却浑然不觉。
他站在客厅里,视线在这个第一次踏足的小小空间里打量。
阳台上的绿植奄奄一息,茶几上堆满了各种零食,沙发被随手扔的包或衣服占据。
玄关处还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快递箱。
一切都和整齐有序却了无生趣的京山公馆不同。
这里满满都是她生活的痕迹,她也不会像今天早上那样,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见孟斯礼一动不动,冯问蓝以为他又在发呆,于是拉着他继续朝里走。
她先带他去看了看今晚的住处,说:“今晚你就睡我的房间吧,我睡蒋真的房间。”
孟斯礼没说话。
冯问蓝又突然想起昨晚的事,索性趁这个机会顺嘴问了一问:“对了,你晚上睡觉有锁门的习惯吗?”
得到一句非常干脆的:“没有。”
冯问蓝:“?”
没有?
那昨晚是鬼锁的门啊。
冯问蓝不太相信,但又不方便再细问,免得暴露昨晚她尝试偷偷溜进他房间的事。
可孟斯礼好像猜到了她问这话的用意。
在她的沉默中,他大方表示道:“你今晚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我谢谢你啊。”
说话间,他们来到卧室门口。
冯问蓝推开门打开灯,丑话说在前面:“好了,这就是我的房间,也没什么好介绍的,你自己随便看看吧,要是觉着哪儿不顺眼就自己收拾啊,反正我是不会动手的。”
孟斯礼站在门口。
这间卧室同样小而温馨。
一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斜对着门的书桌,上面放着好几个相框,记录着她的生活。
其中有全家福的照片,和朋友旅游的照片,沿途风景的照片,就连旅游途中和当地小孩的合影都有。
唯独没有他的。
这个认知让孟斯礼很不高兴。
他微蹙着眉,思忖了片刻后,走进房间,拿下书柜上的拍立得,独自捣腾了一会儿。
而后他找了个差不多高度的位置放下,又转身重新走到冯问蓝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声“咔嚓”落地。
几秒后,拍立得开始“滋”地往外吐出相片纸。
冯问蓝:“?”
孟斯礼清醒的时候,她都不怎么跟得上他的思维,喝醉以后她更是摸不准他的心思,奇怪道:“干嘛突然拍照。”
相片纸上逐渐显现出画面。
快门落下的瞬间,小姑娘正表情呆愣地望着他。
无论是从构图还是色彩来看,这张照片都没有达到及格线。
但至少永恒记录了她眼里只有他的这一刻。
孟斯礼很满意。
他把照片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上,点评道:“这里少一张。”
冯问蓝:“……”
还挺会安排。
冯问蓝却不太满意,条理清晰地纠正他:“我又不用每天看着你的脸以解相思之苦,要放也应该是你在你家放我的照片啊。”
“嗯?”闻言,孟斯礼从照片上抬起头。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他重新拿起拍立得,在冯问蓝又没反应过来之际,给正一脸愤懑的她单独拍了一张。
冯问蓝:“……”
她走过去,强制没收了孟斯礼的新玩具,两只手推着他往浴室方向走:“行了,快去洗澡吧,待会儿我让庄楚给你送套换洗的衣服过来。老实说,今晚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整我?”
最后一句话在孟斯礼的耳朵里自动消音了。
在小姑娘质疑的视线下,他神色自若地走进浴室,关上门:“洗澡了。”
冯问蓝:“……”
果然有鬼-
回到客厅后,冯问蓝给庄楚发了条短信。
——不想让你老板裸奔的话,二十分钟内送一套换洗衣物过来。
短信发出去的十五分钟后。
门铃响起。
冯问蓝冷哼了一声,过去开门。
刚才还死不接电话的庄楚出现在门外。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看见面无表情的冯问蓝后,一脸笑地把东西递给她:“蓝总辛苦了。”
“知道我辛苦就好。”
冯问蓝接过衣物,从孟斯礼那儿打听不到消息,决定找庄楚问清楚:“说吧,你和你老板今晚又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这个嘛……”
庄楚倒是想一股脑全告诉冯问蓝。
照理说,他不应该多嘴的,但这次为了他老板的幸福,他觉得他必须自作主张一次。
于是庄楚组织了一下语言,争取把自家老板的茶文化发挥出百分之一。
他叹了口气,回道:“是这样的,今天我老板去参加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会议,结果回去的路上,无意间撞见您和一个男生撑着一把伞,有说有笑地从一家咖啡厅走出来。老实说,那画面我看了都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更别提我老板了。但您也知道,工作上他是个天才,生活里就是一个白……白天不懂夜的黑的小白。后来等你俩上了公交车,他就说要来您这儿,还不让我陪着,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
事情的来龙去脉被庄楚说得声情并茂差点声泪俱下。
冯问蓝信了,没有丝毫的怀疑。
在庄楚离开后,她关上门,一脸凝重地回到客厅。
原来孟斯礼的今天反常是因为看见了她和许久。
难怪他刚才对许久的敌意那么大。
可是,这有什么好值得他在意的啊。
好不容易想明白孟斯礼今天突然来找她的原因,冯问蓝又陷入新的困惑。
首先,她排除了吃醋。因为这是情侣之间才有可能发生的事,孟斯礼不可能对她产生这种感情。
其次……其次也没什么可排除的了。
现在就剩下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因为他不喜欢她顶着这张和他白月光长得像的脸和其他男人走太近,要么单纯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认为另一半和异性说句话都是在给他戴绿帽子。
冯问蓝更倾向第一种可能性。
毕竟孟斯礼生性凉薄,在男女之事上,更是不会投入太过精力。
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白月光,就算她给他戴十顶绿帽,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理清楚思绪后,冯问蓝决定待会儿和孟斯礼好好谈谈。
这会儿她先拿着换洗衣物,走到浴室前,敲了敲门,而后推开一条缝,伸进去一只手,一边盲找洗手台,一边说:“我把你的衣服放在这儿了啊。”
没人回答。
冯问蓝以为他懒得说话,于是放下东西,也打算洗澡去了。
可是刚转身,她的脚步又猛地顿住。
孟斯礼该不会洗着洗着,酒精上头,晕倒了吧?!
过去看过的类似新闻一蜂窝地涌进冯问蓝的大脑。
她不假思索地一把推开浴室门,冲了进去。
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冯问蓝挥了挥眼前的雾气。
只见孟斯礼正站在莲蓬头下。
喷洒而下的水流仿佛是瑶池里的仙水,将他肌肉分明线条匀称的身体冲刷得让人挪不开眼,冷白的皮肤沾染上一丝粉,在缭绕雾气里若隐若现。
比起一目了然,这样欲语还休的画面更具有诱惑力。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却又像是看尽了每一个细节。
冯问蓝定在原地,差点忘了目的。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后,孟斯礼掀眼看过去。
见小姑娘突然闯进来,他也没问原因,眉梢轻动,邀请道:“一起?”
“……打扰了,您慢洗。”冯问蓝想掐死上一秒瞎担心的自己。
在孟斯礼似笑而非的注视下,她黄着脑,红着脸,迅速退出浴室。
给大少爷泡了一杯醒酒的蜂蜜水放在茶几上后,冯问蓝也去另一间浴室洗热水澡了。
等她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客厅突然变了个样。
茶几上乱七八糟摆放的零食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沙发上的衣服也被折得整整齐齐。
就连阳台上被主人遗忘了好几天的绿植也都被一一浇上了水。
而“田螺姑娘”正坐在沙发上。
暖黄色灯光下,他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眉眼被照得温暖,正低头翻看她随手丢在客厅的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轻松惬意的英俊。
看着看着,冯问蓝的心里忽然开了个细微的口子。
一种异样的不可名状的感觉从这个裂缝里一丝丝冒出来。
就好像突然之间,孟斯礼变得生活化了,不再是神龛里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神像,他们好像也只是一对寻常夫妻。
这时,孟斯礼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冯问蓝回过神,删除了刚才那个奇怪的想法。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见孟斯礼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于是又转身回到浴室,拿出吹风,冲他招手道:“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小公寓不比大平层,浴室的面积都是小小的。
两个人挤在里面更是显得逼仄。
为了方便操作,冯问蓝双手反撑着洗手台,一屁股坐了上去。
孟斯礼站在她的面前,微微低着头,任由她摆弄。
整间浴室一时间只剩下嗡嗡嗡的吹风机声。
冯问蓝一边当Tony,一边想怎么开口和孟斯礼聊许久的事。
可还没怎么理出头绪,忽然间,一阵刺痛和酥麻交替着从锁骨下方传来。
她奇怪皱眉,低头看了看。
这样一站一坐的高度差,导致孟斯礼的嘴唇正好和她的胸口位置齐平。
此刻他正在专心做坏事。
冯问蓝:“……”
很好。
果然还是走到了酒后乱性这一步。
正好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冯问蓝关了吹风,用不烫的那一头挑起孟斯礼的下巴,说道:“我警告你啊,我只提供住处,可不提供其他服务。寄人篱下,就该听话。要是敢乱来,今晚你就睡大街去吧。”
孟斯礼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没听懂。
安静了三秒后,他偏头,躲开了吹风的阻碍,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欺身向前,细碎的吻杂乱无章地落在她的脸上。
冯问蓝顿时像被狗舔。
她气笑了,一边推开孟斯礼的肩膀,一边仰着头往后躲:“你这人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蒋真的专属铃声正好在这个时候响起。
冯问蓝担心蒋真有什么急事,加重语气,催道:“赶紧的,让开,我要去接电话了。”
孟斯礼倒也没有不让她接,直接把她从洗手台上抱起来,走到客厅,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冯问蓝伸长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刚一接通,蒋真着急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蓝蓝蓝蓝江湖救急!”
冯问蓝:“怎么了?”
蒋真:“我之前不是才买了一盒面膜吗,我明明记得我出门的时候带了的啊,但刚才怎么也没有找到,你帮我看看家里那堆没拆的快递里有没有呢。”
蒋真属于那种“半夜睡着睡着,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件衣服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了,然后爬起来翻找,直到确定衣服还在衣柜里才会安心入睡”的人。
冯问蓝深知蒋真的尿性,知道现在要是不找到,这家伙今晚就要彻夜难眠了。
她回道:“行,等找到了微信告诉你”。
而后挂断电话,开始和身上的狗斯礼谈判。
这回冯问蓝学聪明了,没有再一味地恐吓,而是换了个方案,和他商量道:“等下再亲,先帮我一块儿找个东西。”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管用。
孟斯礼听了以后,终于放开了她,顺带增加了一个条件:“除了亲还要做。”
“……知道了!”冯问蓝先答应。
重获自由后,她赶紧起身,跑去快递堆里翻了翻,很快找到了蒋真说的面膜。
她打算抓住这个难得的绝佳机会,一溜烟跑回房间里,再反锁上门,彻底逃脱孟斯礼的魔爪。
谁知刚准备百米冲刺,余光却瞥见孟斯礼手里拿着一个粉色小鸟造型的玩具。
好巧不巧,正是放飞自我网站的编辑寄给她的礼物。
冯问蓝抽吸了口凉气。
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孟斯礼已经按下开关。
随后,响起一道非常标准的机械女声,字字清晰地念着——有了豆豆鸟,男人算个□□。
余音梁绕,三日不绝。
静默的空气延长了这种窒息感。
冯问蓝如听仙乐耳暂明。
她站不住了,立马冲过去,从孟斯礼的手里抢下小玩具,在他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个小摆件好看吧,最近很流行的。”
孟斯礼的目光从玩具移到她的脸上,“哦”了一声,淡声问道:“什么摆件可以解放双手,从此再也不需要男人?”
“……”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小玩具的宣传语。
不过,这才几秒的工夫,他怎么就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
冯问蓝这下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既然无法狡辩,她也懒得费心思想借口了,老实交代道:“好吧,这不是什么小摆件,是成年人的小玩具,但你别误会啊,这不是我买的,是我编辑送给我的。”
孟斯礼没说话了,只低头看了看包装盒。
冯问蓝:“?你又在看什么?研究材质吗?”
孟斯礼:“使用说明。”
“……”
“……”
“……”
冯问蓝知道她现在无论说什么,孟斯礼都听不进去了。
三十六计,还是先跑吧。
然而刚转身,孟斯礼伸手揽住她的腰,从后面抱住了她。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在冯问蓝的控制范围内了。
她重新躺在沙发上,视线迷蒙地望着天花板,只觉得眼前仿佛在播放一部关于海边的电影。玫瑰色的晚霞下,潮水不断冲刷沙滩。
在紧绷的弦快要崩溃的刹那,孟斯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俯身看着身下的小姑娘,眸底情绪克制,吻上她因为承受不住而昂起的小巧下巴,低声问:“还要我么,蓝蓝。”
第29章
客厅里, 灯光明亮。
没了黑暗的保护,冯问蓝为数不多的羞耻心全被勾了出来。
可悬而未决的欢愉又一直折磨着她。
她用手捂着脸,难受得哭了出来, 越哭越委屈,开始语无伦次地骂人:“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根本没醉对不对。我要把这个小玩具拉黑!哪里解放双手了!居心叵测!诡计多端!”
听着她的骂声, 孟斯礼知道她委屈了, 却没有给她。
他拉下她的手,一点一点吻去她的眼泪,好像非要听见一个明确的回答才会满足她, 又问了一遍:“要我么, 蓝蓝。”
霎时间, 冯问蓝鼻尖盈满他的气息。
明明和她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可香味和他身上的清冽一混合,立马变得不一样了。
冯问蓝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她知道孟斯礼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结束,但又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闷声道:“回房间,不要在这里。”
孟斯礼终究还是不忍心,勉强认了这个回答。
不过,他没有回房间, 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就像是在取悦她。
冯问蓝第一次享受过程, 甚至感受到了快乐。
快乐得她都打算原谅孟斯礼今晚各种不要脸的行为了。
只是, 当一切结束以后, 冯问蓝看见沙发上那滩可疑的水渍, 瞬间改变想法。
要是被蒋真知道了, 她别想活了。
冯问蓝想死的心都有了,当机立断,决定迁怒孟斯礼。
可惜她浑身没力气,推不开身上的男人,只能用嘴巴发脾气,当场翻脸不认人:“看吧!让你回房间你不回!我不要理你了!让开!今晚我要一个人睡!”
孟斯礼当然没有放她回蒋真的房间。
帮她重新洗了一次澡后,他抱着她一起睡在了她的卧室里。
窗外雨声沥沥。
屋内,冯问蓝还在闹脾气。
孟斯礼把背对着他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嘴唇在她的后颈游移,低声叫她:“蓝蓝。”
“不要和我讲话。”冯问蓝捂住耳朵,不想搭理他。
要不是因为他的手臂压在她的腰上,她甚至都想挪到床沿去,最好离他远远的,来表明态度。
孟斯礼倒也没有强迫她,只说:“我冷。”
话音一落,冯问蓝马上转过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黑暗中,却隐约感觉到孟斯礼在看她,而且还是眼神带笑的那种。
冯问蓝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再想背对着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孟斯礼如愿以偿,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压向怀里,嗓音低柔道:“睡吧。”
冯问蓝:“……”
这一晚,毫无疑问,她又输得彻彻底底。
但要说收获吧,也不是没有,因为她的做梦实验终于有了进展。
当她接受现实,懒得再和孟斯礼计较,决定安心睡觉以后,她很快再次置身梦境。
这一次的开场场景不再是医院,而是学校教室-
*-
师大附中。
高三(3)班。
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有的同学在补觉,有的同学在写作业,还有的同学在封建迷信。
靠窗的角落里,气氛异常凝重紧张。
蒋真和邹旭阳坐在座位上,正对着一块插着三支笔的橡皮擦虔心祈祷,眼睛却一直紧盯着后门方向。
一看见冯问蓝回来,俩人争先恐后地冲过去,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冯问蓝瘫在椅子上。
她如同刚做完一场手术的医生,面对病人家属焦急的询问,叹了口气,无力回天道:“没救了,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两位“病人家属”:“……”
蒋真“啪”的一声,用语文书狠狠拍了下邹旭阳的后背:“你说说你,你和何亮battle就battle,把蓝蓝扯进来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何亮那小子先挑衅我!”邹旭阳“哎哟”叫着躲开。
“和你比阅片量就叫挑衅?我看你就是太蠢,才会上了他的当!”
这话邹旭阳无法反驳,腾地站起来,安慰道:“没事蓝蓝,我这就找老张说清楚,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冯问蓝又一把将邹旭阳按下,一脸看淡生死的表情:“说什么说,刚才老张问我,我都没把你俩供出来,现在再去说,我又得多一条包庇罪。就这样吧。也怪我自己手滑,发错了。”
蒋真担心道:“真要请家长啊?那你怎么办,叔叔不在家,阿姨又不方便,就只剩下你哥了。”
冯问蓝:“谁说只剩下我哥了。”
蒋真和邹旭阳:“?”
冯问蓝却没有为他们答疑解惑。
又瘫了一会儿后,她开始收拾书包,起身道:“我去寻找家长了。朋友们,祝我好运吧。”
说完,在蒋真和邹旭阳两道充满迷茫的视线下,冯问蓝踏上了前往医院的路。
最近她去医院的频率大幅降低。
原因当然是上次的是吃豆腐事件还深深地影响着她的身心。
那天回去以后,冯问蓝抑郁了好几天,最近几周也不常往医院跑了。就算要去,也要提前问问护士姐姐孟斯礼在不在病房。
只不过她倒也不是故意躲着孟斯礼,主要是怕他不愿意再见到她,又不好当着俞奶奶的面表现出来。
今天去医院之前,冯问蓝当然也是找护士姐姐打听了一番。
经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她来到住院部楼下,一滴水却忽然落在鼻尖。
她一边用手擦了擦,一边抬头看是不是下雨了,却瞥见三楼露天花园里站着两个男人。
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工夫,冯问蓝的眼睛自动定焦在那张有几周没见她就想了几周的脸上。
即使天光灰暗,他依然是发光的存在,抢夺视线,整个人被阴沉的天气平添了几分孤傲凛冽。
当她抬头的时候,他似乎也在垂眼看她。
冯问蓝不自觉屏住呼吸。
护士姐姐的情报怎么有误呢!说好的他今天不在呢!
对于这场偶遇,冯问蓝没有一丝丝的心理准备。
和孟斯礼视线交汇的刹那,她完全是本能地一头冲进住院部大楼里面。
等到了大堂,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过激的反应未免有点太明显了。
冯问蓝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儿,在“上楼”和“打道回府”之间犹豫了一番。
既然已经撞见了,要是她就这样走了,反倒更显得可疑,倒不如大大方方一点?
慎重权衡了一番后,冯问蓝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搭乘电梯上楼。
二楼花园。
孟宁景盯着楼下那道仓皇逃跑的身影,挑了挑眉,看向身边的男人:“认识?”
孟斯礼敛着眼,情绪不明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的回答,闻言,孟宁景眼底的兴味加深。
他低头掐灭指间的烟,语气闲散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未成年人了。”
孟斯礼掀眼睨他,冷淡道:“你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
孟宁景被怼得撇唇一笑。
从小到大,他无数次认为,当年出生的时候,产房护士记错了他俩的出生时间。孟斯礼才应该是早出生三分钟的那一个。
今天这个想法终于发生了一点改变。
托那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的福,孟宁景现在可以确定,在感情这件事上,孟斯礼确实是个弟弟。
另一边,冯问蓝来到三楼。
不过她没有去病房,而是先去导医台躲一躲,顺便问了问情报有误的事。
护士姐姐们却说:“我们给你发了消息的呀,你没收到吗?”
“……”
冯问蓝赶紧拿出手机。
一看,果然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只不过她没有及时看见而已。
冯问蓝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再来追究这些也无济于事,于是她放松心态,打算在导医台里等到孟斯礼走了再去病房。
按照之前的规律,七点之前,他就会离开。
见状,护士姐姐们有点不太理解,奇怪道:“蓝蓝,你最近为什么要躲着哥哥啊?姐姐们的幸福还掌握在你的手上呢。”
闻言,冯问蓝耷拉着脑袋,丧丧道:“没有躲……我只是怕哥哥嫌我烦。”
虽然她没有和护士姐姐们讲那天发生的事,但这个回答也不算撒谎。她确实怕孟斯礼嫌她烦。
“也是哦。”大家一听,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认同道,“一直没完没了地缠着他,确实容易招人烦。这事儿咱也不能逼太急,得张弛有度,那你这段时间先缓缓啊。”
冯问蓝点了点头。
情报的事暂告一段落,她决定着手解决另外一件燃眉之急。
她双手合十,跪在椅子上,苦着脸拜托道:“姐姐们,你们这周五下午有谁有空吗?我被请家长了,可我爸在出差,我哥应该也没空,我实在找不到谁可以帮我了。我们班主任说了,如果没人去,他就亲自来医院来找我妈了。”
这些护士姐姐们是冯问蓝最后的希望。
幸好希望们没有让她失望。
话音一落,胸牌上写着“祝安”的小护士高高举起手:“我有空我有空!我去!”
在大家纷纷倒戈孟斯礼的时候,只有她不忘初心,从头到尾只喜欢冯亦程一个人。
冯问蓝感动得恨不得今晚就把她和冯亦程送入洞房,泪眼汪汪地确认道:“真的吗!小祝姐姐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祝安一脸认真:“当然是真的!”
冯问蓝激动地飞扑过去,一把抱住祝安。
末了,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和她商量道:“不过,你应该以什么身份帮我呢,未来嫂子?”
一些已婚已育的护士被冯问蓝天真的想法逗乐,笑道:“还未来嫂子呢。小心到时候你班主任也让你小祝姐姐请家长。”
其他人帮她俩支招:“是啊,别未来嫂子了,小祝就演个你的表姐堂姐什么的吧。”
祝安倒没有太纠结身份的事,听她们这么一说,拍板子决定:“也行,那我就演表姐吧。”
冯问蓝大开心:“谢谢小祝姐姐!这辈子我只认你这一个嫂子!”
“不客气不客气。”祝安拍拍她的背,又好奇道,“不过,你做了什么事要被请家长啊?如果是早恋的话,那我到时候是不是还得和男生家长沟通啊。你先和我通通气儿,你是想继续和这个男生走下去呢,还是就这样分手也行。”
“这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被请家长的理由,冯问蓝多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想说待会儿私底下再告诉祝安,却瞧见其他护士姐姐忽然冲她使了个眼色。
冯问蓝没看明白,一脸懵。
正想进一步问问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老人家的声音,惊喜道:“哎呀,还真是蓝蓝啊。好几周没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都不来医院了呢。”
一听这声音,冯问蓝脸上的茫然褪去。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她的呼吸又提了起来,心情堪比逃课去游戏厅结果被家里长辈抓了个正着。
然而现实留给冯问蓝思考的时间不多。
她不可能让大家看太久她的后脑勺,很快便调整好表情,转过身子走出导医台。
和往常一样,她笑着和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家打招呼:“俞奶奶,好久不见啊,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俞奶奶:“嗐,还是老样子。倒是你,最近怎么样了,为什么都不来医院了?是不是上次和哥哥出去吃饭,他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冯问蓝连连摆手,却连看都不敢看俞奶奶身后的男人一眼,临时编了一个理由,“最近学校比较忙,所以我来得比较少,和哥哥没有关……”
话没说完,冯问蓝手腕一紧,被一股力带着往后退了退。
她愣了一愣,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那股力已经消失了,转而刮来一阵风,掀起她没拉拉链的校服。
只见两个护士推着一张病床急匆匆从她的面前跑过。
冯问蓝反应了过来。
这算是还清了上次她救他的人情吗。那他们现在真的是互不相欠了。
冯问蓝心情低落,埋着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俞奶奶也被刚才那病床吓了一跳。
她见走廊上人来人往,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突发状况,于是对身后俩人说:“推我去花园吧,这儿人多,我和蓝蓝换个地儿聊。”
闻言,冯问蓝回过神,自告奋勇道:“我来推我来推。”
她伸手去推轮椅,不料晚了一步,来不及收回的手一不小心碰到孟斯礼的手指。
微凉的触感如同触电,刺得她瞬间想起上次的事,马上弹开,把手背在身后,心虚地往边上飘了飘视线,不再争着抢着要推轮椅了。
孟斯礼轻瞥了眼不自在的小姑娘,没说话,推着轮椅朝花园方向走去。
就在冯问蓝东张西望期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这回她没有再闪躲,大大方方地看,认出了眼睛的主人是刚才三楼花园里的另一个男人。
不过刚才冯问蓝没有仔细看。
这会儿她才发现他的眉眼和孟斯礼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桃花眼勾人,脸上也挂着懒洋洋的笑,看起来似乎比孟斯礼好相处。
对上她的视线后,孟宁景下颚轻抬,散漫道:“别看了,你的哥哥走了。”
“……”
好像……也不是那么好相处。
冯问蓝默默在心底改掉刚才对孟宁景的初印象,而后快步追上前面的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孟斯礼的身后。
俞奶奶大概是听见了俩人的这段对话,这才想起给她介绍道:“蓝蓝,这个新哥哥是奶奶的大孙子。”
“啊……”
难怪和孟斯礼长得像。
冯问蓝又多瞄了几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羡慕他们家基因好,还是感慨向来不公平的老天爷难得心肠好,在颜值分配这一块居然完全没有厚此薄彼。
她忍不住感叹:“俞奶奶,您的孙子怎么每个都这么好看,这个哥哥是不是演员啊?或者是模特?”
俞奶奶笑道:“不是,不过奶奶的小孙子倒是个歌手。”
“哇真的吗?!”冯问蓝的眼睛瞬间亮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离娱乐圈这么近,“他叫什么名儿啊,我去搜搜!”
俞奶奶和别的老太太不一样。
她没有趁这个机会大肆夸奖炫耀自己的孙子,反倒摆了摆手,骄傲又自信道:“用不着去搜。等哪天你在街上忽然听见一首歌觉得还不错,那准是他写的。”
听俞奶奶这么说,冯问蓝更好奇了。
不过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脸认真道:“那以后我可要经常去大街上走走逛逛了。”
俞奶奶笑了笑,又说:“说起来,我这小孙子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就是脾气差了一点,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如果没有发生上次的吃豆腐事件,冯问蓝这个时候肯定斩钉截铁地表示,她的心里只有哥哥一个人。
可惜没如果。
冯问蓝的勇气暂时余额不足。
就算知道孟斯礼不会当着俞奶奶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她也不敢再大张旗鼓地宣扬喜欢他这件事,半开玩笑地回道:“没关系,只要长得好看,脾气差点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人无完人嘛。”
俞奶奶像是猜到了这个回答,又像是没有完全猜到。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俩小年轻人之间果然出了什么问题,但她没有直接问,只叹道:“好看有什么用,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啊。”
冯问蓝知道老人家这是在客气,嘴甜地宽慰她:“没事儿,您以后一定会有三个超级省心的孙媳妇儿。”
“那蓝蓝以后想不想当俞奶奶的孙媳妇儿啊?”俞奶奶非常自然地顺着这话往下问。
冯问蓝从小听惯了这种逗小孩子的话。
她皱皱鼻子,看上去有些为难,最后摇头叹气,拒绝道:“还是算了吧。为了全人类的发展,我就别污染您家的优良基因了。”
比起刚才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这话可以算是明确表态了。
这下俞奶奶坐不住了,没忍住,直接问:“你不喜欢哥哥了?”
孟宁景在一旁看戏。
闻言,他瞥了眼身边一脸淡漠的男人,出声道:“行了,老太太,别为难小姑娘了,也给孟二留点面子,别让他被拒绝得太彻底。”
冯问蓝:“?”
她哪里拒绝哥哥了?
冯问蓝觉得孟宁景可能误会了,正想解释,几步之外的男人却忽然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子,灰蒙蒙的光线里,那双黑眸依稀蕴着笑,可嗓音似乎受了这雨滴将落未落的阴天影响,温度偏低,喜怒难辨地问她:“亲完就不认人了么。”
冯问蓝:“?”
第30章
俞奶奶带走了孟宁景。
花园里只剩下冯问蓝和语出惊人的孟斯礼。
雨最终没有落下来。
不过室外温度还是有点低, 风一吹,凉飕飕的。
冯问蓝的心更凉。
她忘不了在孟斯礼说完那句引人浮想联翩的话后,俞奶奶看她的眼神, 以及那一句极其偏袒她的:“蓝蓝,你别怕,要是哥哥真欺负了你, 我们家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只不过她刚才正忙着震惊, 忘了解释。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一想到这儿,冯问蓝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刚才俞奶奶好像误会了你的话, 我去和她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孟斯礼平淡的嗓音叫停了她的脚步。
他垂眼睨着冯问蓝, 神情模糊, 淡嘲道:“没有亲我,还是没有躲着我?”
“……”
被这么一反问,冯问蓝才忽然发现,她完全无法反驳。
那他刚才那话确实没什么毛病。她的行为看起来就是很像是吃干抹净后翻脸不认人。
可是, 就算她真的亲完不认人,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一点呢。
难道是……已经对上次的事释怀了吗?
这个猜测让冯问蓝的心里燃起一小簇希望。
她手指揪着衣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孟斯礼神色如常,反问她:“我应该生你的气么。”
“嗯?”
一时间,冯问蓝竟然有点分不清这话到底是设问句还是疑问句。
可是, 她看孟斯礼的表情,又好像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应该值得生气的情况。
冯问蓝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按理说,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 她不小心亲到他也情有可原, 他确实不应该生气。
问题是, 他那时候明明是生气了。
冯问蓝摇摆不定, 最后给出的回答也摇摆不定:“我也不知道你该不该生气,我只是觉得你那天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闻言,孟斯礼的嘴角勾起一道寓意不明的浅弧。
的确是想,生吞活剥了她。
另一种意义上的。
对于她的疑惑,孟斯礼也不回避,坦承道:“那天是我的问题。”
冯问蓝一愣。
如果是他的问题的话,那——“你那天并不是因为生我的气才离开的?”
孟斯礼“嗯”了一声。
又在小姑娘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时,补充了一句:“所以你不用再躲着我。”
冯问蓝:“……”
她有种小心思被发现的羞赧,小声辩解道:“我不是躲着你,我是怕你不想看见我。”
孟斯礼姑且信了这话,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淡声道:“没有不想看见你。”
随着话音落下,冯问蓝踢石板的脚尖也跟着一顿。
没有不想看见她,那就是想看见她了?
冯问蓝欣喜地重新抬起头看他。
这一回,她脸上绽放的笑容没有一点虚假成分,话痨属性也被这段忽略逻辑的等价关系解除了封印,语气却有点可怜,说:“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早点来医院和你说清楚了。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抑郁,每次来医院也只能远远地偷看你两眼,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和你说话了。”
对孟斯礼的喜欢也不再偷着藏着。
装完可怜,冯问蓝又像之前一样,大大方方地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叫嚣道:“哥哥,走!我这就去告诉俞奶奶,我想当她的孙媳妇儿!”
小姑娘情绪亢奋,孟斯礼依然平静,嗓音轻淡道:“嗯,去吧。”
“……”
冯问蓝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
她讪笑了两声,说了句“哥哥我们进去吧,这里好冷”,便若无其事地朝医院里走去。
孟斯礼没有拆穿,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不远处。
俞奶奶正透过窗户,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花园里的俩人。
孟宁景语气散淡:“敢情您老人家赖在医院不愿意回来,是为了给孟二找媳妇儿啊。”
俞奶奶倒也没否认:“你别以为我是在乱点鸳鸯谱,蓝蓝开朗活泼,最重要的是,有一股不泄气的劲儿,再大的困难都打不到她,多适合尘尘啊。你看他什么时候这么反常过。”
“那您好歹等人小姑娘高中毕业了再撮合,万一孟二反常过了头,把您孙媳妇儿吓跑了,到时候您哭都来不及。”孟宁景毫不客气地指出现实问题。
俞奶奶承认这一点疏忽并想办法弥补:“所以我得在旁边看着点儿。”
这下孟宁景没话说了。
他拿老太太没辙,只能跟着守在一旁-
冯问蓝隐隐觉得孟斯礼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他允许她走进他的世界了。又或者说是,他愿意来她的世界里看一看。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再次回到医院走廊的时候,冯问蓝的心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觉得今天就是她的幸运日。
不但完美解决了请家长的大难题,甚至连和哥哥和好这一更大的难题都被她攻破了。
冯问蓝连脚步都透着藏不住的开心。
路过导医台的时候,却被祝安叫住。她一脸抱歉道:“蓝蓝啊,姐姐对不起你!”
一听这话,冯问蓝的开心立马减掉一半,隐约猜到了祝安下句话的内容。
下一秒,祝安的话印证了冯问蓝的担心。
她说:“刚才接到通知,周五我得去分院支援,没有办法帮你了。”
果然是这件事泡汤了。
冯问蓝听完肩膀一塌,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
见状,祝安赶紧安慰她:“不过你别太担心,这不还有人可以帮你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冲冯问蓝使眼色,示意她找她旁边的人帮忙。
可冯问蓝哪里开得了这个口。
才和好就找他做冒充家长的事,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祝安很快被其他同事叫走了。
冯问蓝独自为难着。
好在冯问蓝开不了口的事,有人开得了口。
孟斯礼淡瞥了眼情绪低落的小姑娘,连是什么忙都没有问,就说:“要我帮你么。”
话音一落,冯问蓝“咻”地抬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向他确认道:“你愿意吗?!”
孟斯礼微微颔首:“嗯。”
虽然回答很简短,但冯问蓝脸上的不确定消失了,只剩下高兴。
她喜出望外,连忙和孟斯礼说了说要帮的她是什么忙。
谁知说完以后,孟斯礼只问了一个问题:“请家长的原因是什么。”
“……”
糟糕。
她光顾着高兴去了,完全忘掉了这个重点。
冯问蓝忽然又不想请他帮忙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就算能收回来,也会显得她很可疑。
正当她纠结该如何描述原因的时候,耳边又响起孟斯礼的声音,有点凉,给她提供了一种可能性:“是谈恋爱被发现么。”
“不是不是,我都还没和你表白呢,和谁谈恋爱啊。”冯问蓝想也没想,否认的话脱口而出。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太直白了。
她涨红着脸,于事无补地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不是因为谈恋爱的事请家长!”
闻言,孟斯礼没说话了,视线却没从她身上移开。
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冯问蓝一噎。
事已至此,她也没法逃避了,只好如实交代:“就……我们班上有俩男生互删了好友,又要比看那什么电影看得多。其中一个男生和我关系比较好,当时他又正好在和我聊天,就让我把链接甩到另一个男生的脸上。结果我甩的时候,一不小心甩到了年级大群里,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撤回了,然后就……你懂的。”
孟斯礼不懂,指出她的含糊其辞:“什么电影。”
“……”
他上学的时候成绩一定很好。
要不然怎么这么会抓重点!
冯问蓝握紧拳头,牙一咬,眼一闭,不要脸了,豁出去道:“A/片。”
孟斯礼神色未变,又问:“你看了几部。”
“?当然是一部都没有看过!”冯问蓝斩钉截铁地否认。
然而这份气势很快便在孟斯礼毫无压迫感却能穿透人心的视线下,渐渐弱下去。
她挠了挠脖子,心想纯洁的少女形象这下是真的保不住了,弱弱改口道:“也就看过一二三四部……”
这话一出,空气又沉默了。
冯问蓝的气势都快减成负数了。
她觉得她再和孟斯礼这样单独待下去,可能最后会羞愤而死。
虽然今天是她的幸运日,但不幸的是,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和哥哥相处的日子。
认清这一现实后,冯问蓝想办法自救。
她从书包里找到笔记本,撕下一张纸,唰唰唰写下一串数字和文字后,递给孟斯礼,说:“上面这个是我的手机号,下面这个是我学校的地址。你这周五在下午六点之前过来就行,到时候你到了学校门口给我打电话,我下来接你。”
一口气说完以后,没等孟斯礼开口,她又径直丢下一句“我先去病房看我妈啦,周五见”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孟斯礼站在原地。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他才敛起目光,垂睫遮住眼底忽生的阴霾。
忘了问她看的是哪一部电影。
这样才可以找到她看的是哪一个男人的身体-
星期五。
下午最后一节课。
期盼总是无限延长时间。
冯问蓝早已无心听课,时不时瞅两眼黑板上方的钟表,瞅得额头都快有抬头纹了。
然而时间并没有因此变快。
冯问蓝累了,趴在桌上:“怎么还不下课啊。”
这话蒋真已经听了一天了。
从早上的“怎么还不到中午”到中午的“怎么还不到下午”变成现在的“怎么还不下课”。
遗憾的是,蒋真对冯问蓝此刻的心情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她一边奋笔疾书记笔记,一边杀人诛心:“这才刚上课十分钟,下个鬼的课。再说了,下课了也没用,起码还得拖五分钟堂,你且等着吧。”
“……是哦。”
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冯问蓝重重地叹了口气,又突的眼睛一亮,想到了不用再等待的好办法,和蒋真商量道:“要不然待会儿我就说我去上厕所?”
“……上什么厕所,你先给我好好上课!”蒋真冲她翻了个大白眼,无语道,“人又没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看那些中千万彩票的人去兑奖的时候都没你这么积极!”
冯问蓝被说得无法反驳。
但她又想反驳,重新趴在桌上,小声咕哝道:“可是,我这个明明比千万彩票珍贵得多。”
“什么?”蒋真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冯问蓝不想再找骂了,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听课,因为这样时间才能过得更快。
好在老天爷眷顾了冯问蓝一次。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课堂内容正好讲完,难得没有拖堂。
冯问蓝几乎是和是讲台上那句“下课”同时起身。
结果由于动作太急,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右腿膝盖猛地磕在了桌洞尖锐的一角上,书桌也被撞得往前一滑。
而前排的邹旭阳这时刚好转过身,于是书桌便直直地飞进他的怀里。
他的胸口被撞得一疼,边揉边说:“哎哟,我的祖宗,你这是干嘛呢。”
蒋真也服了:“你看看你,急什么急,这下磕疼了吧!我看看破皮没有。”
“没事没事。”
冯问蓝压根儿顾不上检查伤口,丢下一句“我先下去了啊”便单着腿,迫不及待地一蹦一跳冲出教室。
蒋真还是很不放心,在后面叮嘱道:“那你慢点跑!别摔着了!”
冯问蓝挥了挥手:“知道啦!”
看着她可怜又欢快的背影,邹旭阳奇怪道:“蓝蓝今天是因为做错了事被请家长,而不是因为得了什么大奖吧?怎么搞得这么心潮澎湃的。”
见喜欢的人当然要用跑的。
不过,一个只知道看爱情动作小电影的直男是不可能理解这种心情的,所以蒋真并没有打算和他深聊,开始盼着冯问蓝把人接上楼来。
她今天倒要看看这个擅长蛊惑人心的九尾妖狐到底长得有多看!-
刚才撞上桌角的时候,冯问蓝的感觉还不明显。
等跑到了楼下,她才忽然觉得膝盖火辣辣地疼,尤其是皮肤和裤子产生摩擦的时候。
可现在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
稍微歇息了一两分钟后,冯问蓝一只手扯着裤腿,防止和皮肤接触,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就这样继续往外走。
校园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下了课的同学们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有去吃晚饭的,也有去打球的,还有去操场上散步的。
在一片蓝色的海洋里,冯问蓝一眼便看见了那座孤岛。
他站在人群中,干净得如同身上那件设计简单却质感高级的休闲衬衫。
疏冷的侧脸轮廓在晚霞映照下,被镀上了一层绮丽色彩,成熟的俊朗中依然可以找到少年气。和腕间那串黑色佛珠一样,没有被世俗浸染。
路过的少年少女们全都不由地被他吸引视线。或悄悄打量,或正大光明地看。
冯问蓝的眼睛更是挪不开。
她松开了拽裤腿的手,重新加快步伐,跑过去,开心叫道:“哥哥!”
听见她的声音,孟斯礼转过身。
小姑娘已经蹦蹦跳跳来到他的身边,仰脸望着他:“你等很久了吗?”
已经在车上等了一个小时的孟斯礼:“刚到。”
“那就好!”
难怪没给她打电话。
冯问蓝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前者是庆幸他没有等太久,后者是遗憾,要是她再晚几分钟下来,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拥有他的手机号了。
看来心急果然吃不了热豆腐啊。
冯问蓝独自在心里惋惜,面上没表现出来一丁点失落,笑吟吟地看着他:“那我们走吧。”
说完,她领着孟斯礼朝学校里走。
也不知道是因为人在熟悉的环境里更放松,还是因为冯问蓝本来话就多。
一进学校大门,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像个招生办的老师似的,事无巨细地为孟斯礼介绍着学校的一草一木。
“那儿是我们的操场,一点儿遮阳的都没有,每次开运动会都会被晒死。”
“这是一条七里香花廊,夏天开满七里香的时候特别漂亮。每次上体育课,到了自由活动时间,我们都会跑去小卖部买一支冰淇淋,然后坐在这儿乘凉。要是不想上体育课的话,就装肚子疼,去花廊尽头的医务室里躺着。”
“那边是食堂,不太好吃,而且面积很小,中午要是老师稍微拖一下堂,再去的话,基本就没位置了,所以我们都宁愿跑远一点,去外面吃。学校对面有一个小区,里面全是吃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待会儿我带你去好好消费一番!”
“嗯……这栋教学楼后面还有一个车棚,我们教导主任最喜欢去那儿抓偷偷约会的小情侣了,一抓一个准,我和我同学也撞见过好几对在那儿接吻。”
和往常一样,一路上,都是冯问蓝一个人在那儿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孟斯礼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她已经习惯了,也不在意。
只不过,冯问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他讲这么多关于学校的事。
明明他以后都不可能再来了。
而在想不明白的事上,冯问蓝通常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大不了就当是为了让路上的气氛不那么尴尬。
很快,他们就走进了教学楼。
楼梯口就在不远处。
面对长长的楼梯,刚才被尽量无视的疼痛感又回到冯问蓝的膝盖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毕竟爬楼梯不像走路,尤其是一口气爬五层楼,膝盖和裤子的接触面更大,接下来势必是一场硬仗。
冯问蓝做好了咬牙战斗到底的准备。
谁知她的左脚刚迈上楼梯,衣袖忽然被人拽住。
低头一看,是孟斯礼的手。
他的视线垂落,扫过她的右腿,无波无绪地陈述着事实:“你受伤了。”
冯问蓝一惊。
她以为她隐藏得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赶紧解释道:“刚才不小心磕着了膝盖,不过不严重,不影响走……”
话没说完,面前的男人身子一低。
他半蹲在她的面前,动作轻缓地拉高她的校服裤腿。
伤口接触到空气的刹那,孟斯礼听见小姑娘小声地倒抽了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
细嫩的肌肤破了一块皮,没怎么流血,但在雪白无暇的皮肤上足够触目惊心,如同水蜜桃被撕开一层皮,露出水分饱满的果肉。
孟斯礼眸色微深。
他沉默着,情绪平静地放下她的裤腿后,抬头看她,问:“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小姑娘正咬着嘴唇忍疼,纯净的褐瞳里满是雾气,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孟斯礼又重复了一遍:“嗯?”
“啊?”
冯问蓝第一次用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睛。
似乎比仰头看他时还要好看,黑得纯粹,仿佛藏着漩涡,卷走人的一切理智。
冯问蓝差点看入迷。
听见孟斯礼的声音后,她慢慢从他的美色里回过神,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以后,脸腾地红了起来。
吓、吓死了。
她听成了“自己走还是我泡你”。
冯问蓝唾弃自己的空耳。
见孟斯礼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仿佛如果她选择后者,他真的会抱她,她立马做出选择:“我我自己走,自己走!”
孟斯礼起身。
他一手握着她纤细的胳膊,借力给她的同时,带着她朝某处走去。
冯问蓝被反客为主,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不是去教室的路,问道:“我们是要去哪儿啊?”
“医务室。”
“啊?!”冯问蓝的脚步立刻停下,清醒过来,和他讲了讲轻重缓急,“不用去医务室,这点伤真的没什么的,我们还是先去办公室吧,要不然我班主任该等急了。”
然而孟斯礼并没有分担她的着急。
他扶着她继续朝前走,淡淡的,又让人不容拒绝地说:“让他等。”
冯问蓝:“……”
看样子这医务室是去定了。
冯问蓝不可能和他发生争执,所以最后还是乖乖跟着他来到了医务室。
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好奇羡慕八卦的目光。
推开医务室的门后,里面却空空荡荡。
见状,冯问蓝反倒松了一口气,对身后的男人说道:“老师可能吃饭去了。”
她的本意是,他们现在进去也没用,不如待会儿再来。
可孟斯礼像是没听懂。
他“嗯”了一声,推门走进去,把她安顿在一张椅子上,而后自行去一旁的柜子里找需要用的药水。
冯问蓝只能看着。
兜里的手机这时突然震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看,是蒋真发消息问她怎么还没上来。
她赶紧回了一条。
——在医务室,马上上来,是不是老班在找我?
孟斯礼比蒋真的回复更快来到她的身边。
他第二次蹲在她的面前,冷柔的嗓音和蘸了碘伏的棉签一起落下:“疼就出声,别咬自己。”
冯问蓝放下手机。
闻言,她说了句“好”,不敢看伤口,但又想看他,于是靠着说话分散注意力,叫他:“哥哥。”
孟斯礼低低地应了一声。
冯问蓝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的医务室在哪儿啊?”
孟斯礼:“你刚才说过。”
冯问蓝:“?”
有吗?
她完全没印象,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她刚才那一大堆废话里的其中一句。
原来他每次都有在认真听她讲话啊。
这个认知点燃了冯问蓝心里烟花。
她忍住开心得想要晃动双腿的欲望,撑在椅子边沿的手指却忍不住跳起了舞,又开始了碎碎念。
“对了,哥哥,我们班主任说话比较难听,话又多,待会儿可能会比较辛苦,你坚持坚持哦。”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有被请过家长吗?哦……应该是没有的,你这样的好学生可能只会被请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开讲座。”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被请家长,以往都是被拎到办公室骂几句就好。唉,清清白白的高中生涯就这样被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时间,静谧的空间里只回荡着她的声音。
也许是这一招注意力分散大法奏了效,过程中,冯问蓝竟然没觉得有多疼。
等到伤口处理完毕的时候,她的废话也抖得差不多了。
最后,她说了句“谢谢哥哥”,从椅子上站起来,抓紧时间办正事。
谁知还没走出医务室,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邹旭阳一脸焦急地冲进来,一声“蓝蓝”还没喊出口,就和冯问蓝迎面撞上。
他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冯问蓝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邹旭阳:“蒋真说你在医务室啊。你真的太能莽了,不就去接个假家长吗,至于这么激动……”
说到一半,邹旭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惊喜”地发现,原来“假家长”就站在旁边。
医务室是一间夕照房。
此刻铺满了橘黄色的余晖,如同打翻了一罐橙子汽水。
男人冷淡清冽的眉眼却没有沾染上这暖色调光线的一丝温度。
邹旭阳莫名打了个冷颤,剩下的话也想不起来说了。
见气氛不太对,冯问蓝清了清嗓子,打破僵局:“快上楼去吧。再不走,老班恐怕要以为我畏罪潜逃了。”
邹旭阳“哦”了一声,回过神,背对着冯问蓝,蹲在了她的面前。
冯问蓝:“?干嘛。”
邹旭阳:“背你上楼啊。”
“……背什么背!我只是蹭破了皮,又不是腿断了!别这么小题大做。”冯问蓝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起来。
“少废话,快上来。你受伤我也有一半的责任。”邹旭阳岿然不动,甚至反手去抓她的手腕,打算直接把她拉到背上。
结果他的手在背后捞了半天,一直没捞到冯问蓝的手腕。
回头一看。
冯问蓝的手腕正被另一个人的手扣着。
那手骨骼分明,充满力量,和手腕上的佛珠相得益彰。
邹旭阳不解抬头。
逆着光,他撞见了男人的眼睛。和刚才的平静不同,他似乎在里面看见一丝阴冷,仿佛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邹旭阳僵住。
还没等他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已经收回视线。
孟斯礼微垂下眼。
他看着一脸呆愣的小姑娘,漆黑眼眸和平时无异,安静而平和,神情寡漠的脸上却罕见地有了情绪的踪影,嗓音低沉地提醒她:“你刚才没有让我背。”
言外之意,其他人也不能背。
冯问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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