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都不敢问她当时疼不疼。……


    傍晚的空气黏腻湿稠, 湿气沾在裸露的皮肤上,泛起丝丝凉意。


    陈映梨被男人搂着腰,后背紧紧贴着车窗, 浅色毛呢大衣掩住少女玲珑的曲线,季樾伸出长指, 轻轻拨弄开她额前的散发,低眸瞧着她这张白里透红的脸, 又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捏了两下,软软的,捏起来还真怪舒服的。


    陈映梨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面颊发热, 眼尾眉梢缓缓漫上春意, 她说:“你别老捏我, 好腻歪。”


    季樾说:“可是很好捏。”


    他下手并不重, 力道很轻。


    陈映梨还没跟季樾说过自己失去过记忆的事情,她想临阵脱逃,怕见到陌生的大学同学, 但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心, 想从这些同学口中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踌躇犹豫,想要逃避的时候习惯性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季樾, 你毕业后参加过同学聚会吗?”


    季樾锁眉,“没有。”


    陈映梨也没经验, 看电视剧里演的,一般同学聚会上都是攀比事业、收入、还有对象,混得好的那位肯定是抢着买单的那个。


    全国TOP2大学毕业的学生,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们混得不会很差。相比她这个不务正业, 在娱乐圈混得不上不下黑料满天飞的小明星,肯定不够看。


    她抬起脸,目光灼灼打量她眼前的男人,长得万里挑一的好看,长腿肩宽,身材优越,如果一会儿有人要攀比对象,季樾也非常拿得出手。


    陈映梨调整好呼吸,推了推她,“我上去了。”


    季樾有点依依不舍,攥着她的手指一时没松开,“我在车里等你,有事给我发消息。”


    陈映梨踮着脚亲了亲他的脸颊,璀然的黑眸绽放着灿烂流光,她说:“你真好,我尽量快点。”


    季樾说不急。


    陈映梨进电梯后特意翻出包里的镜子照了照,口红颜色有些淡了,方才让季樾吃掉了大半,她不慌不忙给自己补了个口红,等到八楼,顺着门牌号找到了包间。


    门外已经有人恭候多时,江定站在橘黄色的暖灯里,上半身懒洋洋倚靠着墙壁,低着头,落在额前的黑发遮住眉眼,抽完最后一口烟,随手碾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陈映梨正要从他身旁经过,被他扣住了手腕。


    江定发了狠强行按着她的腕部,冷冽的烟味侵入她的鼻尖,他的眼尾有些红,胸前压抑着股沉闷的郁气,“说说看,你和季樾什么情况。”


    他已经用了最大的耐心,和最好的脾气。


    按他之前的性子,早就发了疯。


    “你先松开我。”


    “我不放。”


    “情侣,在谈恋爱。”陈映梨轻轻地告诉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冷静平淡的语气。


    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阴翳狠辣的眼神里似乎又有点茫然无措。


    他的手抖得厉害,心里也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块。


    江定气的嘴唇也在抖,有无数恶毒的言辞想要咒骂,更恨不得把她抵在墙面恶声恶气的质问,凭什么?为什么?


    你怎么能、怎么可以和别人在一起呢?


    你凭什么背叛我?


    可当江定撞上她那双漂亮不染尘埃的眼眸,就好像丧失了语言能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得到过她的爱,是他没有好好珍惜。


    林易昨天就将那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故,前因后果发到了他的工作邮箱里。


    陈映梨毕业结婚后,没有出门工作过,更不了解娱乐圈的工作。对这个行业几乎一无所知,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剧组无良宣传人员说他会参与当时那部叫不出名字的网剧。


    偏偏那个时候,江定根本不理她,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


    她也被骗着去拍了那部剧,拍摄一场威亚戏的时候,从楼上掉了下来,磕伤了脑袋,昏迷了两天才醒。


    江定现在甚至都不敢问她当时疼不疼。


    那么多的血,那样重的伤口。


    陈映梨在江定神情恍惚时甩开了他的手,“江定,我们都向前看吧,早就过去了。”


    江定的呼吸有些不太畅通,他说:“我过不去。”


    如果能过得去,他也不会如此。


    夜深人静,想起曾经的过往,他说不出口自己不后悔这几个字。


    陈映梨没再多说,推开门走了进去。


    聚会的氛围比陈映梨想象的好上很多,没有成年人之间最喜欢的攀比,也没有人过问对方的私生活,就真的只是吃个饭叙叙旧。


    江定的出现似乎是意外,班上的人早就从网上得知这两个人的事,在邀请陈映梨的时候,就把江定踢出名单外。


    何况江定大学的课上,不是补觉就是缺席,和班上的同学真算不上熟。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将这位祖宗请了过来。


    “江定也来了,呵呵呵。”


    “坐坐坐,都坐。”


    “好几年没见了。”总需要有人来打破死寂的气氛,“上回咱们班同学聚的这么齐还是江定结婚那时候呢。”


    “……”


    说完他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但是桌上不是没有离婚过的夫妻,于是胖子生硬的给自己圆场,“你看阿慧和她老公,最近刚复婚哈哈哈,给你们沾沾喜气。”


    “……”


    真是没见过处处踩雷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陈映梨喝了口水,“我有对象了。”


    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道可算是不用继续如此尴尬的话题,他哈哈一笑,“有对象好啊,咱们这个年纪是该早日成家,先有家再立业。”


    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好心拽了把他,“你少说点吧。”


    瞧瞧江定的脸都难看成什么样子了。


    江定和陈映梨的座位被人刻意隔开,聊天的时候大家都小心翼翼,怕说了不该说的话,又惹出点事情。


    这顿饭吃的是尴尬又难堪,聊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来之前本还想着和陈映梨打探点娱乐圈的内幕八卦消息,结果江定往这儿一坐,她们就什么都没问。


    吃完饭就快散场。


    陈映梨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江定几乎是跟着她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陈映梨在楼下看见了季樾的车,蹦蹦跳跳跑过去,敲了敲车窗,心血来潮对着窗户做了个鬼脸,季樾抬头看见她脸上幼稚的笑容,忍俊不禁,缓缓降下车窗,“快上来,外面风大。”


    北方冬天的夜晚,瑟瑟的冷。


    陈映梨拉开副驾驶的门,冷的打哈气,她将手放在暖气出风口,忍不住要抱怨,“早知道不来啦。”


    季樾侧目,“怎么了?”


    陈映梨搓了搓手指,“想知道的事情一个都没机会问,反而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季樾一猜就猜中了,“江定又来了?”


    陈映梨点头,“不管他了,他没多少耐心。”


    季樾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从来不会后悔的男人既然选择回头,就不会轻易放弃,但他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去的路上,季樾对她说了句:“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全年最冷的一天。”


    陈映梨没听出这句话的特别之处,对着窗户吹了口哈气,傻帽在白雾上作画,“我刚才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就冻得不行。”


    她用袖子胡乱擦掉窗户倒映的雾气,“过两天又要下雪了。”


    季樾抿了抿唇,“嗯。”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道路,随口提议,“今晚去我家睡吧。”


    他面不改色,“我家暖和,我身上也挺暖和的。”


    陈映梨沉默了好一阵,“……”


    季樾说这种不正经的话,也能循循善诱像在讲道理,“人形取暖器,好用不亏。”


    陈映梨面色微红,眨了眨灵动狡黠的双眸,“今晚试试。”


    季樾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包君满意。”


    “……”


    第一次同床共枕,陈映梨其实有些紧张,洗完澡后在客厅里磨蹭半天,手里的遥控器都快被她戳烂了,百无聊赖不断换着电视台。


    抬头一看快十二点。


    相比之下,季樾比她坦荡,身体懒洋洋靠着门,“还不睡?”


    他换上了睡衣,领口的纽扣开了两颗,喉结明显,脖颈瘦白,说话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沙哑性感。


    陈映梨感觉他在诱惑自己,用身体诱惑。


    漂亮的脸,柔软清冷的神情,男人刚洗完澡身上还有成熟冷冽的清香,唇红齿白,眼底晕染着冰冷潮湿的雾气。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随之又移动到男人的裆部,有种想吹口哨的冲动。


    那个很壮观的地方,倒是被他藏得很严实。


    陈映梨忽然回过神——


    她在看什么!


    她在想什么!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如此的世俗!


    季樾挑了挑眉梢,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陈映梨立刻马上说:“腿。”


    她低头挡住面红耳赤的脸,掩耳盗铃同他说:“你的腿还挺长。”


    季樾意味深长哦了声。


    一个哦字,别的什么都没说,也像在耍流氓。


    陈映梨被盯得无地自容,脸都抬不起来,但这种时候谁先低头谁就输了,她抬起脸,清了清嗓子,强行耍流氓:“就是不知道别的地方长不长了。”


    季樾显然怔愣了一瞬,深邃的眸光逐渐加深,眼底是漆黑的暗色,唇角缓慢上扬,低声闷笑。


    陈映梨故作镇定:“你笑什么?我指的是……”


    她说了一半卡壳了。


    季樾眼里流光溢彩,浅笑着问:“是什么?”


    陈映梨说不出个所以然,“睡吧睡觉吧。”


    别说了,再说真就是颜面尽失。


    季樾也没有骗她,他身上确实很暖和。她手脚冰冷,忍不住将脚丫子往他的腰上放,季樾搂过她的脚踝,将她往自己怀中拽了拽,另一只手拦住她的腰,“暖和吗?”


    陈映梨贴着他的胸膛,几乎能听得见他的心跳声,“暖和。”


    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抛去杂念闭着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陈映梨是被热醒的,蹬掉了睡眠袜,双腿不安分伸到被子外,腰间被个硬邦邦的玩意顶住,她皮肤娇嫩,稍有不适在睡梦中也有所感,蹙了蹙眉,“季樾,你的骨头好硬。”


    硌到她了。


    季樾无奈离她远了点,奈何他刚抽出身体,她又嫌没了热源,伸手随便一抓,季樾闭上眼,倒吸凉气,耐着性子哄她,“松手。”


    陈映梨缓缓放开五指,“你别跑,我冷的。”


    季樾觉得她这幅样子娇憨又好笑,帮她盖好被子,“我得去上个厕所。”


    陈映梨闭眼嘟囔,“快点回来,再陪我睡会儿。”


    季樾穿好拖鞋,往下身看了眼,苦笑一声:“恐怕快不了。”


    等季樾处理完生理问题,陈映梨也醒了。


    她这觉睡的很舒爽,没做噩梦。


    不过有点遗憾,昨天晚上两个成年男女睡一起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喝喝,季樾难不成是属和尚的吗?


    好吧,他可能正人君子习惯了。


    陈映梨坐在发了几分钟的呆,清醒后也不想下床,重新躺了回去,她问季樾:“今天几号?”


    “腊月二十八。”


    “还有两天过年?”


    “嗯。”


    “你要回家过年吧。”


    季樾说:“我父母今年应该都不在国内过节。”


    他系上袖口的纽扣,补充道:“我一个人。”


    陈映梨果然起了同情之心,她抓了抓头发,有点丧气:“我回江家过,伯母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江定的父母对我其实很好。”


    她无法拒绝这么简单的要求。


    季樾顿了顿,“好。”


    陈映梨:“你自己岂不是孤零零?”


    季樾:“没事,习惯了。”


    好惨。


    更同情了怎么办?


    她遇到难题沉思冥想时,无意识咬着唇瓣,季樾伸手抚开她的柔唇,拇指轻轻搭在她的唇瓣上,不让她咬到自己。


    季樾给她提建议,“三十的晚上,我去江家找你。”


    陈映梨眼神一亮:“真的?”


    季樾点头:“你等我。”


    带你在家长的眼皮底下偷情。


    别以为他不知道江定打的什么算盘。


    过年这天。


    陈映梨想起来她的微博已经很久没有更新,剧播完也才半个月,在此期间,她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断网状态。


    打开微博,手机卡到差点自动退出。


    粉丝新增几十万,私信多了十几万条。


    陈映梨卧槽了声,做贼心虚,捏着手机下意识以为——难道我和季樾谈恋爱被天杀的狗仔拍了?!她这是要连累她的素人男友了吗?


    不怪她有心理阴影,她和江定见一次面,就被狗仔拍到一次。


    肆意书写“奸情”。


    她和季樾私下约会的次数比和江定偶遇的次数多得多,极大可能被拍了!


    陈映梨怀着颤抖的心点开评论——???


    怎么全是来夸她的?


    她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事故。


    她有点得意,看来她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这么久了也没让季樾的名字出现在任何新闻媒体的版块里。


    江定下楼正巧撞见她抱着手机傻笑的模样,眼神扫遍客厅,没发现有其他人,脸色才稍稍好看点。


    若是她把季樾带回来过年。


    真就一起死了得了。


    全都别活了。


    江定走过去:“你笑什么呢?”


    陈映梨听见他的声音眼皮子都不带动的。


    江定幼稚踢了叫面前的茶几,弄出巨大的动静发泄自己的不满,“傻了还是聋了?”


    陈映梨抬头,表情要多嫌弃就多嫌弃:“江定,你真聒噪。”


    52.  第 52 章   他会不会看见我在亲你


    江定其实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算起来才几天没见,他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满脑子都是从她身上传过来的温甜香气, 他闻着都有点晕。


    江定没头没脑问她一句:“你用的什么香水?”


    陈映梨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


    江定蹙着眉,“你以前身上没有这么香, 但今天这个香味还挺好闻的。”


    很香,很软, 特别的甜。


    陈映梨默默离他远了点的位置挪了挪,她以为江定又是在没事找事,她今天出门压根就没喷香水, 他是不是想耍流氓!


    呵, 目的就不单纯。


    陈映梨很不高兴地说:“你真想知道?”


    江定眼珠很黑, 吊灯的白光映着他的眼珠, 深邃晦暗的目光, 黏腻腻盯着她,她被这种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她随口乱说:“可能是季樾沐浴露的味道吧。”


    她昨天晚上用的都是他浴室里的东西。


    洗面奶、沐浴露。护发素、牙膏, 她用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味。


    少女面不改色对着男人骤然冷下去的眼睛, 仿佛看不出他眼底升起的戾气,换了个台,懒洋洋地问:“怎么你很喜欢吗?那我问问他什么牌子, 什么味道。”


    她是真发自好心。


    江定一声冷笑,纤瘦骨感的拇指忽然掐住她的下巴, 整个人散发出十足的压迫感,乌黑的睫毛颤了颤,羽睫轻垂,遮住阴翳的眼神, 他颇有些气急败坏,恶狠狠捏住她的尖下巴,皮肤细腻,柔软细腻,捏着手感很是不错,他不带任何玩笑色彩地说:“别在我面前提他。”


    陈映梨的皮肤很嫩,掐两下就泛了红。


    她知道江定这又是在发神经,他是不是有什么暴力倾向?能不能别老掐她的脸!


    陈映梨拧眉,表情好似很嫌弃,也凶巴巴推开他,“是你先跟我说话的,不想听我提起他,你可以不要主动找我。”


    江定被她气的牙痒痒,只能用捏她脸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来折腾她,他咬牙,“你和季樾睡了?”


    陈映梨:???


    这个狗东西在说什么不要脸的逼话。


    江定见她表情呆滞久久没有说话,认定她就是心虚,仗着力气比她大,就在她脸上作祟,又捏又揉,望着少女微张的唇瓣,透着粉白的唇舌,隐隐欲动,他被嫉妒吞噬了该有的理智,现在就像条发病了的疯狗,哑着喉咙在她耳边低声问:“他活好吗?”


    短短几天,就亲密到用上对方的沐浴露。


    甚至她和季樾已经同居了。


    每天都住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


    江定想起季樾那张脸就又恨,掀眸凝视她的脸,“比我的好吗?”


    他已经有点失控,“你应该也忘了这些。”


    江定很过分攥着她的手腕,生拉硬扯放在他腰间的皮带上,“晚上试试?”


    陈映梨一脚用力踢上他的小腿,呼吸紊乱,气喘吁吁,看样子气的不轻,她看着被他踹倒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用试,他很好。”


    她理了理微微凌乱的头发,“我很满意,很爽。”


    江定小腿被她踢得有点疼,他本来脑子清醒了点,被她接下来说的这句话又弄得怒火中烧,扯起嘴角讥讽嘲笑,“是你没见识。”


    陈映梨在他继续往下说之前,先开了口,“三十岁的男人,体力巅峰,技术巅峰,等你到了这个年纪就会懂了。”


    气死人不偿命。


    不爱听可以转身就滚。


    江定用冷眸无声凝视着她的眼睛,“三十岁的男人也死得快。”


    徐红圆走到客厅看见两个孩子剑拔弩张的样子,儿子板着张死人脸,满眼不高兴,抱着手臂坐在沙发角落里,茶几有些凌乱,好像刚才这里发生过不愉快。


    这儿子真是别扭,千叮万嘱要她一定把小梨叫回来过年。好不容易见着人,又摆着这幅死样子。


    徐红圆假装没看出来这两个人的不快,“小梨,今晚有没有想吃的菜?我让阿姨多加两道菜。”


    陈映梨摇摇头,“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又不知道戳到江定哪里的痛处,他嗤的一笑,“比谁都挑食,说这话也不害臊。”


    陈映梨在家长面前忍让了一次,轻轻抿了抿嘴角。


    江定说:“让阿姨加道白灼大头虾吧。”


    徐红圆搞不懂儿子这么别扭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小梨特别爱吃大头虾,倒是他儿子从来不怎么爱吃水产海鲜。


    心里明明惦记,好端端叫他生了张嘴巴。


    若他是个哑巴,事情也不会搞的像现在这么糟糕。


    年三十的晚饭,一家四口,好像和前几年没两样。


    吃过饭后,徐红圆给两个孩子都发了红包,沉甸甸的红包拿在手里,应该有不少钱。


    市区禁烟,老宅这边倒是有人从吃放开始就放鞭炮,但也没人敢放烟花。


    陈映梨在客厅看了会儿春晚,没过多久,收件箱里多了几条短信。


    ——吃好了吗?


    ——我过来了。


    ——门口等我。


    ——或者我翻墙。


    陈映梨看了眼院门,两扇结实的木门已经合上,她想了想,手指头在触屏键盘上戳了戳,很快编辑好信息。


    ——我去门口等你。


    ——快到了叫我哦。


    季樾随后发了张照片,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方向拍的郊区的烟花。


    她这会儿没有心思再看电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脸,一会儿又在纠结要不要上楼换套衣服。江定刚才上楼了,这会儿才下来,双手插兜,手指捏着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准备等过了零点就送给她。


    这是每年的习俗。


    要给压祟钱,用来保平安。


    江定虽然不迷信,但也不介意求个吉利。


    他若无其事坐在她身旁的空位,也不看电视,偏过脸有些失神看着她的脑袋,眉头越锁越深,忽然间抬手去碰她的后脑勺。


    陈映梨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江定的手僵滞在半空,本意是想看看她后面伤好没好全,但他开不了这个口,说出来就像惺惺作态,他自己都嫌假模假样。


    他信口胡诌,“你后面有白头发了。”


    陈映梨爱美如命,“少造谣。”


    江定咧嘴,“行,也许是我看错了。”


    他手指头还想痒,想碰碰她的脑袋,又怕被她发觉不对,一时只能作罢。


    江定盯着她看的越久,就越能发现她这些日子又漂亮了,气色水润,精神充裕,不见死气沉沉的神态。养出从前不见的娇态。


    他喉结微动,“过年有个要发红包的习俗你知道的吧。”


    陈映梨心不在焉,在算季樾开车来江家需要多久的时间,半个小时?好像不用。


    “嗯。”


    “你准备了吗?”


    给他的。


    每年他都有。


    小小的心意。


    陈映梨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连他说了什么都没注意,站起来走到玄关处,一边套好鞋子,一边穿上大衣,跑到了雪地里。


    红色围巾,浅白色的大衣,发根几乎没入围巾里面,被遮挡的还有她的下巴。


    她从暖烘烘的客厅跑出去,被冷风吹的哆嗦,她将手指藏在袖口里,用手掌轻轻推开院门,过了没多久,瞧见了不远处隐约绰绰的车灯。


    季樾把车停在一旁,下车后少女朝他飞奔而来,兴高采烈冲进他的怀里。


    她的身体很软,哪怕穿了这么多衣服,触感依旧很软。


    刚跑的太急,尚且没匀过气来,捏着他衣领的指尖微微颤抖。


    季樾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和自己的气味十分相似,这个发现让他觉得很愉悦,心情好的同时,也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如果能让她从里到外都透着自己的气息就好了。


    一种只属于他的标记。


    如此想着,他忍不住又仔细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季樾的手掌漫不经心压在她的后腰,没有很用力,但也不会让她挣脱,他的下巴她的颈窝蹭了蹭,“去你房间坐坐?”


    陈映梨面露难色,“江定在客厅。”


    季樾“哦”了声,没有勉强她,而是捞过她细嫩的小手,“冷不冷?”


    “还好,我穿的多。”


    “那我们在院子里待一会儿。”


    陈映梨被他拉到树底下,身体被男人按在粗糙的树干,还好衣服穿得多,倒没有觉得不适感。散乱的围巾让她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脖子,还有香软的甜味。


    月光和雪色将她的脸衬的雪白,脸颊透出一片粉红。


    季樾呼吸都不大顺畅,有点浮躁,他让她用双手勾住自己的脖子,自己则懒洋洋掐着她的腰,附在她耳边,小声地问:“客厅在哪儿?”


    陈映梨被他凛冽的呼吸扑了个正着,“就在对面。”


    季樾似乎满意的笑了声,“应该有落地窗吧。”


    虽是不确定的语气,但话里话外好像都很笃定。


    季樾这次没有和她打招呼,来势汹汹探入她的舌尖,生猛而又横冲直撞,似乎想要将她吃进肚子里,亲到怀中的人透不过气,头晕脑胀,眼睛都红了。季樾说了句抱歉,然后摸了摸她背脊后的软骨,“你刚才说江定在客厅里。”


    “他会不会看见我在亲你?”


    “应该看见了吧。”


    陈映梨抿唇:“你气他干什么?”


    “没有。”季樾说:“亲你只是因为想亲你。”


    喜欢你。


    爱你。


    才会对你有欲望。


    无论是爱/欲。


    还是占有欲。


    季樾知道她不太喜欢很强势的男人,今晚做的有点过火,他稍稍收敛,诚恳道歉,“下次我不这样了,别怕。”


    53.  第 53 章   他是酸了吧唧的酸黄瓜


    季樾伸手帮她系好围巾, 挡住那截暴露在寒冷气温里泛红的肌肤,长指微拢,又细细帮她整理凌乱的长发, 忽然之间有种想现在就把她带回家的冲动。


    外面实在是冷,陈映梨把手藏在袖子里就没有拿出来过, 张口就是白色的雾气,她藏在他的大衣里, 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她将人搂的很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放肆细嗅他的味道。


    一直在院子里待着也不是办法,陈映梨犹豫了一会儿, 她仰着脸忽然对他说:“我感觉江定应该上楼休息了, 或者出门和他朋友喝酒。”


    她的手指头好似也软的, 精致软白, 轻轻捏住他的掌心, “我带你去我房间坐坐。”


    季樾眉毛舒展,“好。”


    陈映梨握着他的手,小心推开大门, 目光特意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沙发上早就空了,江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她带着季樾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在走廊的倒数第三间。


    她拧开房门把手, 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外面还有个小阳台。


    陈映梨解下围巾, 脱掉外套,换下精致的小皮靴,浅粉色的棉质长筒袜包裹着她纤细的小腿,她连棉拖鞋都不穿, 踩着袜子在地上走来走去。


    陈映梨从衣柜下方给季樾找了双棉拖鞋,有点粉的颜色,“你将就着穿。”


    季樾换好鞋子,不着痕迹在她的房间打量了一圈,布置的很温馨,白色书桌的桌角上点了香薰蜡烛,似乎是桃子的甜香。和她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他默默收回眼神,她已经盘着腿坐到了床上,脱掉了腿上有点松垮的长筒袜。小腿纤细雪白,脚指头看着都粉粉白白。


    男人的羽睫颤了两下,低声问:“怎么把袜子脱了?”


    陈映梨打开床对面的放映机,眼睛只顾着投屏内容,没注意到他眼中的神色,“地暖开的太足了,在房间里还穿着袜子就好惹。”


    她既受不了冷也受不了热。


    陈映梨腾出手拍拍她的身侧,“坐。”


    她无意识咬着唇,明明是苦恼的表情,在季樾眼中就显得有那么几分勾人,很想舔破她的唇瓣,吮取她唇瓣上细密的血珠,味道一定是甜的。说不定也泛着软腻的桃香。


    季樾的眼神逐渐喑哑,表面还是那幅淡的看不出性子的神情。他坐在床边,手指抚过柔软毛绒的枕被。


    陈映梨已经挑好了电影,“我们看个喜剧片怎么办?”


    季樾回神,“好。”


    白色墙壁上挂着幕布,陈映梨用脚轻轻踢了下他的腰窝,“关灯。”


    季樾伸出长臂,轻而易举够到床边的台灯开关,啪的一声关掉卧室里的所有灯光。他心不在焉看着幕布里放映的电影,目光不由自主转向身侧的少女。


    她每次看电影都十分投入,全神贯注,乌黑圆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看,胸前抱着枕头,懒洋洋靠着床头的玩偶,可能靠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干脆将又薄又瘦的背脊靠着他的膝盖,看见好笑的剧情,微红莹润的唇瓣慢慢抿起个浅浅的弧度。


    很可爱。


    笑起来很柔软。


    她找的这个喜剧可能不太好笑,没过多久,季樾听见了她打哈欠的声音,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泛红的眼尾看着水水润润的,她开口:“你说掌柜的最后会死吗?”


    季樾压根就没有把目光放在电影上,也不知道她说的掌柜是谁,他斟酌片刻,“喜剧应该不会死人。”


    陈映梨又打了个哈欠,“可是都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因为下一秒她口中的“掌柜”已经被主角团一枪干掉,她有点后悔选了这个片子。


    “季樾,你今晚几点回去?”


    “过了十二点。”


    “嗷。”陈映梨脸皮还没有厚到留他在江家过夜,她抿了抿唇,“那我们下楼的时候动静得小点。”


    尽量不要让家里人发现,尤其是江定。


    季樾似乎误会了她的话,沉默一阵,稍有些羞涩:“好的。”


    陈映梨正觉得奇怪,男人忽然间扣住她的手腕,安安静静看着她的脸。


    只有幕布放映的电影发着浅白色的光,昏暗的卧室。


    陈映梨感觉脸上的温度不断的在往上升,耳根子烫的发麻,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她好像猜出来季樾是误会了,他推开面前的男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樾假装听不懂,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脸。


    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陈映梨闭上眼企图躲开眼前这个漂亮男人有意无意的诱惑,“你误会我了。”


    季樾眨眼,“是吗?”


    他笑了下,“不是我理解的意思?”


    陈映梨斩钉截铁 ,“不是。”


    季樾点点头,表示理解之后又说:“无所谓了。”


    他的大拇指揉捏着她后颈那块柔软的肌肤,作出了承诺,“我只亲,不做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特别的可信。


    陈映梨感觉他不像是欺骗自己的人,一直以来季樾在她心里就是个很“听话”的守男德好男人。她承认她被诱惑的晕头转向,口干舌燥,“动作快点。”


    不就是亲一下?还能促进感情。


    但是她没想到季樾这个人是真的很不会亲人,她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


    因为缺氧而感到头晕。


    季樾好心托着她的后脑勺,手指没入她的发间,不知过去多久,才意犹未尽放过了她。


    陈映梨此刻就是完全不想动的姿态,脸蛋红扑扑的,嘴巴有点肿了。


    她慢慢缓过劲,“你亲人怎么比狼狗还凶?”


    季樾讶然,“有吗?我以后可能会好点。”


    他一直忍耐着,保持好不越界的分寸感。


    十二点已经过了。


    她和他在一场缠绵的亲吻中一起度过了新年。


    陈映梨陷在棉被里,逐渐平息紊乱的呼吸,对她面前的男人说:“新年快乐。”


    季樾抿唇轻笑,“新年快乐。”


    她对他伸出手,“帮我拿下手机。”


    季樾把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拿过来递给她,微信上有许多未读消息。


    庄惜海的、越然的、还有唐月和先前合作过的导演,有些是群发的祝福短信,有些好像是单独给她发的。


    陈映梨一一回复,然后上微博也给为数不多的粉丝们发了新年快乐四个字,附赠她的几张自拍美图。


    她有很久没发过自拍,舔颜的粉丝口水直流。


    【老婆新年发福利了。】


    【嘤嘤嘤,狗比男人点赞比谁都快。】


    【要把我美死了老婆!我狂舔!舌头都舔没了。】


    【有药吗?想嗑CP了。】


    【老婆被谁亲了!我绿了!】


    【江定那个假高冷装逼犯吧?】


    【吃完火锅我嘴巴也是这样的。】


    【江定是不是取消点赞了哈哈哈哈哈,他在干嘛。】


    【有故事,可能人生需要一点绿色。】


    陈映梨没想到评论区的网友如此火眼金睛,她都开了磨皮怎么还看得出来她嘴巴红肿了?!她极度心虚,想删掉照片,重新发一条,但又觉得这样做就像掩耳盗铃。


    她自我欺骗当作没看见评论。


    过了一会儿陈映梨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将季樾送到车上再回来,季樾拦住了她,“不用,外面太冷了。”


    陈映梨披上外套,“我送你下楼。”


    她还有点小小的舍不得,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融于夜色的背影,内心有些许的惆怅。


    原来这就素在热恋期里的感觉吗?腻到不嫌齁。


    陈映梨叹了口气,转过身被忽然出现的江定吓了一跳,“你没出门?!”


    江定眉心阴翳,冷冰冰的双眸钉在她身上,嘴角泛起冷笑,“从你不要脸的和季樾在院子里迫不及待当众接吻,我就在场了。”


    干干净净的玻璃窗,足够他看清楚那两个人在干什么,当真是忘情忘我。


    江定看见她朝她飞奔而去,跳到他身上,主动抱住他,就那么喜欢吗?


    他的目光停顿在她红肿的唇瓣,眼神更为阴冷,像淬了毒的冷箭,充满暴虐的戾气,“看来你们在房间里也没少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江定恶狠狠地说:“但请你记住,爸妈的房间就在你的对面,你不要脸可不要叫他们听到不该听的。”


    陈映梨手有点抖,被气的。


    她掀眸看着江定俊秀但此刻有点扭曲的脸庞,“你身上现在的酸味已经散出十里地,你就是嫉妒吧。”


    江定本来还有许多刻薄的恶毒的话要说,面目狰狞想用这些不好听的话让彼此两败俱伤。但他忽然就像被抽了气的皮球,丧失了斗志。


    是啊,他确实是在嫉妒。


    藏在裤兜里的手指捏的过于而有些变形,提前准备好的红包被他撕破了裂口。


    江定垂着脸没有再继续恶语相向,而是低声问她:“你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


    她说:“没有。”


    江定的嘴角扯出难看的笑容,“我也没有。”


    每年都会互送新年礼物。


    每年都会互相准备祝福平安的新年红包。


    今年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想通,你怎么会喜欢季樾呢?”


    “他对我好。”


    好像并没有特殊的理由。


    真诚的爱,是很迷人的。


    成熟稳重,多数时候又很听她的话。


    陈映梨动了动唇角,小声地又说:“不会对我恶语相向。”


    “江定,你有些时候幼稚的发言真的很伤人。”


    54.  第 54 章   你烂,我不烂。


    江定忽然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在她面前蔫巴巴垂下脑袋,嗓音低哑,“对不起。”


    听清楚这三个字的陈映梨还有点愣, 她以为江定还会如往常那样尖酸刻薄。


    江定握着的拳头又缓缓松开,声音有些无力, “我不该说你不要脸,我只是气不过。”


    他一直绷着后背, 被她和季樾拥吻的画面刺激的不轻,整个人始终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中。


    陈映梨说不出没关系,大门微开, 凌晨深夜的风里裹挟雨雪, 吹的她四肢发冷。


    江定将她从门边拽回屋子里, 顺手关上大门, 隔绝外面的冷风。


    他只穿了件毛衣, 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他想和她说季樾不是个好人, 季家也一点都不好待。一对形婚夫妻能养出多正常的儿子吗?


    何况季樾冷酷无情到超出人伦, 自己的亲叔叔亲舅舅都下得去死手,继承公司没多久之后就把亲叔叔送进局子。还有打包好的足够判处死刑的证据。


    三十岁的老男人,心机段位远远在她之上。


    如果季樾是另有所图, 她只有被骗的团团转的份。


    这些话,江定卡在喉咙里没有说。


    他假设了这么多, 就是没有想过季樾是真心喜欢她,没有任何图谋。


    “我上楼睡觉了。”


    江定什么都没说,跟着她一起上了楼,看见她头也不回走进卧室, 手指僵硬搭在门把手上,宁开房门,进屋后他没有开灯。


    房间漆黑,窗帘紧闭。


    他把已经被捏破了的红包拿了出来,里面装的现金倒是毫发无损,装的钱其实不多,每年都是一千块。


    只有陈映梨才会幼稚装九百九十九块钱,想要个好彩头。


    江定从抽屉里找出崭新的红包封皮,重新将一千块钱装了回去,捏在手里定定看了一会儿,他默默从里面抽出一张,然后拿上车钥匙,在凌晨两点钟出了门。


    大过年的,营业的娱乐场所都没有几家。


    他开着车在街上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二十四营业的便利店,他拿着钱包匆匆下了车,绷着张冷峻的脸孔推门而入。


    值班的店员昏昏欲睡,听见门铃声,陡然从睡梦中惊醒。


    “欢迎光临。”


    江定在货架上扫了圈,没找到一块钱的零食,就连纸巾都要两块钱,他无奈走到收银台,递出一张红钞,态度前所未有的客气,“能不能换成零钱?”


    店员张大了嘴巴,好像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结结巴巴从嘴里吐出断断续续几个字:“江…江…定?”


    江定今晚没戴口罩,很容易就被粉丝认了出来。


    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上学期间就没少看他的电影,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她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会这么不真实?


    江定,是江定诶!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疼痛感让她清醒了些。


    江定蹙眉,“我是,能换吗?”


    店员已经有点晕头转向,连连点头:“可以!”


    江定换完零钱就离开了便利店,又开车回了家。


    店员在他离开之时,忍不住偷偷拿起手机拍了张他的背影照,发给自己最好的闺蜜:【啊啊啊,刚刚江定来我上班的店里了!!!】


    【天呐,你不知道他真人有多帅,比我见过所有的帅哥都帅。】


    【没买东西,换了零钱。】


    【不过好奇怪,还非要十个硬币。】


    江定不确定陈映梨有没有睡,也不怕会把她吵醒,固执的敲响了她的房门。


    陈映梨刚躺下就被敲门声吵的坐起来,她穿着睡衣,懒洋洋去开了门,“你不睡觉我还睡。”


    江定伸手卡在门上,“等一下。”


    他把先前没给的红包递给了她,“压祟钱。”


    红包里似乎还有硬币晃动的声音,她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红包,数了下刚好九百九十九块钱。陈映梨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特殊的数字,而是表情费解地问:“微信不能转账吗?”


    那样不是更方便!


    何必大半夜来吵她的清净。


    陈映梨看见他脸色不太好,心安理得收下红包后又道:“刚才就和你说了我什么都没准备。”


    江定垂眸:“你可以明天准备。”


    他的手指大力捏着门板,骨节隐约泛白,皮肤下泛起青筋,他说:“我不着急,不过压祟钱也该有来有回。”


    陈映梨把红包还给他,“那我不要了。”


    江定不肯收,“你拿了就是拿了,我不管。”???


    还能强塞?


    陈映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略有些烦躁,“行吧,明天给你转账。”


    江定:“我不要转账。”


    陈映梨:?


    他屁事怎么那么多!


    江定揉揉她刚吹干的头发,“睡了。记得我的压祟钱。”


    ……


    陈映梨第二天回赠了一千块,正正好十张红钞。比他给的还多了一块钱,但是江定收到红包时的表情并没有很高兴。


    陈映梨把这个现象归结为他的大少爷脾气又犯了。


    小店员把昨晚偷拍到的背影照发到了微博上,本意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分享。


    @努力奋斗的打工人小糖糖:“啊啊啊昨晚值夜班遇上江定来我们店里换零钱了,好激动好激动,闺蜜说他换钱肯定是要用来压祟钱,大半夜冒着雪出来换钱,给人发压祟钱,一定是很喜欢的人。”


    一张背影照,在雪天黑夜里,拉满了氛围感。


    “嘴边已经有了她的名字,但是我不说。”


    “血糖啊姐妹们,过世CP最好磕,是吗?”


    “脑补是病,博主不要造谣。”


    “来,让我们一起打出那个名字——陈映梨,我劝粉丝还是快点接受这个事实吧,和我们吃瓜人一起把祝福打在公屏上。”


    “都说我老婆是娱乐圈新晋万人迷了你们怎么不信?看好你们家里的男人,懂?”


    娱乐圈的工作不分假期。


    大年初一的当天,陈映梨接到了她人生中第三个角色试镜的邀请,平平无奇的女三号。


    去年冬天从暴君那部狗血又上头的网剧小红之后,原本是该有还不错的发展,但奈何男女主营业期上了两档综艺,表现出惊人的不合之后。


    原本想顺势炒作真人cp的双方经纪公司,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追剧的观众也很下头。


    两位主演在节目上你阴阳怪气我,我下手黑你,做的不要太多。


    这药怎么磕的下去?闭着眼睛都还是阳/痿。


    后续直接熄火,但不妨碍两位有背景的资源咖继续接戏。


    而陈映梨也让观众从这部剧里看到了她的演技,没有之前那么可怕,认真看还是可以的。臭名远扬的状况因而稍微好了点,渐渐也有正规剧组愿意来找她拍戏了。


    虽然都还是配角。


    但哪有人一步登天上来就是主演呢?


    何况发出试镜邀请的是个班底和导演都很强劲的古偶大制作。


    视帝流量花演技派强强联手,知名大IP改编,宫斗文里的巅峰水平。


    杂七杂八的角色都被抢破了头,而且她这还是女三号。


    质的飞跃。


    试镜之前没有任何台词剧本,到了地方才知道让你演什么。


    季樾开车把她送到面试的大楼,虽然不是很想让她那么辛苦的跑剧组,但看见她脸上嫣然的笑意,又觉得没什么。


    她倒是乐在其中。


    “要多久?”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面试。”陈映梨莫名自信,“应该会很快。”


    季樾轻轻捏了她的下巴,“结束去我家吃个饭?”


    陈映梨提着气,“你家里?还是你租的房子吧?”


    “我家。”季樾又说:“爸妈不在。”


    “好。”陈映梨又忽然想起个事,“我租的房子到期了,中介说房东今年不续租,我下午还想去看房子呢。”


    房东本人“嗯”了声,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明天搬家,直接住到我那里。”


    陈映梨得寸进尺:“我东西很多,我不想收拾的哦,你要帮我的忙吗?”


    她冲他狡猾的眨眨眼,像只灵动俏皮的小狐狸。


    季樾说:“我也不打白工。”


    他的手指慢慢压在她娇嫩水润的唇瓣上,意味深长:“报酬你自己想。”


    ……


    角色面试的工作室在十六楼,陈映梨来之前天真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刚出电梯就看见走廊已经排成长队,少说有四五十个。


    有些姑娘刚进去,选角导演扫了眼她的长相就让她出去了。


    真人不够漂亮,连试戏都没有必要。


    陈映梨在这里遇到个熟人,听说是之前勾引江定未遂的——孙月音。


    刚刚走红的流量小花也要来争这个女三号吗?


    哇哦,看来真的很吃香。


    孙月音身边两位助理伺候,房间门外四个保镖严阵以待。


    真是好大的排场。


    孙月音红了之后见到她再也不是小三看见原配,心虚没有底气的样子,她说:“陈小姐,也来凑热闹?”


    陈映梨觉得孙月音命真是不错,几个月前还苦兮兮当综艺背景板,现在已经如此风光,“我来试镜。”


    孙月音坐在专门带来的休息椅上,做作摆弄她新弄的美甲,继续做作的嗤笑了声,“就你那浮夸的演技,也不知道是来丢谁的脸。”


    陈映梨对她灿烂一笑:“你不也是?半斤不要说八两。”


    孙月音怒道:“你是说我们俩一样的烂?!”


    陈映梨笑容依旧,贱兮兮地说:“你烂,我可不烂。”


    55.  第 55 章   继承的遗产


    孙月音以前做贼心虚, 不太敢正面对上她,但是现在陈映梨早就被江定甩了,也不是豪门贵妇, 混娱乐圈还没她混得好。


    但她怎么感觉自己在陈映梨面前还是矮了一截呢?


    孙月音很纳闷,这不对劲。


    风水轮流转, 运气早就转到她这边了好吗?同公司同期出道的女演员现在见了她都点头弯腰叫上一句孙姐,客气的不得了。


    陈映梨这个糊比, 没老公撑腰,没粉丝帮忙撕逼吵架,怎么敢直接骂她烂?


    孙月音气呼呼地说:“我没你烂。”


    她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她早已单方面把陈映梨当成自己的对头, 比粉丝还密切关注她的动态, 私底下也偷偷去看了她演的宠妃角色。


    还真他妈的气人。


    完全不是她的水平!


    肯定是江定私下给她授课教学了。


    但那又怎么样?粉丝还是没她多。


    演不上女主就别想吸粉。


    孙月音来试镜的是女二号, 露面走了个过场, 基本上角色就定了下来,这之后就是谈合同走合约。


    她不着急离开,让助理把她的休息椅抬到试镜的房间里, 坐在选角导演边上等着看陈映梨的发挥, 就不信她能忽然开窍,朽木就是朽木,哪有忽然成材的道理?


    选角导演自己都忘了给她发了试镜的通知, 这几天来试角色的女演员太多了。


    光是桌子上就摆了厚厚一摞女演员递上来的资料,他们没有时间看完, 扫一眼觉得不够惊艳,就卡掉。


    轮到陈映梨是2,选角团队的人其实都已经很疲倦,眼睛酸涩发胀, 滴了眼药水稍稍缓和眼睛里的干涩。


    她礼貌敲了三下房门,轻轻推开门,二十来平的房间布置空荡,只在中间布了几张桌椅,选角导演睁开发涩的眼睛,目光霎时停住,放假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从事这个行业多年,他们见过的美女帅哥少说成千上万,俗话说名利场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帅哥,没有好看到令人惊艳的程度,压根难以让人记住。


    他们只看过资料,从来没有见过陈映梨真人。


    这张脸,比镜头里还美艳几分,五官明艳,皮肤白的像在发光,卷长发好似铺开的浓墨,蓬松柔软,眼睛很漂亮,浅茶色的眼珠蕴着淡淡的柔光,灼若芙蕖。


    选角导演最先回过神 ,胸口心跳急促,他从一堆资料里找出陈映梨的简历,再又抬眼看着她,眼睛不由自主停在她的脸上,他没看过陈映梨演过的戏,只听说过很烂。


    可能这是老天爷把她的天赋换成了美貌,这样的人,在这个圈子是多数。


    他没抱任何希望,给了她一段台词,让她发挥。


    台词不长,就两句话。


    没有前因后果,也没有片段梗概,就让她硬演。


    陈映梨低眸神情专注琢磨着这两句词,身躯单薄,低垂着脸,眉心微拢,似乎有密密麻麻无声的悲伤从她的眉眼蔓延,她好像站在那里,就产生了寂寥的故事感。


    两分钟后,陈映梨放下手中的4A纸,“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


    陈映梨看这两句台词时,感觉基调应当是很悲伤的。


    她好像很快就能进入状态,面对空气,也能演出被迫和爱人分别时的抑郁悲伤,轻描淡写,没有刻意让人看出来,她说:“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从今往后不必来找我。”


    她用几乎没表情的脸说完这两句词,最后一个字落到实处,眼眶里的泪珠潸然落下,两滴眼泪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不明显的泪痕。


    陈映梨逐渐发现演戏的过瘾之处,她比房间里的观众还先出戏,抽身极快。


    选角导演从怔愣里回过神,心道网上乱七八糟的消息果然不能相信,这种水平也叫烂?她的表演看不出技巧,全靠她自己的悟性。


    灵气派更胜学院派。


    在表演院校系统学习过的演员,有时候反倒没有那么讨观众喜欢。技巧纯情炉火,匠气十足,难以动情。


    “我们会再联系你,今天就可以先回去了。”


    “好的。”


    她后面还有几十个等着试镜的漂亮小妹妹。


    陈映梨来之前很自信,她至今微博简介还是——


    未来的女顶流【贷款版】。


    她总不会一辈子挂着这么个简介丢人现眼吧?!


    不温不火也没什么,她可以等网友松懈时悄悄换掉简介。


    季樾有年假,今天不需要工作。


    陈映梨下楼后完全忘记要躲狗仔这回事,大大方方上了季樾的车,每个月都要大量的媒体偷拍照被送到季樾的办公室,这些新闻全部被他压了下来。


    手握最大的流媒体,只要他不想,他和她的绯闻就永远不会见报。


    陈映梨在他面前全然放松,慵懒靠着车座上的抱枕,“季樾,我渴了,要喝水。”


    季樾帮她开了瓶矿泉水,“怎么样了?”


    陈映梨喝完水,叹气:“给自己算了一卦,凶。”


    区区女三号,竞争也如此激烈,她真没了底气。


    季樾侧过脸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怎么我算出来是吉?”


    “你个神棍,别用好听的话来哄我。”


    “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天天都在。”


    “确实。”季樾仔细回忆半晌,这些日子,他真的为她退让了不少底线,如果可以,季樾希望他的配偶不必抛头露面,倒不是他封建,只是他的确有高于普通人的占有欲。


    他也希望他的配偶工作不必很忙碌,这样两个人才能有足够的时间相处。


    最好是没有过爱人,不管有没有成为前任,他都会吃醋嫉妒。


    这些都和她不沾边。


    不过现在好像这些条件都不再是条件。


    他的喜好,并没有那么重要。


    “现在是去你家吗?”


    “对。”


    “住哪个小区呀?离市区远不远?”


    “有一点远。”


    陈映梨透过车窗外的景色发现已经开出了内环,在往靠近郊区的方向行驶。在这个三环内七万一平起步的城市,家里有一套郊区的老房子,条件也不能说太差。


    她心想,以后如果真的要结婚,住她的房子也可以。


    陈映梨怕季樾觉得自卑,还安慰他说:“你放心,我不嫌你穷,我不是那样的人。”


    季樾深深看了她两眼,莞尔道:“好。”


    季家的老宅,在畔溪山的半山腰。


    车子开过大门,里面还修建了条公路,又在院门围墙里开了几分钟,才停在正门外的院落中。


    陈映梨抬了两下眼皮,沉默望着眼前这栋别墅,片刻之后,狐疑的眼神转向她身边的男人,“你不会租了个房子充门面吧?”


    工薪阶层打工十辈子也买不起这么大的房子吧?


    季樾听了有点啼笑皆非,“没有。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家产。”


    父母在外各自都有伴侣,这栋别墅除了他,也没有别人来住。其实季樾自己也不怎么回这里,冷冰冰的。


    原来是他继承的家产。


    陈映梨心想他父亲应该很有钱。


    她是出于好奇,“你爸爸还给你留了什么呀?”


    季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笑了笑,“没了。”


    其他东西,都是他自己夺回来的。


    陈映梨记得他和他父母关系好像不怎么样,安慰他说:“有套房子也不错了。”


    她又大言不惭,“以后赚钱养家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她虽然糊,但片酬算下来应该比他的工资高吧?他可以在家当家庭煮夫。


    季樾静默,开始认真思考到底是什么时候让她误会他很穷。


    老宅的管家是看见许久没有回来的季先生,又看见他身旁的小姑娘,更是喜上眉梢,先生终于开窍带了女朋友回来。


    “先生,外边天冷,你们快进屋吧。”


    季樾牵着她的手进了屋,客厅里有个西式壁炉,屋内暖烘烘的,老宅里做饭的阿姨请了年假回家休息。只有管家留在这里过年。


    管家端来泡好的花茶,越看小姑娘越喜欢,长得真好看,和季先生妥妥的男才女貌的良配,就是看上去年纪好像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


    以前老夫人帮他相看的对象,几乎都是年龄同他差不多的。


    因为他提过两次,不喜欢性子闹腾的小姑娘。


    这不到头来,还是找了个小姑娘吗?


    陈映梨说晚上想吃火锅,季樾翻过冰箱,“可以。”


    他边把绿叶菜拿出清洗,边问她:“想要明天我帮你搬家的报酬了吗?”


    陈映梨跑到厨房里故意给他添乱,左戳戳右碰碰,“你就不能给你女朋友打白工吗?”


    季樾仿佛不受干扰,挪开她作乱的手,冷酷无情:“不能。”


    “那我给你钱?”


    “不要。”


    “那你就是馋我身子。”


    “没错。”


    季樾擦干净手指上的水珠,转身将她抵在冰箱门上,拇指捏着她柔软雪白的下巴,“这笔买卖划算吗?”


    “亲你一下?”


    “可以。”他似乎很容易满足,又提出要求:“但是要舌/吻。”


    “……”


    季樾没等到她的答案,低头吻住她,探入滚烫的舌尖,顶开少女的唇齿,放肆索取她的气息。她的嘴巴被亲麻了,结束后捂着脸从厨房里落荒而逃,舌头都有点疼。


    陈映梨跑到客厅,被她遗忘在沙发上的手机显示有几个未接电话。


    有江定的,还有伯母的。


    微信上伯母还给她发了消息:【去和朋友玩了吗?阿定下午还陪我去超市买菜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他晚上还要下厨做两道菜呢,你早点回来。】


    56.  第 56 章   “我妹妹十分同情你这个……


    陈映梨不记得江定还会卖菜做饭, 他是个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菠菜和青菜都分不清楚,莴笋叶和空心菜也分不清。


    而且他不喜欢去超市,除非三更半夜人少的时候, 不然他是绝不会踏进超市大门。


    陈映利捏着手机,过了一会儿, 给伯母回复了消息,说她今天晚上去朋友家吃饭。


    季樾在厨房里忙活了快半个小时, 洗完菜勉强切得工整摆盘,然后忽然间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冰箱里似乎没有火锅底料。


    不过还好现在也不算晚, 季樾拿上车钥匙准备出去买些底料回来。


    陈映梨蹬蹬跑到他身边, 抓住他的袖口, “你去哪儿?”


    季樾弯腰换好鞋子, 不慌不忙:“去超市买火锅底料。”


    “我也去。”


    “很远。你别去了, 在家等我回来。”


    这附近没有超市,外面路况也不好。


    季樾怕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不高兴,揉揉她的头发, “有什么想吃的, 随时发到我手机上。”


    陈映梨小声嚷嚷:“我减肥,不吃零食。”


    季樾敷衍的哦了声,听着慵懒的腔调就知道他根本不相信, 离开前像个老父亲千叮咛万嘱咐,“有事情可以找管家, 或者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了,你真啰嗦。”


    “好的,大小姐,我闭嘴了。”


    季樾并不介意将她宠的更骄纵, 越惯越娇,最好是旁人都受不了她才好。


    陈映梨站在门口眼睁睁看见他上了车,朝他挥挥手,“早点回来哦。”


    “好。”


    外面的风雪实在劝退,陈映梨说完赶紧回到客厅,去壁炉旁暖和了一会儿,然后心血来潮去厨房扫了几眼。


    万事俱备,只欠底料。


    她竟然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好没用哦。


    季樾知道自己路上超速了,他没在意,在超市的货架上找到火锅底料后也没着急着离开,又买了好些甜食,还有几打度数不高的啤酒。


    结账的时候,季樾接到了钟闻的来电,他和钟闻关系一向不错。


    “有事?”


    “你爸妈不是不在家吗?”


    “嗯。”他付了钱,漫不经心搭腔,“有话直说。”


    钟闻开门见山,“我妹妹十分同情你这个孤家寡人,今晚去你家坐坐?”


    这种活动,以前也有。攒个麻将局,玩到天亮。


    季樾单手拎起购物袋,提着袋子往外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将东西放进后座,便回:“谁说我今年是孤家寡人?”


    钟闻沉默,想起来他高调在朋友圈晒出来的那张照片,抿了下唇角,“陈映梨每年都在江家过年。”


    季樾懒洋洋“嗯”了声,“今年不一样。”


    钟闻心中那种怪异感又升了起来,“既然如此,就再看情况,有空就过去。”


    季樾边开车边说:“你们钟家人真是关心我。”


    他并不是没看出钟闻的妹妹心中的算盘,善良的有些做作,既然“同情心”那么泛滥,季樾也不介意给她上一课。


    不要以为所有男人都吃这套。


    他不是钟闻,也不是钟寂,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不会被她拙劣的演技感动,蠢货才会被所谓的同情而打动。


    钟闻其实没兴趣围观他和陈映梨是怎么谈恋爱的,也无意去当电灯泡。他的嘴角往下压了压,不太高兴。


    理智告诉他应该毫不犹豫说不去了。


    但说出口的话,又给自己留了余地。


    中断通话后,钟闻难得显露几分暴躁,手背暴起青筋,情绪有点失控。


    钟如凡看着她哥哥,“哥,怎么样了?”


    钟闻面色稍霁,在妹妹面前又恢复温和的形象,“你想去就去吧。”


    “好。我们吃完晚饭就过去,要不然把江定也叫上吧?我们孤立他不太好,哥哥你说是不是?”


    钟闻没有认真听,脑子里还是那张被他偷偷保存在手机里的照片,陈映梨笑的那样灿烂,好像她和江定那时候也是如此。


    是不是她身边无论是谁?她都能这样笑。


    那他呢?


    如果是他呢?


    钟闻被自己这个危险的念头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内心又有种诡异的兴奋,他回过神,“江定?”


    “对。”


    “你跟他说吧,他要去就一起去。”


    钟闻扯起嘴角,冷笑了声。前任现任见了面,有的是热闹可以看。


    —


    陈映梨和季樾都没有在家里煮过火锅,看着锅里已经沸腾的水,还在纠结要放多少底料,季樾仔细看了包装袋上写的重量,认真地问:“要不然就放一半?”


    陈映梨觉得不太行,“万一不够辣怎么办?会不会没味道?”


    季樾撕开包装,用刀切了一半,“先试试,不够再加。”


    陈映梨有强迫症,趁他不注意把另外一半剩下的底料也丢进了沸水锅里,季樾看见了当作没看见,很有先见之明去厨房帮她准备了些温牛奶,以备不时之需。


    辣度远超陈映梨的想象,她吃的额头冒汗,嘴巴又红又肿。


    季樾把事先准备好的温牛奶递给她,“解辣的。”


    陈映梨抱着牛奶盒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肚子也饱了,靠着椅子不想动,客厅的落地窗外忽然爆起阵阵烟花。


    临近郊区的地方,对烟花的管控远远没有市区那么严格。


    陈映梨鞋子都没穿好,急匆匆想跑出去看烟花,季樾追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衣服,鞋子。”


    她很着急,烟花绽放的时间只有几十秒,磨磨蹭蹭肯定什么都看不着。


    季樾帮她找出大衣,让她抬手伸胳膊,边帮她扣紧衣服,一边唠叨:“不用着急,最少能看十分钟。”


    过年,大家都爱热闹。


    能放也不会只放一两个。


    陈映梨穿好外套迫不及待跑去院子里,花火四溅,天空有一瞬仿佛被浓烈的光华点亮。她仰着脸,眉眼弯弯,眼波随着转瞬即逝的绚丽火光而流转。


    季樾车里的后备箱也装满了烟花,陈映梨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


    管家让人把烟花都抬了出来,心中惊诧,往年先生是从来不会买这些东西,嫌吵闹。其实他觉得季先生一直都不太喜欢过春节,别人家是团圆热闹,季先生身边从来没人,都是孤零零的。


    今年好,有人陪着真好。


    真热闹,也难得看见季先生如此高兴。


    季樾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塞到她的掌心里,“你要点吗?”


    陈映梨蠢蠢欲动又没有足够的勇气,胡思乱想怕自己被炸到怎么办?她还要靠脸吃饭呢。


    季樾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那我来。”


    “你小心点。”


    烟花引线很长,季樾刚点完烟花,钟闻他们开着车刚好到了。


    钟如凡先下车,她在今天晚上之前还不知道季樾和陈映梨已经在一起了的这件事,所以看见陈映梨依偎在男人身边,她直接定住了脚步,脸色不太好。


    她对季樾是一种对成熟男人的欣赏,她和他虽然没有特别的关系,但乍然得知这件事,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又是陈映梨。


    是故意和她过不去吗?


    江定也来了,带着张别人欠了他几千万巨款的臭脸。


    季樾看见他脸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好热闹。”


    陈映梨拽了拽他的袖子,踮脚贴着他的耳朵问:“他们怎么来了?”


    季樾说:“钟闻说要来做客。”


    “那钟如凡?”


    “没听他说。”


    季樾面不改色说完这四个字,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他们不会留很久。”


    陈映梨咳嗽两声,非要装大度,“我都行。”


    好吧她依然很讨厌钟如凡,尽管女主d什么都没做。


    季樾请他们进屋,客厅餐桌上的火锅残局还没来得及收拾,沙发上乱糟糟的,全是陈映梨的小玩意,她的发卡、围巾、袜子、手套,什么都有。


    江定进屋之后依然是张寒冷的脸,她和季樾这个年过的倒是有滋有味。


    话说江定傍晚下厨房做了个鱼,手上还不小心被热油烫出了油点子,现在还又疼又痒。


    钟如凡后悔跑过来了,因为哥哥的关系,她和季樾接触过几次,这个男人又冷还难以靠近,和他现在在陈映梨面前根本就是两幅样子。


    她自以为是能靠老方法拿下季樾,扮天真送温暖,可她不知道想季樾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温暖。


    钟如凡看见陈映梨这张脸,隐隐约约有点不舒服。


    女人在看见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时,多少都有点嫉妒。


    钟闻先打破沉默,“玩牌吗?”


    陈映梨靠倒在季樾的肩膀,连连打哈欠。


    钟如凡更加待不下去,暗戳戳的想,陈映梨是不是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是胜利者的炫耀吗?


    江定将纸牌扔在茶几上,毫无玩牌的兴致,他只是用脚踢了踢茶几腿,连名带姓叫上陈映梨的名字,“妈说了,咱们家过年没有夜不归宿的习俗,晚上坐我的车回家。”


    陈映梨翻了个白眼,“伯母还说做人不能刻薄,你听了吗?”


    江定伸直长腿,当作看不见她身边还有个季樾,厚颜无耻:“听了。”


    陈映梨懒得理他,自己的手机没有电,又懒得去找充电线,季樾瞥见她无聊到快要睡着的模样,就把他的手机给了她。


    她没查岗。


    而是随便登录了常去的八卦论坛。


    倒也不是去打探她自己的消息。


    而是想看娱乐圈其他明星的八卦,比如谁谁隐婚了,谁谁谁出轨了,某人嫖/娼了,某人又吸/毒了,等等这种大新闻。


    但吃瓜者总会遭到报应。


    吃着吃着就吃到自己头上。


    【八卦不死论坛组的友友们,新瓜出炉,保熟保透!】


    【惊天巨饼宫斗剧《深宫》选角已经结束,今天上午就出了名单。】


    【你们猜怎么着?陈映梨抢走了孙月音本来板上钉钉的女二号,人设巨巨巨他妈的好,吸粉利器,剧组说换人就换人,无情。】


    “???”


    “莫尼拉古?”


    “这就是钞能力。”


    “孙月音能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吗?她更火诶,这都能被抢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陈映梨本人看完怒从心头起,她自己怎么没听说呢!


    真有这种好事她做梦都能笑醒。


    演女几号无所谓,但是能顶走讨厌她的人的角色想想也挺爽。


    陈映梨用季樾的手机新注册了号,披着马甲留言:


    ——求求了,你个无良搬运号一定要说的是真的。


    57.  第 57 章   未来大舅子


    网上的造谣不要太多。


    吃了假瓜会拉肚子。


    这个网, 上的真没劲。


    陈映梨又不太想和客厅里这几个人寒暄,翻了翻季樾的手机,里面下载的软件单调的可怜, 连个大热的游戏都不在其中。


    他平时难道不需要娱乐吗?


    陈映梨把手机还给了他,脱掉拖鞋, 屈膝靠坐在沙发上,脚上是双毛绒的粉色睡眠袜, 江定冷眼瞥着她,着实觉得刺眼,但就是忍不住要去看, 他咽下发酸的喉咙, 低眸扫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八点半。


    江定倒数着时间, 一到九点就把她带回去。


    电视机里的小品成了背景音。


    钟闻倒没想到此江定和季樾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相安无事,不像是曾经的情敌。


    刚上大学不久,某天傍晚江定上完课回到宿舍, 舍友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流言, 问他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谈恋爱了?


    江定眼皮抬了两下,语气淡然, 承认了下来:“对,谈了。”


    “哇哦。”


    钟闻那时候也很吃惊, 高中同校三年,他完全没看出来江定对寄养他家的这位不速之客有特殊的好感,上下学都要错峰出行避嫌的人,怎么转头就成了一对?


    他印象中的陈映梨, 话很少,笑起来挺好看的,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计。


    钟闻在上学的时候就以为这两个人很快就会分手,但是他们没有。


    江定的父母把他逼的几乎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分手。


    用几百块钱在很偏僻的老小区里租了个破旧的小房子,短暂住了两个月,那个地方很小,卧室和洗手间隔得很近,卧室里只够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做饭需要去走廊的厨房。


    钟闻去过一次,江定那时候也没觉得住在那种地方很丢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江定能在那样的地方待两个月。


    房间虽然小,却被陈映梨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他顺着邻居的指引,找到他们所在的那间房,当时陈映梨正穿着围巾在走廊的小桌上准备包饺子,手上糊满面粉。


    江定刚睡醒不久,抱着她的腰,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她老婆。


    陈映梨用沾满面粉的手指去捏他的脸,故意在他脸上蹭了些面粉,“小花猫!”


    江定正要反击,钟闻鬼使神差破坏了他们的氛围,“江定。”


    陈映梨看见他就收起了笑脸,在围裙上蹭干净手指,“嗨,钟闻。”


    那是钟闻为数不多从她口中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刻,很轻快的声音。


    钟闻明明很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但他偏偏就是很唐突的问出了那几个字:“你就住儿?”


    江定挑眉:“这儿挺好的。”


    他的眼角眉梢也尽是轻松的神态,不是深陷囹圄时强装出来的体面,“我很开心。”


    钟闻胸口那股气忽然间就下去了,他想如果是他,也未必不能忍受。


    他更加没想到的是,短短两个月,江定竟然学会了买菜做饭,陈映梨包出来的饺子歪歪扭扭,品相很差,江定包的饺子看着反而更好。


    陈映梨摆好碗筷就围在江定身边看他下厨,等做好了饭菜,她忽然间看向他,单独和他说了一句话,她问他要不要喝点啤酒?


    其实钟闻那天开了车,不应该喝酒,但他看着陈映梨的眼睛,偏偏就点头说了个好。


    陈映梨哼着歌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三罐啤酒,吃饭的时候,她还在掰着手指头跟他算账,“下个月我们就能换个新房子了。”


    “到时候我们就有新的厨房了。”


    “我一定好好发挥我的厨艺。”


    江定往她嘴里塞了块肉,“没有的东西就不要强求,你老公我现在还不想死,英年早逝不适合我。”


    钟闻那天没吃多少,只记得那瓶味道很烈。


    他本来是当说客,离开之前什么都没说。


    江定的父亲用物质条件想逼迫儿子回头,是笃定他受不了没钱的苦头,但好像和爱的人在一起,有钱和没钱就变得没那么重要。


    被逼到绝境的梦想,也没那么容易放弃。


    后来钟闻也没想到江定和陈映梨说散就真的散了,一年比一年难堪。


    好像上一秒,他还站在那个楼道口,看着江定任劳任怨在帮她做饭的画面。


    钟如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拧紧衣角,“哥,我想回去了。”


    钟闻说:“再坐会儿。”


    不用着急。


    钟如凡还没看出亲哥的不对劲,她现在完全不想看见陈映梨。


    钟闻手指微动,忽然间对着江定:“听伯母说你今晚特意下厨了。”


    江定还没说话。


    钟闻继续说道:“我都好多年没吃到你做过的菜了,上一次还是你和陈映梨没结婚的时候。”


    没结婚,没离婚,没闹翻。


    季樾眼神变了,冷冷朝他斜过去,探究审视似乎想看穿他到底要说什么,他不觉得钟闻是个没有分寸的人。


    钟闻说完就知道是自己冲动,但他不后悔,“她包的饺子没你包的好吃,你俩为争出个一二,差点还要吵起来。”


    “不过以前四百块钱一个月的房子你们都能住,现在想想还不可思议。”


    “抱歉,晚上在家喝了点酒,话就有点多,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当年 。”


    季樾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搭在双膝上,拇指轻点,他说:“没事。”


    他的心情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这些话的影响,和颜悦色,云淡风轻,“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谁都回不去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钟闻仰头咽下一杯水,嗓子里挤出了个“嗯”字。


    一直在沉默中的江定忽然笑了声,眼睛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陈映梨,“有些人都忘光了,过去了没过去有什么意义吗?只有我这个傻逼还记得。”


    江定没兴趣在季樾面前提起他和陈映梨的过去,不想让他窥探到半点他们曾经甜蜜的过往,一点点细节,都不愿意。


    已经快要九点。


    江定站起来,双手插兜一脸谁都不爽的臭屁样子,“回家了。”


    陈映梨搂紧季樾的胳膊,靠着他的肩,“季樾送我。”


    江定冷笑,“江家姓季的不得入内。”


    陈映梨撩起眼皮,“那我不回去了,我自己和伯母说。”


    “你可真孝顺,大年初一就迫不及待在别人家里过夜。”江定摆臭脸时是真的臭,“你今晚不回家我就跟我妈说,你被人绑架了。”


    陈映梨又不是非要在季樾家里住,她只是不想坐江定的车回去。


    季樾捏了捏她的手,抬头对着江定,“我女朋友我自己送,不劳烦江先生了。”


    江定将不要脸的行为贯彻到底,“那我也不想开车了,蹭个车,季先生不介意吧?”


    季樾淡道:“对未来大舅子有什么好介意的。”


    外面的雪虽然已经停了,可路面依旧湿滑。


    陈映梨要去楼上换衣服,季樾跟着她一起进了自己的房间,陈映梨刚脱掉睡眠袜,就被他递到床头,男人的眼睛漆黑幽暗,直勾勾盯着她看,手指漫不经心在她脸颊流连,慢慢滑落至领口里的肌肤。


    她感觉他现在沉默不语的状态有些吓人。


    她试着推了他,没有推动,“你怎么了?”


    季樾挺直的鼻梁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湿热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他问:“钟闻提起你和江定的过去,为什么要装睡?”


    当时明明就很紧张,抓着他的手都更用力了几分。


    欲盖弥彰,代表她还在乎。


    那些过去听上去确实让人难以忘怀,甜蜜的羡慕发酸。


    季樾在她的下巴咬了口,“很怀念?”


    陈映梨心虚别开眼,避开他灼灼摄人的目光,“我都忘记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樾早就知道,但就是这种失忆后还有的下意识反应让他更是吃醋。


    他又不是圣人,也会嫉妒。


    季樾唇瓣温凉,密密麻麻的吻扑面而来,轻轻吮住她的耳垂,而后不轻不重咬了小口,“如果有一天你全都想起来了呢?”


    他楼进了她的腰肢,“你会不会毫不犹豫抛弃我?”


    陈映梨失笑,“怎么可能?”


    季樾不要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手指掰过她的下巴,罕见露出几分逼迫感,让她不得不抬起脸面对他,“会还是不会?”


    陈映梨对上覆着寒意的双眸,怔愣片刻,她说:“不会。”


    季樾掐着她下巴的拇指才松了松,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这可是你说的。”


    没有反悔的机会。即便她不这样说,季樾也不会让她反悔。


    忘得了要忘。


    忘不了也要忘。


    往后余生,所有的记忆都是属于他的。


    季樾松开了她,压迫在她身上的力道也随之消失,“真有那天,我可是不会放手的。”


    陈映梨说:“你别吓唬我了”


    季樾说了声抱歉,随后弯腰从衣柜下方的抽屉里帮她找了双干净的袜子,捏着她的脚踝,拽到自己的腿上,低垂眉眼,帮她穿好了袜子。


    陈映梨浑身都不自在,被他伺候着穿过衣服,但还没被人穿过袜子!


    她不小心一脚踢到他的胸口,“你这样有点变态。”


    季樾松开手,“好了。”


    她跳下地,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季樾,你吃醋了吧?”


    “是。”季樾又帮她找好衣服,“怕了吗?”


    他抿唇:“怕也没用。”


    反悔也别想跑,他不会放过她了。


    58.  第 58 章   像个傻逼


    陈映梨很好奇, 季樾怎么知道她是在装睡?


    她以为自己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怎料还是轻易被他看穿了把戏。


    季樾帮她系上牛角扣大衣的最上方扣子,又不知从哪里找来线帽, 帮她套上帽子,“差不多了。”


    陈映梨仰头看他, “你怎么发现我装睡了?”


    季樾捏起她的手指,攥在掌心, 极其敷衍的回答她:“可能我比较聪明。”


    陈映梨被他牵着下了楼,不过怕季樾还会多想,为了不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也为了将来不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她解释说:“装睡比较合适嘛, 我才不要让他们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季樾嗯了声, 听不出来有没有接受这种说辞。


    陈映梨说完在她这里就翻篇了, 她扭扭捏捏又提起另外一件事,“你以后不要帮我穿袜子了!”


    季樾蹙眉,似是不解, 沉思的神情看起来极为认真:“为什么?”


    陈映梨耳根子臊的发红, 声音窘迫:“我刚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穿好袜子后还用手指有意无意抚摸她的脚背,这种动作就非常的色情。


    季樾脸色如常,掀眸打量她的神色, 少女面樱桃花般含羞之态,耳朵隐隐透着粉红, 好像是真的很害羞。


    他一本正经吐字:“真的很变态吗?”


    这几个字,听上去真的很像调戏。


    陈映梨分不清楚季樾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这还不变态吗?!难道是她还不够开放吗?


    陈映梨用力点头:“反正就是不对劲。”


    她的眼神逐渐变的奇怪, 她在犹犹豫豫还是问出了口,“季樾,你不会是有恋足癖吧?”


    “没有。”


    “你跟我说实话,真的没有吗?我不歧视你。”


    “你很希望我有吗?”季樾捏了两下她的掌心,回应的很随意:“那就有吧。”


    陈映梨的声音变得有点大,恼羞成怒说:“我没跟你开玩笑。”


    季樾压着微翘的嘴角,忍住笑意,漫不经心的腔调多了几分慵懒,散漫的声音又让她难以分辨出话中的真假,“我也没说笑,我有恋足癖。”


    他微微弯下腰,贴着她的颈窝说话,微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他严肃地说:“今天帮你穿袜子,明天就是……”


    后面的话十分引人遐想。


    陈映梨假期闲着没事看过不少不健康的文学,脑补一堆有的没的,及时打断他的话,“你打住,我不想听。”


    季樾挑眉:“真不想听?”


    “不想。”


    两人回到客厅,江定瞧见他们又忍不住冷嘲热讽,指了指腕上的手表,“换个衣服花了十六分钟三十七秒,呵呵。”


    季樾很没有诚意回了三个字:“久等了。”


    江定还真就坐进了季樾的车里,后座很宽敞,但他坐的就是不舒服,烦躁的很。


    他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车流,明黄色的灯光穿过玻璃照亮他的脸,灰白落寞的眼神,空洞望着窗外的风景。


    马路上的喇叭声,听上去就是比平常尖锐刺耳。


    他忽然间产生一种,出了车祸一起死算了的念头,这样活着真的怪没有意思的。或者再来出个车祸,让他也把过去忘了吧。


    江定也想像陈映梨一样,被一键清零所有回忆。


    岁月无情,她更无情。


    陈映梨坐在更靠近季樾的副驾驶,坐在后座的客人成了他。


    以前她坐的是他的副驾驶,现在这一切都变了。


    江定受不了车里的死寂,用脚踢了踢她的椅背下方,“我的红包呢?昨天说好的。”


    陈映梨转头就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她装死不说话。


    江定冷笑,语气肯定,“呵,你忘了。”


    陈映梨气不过,回过头去和他争辩,“你不是给你了,被狗吃了吗?还是你也失忆了?”


    江定非说她没有良心,“那不算。”


    她难道不知道年三十和年初一都要给压岁钱的吗?他不信!


    季樾打断两人之间对话,淡定道:“我钱包里有现金。”


    陈映梨伸手去摸他的钱包,打开发现里面装了厚厚一叠纸钞现金,她抽出数十张,递给江定,扬眉吐气:“拿着滚。”


    江定看都不带看,“我不要他的脏钱。”


    陈映梨气到发笑,“我不给了,你爱要不要。”


    江定翘着腿,掩在暗处的面色呈现一种不太正常的冷白色,“好哇好哇,你就是盼着我早死。”


    陈映梨给嘴巴拉上拉链,罔若未闻。


    江定咬牙切齿,“我明天就死,行了吧。”


    和正在开车的季樾相比,江定不仅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也不太能沉得住气。


    季樾冷不丁忽然冒出一句:“车门没锁,想死现在就可以打开车门跳下去。”


    江定环抱双手,眼睛冷冷看着前面这对“狗男女”。


    季樾瞄了眼仪表盘,说话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火上浇油,“现在车速七十五,你狠狠心,头朝下跳车,老天爷应该能满足你的新年愿望。”


    江定:操/你妈。


    陈映梨悄悄给季樾使了个眼神,手指了指脑袋,小声和他嘀咕:“你别说了,他脑子很疯,真开车门往外跳,我们也要负法律责任。”


    季樾轻笑:“这不是他自己许愿了吗?我给他指条明路。”


    省得他在一旁聒噪,说个没完,也不嫌自己幼稚。


    江定勾唇,笑意不达眼底,乌黑的瞳仁透过后视镜盯着里面映照的男人,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往外蹦,“别装了,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在卖惨。”


    他有那么傻逼,会自己去死吗?不可能的。


    死了江定也要再拖一个人下水。


    死之前看不到陈映梨恢复记忆,他也无法瞑目。


    到江家时,刚好十点。


    江定多一秒种都不想继续待下去,迫不及待拉开车门滚了出去,他出门的匆忙,就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毛衣,这会儿被冷风吹的脸微微泛红。


    他绕到副驾驶,面无表情帮陈映梨打开车门,“下车。”


    陈映梨不紧不慢解开安全带,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我和季樾还有话要说,你自己先进屋吧。”


    江定点头:“行。”


    下一秒,陈映梨亲眼看着他拨通了他母亲的电话,“喂,妈,陈映梨被男人给骗了,她……”


    陈映梨从车里扑过去抢他的手机,看见未接通的电话松了口气,然后抬眸瞪着男人。


    江定波澜不惊,不知收敛也不觉得心虚,就那种“你看你最好能把我看死”的态度。


    陈映梨把手机用力往他身上砸,气的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然后“砰”的声关上车门,眼疾手快上了锁。


    她忽然很想叛逆一次。


    她转过头,眼睛有点红,她对季樾说:“我们接吻吧。”


    季樾眼神暗了暗,却没有立刻答应她,静静盯着她的脸,问:“你怎么了?”


    陈映梨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心里很烦乱,尤其是不断往她脑子里钻的断断续续的回忆,今晚的情绪波动大半都来自钟闻说的那些话,还有纠缠着不放的江定。


    她红了眼睛,带着哭腔说:“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想把我拽回过去。”


    她慢慢埋下脸,“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活成从前的自己。”


    光从别人的口中,也听得出来没有自尊没有爱情可怜兮兮的自己。


    陈映梨抬手擦了擦眼睛,话不多说直接扑到他身上,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就着车里橘黄色的暖灯,盯着他的脸不放。


    季樾的外貌轮廓看上去很柔和,眼睛温柔平静的像湖水,静谧无声,鼻梁挺直,薄唇微红,皮肤像一块上好的白玉,近看也挑不出瑕疵。抿着唇角不说话的时候,就多出疏离的冷感。


    陈映梨跨坐在他的腿上,坐的位置有点尴尬,但是她丝毫没察觉到,为了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时不时调整自己的坐姿。


    季樾吸了口冷气,揽着她的腰,嗓音低哑,“别乱动了。”


    陈映梨很少被他用这么冷的语气凶,她不可置信,“连你也凶我?”


    她下黑手捏了捏他的脸,“就是厌了呗,淡了呗。”


    季樾制住她故意作乱的手,“我不客气了。”


    他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堵住了她的嘴,陈映梨发完疯就好多了,“好了没事了。”


    她火速窜逃下车。


    江定看见她从驾驶座里逃出来,眼神里覆满冰霜,发出标志性的冷呵声。


    他这会儿没空去纠缠陈映梨,而是催促季樾赶紧从他家门口滚蛋,亲眼看着车尾灯消失不见才满意。


    江定为了防止这个狗东西偷溜进江家,恬不知耻哄骗花季少女在院子里亲嘴,他恶狠狠把院门上了锁,还上了两道锁,钥匙都在他的裤兜里揣着。


    锁好门后,江定拐回客厅,叫住正要上楼休息的陈映梨,没头没尾抛出一句:“你饿不嗯饿?”


    “不饿。”


    “哦,很饿是吧。”


    “??”


    “冰箱里有剩菜。”江定自顾自说,不需要有人给他搭话,他走进客厅,把晚上没人动过筷子的那两道菜从冰箱里拿了出来,走到微波炉旁,“热五分钟就能吃。”


    陈映梨强调:“我说我不饿。”


    江定:“你喜欢的茭白炒肉,还有香辣虾。”


    江定站在厨房一隅,瘦薄的身躯显得有些寂寥,他垂着脸,眷顾在他侧脸的光影都变得落寞,他说:“吃完再睡吧,特意为你做的。”


    吃一口也行。


    江定也有好几年没下过厨房,不是这样,他都快忘了他曾经那样爱过她。


    陈映梨手指抓着楼梯抚手,抿了抿嘴,“我真的吃不下。”


    江定垂眸,没有情绪:“我饿了,你看着我吃也行。”


    “叮”了声,江定没戴手套端出加热好的两道菜,又从厨房里拿出两副碗筷摆好,他一边吃一边说:“那时候你嫌出去吃饭贵,就学者做饭。”


    加热过的茭白味道没有那么好了,吃起来有点苦。


    江定接着说:“但你做饭这方面确实没有天赋,真的很难吃,西红柿鸡蛋汤都做的很难吃。”


    “我硬着头皮对着菜谱做了几次,味道竟然都还不错。”


    “所以后来下厨做饭这件事,就成了我的活。”


    不知不觉间,江定已经吃完小半盘茭白炒肉,他缓缓抬起脸,努力扯起嘴角对她笑了下,“现在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故意的?骗我天天给你做饭。”


    “你每天变着花样,把我当成厨师点菜。”


    “我还着迷了似的,像个傻逼围着厨房转还很乐呵。”


    陈映梨眨了眨眼睛,有点酸,“你说完我要睡觉了。”


    江定忽然间砸掉手中的筷子,“这样你也要说我不爱你?陈映梨,我也是人,是肉做的不是铁做的……”


    陈映梨抿唇,直接问:“你到底在不甘心什么?”


    她叹气:“明天我也给你做两道菜,就当扯平了。”


    江定拒绝,“不需要。”


    陈映梨看着他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宁愿江定一直是那个骄傲的他。


    —


    翌日清晨,陈映梨早上八点就睡醒了。


    她现在想起来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那些记忆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模糊,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能在她的脑海里留下来。


    她饿着肚子,穿好睡衣下楼。


    徐红圆刚煮好豆浆,昨天没等到她回来还有些担心,和她说起了家常话。


    “不知道是谁把冰箱里的菜都倒进了垃圾桶里。”徐红圆又对她神神秘秘的笑了笑,“阿定起床看见肯定要发脾气了,我偷偷告诉你,昨天他做了两道菜,还不许我和他爸动筷子,特地说要留给你当夜宵吃。”


    过年喜庆,徐红圆的气色看起来都更红润,“昨天我也大吃一惊,不知道我儿子还有这种本事。”


    陈映梨心不在焉喝着豆浆。


    徐红圆吃完早饭急着去遛狗,餐桌上就剩下她一个人。


    陈映梨正陷入晨间emo时间,手机不断响起的提示声打扰了她的思绪,微信上有新申请添加她为好友的用户。


    申请理由:【casting团队,加我详谈。】


    陈映梨:“??哪里来的骗子。”


    过了几分钟,对方又发来申请:【我们这边觉得您更适合女二号这个角色,但因为暂时联系不上你的经纪人,得知您没有经纪公司,只好和你亲自谈,盼通过。】


    陈映梨:这诈骗犯还挺时尚潮流,编谎话也与时俱进顺着八卦论坛的假料说。


    59.  第 59 章   想起


    “大过年的谁还工作。”这是下午陈映梨下午和庄惜海去喝咖啡时,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松园路这条街基本上都是咖啡厅,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边晒着太阳边喝咖啡。


    庄惜海对她这句话深表认同,“我今天早上睡醒也发现骗子公司也找我了。那个时间点我还在梦里。”


    窗外阳光绚烂, 陈映梨被照的有些睁不开眼,脸颊被晒的也有点烫, 她托腮捂脸,继续吐槽:“而且是女二号, 我试镜的是女三号。”


    她咬着吸管,“但是我也不介意是真的啦。”


    正说着话,手机还不停的在震动。


    上次让陈映梨去试镜的那个小导演微信夺命连环call, 她接起电话:“怎么了?”


    “姐, 你试镜过了为何不加那人详聊啊?”他在那头差点要捶胸顿足, “多好的机会你就要放弃了吗?还有你的经纪人, 居然也不接电话不回微信?太不专业了你明天就把她开了得了。”


    陈映梨如实说:“……我以为他们是骗子。”


    小导演觉得她有这种防备心也挺好的, 但是——她现在也不是毫无姓名的糊比,怎么会有骗子敢去骗她啊啊啊。


    “你快回复人家吧。多难得的机会,抢破头的角色。”


    本来这个女二号, 确实轮不到陈映梨来演, 首先人气不够,在电视观众那里也不够眼熟,没有特别知名的角色, 目前也没有主担的作品。


    能试上女三号已经是陈映梨超常发挥后的结果。


    然而——


    原定的女二号孙月音临时反水,强烈要求加戏改人设, 并且在番位上不做退让,给特别演出都不行,必须要和女主角平番才行。


    这种要求制片人闻所未闻,女二就是女二, 女一就是女一。


    这是言情剧,又不是百合剧。


    再说他们很早就和原定的女主角签好了合同,片酬番位还有待遇上都提前写的明明白白,怎么可能因为孙月音临时无理取闹,就做更改。


    然而孙月音从走红之后,提出的要求几乎就没被人拒绝过,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这回得到否定的答案,气的不行。


    原本她被经纪人忽悠的过了头,才答应来演女二号。


    但是粉丝得知这件事没多久忽然闹了起来,强烈抵制她出演女二号,她现在只能演女主,演女配就是掉价!


    孙月音觉得粉丝说的有道理,但她本人确实也馋这个大制作好班底,想尽可能捞点好处,没想真的要罢演。


    然而,制片方真是狠心,直接说:“你不想演,多得是有人来抢。”


    于是,这个机会就落到了陈映梨的头上,算是上天给她掉了个馅饼。


    陈映梨听完选角导演说的这曲折的故事,说道:“孙月音架子好大哦。”


    对方咧嘴一笑,“可不是,还以为就非她不可了,这个制片团队最讨厌耍大牌的演员,他们本身就对甜宠剧半吊子走红的演员有意见,这样一来干脆就不用了。”


    陈映梨感觉自己也是他口中半吊子那个类型。


    对方又呵呵的笑,“你不一样,你没粉丝啊!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骂我们脸大。”


    陈映梨:“……”


    她有必要解释清楚:“我有粉丝的,只是不多。”


    “明白明白,苍蝇腿也是肉嘛。”


    陈映梨还是很不解,“可是女三号和女二号人设反差好像很大。”


    对方好像比她本人还有自信,“你把恶毒女演的淋漓尽致,天真小白花肯定也没问题啦。”


    女二号是皇帝后宫中早死的白月光。


    出身高贵,性情纯良,善良美丽。


    陈映梨出道至今还没有演过类似的角色,她隐隐有些兴奋,就在电话中和他谈好了细节问题,过完合同签完字,等着开机就行了。


    —


    孙月音丢到这个角色半点也不觉得可惜,经纪人私底下和粉丝通了气,暗示大粉不演这部戏之后,粉丝相当满意。


    “妹妹这样做头脑才是清醒的。”


    “演过女主红了就是不应该再去演女二号,经纪人下次再擅自帮你接这种角色就以死谢罪。”


    “下部戏一定要美美美!”


    “妹妹不急着转型,接个综艺也行。”


    孙月音作为刚红的小流量,一举一动都被八卦不死的成员监视着,原本之前觉得论坛里那个放假料的楼主说的太扯。


    陈映梨再硬的后台也不能明目张胆抢比她红的人的角色吧?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


    【也不是陈映梨抢的角色吧!】


    【她是捡漏。】


    【运气真好,这可是正儿八经电视台的定制剧诶,黄金档期,主角演技流量并存。】


    【不能说全是运气,大半个娱乐圈的女演员都去试镜了,能选上陈映梨说明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陈映梨潜水窥屏,看了一会儿眼睛就酸了。


    庄惜海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没忍住嘀嘀咕咕:“你怎么还没改掉看八卦的陋习?”


    她恨不能扒着她的耳朵喊,“娱乐圈没有那么多八卦看!”


    陈映梨关掉界面,小声咕哝:“我习惯了。”


    刚失忆那段时间就靠上八卦论坛知道点内情,这么久过去,一时难以改变。


    庄惜海盯着她,“你没去看医生了吗?”


    陈映梨摇头:“没有。”


    她搅拌着杯中的勺子,低垂眼睫,“医生都说这事得随缘。”


    庄惜海嗷了声,话题又转移到了她的男朋友身上,“你和季樾,最近感情可还行?”


    陷入恋爱中的人总是会散发出那么点酸臭味,她眯了眯眼,“蜜里调油中,勿扰。”


    庄惜海左右观察,确认附近只有她们这桌客人,弯腰凑到陈映梨的耳边,“季樾床上功夫怎么样?”


    陈映梨微顿,“目前还没有到这一步。”


    庄惜海给她一个“你别装了”的眼神,“在我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应该在确定关系的当天晚上就天雷勾地火,到滚床单的流程了吗?少说一夜七八次,第二天下不了床也该是标配了。


    陈映梨被她热火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清咳两声,目光躲闪,“真没有,他很纯情。”


    庄惜海翻了个白眼,“别装了,禁欲男,解禁后都一发不可收拾。”


    “真没有。”


    “他会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


    “不可能。”


    “就凭你见过?”


    “后腰被硌过。”


    庄惜海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哇哦”了声,“他竟然忍得住。”


    陈映梨蹙眉,“都跟你说了季樾很纯情。”


    庄惜海反正不信,这个社会多得是人面兽心的禽兽。


    两人在咖啡厅里坐到下午五点,然后庄惜海开车把陈映梨开车送到江家,初二就要开始招待亲戚。


    江家这边的亲戚对陈映梨算很不错,举目无亲怪可怜的。


    不过今年小辈来江家拜年时,多少都要比往年尴尬。


    看见哥哥嫂子,都不知道怎么叫人了。


    小表妹硬着头皮叫了江定一声哥哥,看见陈映梨改回了从前的称呼叫了声姐姐。


    江定听见小表妹这声称呼,眼刀冷冷扫了过去。


    小表妹缩了缩脖子,“哥,你别瞪我。”


    江定睁眼说瞎话,“我没有。”


    小表妹被吓得躲在陈映梨身后,和他叫板,“你每年都臭着脸,一年有三百天都不高兴。”


    江定哦了声,“看见你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小表妹差点被气哭,“活该你离婚。”


    “说什么?大点声。”


    “没什么!”表妹在他还没发火之前,溜之大吉。


    没有人打扰,耳根子终于清净。江定也总算找到机会给陈映梨洗脑,掰着手指头对她数和他复婚的好处,“你在我家,逢年过节就不用应付讨人厌的亲戚。”


    “你是不知道,季家有多少人,他家很乱。”


    “季樾的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他妈回国可能会给你扔五百万的支票,让你离她儿子远点。”


    “你驾驭不了季樾,但是你能驾驭我。”


    “怎么样?”


    陈映梨静默,眼神在他脸上打量,慢慢地说:“我对驾驭你没有兴趣。”


    江定嘴硬:“今天没兴趣,明天也许就有了。”


    “明天也没有。”


    “那就后天。”


    说不过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闭上嘴。


    江定在她沉默没多久过后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挂件配饰都有点熟悉,“给你。”


    陈映梨认出来这是她卖掉的那间公寓的房门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定早就把那间屋子买了回来,“不是我的。”


    江定强行拽过她的手,把钥匙扣放在她的掌心,“买的时候写的就是你的名字,这次别卖了,留着吧,当个纪念。”


    陈映梨依然不想收下,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我不需要纪念。”


    两人在客厅僵持,长辈回屋瞧见他们脸色都不太好,清楚这两个人怕又是吵起来了。又不好打圆场,只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


    还没到元宵节。


    新剧组就在京郊举办了开机仪式。


    一月是每年最冷的月份,京郊的河水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走在冰面上脚底打滑,稍有不慎便会摔个狗吃屎。


    季樾的年假休到正月十五,放假的这些天多了份工作,每天接送她出工收工。


    制片人也是和陈映梨签完合同后才知道她竟然是季总的人,完全不敢怠慢,对她的态度比对主演还客气几分。


    保姆车、休息椅,还有跟组的助理,一应俱全。


    陈映梨以为这是正规剧组该有的待遇,还和庄惜海感叹终于遇到了不势利眼的剧组了!还给她安排了休息的房车,等戏期间可以回到有空调的房车里休息。


    比她红的男二好像都没有房车。


    庄惜海也没搞明白这个状况,胡乱分析一通,“可能他们觉得你有走红的潜质,提前讨好你?”


    陈映梨:“你说的有道理,他们真是慧眼识珠。”


    此时她裹着军大衣,坐在屋檐下,双手藏在暖水袋里,保暖装备齐全。


    庄惜海看她这幅德行,看不过眼,“你现在还能有点女明星的样子吗?”


    微博上饿的嗷嗷叫的粉丝几乎都是颜粉!


    当初恋爱直播圈的好感都比演戏来的实在吧。


    当演员还不如干直播。


    庄惜海越想越痛心疾首,“那个时候就该劝你去某鱼颜值区当个舞蹈主播的,说不定现在已经月收千万了,还记得那个给你打赏巨款的土豪吗?真爱啊真爱。”


    陈映梨自己反而没觉得多可惜,“看弹幕压力很大诶。”


    直播的时候也有很多人骂她。


    把她喷成了狗。


    不,连狗都不如。


    她那时无路可走,只好坚强的当作看不见那些恶言恶语。


    直面恶意,需要极大的勇气。


    陈映梨自认是个玻璃心的小朋友,扛不住那么大的压力。


    庄惜海恨铁不成钢,“看见后台进账的钱你就不会觉得压力大了。”


    “那几次直播打赏的钱都被节目组黑了,你忘记了吗?”


    “所以我让你去直播软件当主播。”


    “下次一定。”


    “……”


    女主角还没进组,这几天先拍男主和陈映梨的戏份。她这次的戏份贯穿了三十集,仅次男女主,对她来说即是机会也是挑战。


    导演是个要求严格的学院派,拍过许多经典正剧,每个镜头都精雕细琢,哪怕只有丁点的不满意,就会一直重来,一条条重拍,直到他满意。


    陈映梨今天很走运,上午拍的两条很快就过了。


    反而是男主似乎不在状态,第三场戏卡了七八遍都没过。


    宗若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连累了和自己搭戏的小姑娘,这场结束后让助理给她买了杯热咖啡,“抱歉,刚才辛苦你了。”


    陈映梨将热咖啡捧在手里,“没事,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


    宗若之前是国家话剧中心的演员,演技非常好,而且这些年包揽了不少专业奖项,今天这种状况是少见。


    他认认真真观察起眼前的小姑娘,眼神干净明亮,看起来就知道她刚入行不久,新人演员里心理素质算上乘的。


    小白花虽然好演,但也很少有人能像她刚才那么自然。


    稍微过了点,就显得油腻。


    宗若夸道:“你演的不错。”


    陈映梨喜欢被夸奖,别人的鸡汤总比自己的鸡血好喝,她笑了笑,“谢谢。”


    下午是两场室外的戏份。


    午后的御花园,皇帝和他年少时的初恋闲逛赏花。


    隆冬大雪,少女肩头披了件月白色的斗篷,兜帽外圈是层雪白的狐狸毛,毛绒蓬松。


    她害羞的低着脸,和心上人走在一起,脸蛋通红。


    她心不在焉走在男人身侧,没注意到前方的台阶,踏空后崴了脚,男人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这场戏很好拍,不需要群演,也不是大场面。


    只需要两位演员眼神里有足够的化学反应,能让观众陷进去。


    准备工作就绪。


    导演给他们讲完戏,就先开始试拍。


    宗若下午的状态好了很多,漫不经心跟在少女身后,从始至终保持两步的距离,乌沉沉的眼眸看着她的背影,宠溺的眼神中又好似有千言万语。


    陈映梨走到台阶旁,一只脚落空,宗若大步朝前,提起她的胳膊把人往带入自己的怀中。


    少女面色绯红,慌里慌张从他怀里逃开。


    导演看完两人的试戏,“好,正式开拍就这么拍,眼神一定要够缠绵。”


    陈映梨说好。


    但谁也没想到正式拍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


    陈映梨确实按照走戏时那样,踩空了阶梯,宗若也扶住了她,但这几天都下了雪,路面湿滑。用力过猛,两个人都在冰面上摔一跤。


    运气这玩意说都没法说。


    容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就站了起来,陈映梨滚下三级台阶,恰好粗心大意的工作人员忘记在下方的地面铺上防护措施。


    她的后脑勺磕到地上,脑瓜子嗡嗡,疼的她龇牙咧嘴。


    陈映梨想爬起来,但她眼前的视线却有些模糊不清,意识逐渐涣散,清醒了没多久,便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工作人员匆匆朝她跑过去,“快快快,叫救护车!”


    “别睡!别睡过去!”


    陈映梨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也听见别人在她耳边喊过这句话。


    她想起来了,那一年前,她从吊威压摔下来时发生的场景。


    60.  第 60 章   全部都,想起来了。……


    “打120了没有!?”


    “打了打了。”


    “不行, 片场离医院太远了,赶紧把人抬到车里,开车送到医院。”


    这些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渐渐地,她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严寒冷酷的冬天, 落起簌簌的雪。


    陈映梨的后脑勺很痛,剧烈的胀痛拉扯着她脑海中的神经系统, 意识浮浮沉沉摇摇晃晃,记忆争先恐后涌来,她整个人被忽然汹涌而来的回忆压的喘不过气。


    眼前好似有一团缭乱的黑雾, 大雾散去, 陈映梨看见了十七岁之后的自己。


    黑白色的世界逐渐有了色彩, 女孩笑容热忱, 明媚灿烂, 穿着光鲜亮丽,像一株明亮生机的玫瑰,盈盈动人。


    她就像画家油彩笔里的灵动少女, 对着镜头露出娇妍笑意。


    “江定, 你记得把我拍的好看点。”


    “这是要发朋友圈官宣的照片哦,把我拍得丑了你自己也没面子。”


    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都被按下的加速键,顺着时光的脉络像一幅画卷在她眼前舒展, 后脑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吟出声。


    绞痛、酸涩、悲惨,所有的负面情绪杂糅在一起。


    她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心头被人用刀撬开那条难以愈合的裂缝, 疼的浑身打滚,眼泪不受控制溢了出来。


    车上的人听见她的哭声,反倒松了口气。


    庄惜海坐在她身边,脸色发白, 紧紧握住她的手,“你醒了?是不是很疼?就快到医院了。”


    陈映梨的睫毛颤了颤,上面还挂着湿润的泪珠,她抬起手捂住了眼睛,而后又被后脑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拉回了记忆深处。


    那些快乐不快乐。


    酸甜还是苦辣。


    欢愉还是争吵。


    拥抱还有决裂。


    抱着双腿躲在卧室里痛哭流涕的夜晚,咬着牙齿擦干眼泪的固执。


    她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倔强呢?非要对一个已经不爱她的人纠缠不清,紧紧抱着不再爱她的那具身躯,强行挽留没有结果,想方设法融于他的圈子,害得自己在吊威压的时候出了意外。什么都忘了。


    从来没有忘记的那么干净过。


    失忆的时间,又如此短暂。


    不过一年,她现在就又全都想起来了。


    所有事情,全部的细节,都记了起来。


    庄惜海扒开她的手,看见她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双眸空洞,眼睛湿润,和平时不太一样。


    “怎么了?”


    陈映梨清醒了没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


    到了医院,立马被推进了急救室。


    剧组那边也不敢瞒着季总,立刻通知了季总,没敢隐瞒实话说在拍戏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事故,人昏了过去,但应该没有生命之忧。


    季樾当时在开会,lover这首歌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在会议室里响了起来,员工的目光忍不住纷纷朝季总看了过去。


    开会手机必须要静音,这是公司的硬性规定。


    而且共事了这么久的员工也都清楚,季总最讨厌员工把私事带到工作中,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看见季总在工作中分神了,不免让他们联想到几个月前在公司内部流传的传言——季总有女朋友了。


    难怪这几个月冷酷无情的季总看上去多了些人情味。


    季樾看完短信,冷着脸:“散会。”


    说完这两个字,男人大步流星离开会议室。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总走的好着急。”


    “女朋友找?”


    “你还真信季总谈恋爱了啊?真的有女孩敢和季总恋爱吗?”


    公司里仰慕喜欢季总的小员工肯定是有,多金长得又好看,小姑娘对条件优越的男人抵抗力当然不如普男,但是——


    公司内部人员基本已达成一致。


    季总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典型。


    太冷漠了。


    像天生就欠缺情感的机器人。


    “这可是叶总私下透出来的消息。”


    “忽然很好奇季总女朋友长什么样子,谈恋爱的时候不会被吓哭吗?”


    “别聊了,回去工作吧。”


    公司严重内卷,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做完,确实没时间在这里闲聊。


    *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陈映梨的身体并无大碍,轻微脑震荡,万幸是后脑勺的伤不算太重,只是肿了个块包。


    剧组的人垫付医药费,并嘱咐陈映梨在医院好好休息。


    这事可大可小,能不上新闻最好还是不要上新闻。


    但是互联网时代,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很难瞒得下去。


    他们前脚刚到医院,网上的流言已经满天飞。


    影视城周围有常年有代拍和站姐驻守,混进置景里偷拍的代拍大有人在,没过多久就传出陈映梨被紧急送医的视频。


    粉丝心态爆炸。


    本来进正规的大剧组拍戏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才进组几天就被紧急送医了?


    黑子趁机幸灾乐祸,不说人话——


    “看吧,捡漏别人不要的角色也有报应的。”


    “每次好像总只有她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


    “真的进医院了吗?是不是卖惨做戏?”


    粉丝气势汹汹反击——


    “你们是喜欢我老婆吧?比粉丝还关心她。”


    “你也去医院卖惨吧,煞笔。”


    “不会讲话就不要讲。”


    不过很快视频链接就失效了。


    点开即是404,平时闻着味道就会赶来煽风点火的八卦营销号,这次竟然忍住不搞事情的心情,安静如鸡。


    事情讨论了一阵,也没闹大出圈。


    何况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很严重,不值得他们紧追不舍。


    陈映梨睡了很长一觉,从下午睡到了天黑。


    醒来时病床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道身影,男人坐在沙发里,拿着mac在办公。几乎听不见他敲打键盘的声音。


    屏幕冷白色的光照着他的脸,眉峰微拢,唇角平直。


    病房里光线很暗,只开了一盏昏黄色的台灯。


    陈映梨撑着双臂慢慢坐起来,她起床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忙碌的男人,季樾抬眸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当即关掉了电脑,顺手放在一旁,眉心稍有舒展,“醒了?”


    她喉咙发紧,“嗯。”


    季樾起身,打开病房里的灯,走近她面前,高大修长的身躯挡住了她眼前的光线,他弯腰,凑近了她,随后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后面被包扎好的伤口,“好像消了点肿,还疼不疼?”


    陈映梨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味,只是普通的沐浴露。清清淡淡,不会让人觉得腻。她垂眸,眼神有点闪躲,“有一点。”


    季樾按了响铃。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到了病房里,做完常规的检查,“按时换药吃药,静养两天就好了。”


    季樾点头,“好,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


    主治医生离开病房前,好像认出了陈映梨。


    倒不是认出她是明星,而是朋友的前妻。


    以前见过好几次,只是他刚才戴着口罩,陈映梨没有认出他来。


    医生回到办公室,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给江定拨去电话,“你前妻在我的医院里住呢。”


    江定正被迫帮他母亲在小区里遛狗,当即用力拉紧狗绳,“她怎么了?”


    医生说:“好像是拍戏的时候摔了一跤,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


    江定牵着狗回家,冷酷吐字:“地址。”


    “你不知道我在哪家医院工作?”


    “你是我老婆吗?我为什么要知道?”


    “呵呵,北三医院急救科。”


    “知道了。”


    病房里,陈映梨忽然有点无所适从,她一直低着脸,怕让季樾发现不对劲。


    就在前几天,她还信誓旦旦和季樾说过就算她想起一切,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但现在她自己都不那么确定了。


    不是她对江定还有旧情,而是她发现原来真实的自己并没有很讨喜。


    敏感、多疑、犹豫不决,并没有之前那么洒脱开朗。


    一点点的性格变化,落在现实生活里,也很难不怕察觉。


    她并没有季樾看到的那么完美。


    “要不要吃点东西?叫了份粥。”


    “噢。”陈映梨深呼吸,抬起脸,“你吃了吗?”


    季樾说:“吃过了。”


    他帮她支起床头的桌板,打开还热着的鲜虾粥,忽然间又说:“庄惜海说你到医院的时候一直在哭。”


    她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是吗?”


    季樾叹气,就没见过几次她的眼泪,这回是真的疼狠了。


    陈映梨默默喝完粥,想起来还有个事,她刚要张口,季樾好像提前踩到了她要说什么,“剧组那边帮你请了假。”


    顿了顿,他说:“一个星期。”


    陈映梨愕然,“一个星期会不会太久了?我感觉我的伤也没大碍。”


    季樾收拾好碗筷,挑眉看了她一眼,“那两个星期。”


    陈映梨假装看不出他的不高兴,“我怕耽误剧组拍戏的进度。”


    季樾说:“全组停工一周。”


    “啊?”陈映梨受宠若惊,“因为我吗?是不是太夸张了?这样我的心里负担更严重了诶。”


    季樾莞尔,“女主角刚好还差一周的档期,往后顺延,与你无关。”


    陈映梨喃喃:“好巧。”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后,陈映梨抬眸看向他,手指拧巴揪着身上的薄被,“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去?”


    她刚才看了眼时间,都快九点了。


    季樾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良久,“我陪床。”


    陈映梨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不要惹他,太生疏了也不好。


    唉,她叹气。


    病房条件不错,还有独立的卫浴。


    季樾之前让助理送了套衣服过来,拿着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头发吹了半干走出来,听见她小声抱怨,“床有点小。”


    季樾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他本来就没有和病号争抢病床的爱好,话到嘴边改了口,泰然自若:“你可以睡我身上。”


    陈映梨嫌弃道:“不要,你身上太硬了。”


    “难不成你喜欢软脚虾?”


    陈映梨觉得季樾这话意有所指,但看他正经的脸色又产生一种是她自己太黄了的误解。


    季樾不逗她了,“我睡沙发。”


    陈映梨还是不满意:“沙发也很小。”


    “你想让我睡地上吗?”


    “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谢谢你。”


    “不客气。”


    陈映梨这会儿好多了,没有刚醒来时那种不自然。


    九点半,医生护士又来查了一次房,量过体温后,门外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定穿了件浅黄色的毛衣,松弛淡然,他刚才抱着狗打车匆匆赶到医院,衣服上沾了好些狗毛,他跑的太急,呼吸有些急促。


    陈映梨视线越过护士,落在江定的脸上。


    她的内心,比她想象中平静。


    忽然蔓延的酸楚,就像扎过的针,只有瞬间才能感觉到疼痛。


    江定保持冷酷走进病房,她看起来有些虚弱,脸色苍白,眉眼柔和,他说:“第一天就把是自己弄进医院,真有本事。”


    陈映梨垂眸:“我一直都这么有本事,你也不是才知道。”


    这话很呛,辣的人眼睛疼。


    江定好一会儿没说话,等快被赶出去之前,又拖着声说:“脑震荡了?”


    他半点都不客气,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来,开着玩笑问:“有没有把你的记忆震回来?”


    身为他们同学的医生还没走,到这会儿才搞清楚状况,这位姓季的貌似是陈映梨的现男友,而江定好像在别扭的想追回前妻。


    医生拍了拍江定的肩膀,“你加油。”


    看他的赢面,并不是很大。


    季樾平时喜欢装相,今天没这个兴致,冷冷瞥了眼这位不速之客,“能滚吗?”


    江定笑了声:“不能。”


    他嚣张的说:“除非你和我一起滚。”


    季樾淡道:“没有这个爱好。”


    其实江定看见陈映梨没什么事之后,就放下了心,这会儿赖着不肯走,是舍不得。也不愿意离开。


    “我算是她哥,家人留下来陪床不过分吧?”


    陈映梨打断他们的对话,“江定,你别闹了。”


    江定嗤的一笑,“怎么就是闹了?我现在是没有关心你的资格吗?”


    他抬了抬下巴,冷冰冰的视线注视着病床前的男人,“就他可以?你真的搞清楚他的底细了吗?你清楚他的为人吗?你确定他不会其他男人一样出轨吗?你能担保从他这里得到矢志不渝的爱情吗?”


    连声的质问,说到后面,声音都高了几个度。


    精致清隽的脸庞,渐渐爬上愤怒之色。


    陈映梨静静看着他的脸,沉默良久,她转过头对季樾说:“你能先去外面等我吗?”


    季樾并不认同的看了她一眼。


    陈映梨用可怜的眼神拜托他,“我有话和他说,你就去门口稍微等一会儿,好不好?”


    季樾依然不愿意挪动脚步,陈映梨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哄他说:“很快的。”


    男人蹙眉,“五分钟。”


    陈映梨比了个OK的手势。


    季樾出去之前,揉揉她的头发,“有事就大声喊我。”


    “知道。”


    江定冷眼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场景。


    病房里只剩她和陈映梨两个人,江定站起来踢开眼前碍事的小板凳,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睛,眼神通透,从前那点藏在眼底深处的迷茫好像不见了。


    “你现在很喜欢他?他会不会有一天也淡了倦了不爱了?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你会和不原谅我一样,不原谅他吗?还是又那么不走运的失忆。”


    说起“失忆”这两个字,江定咬牙又切齿,“呵,狗屎的失忆。”


    陈映梨说不清楚胸腔里的感受,酸胀难平,她说:“我为什么要假设这些事情会在他身上发生?我相信他。”


    陈映梨说话语速很慢,声音也很小,“总会有些征兆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说变就变,就算真的有那天,他不会冷暴力我,不会故意不接我的电话,不会把我扔进黑名单。”


    归根结底,她不是江定的官配,是他人生里的过客。


    如果换做钟如凡,江定舍得对她那样吗?不会的。


    江定逐渐平息胸腔里的苦涩,“谁都有冲动的时候。”


    陈映梨点点头:“对,所以你能心安理得伤害我。”


    江定脑子气的发懵,“我那个时候难道没有跟你说过我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吗?我不想见到你,我想彼此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我……”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完,就见病床上孱弱的少女唇瓣在抖,手指死死揪着身下的床单,指甲盖隐约发白,她忽然大声起来:“对!是我执意纠缠不清!是我觉得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我舍不得那几年的感情,舍不得那个结婚的时候口口声声说会爱我一辈子、护我一辈子、给我一个家的男人,舍不得我十七岁爱过的少年,是我不要脸,可以了吗?江定,一切都是我活该,你没有错。”


    江定眼眶发红,双手颤抖的厉害,他还没发觉到陈映梨已经恢复记忆了这件事。


    他有点慌张,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这么想过。”


    “没关系。”陈映梨平复好情绪:“真的没关系。”


    江定说:“对不起。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映梨仰起苍白的脸,“别来了……”


    江定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拍干净毛衣上沾到的狗毛,走到门边,听见她低声地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决定要和我离婚之前说了什么吗?”


    江定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握紧的拳头,不安的心情。


    他此刻一点都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陈映梨复述了他当时的话:“我不想勉强我和已经不再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她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恢复记忆吗?江定,我全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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