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青春校园 > 陈桥下 > 18、第18章
    我特别受得了


    “师傅?!”


    何权青刚刚把长枪放回原位,一个转身就看到站在长廊里的何为道和梁晖,他正走着神,老人家一身素衣打扮,把他吓得不轻。


    “上哪去了现在才回来。”何为道口气不太宽容问。


    “去……走了走。”何权青实在不太擅长说谎,最后还是没憋住说了事实:“去耍枪了。”


    何为道姑且也信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跟我去放镇石。”


    “哦,是。”何权青立马先小跑过去,“师傅,要带符纸吗。”


    “不用,主家备了。”梁晖抱着颗狮头说,“你去换衣服吧。”


    何权青跑上楼穿了身黑白相间的狮衣狮裤,又去堂屋给师傅拿了件衣裳披着,时候差不多了,三师徒就出了门。


    将近零点的白螺镇静得出奇,偶尔才能听到几声犬吠,他们出了镇子,隔着老远就看到陈桥上在等他们的人了。


    两人加快了步子,抓紧时间和主家碰了头,何权青接过一名妇女递过来的竹篮和白柳花,然后就走到队伍前面打了头。


    一行人缄默着过了桥,又走进喜鹊河对面的油桐林里,冷白的手电筒光射进林子里时,惊跑了不少飞物。


    尽管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但何权青还是有些紧张,尤其是在看到那口躺在林子里的棺材时。


    逝者的家人把用背篼挑来的贡品都一一摆开后,何为道到棺前上了三炷香,又敲门似的在棺盖上叩了三下,问里面的人睡着了吗。


    所有人都提着心,尽管他们都知道棺中人已经不是“睡没睡”的问题了,可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畏怕。


    没有得到“回应”后,何为道朝两个徒弟点了点头,梁晖和何权青就自觉的合为一体,如同狮子巡山那样在墓地一周走了几圈。


    确认附近没有“闲杂人等”后,何权青拉动头壳内的绳索,向众人眨了眨眼睛表示一切无恙,接到信号的主家这才敢过去开了棺盖。


    尽管已经入冬,但棺中散发而出的尸臭味还是异常浓郁,见过无数冥客的何为道并没有把这点异味当回事,他淡定的从袋中拿出一颗用鸡血画了符的椭圆青石,然后揭开逝者胸前的衣襟,将青石放了上去。


    随着棺盖的再次合上去,空气里的尸臭味也淡了一些,整个下葬入土的流程走的很快,没出两个小时,地里就多了个坟包。


    等香烧完,主家再将一把铁锹交给何为道,由他来将此物倒插在坟头后,所有人就都有序离开了,不过这两师兄弟又在桥上还得在桥上再守到天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困了,何权青有点幻听:“师哥,你听到有人唱歌吗?”


    “妈的,哪有!你能不能别神戳戳的?!”梁晖正冷得走神呢,对方这么一说,可没把他吓死。


    “我真听到了。”


    “那是我唱的行了吧!别吵吵……”


    “……”


    也因为这么一守,何权青回去补觉,一补第差点睡到了中午,要不是有人叫他下去吃饭,他估计自己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何权青没忘自己跟裴居堂的约定,他火急火燎的冲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饭也顾不上吃就去赴约了。


    果不其然裴居堂已经等了他半个上午,他连连道歉并说了事由,好在裴居堂一听就信了,也就没有多为难他怎么的。


    “那你吃饭了没。”裴居堂问。


    “还没。”


    裴居堂抬手给对方搓了搓乱糟糟的头发,“去我家吃,还是外面吃,还是你想到县城了再吃。”


    何权青哪敢在这种迟到的情况下做决定:“你说了算。”


    “那去三叉裆吃吧。”


    “好。”


    三叉裆是镇里唯一的饮食圈,因为由三条热闹的街道组成,占地形状酷似三角形,早年被人调侃像裤衩,故而得名三叉裆。


    不过这一片没什么酒楼饭店,都是些经营小吃早餐快炒的小门小店,两人挑了家口碑比较好的云吞店作为他们的午饭解决点。


    在等待出餐的间隙,裴居堂细问了何权青昨晚的经历。


    “可我没听说这两天镇上有人不在啊?”裴居堂说,虽然他在这里没几个熟人,但是真有人去世,就这个小地方,不出家门也能听闻一二的。


    “不是在镇里去世的,是在外乡横死送回来的。”


    “横死?什么是横死?”


    “就是。”何权青打了个浓重的哈欠,“意外去世的,他杀或者自杀造成的去世。”


    裴居堂看对方困相还没下去,显然没休息好,“这种情况不能张扬出丧吗?”


    “能,但人家已经在外乡出殡过了,只是尸体送回来这里下土而已,昨晚是重新出土做的法事。”


    “为什么?都下土了还得再挖出来?”裴居堂真觉得这有点玄乎得难以接受了。


    “就是……最近镇上有点不太平,大家习惯觉得横死的人会有怨念,所以担心是不是他回来了,就要请师傅去下镇尸石和插铁锹,以免尸变作祟。”


    就这么一段话,直接给裴居堂听得毛骨悚然,“那你害怕吗?”


    “有一点,不过习惯了也还好。”


    “那这么干……有用吗?”


    何权青不敢说太绝对,“我也不清楚吧,总之如果能让所有人都没意见,那就是有用的。”


    “那为什么说镇上不太平,我没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啊。”裴居堂拍了拍身边人大腿侧。


    何权青留意了一下四周,发现店里的客人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后,他碰了碰桌下裴居堂的手,碰了一下就收手,并若无其事说:“他们说的,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好像是说有人晚上看到河边有什么白色影子在散步唱歌……”


    “你别说了!”裴居堂立马打断对方,他是真被吓到了,甚至还抓住了对方的手,“大白天的别吓人……”


    “你害怕?”何权青笑问。


    “废话,你不怕吗?”裴居堂手心里都有冷汗了,“笑什么。”


    何权青摇头,“不怎么怕,都是别人乱说的。”


    “那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裴居堂手心里的冷汗很快就变成了热汗,因为何权青手掌心热得要命。


    “应该没有,我没见过。”何权青说得像真有其事一样,他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因为突然的十指相扣,还是对见没见过鬼这件事的不确定,“没有吧。”


    裴居堂鄙夷似的嘁了一声,“应该?让你见过那还能叫鬼?”


    “那就是没有,有的话早就有人见过了。”


    “你干这行的还说这种话。”裴居堂转成悄悄话,他松开了对方的手掌一些,“职业操守呢。”


    何权青摸骨一样分析起对方的手掌纹路,“我读过《论衡》,我不觉得这世上有鬼,那是大家心里害怕才觉得有的,我的职业只是代替大家和外物交流,让人和鬼神相互尊重而已。”


    “哟,你还读过王充?看不出来你是个唯物主义者啊。”


    何权青觉得这是夸奖话,他立马点头:“我晚上没事做的时候,会读书。”


    “你还挺能文能武?”裴居堂晃了晃对方的手,结果老板说他们的云吞煮好了,吓得两人连忙松开了手。


    两人吃完东西出来,准备动身进县城时,却在大街上被杨桃撞见了。


    裴居堂正想往车里躲来着,结果他妈已经看到他了,并隔着老远就叫了他名字。


    “躲什么呀。”杨桃奇怪问,“你不是一大早就说去学校了吗?”


    裴居堂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他指天指地的,瞎说:“早上没赶上车,我和何师傅一块去。”


    “那怎么不让黄叔送你去,他今天有空得很。”杨桃给儿子弄了弄衣领,“老是麻烦人家何师傅多不好。”


    “不麻烦的。”何权青连忙澄清。


    裴居堂再托词了几句才把杨桃打发走,两人不知怎么做贼心虚的,立马就上车走了,一点也不敢再耽搁。


    不过真到县里以后,两人又不懂去干什么好,主要是天寒地冻的,在外面瞎逛太冷了。


    何权青找了个离学校很近又比较空旷的地方停车,裴居堂也不知道对方这是让他马上回学校还是怎么的,就问:“待会你去哪?”


    “你回学校了我就回去。”


    “那你昨晚不是说想跟我多待一会儿吗?”


    何权青挠了挠脸,“那,可以吗。”


    “那我说不可以你会怎么样。”裴居堂解开安全带。


    安全带解开的清脆扣锁声让何权青心里打了个激灵,他连忙按了个关窗的指令键,“那我不给你下车了。”


    裴居堂试着开了门,车门仍是锁着的,“没出息……”


    何权青不好意思的脸扭到一边,接着就瞥见了什么,他让裴居堂在车上等着,自己下去一趟。


    过了五分钟这样,何权青拿了一包炒糖栗子和甘薯干回来,两人就转移阵地去了后座,又聊起昨晚的事。


    “守到天亮?”裴居堂叼着根甘薯条,“这么冷的天?”


    “要守的。”何权青又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因为车里暖气很足,他有点困了。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感觉你这样开车回去有点危险。”裴居堂担心说。


    “等你进学校了我再睡。”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还有四个小时呢。”裴居堂说,“你直接在车上睡啊,有什么关系。”


    何权青:“那你呢。”


    “我?我看你睡啊。”


    “那你……不无聊吗?”何权青受宠若惊。


    裴居堂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我想看还不行?”


    “你想看我?”


    “问问问,再问你出去睡,赶紧睡。”裴居堂凶道。


    何权青头往后一靠,随即就闭了眼,“我这样睡可以吗。”


    “睡觉还要我教你啊?”裴居堂说,“你睡觉还立正啊?”


    何权青睁开眼,有些为难:“那我怎么睡?”


    “躺下来啊。”


    这车座就这么点大,何权青都不知道对方要他怎么躺,结果裴居堂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他会意是会意了,不过没敢马上枕上去。


    “你睡不睡?不睡出去站着。”裴居堂催促说。


    “睡,睡的。”何权青这才把身子躺下去,将头枕在了对方大腿上。


    裴居堂拍了对方脸颊一下,“还看我!闭眼!”


    何权青再次闭上了眼,不过他没忍住偷摸发笑,又嘀咕:“你脾气好大。”


    “怎么?我才说两句你就受不了?”裴居堂提高声音。


    “受得了受得了!”何权青抿着嘴强憋住笑,“我特别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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