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看到名片, 警察派遣工一号屏幕里的表情就变了。
它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就是主人给出的东西——
不是因为上面写了什么，而是因为名片上面散发出的血腥气息，即使隔着屏幕也无法掩饰。
主人给出了贴身的东西。
给了一个人类。
林和沉的视线里, 警察派遣工一号的表情变了又变, 最后定格在一个极为恐惧的表情。
他匆忙道：“带他们来大楼！”
他的态度可谓是直接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警察派遣工六号：“可是……”
“马上！”警察派遣工一号厉声道，“如果是主人的要求，就必须无条件遵守！你也不想等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命令没有被人遵守吧？”
警察派遣工六号畏缩了一下。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 在挂断通讯后，直接示意林和沉两人跟在自己身后。
而他们的距离维持在一个较近的距离。
周围传来了窸窸窣窣声。
林和沉发现, 那些爬在车顶上的、建筑表面的畸形怪物们都被他们的存在的吸引，逐渐放弃了窗户，成群结队地靠近了他们的方向。
如此近在咫尺。
如果不是警察派遣工六号在，他毫不怀疑这些东西会扑向他们两个夜游的人类。
但就算隔着一定距离。
从那些东西的口中, 依旧散发出强烈的腥臭味, 让人心底充斥着危机感。
太恐怖了！
皮衣男咽了一口口水。管理局应该给他双倍工资。
他只是一个高灵感辅助员工, 不应该承受这种程度的工作啊！
在他的原计划里，林和沉应该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 就意识到和他一起的是一个会统治世界的邪神，然后立刻被这种神秘力量吓到，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安抚几句，就可以轻松完成任务。
然后他们直接原路返回, 时间要不了五分钟……
结果，他发现自己现在正在靠近这个世界的核心。
这已经超出他的计划范围了。
寒意在心底蔓延。
他牙齿发颤，决定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你是从哪里拿到那张名片的？”
林和沉简单道：“他给我的。”
他不想说的太清楚。
不是因为要隐瞒，而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这是他和顾莫则金钱交易的证明？
……算了。
毕竟在对方眼里，林和沉是“毫不知情的普通人”。
不知道皮衣男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止又欲言、欲言又止。
“算了。”他说，“我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害怕？”
“你去过鬼屋吗。”
林和沉很平静。
“呃……”
林和沉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对那些胆小的客人来说，只要花二十块钱，买个手环戴在身上，工作人员扮演成的鬼就不会靠近你。现在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只要在他身边，就不会有事的。”
皮衣男：“……”
真的吗？把这当鬼屋，这得是多强大的心理素质啊！
在他默默无言的时候，林和沉把名片递给了他，示意他收下。
“拿着。”他说。“手环。”
皮衣男看上去感动的要哭了。
林和沉也没有那么纯好心。
只是感觉皮衣男精神紧绷，随时要疯了的感觉。
如果对方出事，他们就不能回去了。所以，把名片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对了，我叫越明杰。”
皮衣男感动完，说道，“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嗯。”
林和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警察派遣工一号身上。
他注意到，他们越是靠近那栋高耸的建筑，对方就表现的越是紧张。
这栋建筑就在城市的正中心。
和他们的那个世界不同，它像是突然从地面拔地而起，看不出有任何人工建造的迹象。
它肉眼可见的高，直接没入了乌云里。
在略微有些湿润的空气中，薄雾环绕在透明玻璃周围，让它更像是不祥征兆了。
而周围的建筑也变少了。
林和沉不由想到了一些微妙的联系。
他和顾莫则的别墅也在市中心，也在和其他别墅不相接的边缘，孤零零的就像在一座孤岛上。
或许这个顾莫则也不喜欢有人打扰他。
“主人就住在里面。”
六号的脚步停在了建筑门口，忽然转过身，猛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先说好，不管主人是怎么直聘你的，如果你表现的让主人不满意，整件事和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带路的而已。如果有什么情况，那次级负责人也是一号，不是我。”
“这是真的。”六号谨慎地说，“你们都可以替我证明。”
林和沉：“……”
这么早就发表了免责声明？
这个世界的顾莫则，脾气真的有这么糟糕？以至于进入祂的建筑都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林和沉：“放心，这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无关。”
然而，警察派遣工六号的表情却在说，他一点也不放心。
“你们的脚步要轻一点，”他压低声音说，“主人很有可能正醒着，我听说祂最近有些睡眠障碍。”
非人类也会有睡眠障碍吗？
林和沉不理解，但尊重。
但身旁的越明杰却忽然明白了。
趁两人还没有完全走进这栋建筑，他悄悄靠过来，对林和沉说：“祂是邪神，需要间歇性沉睡，因为世界塞不下祂过于庞大的意识。可能正是因为祂沉睡的时机不同，才导致了世界发生了分歧……不过我更加偏向于祂是因为遇见了你，才暂时没有毁灭世界。”
说到这里，他浓浓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他收到了林和沉给的手环的缘故，所以他也能说一些真心话了。
“我其实不想按照管理局说的做的，根据我最近的观察，你们真的很般配，但是你知道的……工作就是工作。”
林和沉：“……”
不是，现在恋爱脑都是批发的是吗？
为了他？
他都不敢把话说得这么大。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说，避免对方真的沉浸在臆想的爱情故事里，忘记了他们必须离开这个古怪的世界，“你一定要时刻注意技能的冷却时间，一旦技能好了，我们就回去。”
越明杰顿了一下：“等一下，也就是说，你一点、都不认为自己会觉得祂恐怖吗？”
的确。
按照对方的说法，“看破祂的真面目”也是一种回去的方式。
但遗憾的是，林和沉一点也不认为自己会这么觉得。
因为内心深处，他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上班久了，什么神鬼魔物都看过，接受能力早就比一般人强大了。
……就算是真的怪物？那又怎么样。
而且最关键的是。
现在回想起来，他能够记起来的，全都是顾莫则伪人一样笨拙的模样。
吃花的样子，睡觉忘记呼吸的样子。
还有带给他礼物的样子。
越明杰一定不会理解的。
“你注意时间就好了。”
林和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引开了话题。
然而，他注意到越明杰看他的眼神更加难以言喻了。
就好像在说。
这、这不就是真爱吗。
林和沉：“……”
距离建筑还有一百米。
那些徘徊在两人周围的畸形怪物，像是被威慑，停在了远远观望的位置，就好像突然意识到里面有不能触犯的可怖存在。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走进了建筑里。
六号没有跟进来。
他说：“我的任务完成了。”
“你们……自求多福吧。”
这栋楼的大门在他们的眼前阖上。
越明杰一脸恍惚：“我们刚才是不是得到了怪物的同情和怜悯？”
这比想象中更糟了啊！
林和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到了眼前的景象上。
进入了楼层内部，他才发现这里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以为楼层里会是由血肉塑造，地板上散落着眼球、人体组织之类，但视线里，一切只是干净到近乎诡异的地步。
就和他去顾莫则所在的医药公司那时一样。
墙壁都是纯白色，一尘不染。
而走廊静悄悄的，清冷异常，高耸的天花板让人感觉自己非常渺小。
感觉在这里稍微大声点说话，都会有回音。
“就是你吗。”
一道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啊！”
越明杰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林和沉转过身。
警察派遣工一号一脸莫测地看着他。
林和沉：“是我。”
“那他呢？”警察派遣工问。
他的眼神变得凶险起来。
“他……”
“我是家属。算家属吧！”越明杰赶紧道，“我只是，呃……不放心，所以送他来上班。”
警察派遣工看向林和沉。
林和沉没否认，默认了这种说法。
因为他想在对方技能冷却好了的时候第一时刻离开，这就意味着两人不能离的太远，所以家属就家属吧。
警察派遣工：“那他现在可以回去了。”
越明杰一想到门外的那些怪物，脸色就发苦了。
“不行。”林和沉立刻道，“你的主人答应我，可以带人一起住，他要和我一起。”
“祂这么说吗？”
林和沉面不改色：“嗯。”
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淡定，不像那些看见他们就大喊大叫的人类，所以警察派遣工一号在挣扎了片刻后，就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
“那主人说你什么时候上岗？”
林和沉：“现在。”
“现在？”警察派遣工大吃一惊，“但是现在主人在休息？！你的工作到底是……”
林和沉：“陪他睡觉。”
警察派遣工震撼。
越明杰更是呆若木鸡。
说出来了，竟然说出来了！
就这四个字。
他们没听错吧？
陪睡？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更加深入的意思？
陪睡？
陪睡？？
情况峰回路转。
从恐怖片滑向了情色片。
“你是骗子，主人祂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警察派遣工声嘶力竭。
林和沉：“他……没有吗？”
他只是略微露出了迟疑的表情，警察派遣工一号就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大叫：“人类，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埋坑，我没有！我没有说祂不行的意思！祂可是我们伟大的恐怖之主！祂肯定有！”
林和沉：“那你为什么要质疑我？”
因为他的发言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一号只是略作思考，大脑就陷入了一团浆糊，很难去反驳他话里的漏洞。
应该是真的吧。
……不会有人类疯到撒这样的谎。
所以可以倒推，林和沉一定没有在撒谎，真的是主人聘用了他，一个人类。
我的天呢。
今天值班的时候，竟然吃到了大瓜。
警察派遣工一号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归于一片强作的镇定：“你跟我来。”
林和沉镇定自若：“嗯。”
“至于你……你去一楼的四号房间。”警察派遣工看向依旧呆滞的越明杰，“那里是空房间，你可以睡在那里，但是注意点，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你。我不保证其他员工会不会觉得你是新送来的食材。”
越明杰：“……”
他用千言万语的眼神看向林和沉，离开了走廊，前往了一楼的四号房间。
林和沉跟在警察派遣工一号身旁。
他们进了电梯。
警察派遣工按了七楼的按钮。
林和沉想。
再次和医药公司的楼层一样了。
顾莫则住在七楼，他可能喜欢七这个数字。
终于。
警察派遣工按捺不住地问。
“主人……知道你有家属吗？”
林和沉：“……”
他还是那么八卦。
但正是因为林和沉知道警察派遣工一号是什么性格，所以他才会说“陪他睡觉”这样含糊的字眼。因为他清楚对方会过度脑补，然后自顾自地震惊，省去了追问其他原因的麻烦，就和之前抓捕牛奶工的时候一样。
这是一个会脑补的恋爱脑。
林和沉：“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警察派遣工一号倒吸一口冷气，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送他到了之后，就离开了电梯。
林和沉目送着电梯门在眼前关上。
虽然现在是方便了他接近顾莫则，但也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等他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线，一定会让顾莫则去教育对方，别为了吃瓜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这都是为了顾莫则的安全。
毕竟，在他的心目中，对方有点容易轻信别人。
如果被管理局的人随便杀掉就不好了。
然而在他转过身的时候，这个想法立刻被打破了。
因为他看到了——
房间内的景象。
这一层楼依旧和医药公司相同，没有其他别的房间，整层宽敞无比的楼都只属于顾莫则单独活动的空间。
而顾莫则确实需要一整层楼。
因为即便在黑暗里，也肉眼可见地堆叠满了类似于神经元一样的触手，庞大地近乎整个足球场那样的体量，地面涌动着鲜血堆积的黑潮，而在这些可怖事物最中央的上方，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其中镶嵌着，像是最丑陋的怪物的竖瞳。
与之相呼应的是，整个房间里也闪烁着眼球一样的灯，让人觉得无比惊悚。
……
下意识，林和沉屏住呼吸。
难怪警察派遣工一号敢直接放人进来。
这不是谨慎不谨慎的问题。
而是，看到这样可怖的存在，任何人的意识都会疯狂叫嚣着一件事。
逃走。
必须立刻逃走。
否则一定会死在这里！
这是刻进了骨子里，生物生存的本能。
即便有整整一栋大楼封锁着，楼层外畸形的怪物也早早就感受到了恐惧，所以才会全都止步于百米开外不敢靠近。
而对方不像是感觉到了有人来了的样子。
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模样。
或许警察派遣工一号说的没错，他正在沉睡。只是胸口没有起伏。
他没有呼吸。
他不需要呼吸。
忽然间，林和沉内心滋生的恐惧全都烟消云散。
他远距离看着顾莫则，虽然看不清，但却可以想象出来对方在两人别墅里躺在自己身边的模样。
虽然是另外的时间线。
但就和他认识的顾莫则一样，睡觉的时候不会呼吸。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对方是忘记呼吸。
而这个，应该是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呼吸。
林和沉低下头，看向鞋边台阶下涌动的腥臭血液，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这绝对是“包养”额外的工作量。
他皱了皱鼻，朝着血水里踩了进去。
水位比较高。
没过了他的胸口，所以要涉水过去。
在他进入其中的时候，它们就像是被骤然惊醒了一样，突然在他的身边开始躁动沸腾起来。
林和沉加快了速度。
花了几分钟时间，他来到了那些触手堆积的小山下。
他伸出手，爬了上去。
还好健身房项目有攀岩，否则他真的要放弃这个想法了 ……
突然间，一股阴冷的恐怖气息从他身周传来。
林和沉不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一道视线。
这个世界的主人，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和沉看清楚了这张脸。
或许是环境不同，对方看起来异常冷漠，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林和沉默默决定在心里称呼对方为顾莫则二号。
因为一号另有其人。
“你在干什么。”
林和沉顿了一下：“擦窗户。”
对方冰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因为这个眼神而下跪。
但因为这张脸太熟悉了，很难会因为这样就突然决定投身于叫他主人的行列之中。
林和沉的语气带上了责备：“被你弄脏了，没发现吗？”
他示意，在对方堆积的触手后，落地玻璃被刚才躁动的血水弄得肮脏一片，污染了整个洁白的墙壁氛围。
对方眨了眨眼。
整个房间也跟着眨眼。
“是你过来……才会弄脏……”
林和沉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能保持安静，我就能做完我的工作了。”
“可是……我没有……”
对方皱眉。
他一定想说自己没有找人类来清理自己的房间。
“是警察派遣工一号让我来的。”林和沉道，“在你睡觉的时候，他决定雇佣我，因为你把这里搞得一团糟。”
对方不说话了。
但是那些触手并没有挪动。
而且那双冰冷的眼睛也没有移开视线。
他往哪里，视线就转到哪里。
对方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林和沉并不是很介意，因为他本来也不是真的打算去清理窗户，他没事干才会给自己找工作，这只是让对方闭嘴的权宜之计。
所以他只是象征性地擦了擦，就逐渐移动到了被其他怪物尖叫着称呼为“恐怖之主”的身边。
因为他的靠近，那些触手蜷缩了一下。
他注意到了对方鼻尖上的一片污迹。
这是……可能是血迹。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但总之他不能细想。
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污迹，在对方完美的面容上显得格外显眼，像是破坏了什么似的。
几乎下意识，他伸出手，用自己干净的袖口擦干净了。
林和沉：“……”
做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
这算什么职业综合征。
这一定是工伤。
毕竟，这不是他所以替上班的顾莫则系领带的时候，可以那么随意。
现在距离有点太近了。
那双冷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任何不受干扰。
与此同时，林和沉发现因为自己的动作，那块在对方鼻尖上的污迹更加显眼了。
也更加不容忽视。
那双目不转睛的眼睛，格外地引人注目。
他忍了几秒，然后又忍了几秒。
突然忍不住伸出手，又替对方把那块血污擦了一下。
林和沉：“……”
死手，到底在干什么。
顾莫则二号：“你在干什么？你不是在擦玻璃吗？”
对方又问了一遍相同的话。
不过，这次有了一点疑问的语气。
他是真的不理解。
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在做什么。
有点单纯……
这让他的手又有些发痒。
好像很好骗。
话虽这样，面对那道疑惑的视线，林和沉还是诚实道：“你的脸上有点脏。我帮你擦了一下。"
"哦，这个。"
顾莫则二号皱眉道，"前五分钟，我杀了一万只不合格的怪物。”
林和沉：“……”
五分钟，一万只？我勒个活体绞肉机。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房间里有这么多血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自己身上这么多怪物的血，这件衣服一定只有丢掉了。
“别担心。我暂时还没准备考核人类。”
顾莫则二号的语气恢复了毫无起伏，好像刚才用疑惑的语气问他在干什么是幻觉一样。
一点也听不出体贴安慰的意思。
暂时……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做，但之后会做。
林和沉忽然有一种既视感，那就是对方好像残酷裁员的公司CEO。
这么想确实是有点可恶的。
如果有别的未来，林和沉不希望世界真的变成一家末位淘汰制公司，淘汰就会死掉比重新找工作还要让人恐惧。
房间内的眼珠在转动。
林和沉知道，对方还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完全理解不了。
有什么好看的？
他装模作样地工作了一会儿，已经觉得累了。
他不可能假装一晚上都在擦玻璃。
他开口：“警察派遣工一号让我待满六个小时……”
话还没说完，顾莫则二号立刻皱眉，做出判定：“它不合格。”
触手立刻动了。
只见闪电般，就要直接贯穿地面。
林和沉：“……先别杀他，他让我过来还有别的原因。”
触手收了回去。
对方正在等待他给出答案，面容依旧冰冷无比。
电光石火间，林和沉的脑海里闪过了，不知道是几号的超市售货员那时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
在它发现了自己是顾莫则的“恋人”的时候，它突然痛哭流涕，说道。
“你看上去就像是他喜欢的类型……“
于是，林和沉大胆地说道：“他让我过来陪你休息，因为你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我可以抱住你。”
恐怖之主：“抱住，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林和沉用行动告诉他，什么叫做人类的抱住。
这一下接触，仿佛碰到了一块寒冰。
和顾莫则的温暖不一样。
手下的这具身体冷冷的、毫无温度可言，像是刚从深渊里打捞上来。
对方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
但那双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是现在闪烁着某种类似于感兴趣的情绪。
林和沉问：“这是什么感觉？”
对方思考了一下，面无表情道：“热。”
林和沉：“可能每个触手感觉不一样呢？你还想让我抱住哪个触手？”
……
六个小时后。
林和沉乘坐电梯，离开了这一层楼、
在他身后，他依旧能感觉到冷冷的视线跟随着他移动、离开。
一下电梯，警察派遣工一号就立刻从某个角落冒了出来。
他表情忐忑不安，又充满了紧张，不知道自己差点因为不合格而立刻前往鬼门关。
“怎么样？”
他难掩自己眼底的好奇。
林和沉：“他说很好。我等几个小时会回去。”
警察派遣工一号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还会回去吗？”
他本来做好了对方会被撕碎的准备！因为人类应该是一次性的才对！
林和沉：“我提出了一个他感兴趣的娱乐方式，你也感兴趣吗？要不要我们一起尝试？”
这是陷阱……
这一定是陷阱。
警察派遣工一号瞬间毛骨悚然。
他迅速离开，动作还是那么快，以熟悉的一百米六秒钟速度飞奔离开，生怕和林和沉再发生对话。
“哈哈……我还是不要了解太多了！等时间到了你直接上去就好了——”
林和沉等他看不见了，才朝着一层四号房间走去。
一打开门，越明杰在房间里焦急地团团转的动作就停住了，赶紧朝着他扑了过来。
但扑过来的动作，硬生生在半路停住了。
他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血！好多血！
“你怎么了？！”越明杰尖叫道，一口气说，“你去找祂之后，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祂人性泯灭，完全忘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对你冰冷残忍，而你伤心欲绝，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祂，却因为这份冒犯使得自己遭受了折磨，现在才会是这副受挫的模样？”
林和沉：“……”
对方真的应该去写小说。
眼见对方真的要急哭了，林和沉才解释道：“这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血？”
越明杰怔了一下，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息。
他意识到这真的不是人类的血。
正要放松，但下一刻，惊恐的表情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就算不是林和沉的血，这些血也是实打实的。
“这也很恐怖。”他喃喃道，“我不敢想你看到了什么，我肯定立刻就会发疯。”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再次落到了林和沉身上。
林和沉：“怎么了？”
越明杰意识到一件事：“我们还在这里。”
“所以？”林和沉反问。
“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越明杰悚然地想。
他光是单独待在这个房间里，想到那个怪物说“不保证会不会以为是新食材”就已经坐立不安了。
他突然发现，很难去理解眼前的人。
其实，越明杰并不是真的对“林和沉”这个人一无所知。
他既然接受了管理局的任务，当然也获得了对方的生平资料。
在他的认知里，林和沉是一个性格包容、能说话的好脾气的人，在从广告公司辞职之前也很少发火。
对方曾经生活优渥。
家里做着生意，虽然不是中产，但肯定算小康了。
但他的生活轨迹，在家里生意破产后，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他的父母对待他的方式，让人忍不住想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只要有钱，就可以把曾经百般疼爱的孩子当成资源、当成垃圾践踏？
因为对方是未成年，没有彻底离开他们的途径，就可以用“我养了你，你就该感激不尽”、“这是你欠我们的”来洗脑控制？
林和沉的青春期就是这么度过的。
或许正是因为长期生活在极为紧张的气氛下，所以对方才会对危险无所谓，对生存的危机不敏感，而充满了自毁倾向？
这样想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了越明杰的心底。
“既然你把工作应付成功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他建议道，“我一点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你知道吗？我之前听见门外传来了滋滋声，肯定有别的怪物在这里。”
他没说的是，他在这几个小时内胡思乱想了很多，本来鼓起勇气要去营救林和沉的。
但他打开门。
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除草工！
对方竟然问他可不可以给自己浇水，但越明杰已经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这个地方完整人形的怪物这么多？这都是高级的职业怪物！管理局一年也碰不到几次？
这让“祂”的恐怖存在更加具体化了。
只有可能是祂在的地方，才会有这些人形职业病发生，大部分其实都是在建筑外的畸形生物，而它们的数量也绝对没有这么多，一个月也就最多遇到五六只而已。
而解决这些杂兵都已经很棘手了，他很难想象如何处理人形职业病，那可能是极为高级的管理局员工才能处理的工作。
林和沉：“我们不能离开这里。”
虽然这里是“怪物大本营”。
因为在这个陌生的时间线，他们是无户籍黑户，不可能按照规定在某个家里休息。
一旦过了宵禁时间，就会被外面的畸形低等怪物撕碎成残渣。
越明杰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有点紧张。
“但我们该怎么熬过剩下的时间？”越明杰说，“我们要饿三天吗？看来是真的了，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食物的样子……”
“不用。”
“什么？”越明杰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房门被敲响了。
在越明杰来得及出声阻止之前，林和沉就已经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一张熟悉的脸。
售货员打扮的人笑得很热情开朗，露出了整整八颗牙齿，尽情展露服务行业风采。
“你是……六号。”林和沉道。
他认出了对方。
那是他和顾莫则别墅附近，超市新换上的售货员。
那热爱工作的忠诚样子，让他一下就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所谓的双胞胎。
而是职业病的不同版本。
“这位客人，您认识我？”对方微笑，牙齿干净明亮到几乎要反光，“那太好不过了！这是主人让我带过来的食物。完全按照您的要求，希望您能够用餐愉快——如果还有别的想要的，打房间电话028-2132XX就好。我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林和沉接过了塑料袋。
然后，没有多寒暄就关上了门。
越明杰带着梦游的表情，看他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了自热火锅、可乐和巧克力棒。
这些都是人类的食物。
很难想象会在这个满是怪物的地方看到。
这只能说明。
这是专门为林和沉准备的。
“我……我没做梦吧。”越明杰嘴唇颤抖，“你……是怎么让祂同意送这些东西的？”
“不困难。”
林和沉简单地说。
他只是用了想要别人对待他的方式，就可以了。
看到庞大房间里的那道被衬托得格外孤独身影，他很难抑制自己想要这么做的冲动。
这和在别墅里不一样。
他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工作，所以才有余力抽出精力，去关心房间里的另外一个存在的想法。
整件事太可疑了。
林和沉突然忍不住想，他现在有一定程度的怀疑。
顾莫则是故意放任管理局，想让他看到自己困惑的、亟待被肮脏的人类“玷污”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烦躁。
他其实不打算了解对方，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单纯的“包养”关系。
“你等下准备怎么休息？”越明杰问。
因为细思极恐，他也不打算再问了，于是决定转移话题。
房间只有一张床。
想到自己撒谎说是林和沉的家属，他就觉得有些尴尬，有些坐立不安。
而且这个谎言，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林和沉：“我等下不休息，我一个小时后会再去找他。”
越明杰吃了一惊：“祂……想让你干什么？”
“他要向这个世界处决不合格的怪物，”林和沉道，“那个时候，他需要我在旁边看着，可能得有几千只吧，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我希望能早点回来，你可以先睡觉，我有房间的钥匙。”
一股强烈的悚然袭上了越明杰的脑海。
他的心脏砰砰作响。
那一定是……非常恐怖的画面。
祂需要林和沉做什么？这会让人作呕的，这真的不是精神虐-待吗……
但林和沉却淡定道：“别想太多。只是以防万一，血弄脏了，我会帮他擦脸。”
第23章
林和沉发现自己还是有一件事欠考虑了。
他没有要求更换新的衣服。
也就是说, 他还是得穿着这身血淋淋的衣服去找顾莫则二号。
他回忆了一下对方在那间房间里的穿着。
是西服。
还好，也有人类的衣服。
不过他并不指望顾莫则二号能帮自己找一套合身的衣服。
他可以找别人。
而这个人就在门外。
“我开一下门。”林和沉说。
越明杰正在忙着吃东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没有人敲门啊？”
然后, 他就看到林和沉朝门走去, 再次拉开了门。
“……”
门外，警察派遣工一号。
他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之前确实是跑走了。
但是，一想到整栋楼里还有别的怪物，而主人要求林和沉在规定时间返回, 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勇敢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毕竟，他身上穿的是警员制服。
如果连主人要求的雇员都不监视, 他一定会承担连带责任，连大楼保安都当不成了。
“不知道，直觉。”林和沉说，上下打量对方的身形, 引来了警察派遣工一号不安的颤抖, “你的衣服还有吗。”
警察派遣工一号：“什么意思？”
“给我一套。”
警察派遣工一号：“你穿警服干什么？哦对你的衣服弄脏了, 但是——”
“我需要换衣服。”
“主人应该不会让你穿这身……”
林和沉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你的这身衣服我穿也很好看，说不定他会喜欢。”
警察派遣工一号：“……”
他是不是又听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他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还是妥协了，不情不愿地说道：“我现在去给你拿。”
作为怪物，他的运行速度远超常人的快。
几乎是林和沉才提出要求的下一刻，他就给他带来了新的一套衣服, 连包装都没有拆开，是完全全新的。
见他接过，警察派遣工一号一脸心痛：“这是我的收藏版，一定要小心使用。”
林和沉：“……”
不管怎么样，衣服算是解决了。
警察派遣工一号离开了, 并说自己二十分钟后再重新回来，然后带他去见尊贵的主人。
林和沉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转过头，就对上了越明杰目瞪口呆的视线。
林和沉：“……”
怎么忘记这还有一个管理局的人？简直越抹越黑。
见他看过来，对方放下了手里的自热米饭，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而郑重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我应该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一心只想着完成工作。”他真诚地说，“但如果你是为了我们两人的生存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我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我会想办法立刻缩短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
林和沉：“你可以缩短时间？”
越明杰一脸豁出去了：“是啊，我现在马上就切腹，血祭应该可以增强灵感值。你可以让刚才的售货员六号送把锋利的刀过来吗？”
林和沉：“……”
怎么就只有AC，没有B，有点太极端了。
“你停一下。”
他说，“我没有不情愿。”
越明杰欲言又止：“可是……”
他一定脑补了什么多余的东西。
林和沉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在吃饭的时候偷偷看他，眼底充满了惋惜和探究。
该不会觉得他有自毁倾向？
林和沉意识到，现在是一个反过来得知管理局全盘计划的好时机。
要知道，越明杰是管理局派来观察他的。
他们是因为解决不了顾莫则，所以觉得他是弱点，想要从他入手击溃后者吗？但这样说不过去。
即便他真的反了，顾莫则还是可以再挥动一下触手，10000+1又不难。
除非……他们也是为了他。
所以，林和沉没有阻止对方说话。
果然，眼前的人直接化身为大漏勺，继续说了下去。
“你灵感值很高，你知道吗？唐队长应该已经找过你，向你说明了你可以加入管理局。”越明杰说道，“不过她有没有告诉你，你的灵感值特别、特别高？这很有潜力，因为你可能是新时代的救世主……所以……”
林和沉：“所以你觉得我可能有献身情结？即便知道了身边的人是怪物，也不会轻易离开？”
“这正是我想说的。”越明杰沮丧道，“我都明白了，祂可能很喜欢你！所以你觉得不能离开祂，因为只要有你在，祂就不会伤害人类！你做的每件事都在证明一个观点，那就是祂强迫你待在祂身边！”
是啊。
他刚才吃饭的时候，越想越不是滋味。
根据越明杰那几天的观察得知，那个邪神是在伪装人类，好像一个正常的人类那样上下班，没有一丝兴趣接管整个世界。
做出的最出格的事，就是把险些暴露自己身份的眼镜怪物给杀掉了。
而让祂做出这种改变的，无疑是林和沉本人。
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和沉现在才会一点也感觉不到恐惧吧！他一定是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就下定决心要做那个付出一切的人。
管理局是为了全人类没错。
以牺牲一个人的幸福为代价，让他感觉不到任何崇高的信念。
这和抚养林和沉的那对可恶父母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是为了维系生意，一个是让世界继续运转而已。
天啊！他不要成为这样的坏人！
“我真的很不放心你！”情绪愈演愈烈，他说着说着忽然爆发了，“虽然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但是你人很好。即便刚开始带着刀来见我，但你还是选择了保护我，而且还把名片给了我，还安慰我，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可是我却躲在房间里什么都做不了……”
林和沉看着眼前犹自陷入悲愤的人：“……”
怎么说。
听起来确实有救世主那味。
但是对方自始至终搞错了一点。
那就是，如果不是顾莫则自愿去做他们两个当中“上班”的那个人，并且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也相当有钱，他是不可能待在对方身边的。
没有物质的感情是散沙。
很抱歉，林和沉就是这么一个物质的人。
从辞职那天起，他就决定要自私起来，少一点责任感，让自己活得快乐一些。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谁真的会为另一个人真心考虑。
除非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而且林和沉也是因为他们绑在一条绳上，必须要对方活着他们才能离开这条时间线才这么做的，并不是真的一点火气都没有。
不过，真相还是不要告诉对方好了。
他不保证在两人这样的情况下，对方感性的情绪会不会失控，还是让他误以为自己可以做顾莫则的防火墙比较好。
比起对方眼泪汪汪，他更希望对方能专业一点。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在广告公司当林副组长的时候。
手底下有新来的实习生，因为没有保存好文档这样简单的事而情绪崩溃。
不过，这样一联想，怎么处理就得心应手了。
首先要阻止对方因为觉得自己无能，而要在房间里自行剖腹的心态。
他不想向警察派遣工一号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从临时工变成长期员工，因为带他来的人死了，所以他也回不去了。
林和沉开口：“房间里有一台电视。”
“……什么？”
越明杰悄悄收回了抹眼泪的手。
天知道为什么穿着皮衣的人，竟然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这还真是色厉内荏。
“我会让他在电视上直播。”林和沉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我需要你打开电视看，如果有你的支持，我能更快地度过这几个小时。”
越明杰一怔：“真的吗？”
“嗯。”林和沉道，“我希望你能做到。”
“我……”
“我相信你可以。”
不等他说完，林和沉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就要去了，你能为我办到吗？”
“只是这样……”
林和沉再次打断：“你能为我办到吗？”
“我……可以。”越明杰犹豫道。
“我要听见确定的回答。”
“我可以。”越明杰坚定道。
林和沉：“我相信你。”
听见他简洁的一句话，越明杰仿佛重新燃起了斗志，冲向了电视面前打开，就和那些想要证明自己的实习生一样。
电视机居然真的可以用。
林和沉看到对方一连换了几个台，都是稀疏平常的电视节目。
看来恐怖之主并没有完全剥离正常的人类生活。
林和沉在沉思。
可能对方其实并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也说不定。
在越明杰捣鼓电视的时候，他换上了警察派遣工一号带来的那一套衣服。
衣服并不合身。
这个一号可能也在健身房待过，所以比他大了几个码。
但总比沾满了怪物血液的肮脏衬衫强。
所以他也就不抱怨了。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再次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林和沉最后整理了一下新衬衫，把衣料边角塞进了裤子里，勉强算是合格吧……然后走了过去。
应该是警察派遣工一号来接他去见人了，但是比预计的要早几分钟。
有什么事很着急吗？
于是，林和沉很随意地打开了门。
然后抬起头，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是一号。
恐怖之主本人正站在门口。
对方冷若冰霜，让走廊里充满了阴冷的气息，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此而冻结了。
而警察派遣工一号畏畏缩缩地跟在他后面。
对方还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盯着他，整个存在都淡淡的。
“我没有迟到。”林和沉下意识甩锅，这是工作习惯，“我说了一个小时后来找你，为什么要早过来？”
警察派遣工在他身后瞪大了眼睛。
他，一个人类竟然在指责主人早到！
顾莫则二号明显也怔住了。
自己竟然挨了骂，眼底闪过了一丝迷茫。
“我……不知道你的工作时间表。”他开口解释。
林和沉：“你现在知道了。”
他的余光注意到越明杰浑身僵硬，情绪极不自在，手指已经被吓到抽搐了。
和林和沉不一样，他是完全没办法把祂当成正常人来对待的！
尤其是当顾莫则二号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类的时候，他的目光先是落到了房内唯一的床上，然后又移动到了越明杰身上，冰冷而缺乏情绪的审视目光让人浑身毛骨悚然，想要直接跪倒在地上。
得引开对方。
因为越明杰对“祂”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了。
林和沉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他关上了门，把越明杰独自留在了房间里。
这动作落在旁观者眼里，就像是他在保护对方一样。
他问：“我们要去哪里？”
几乎是同时，恐怖之主开口问道：“房间里多出的人类是谁？”
第24章
在林和沉的视线里, 对方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很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突然间，他的胃部似乎抽搐了一下。
顾莫则……在其他怪物和人眼里, 是主人和邪神。
但奇怪的是, 他的面容竟然还是那么完美，有一种强烈的冷漠非人感。
一股没由来的强烈情绪在胸口蔓延。
林和沉长出了一口气，很快说服了自己。
这是因为对方很少见到人类，而且还是一天就见到了两个, 所以有必要确认一下而已。
林和沉开口：“他是和我一起来的人，送我来上班的。”
“哦。”对方说, 停顿了一下，“那衣服呢？”
警察派遣工在他身后颤抖。
他的眼神在说，他觉得恐怖之主不喜欢这样，所以千万把自己不要说出去！
林和沉也疑惑了。
因为确实。
顾莫则二号不像是会关注这些的类型。
他专门提及是什么意思？
“衣服被你弄脏了, 记得吗？”他掩饰自己的紧张, 尽量镇定地解释道, “所以我换了一套新的制服。”
“哦。”对方平静地说，“我记得你是清洁工, 不是警察。”
林和沉：“嗯、嗯。”
果然是这样。
不是因为他“穿了别人的衣服”，而是“穿的不是符合逻辑的衣服”，所以对方才会多问这么几句。
其他人乱想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不清楚两人生活的细节, 只能从自己看到的东西出发，觉得他们是因为“爱”才在一起的，但身为经历一切的本人，居然也被这种思维带偏了一秒……人果然不能吃饱了撑着。
而且这个顾莫则二号，才认识自己几个小时而已。
“我们怎么过去？”
林和沉想到了建筑外成批的畸形怪物。
白天的时候, 它们会不会消失？就算消失了，又会去哪里？
那不是可以轻易藏起来的东西。
总觉得按照恐怖之主的身份，应该不会屈尊于就这么走出去……顺便一提，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说的“处决”是个什么操作流程。
然而就在下一刻，林和沉的思绪戛然而止。
因为警察派遣工一号发出了一声惊呼。
而他脚下的地面发生了变化，像是融化的血块，视线只是扭曲了几下，眼里的景象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直接瞬移了。
林和沉反应过来。
不过呼吸间，他们已经移动到了那栋高耸洁白的建筑外。
眼前阳光刺眼。
他眨了眨眼才适应下来。
等视线恢复正常，他发现这正是他和越明杰昨晚走过的街道。
车流湍急，人行道亮着绿灯。
而这个世界的人类，正在街道上行走。
乍一看，所有人都和林和沉原本的世界没有什么区别，好像所有人每一天就是这么上班、生活，一切都显得太正常了……反而非常不正常。他们的脸上却不约而同带着僵硬的表情，好像在按照角色扮演着极为恐怖的过家家一样。
怎么回事？
林和沉微微皱眉。
而就在这时，街道上有一件冲突发生。
林和沉看向声源处。
原来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结果因为不小心按了铃，导致路边的人吓了一跳。
然后——
这个骑自行车的人，竟然直接滑下车，握住了路人的手，眼含热泪地说：“对不起，不好意思，我刚才多按了一下铃。”
而被吓了一下的路人，竟然也直接九十度大鞠躬，柔情似水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太好了。”
“没关系、没关系。”
“但还是很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
“哈哈……你人真好。”
“你也是，太客气了。”
……
两人就地寒暄起来。
林和沉怀疑人生了一秒：“……”
不是，这个世界真的这么讲礼貌吗。
显得他个人素质很差。
话题还没有终止。
又是一阵“对不起、没关系”五分钟之后，那个骑车的人才颤巍巍地重新扶起了车，上了坐垫，全程没敢低头看自己鞋底一下。
强烈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砰、砰！”
突然间，林和沉听见地面传来了诡异的敲击声。
他缓缓地低下头。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街道地面竟然是透明的。
在地面下，塞满了他在夜晚看到的那些畸形怪物。
它们攀爬、碾压，尖叫，却无法撞破薄薄的一层镜面一样的地面，就像什么新奇的哥特风马路装饰一样。
难怪没有哪个人类敢看鞋底一眼！
多看一眼，恐怕可能就要被吓到在大马路上左脚绊右脚。
林和沉本来还在想，白天的时候，那些庞大的怪物群会去哪里。
没想到，竟然直接如同压缩罐头，□□脆利落地塞进了地里，不留下一点缝隙。
而且不只是鞋底。
他的视线在周围的环境游移、扫视。
商场展示玻璃夹缝、马路红绿灯里，甚至是电线杆里，都塞进了各种各样扭曲的怪物。
尤其是最近马路的那根电线杆。
那里面不是……昨晚见过的警察派遣工六号吗。
而在不远处的便利店窗口玻璃上。
也有一个老熟人……咧嘴微笑的售货员六号，身体压得扁扁的，看上去就像是超市“好特卖”员工海报。
注意到他的目光，他朝他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
林和沉镇定自若地收回了视线。
但他的余光，还是注意到其余坐标里的怪物长大了扭曲的嘴，发出了某种尖叫的声音。
他认为不应该真的有声音传出来。
但或许是因为他的灵感值确实“够高”，所以他竟然能够在脑海里听见它们在嘶吼着什么。
“竟然这么讲礼貌……”
“可惜了，主人不允许吃这种人类……”
“主人……求求您放我出去，我会制裁其他人……”
骑自行车的人赶紧蹬着车，头也不回地窜出去几米远。
其他橱窗里、消防栓里的怪物，也一脸遗憾地目送着这个人离开，视线恋恋不舍地直接追了对方几条街。
与此同时。
街上的其他人更是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移动开来，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怪物关注的目标。
林和沉：“……”
好了，找到大家特别讲礼貌的源头了。
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顾莫则二号竟然依旧表情冷漠，就连警察派遣工一号也一副稀疏平常、理所当然的模样。
注意到林和沉无言的视线，警察派遣工一号甚至骄傲地挺直了胸膛，显示出熟悉的大官威。
“我可是一号，”他傲慢道，“我是职业病原型，不会像那些低级怪物一样被关起来，等待着谁犯错！”
所以原型是可以在这个世界到处乱窜的。
这是与生俱来的特权。
而这些怪物都是因为工作产生，所以一定会散布在人类的各行各业里。
难以想象这个世界的职场人是什么感觉。
工作更有可能要命了。
林和沉：“……”
他第一次庆幸越明杰是假装的家属，可以躲在房间里，不用直面这个甲方可能是怪物的世界。
否则他很有可能会再次情绪崩溃，但除了弹跳在空中，可能完全没地方下脚了。
因为这里可能连呼吸的空气里都有压缩的怪物。
他胡思乱想。
顾莫则二号倒是挺会空间利用的。
如果真的要做正经工作，当建筑设计师也不错。
他正在漫无目的地神游，所以没注意到身旁的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然后又缓缓从那里移开了。
过了几秒。
“走了。”警察派遣工一号催促道。
林和沉回过神来。
然后，他这才发现顾莫则二号已经朝前走去。
而那些人类瞬间紧张起来，像是摩西分海一样让开，但却没有人敢直接将视线落到恐怖之主的身上。
他们深刻地知道，这个世界是谁在拥有。
而这平静的假象，很有可能在下一刻就会瞬间撕裂。
怪物。
可怖。
完全随心所欲。
他认出了那些颤抖的肩膀、嗫嚅的嘴唇在说什么，那些身体散发出恐惧的汗味，却勉强进行着那些日常的生活，只是为了让“主人”不会心血来潮想要考核他们这些人类，把不合格的他们也塞进装饰街景里。
这个时间线上的世界，非常怪异。
更微妙的是，林和沉竟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顾莫则二号很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可能觉得这样挺正常的、挺符合规则的，说不定还觉得自己正在清理这个肮脏的世界，才会如此平静而冷淡。
看啊！多么井然有序的生活！
有了这些威胁，人类变得更加“美好”、“幸福”了。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有如此多“不合格的职业病怪物”产生，竟然还需要自己去考核处决。
顾莫则二号把这些怪物放出来展示，大概就是为了让其他人类引以为戒？
但这样是行不通的。
在压力下，正常人不变-态才怪。
只管理而不疏通，这就是没真正上过班的人，才会有的单方面的想法。
他有合理猜测，这些畸形怪物是高压下人类情绪崩溃的衍生品。
毕竟他没有在自己的时间线如此大量地见过它们。
而在他原本的时间线，顾莫则没有试图像这样统治世界。
这可能就是区别。
真是……
林和沉叹了一口气，看向前方的顾莫则二号：“你，工作先暂停一下。”
他声音不大。
对方竟然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身，侧脸冰冷流畅。
如果不是背景里全都是怪物，林和沉会说这一幕还挺美丽的，很有神明与怪物的感觉。
当然，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成了“邪神”。
他严肃地说道：“我发现你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
“……”
警察派遣工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着他。
主人怎么可能有问题？！
这个人类到底在说什么，没看到祂周身那恐怖的气息吗？
警察派遣工一号忍不住大叫：“你在羞辱主人吗？”
闻言，顾莫则二号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林和沉：“你过来点。”
听见他命令的语气，顾莫则二号神色更加冷峻了，看他的眼神也愈加冰冷，好似下一秒就要惩罚他的冒犯。
但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冷着脸朝他走了过来。
林和沉伸出手擦了一下对方的脸。
对方的脸上，其实并没有之前的脏东西，这只是一个动作而已。
但顾莫则二号冰冷的脸却微微松动了。
祂看着林和沉，就好像他是一个自己无法搞懂、却不能忽视的费解存在。
因为他胆敢随意触碰自己。
胆敢评判自己的作为。
——这个世界的“神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祂却无法在这样的对视下移开视线。
触手更是在不可视的虚空中蜷缩。
隐隐含着说不清的期待。
“相信我，我很知道好心办错事的感觉。”然后，祂听到眼前的人类轻声哄道，“听我的，乖，现在把这些东西全都收回去。”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因为上了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从凌晨挪到了和下一章合并哦，(* ￣3)(ε￣ *)
第25章
林和沉：“你确定这个时间线不会影响现实？”
一回来, 林和沉就立刻和越明杰确定了这一点。
对方明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犹豫地说：“……是的。“
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一个时间线的分支而已。
他们原本所在的时空才是真正的现实。
所以无论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 都是可以挽回的。
只要他们回到原本的时间线, 这个世界就不会存在。
不过越明杰内心还是有一些疑惑，因为他没想到林和沉这么快就回来了。
电视机还开着，他想着如果有直播的话自己一定要立刻看到，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在这段时间, 他调取了所有的电视频道，但是没有任何户外的播报。
全都是一些远离街景的航拍、又或者是电视剧。
就好像……这个世界的人故意避开了现实的景象一样。
而林和沉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回来了。
和上次相比, 身上甚至没有一丝血，更像是就这么去外面溜达了一圈。
听见这样的回答。
林和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要和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害怕。”
越明杰：“……”
怎么回事, 已经开始害怕了。
“我好像做了一件事, ”林和沉停顿了一秒, 才犹豫地说，“我可能……让他撤回了一个统治。”
越明杰顿时大吃一惊,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撤回……撤回了一个什么？
他没记错的话，林和沉才出去了半个小时吧？这半个小时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恐怖之主改变了主意？这怎么可能？他到底做了什么？
“紧急新闻播报。”
“今日天气温和无雨，适合户外出行——”
之前没注意到，主持人的语气有这么激动振奋吗？
越明杰忍不住将视线移向了开着的电视机。
只见原本没有户外播报的节目, 终于出现了真正的街景。
那些街边的景象，和他们原本的世界没有区别。
所以越明杰还是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化。
这样的正常反而是多么的，异常、诡异。
他的脸上还带着呆滞的表情。
林和沉：“不过你说不会影响现实，那也还好吧。而且这只是暂时的, 他说需要我详细解释。你看，大概就持续不到几个小时，可能在我们回去之前他就已经决定重新统治了。”
他看出了越明杰的迷茫。
但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会说这句话。
比起告知，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反正不会影响现实，所以做什么都无所谓。
而且这个顾莫则是二号，并非他认识的那个现实的存在，因此就算真的做出什么超出包养范围的事，也不会影响他们在现实的关系，他完全可以在这里放飞自我，少操点心。
话虽这样，他心底却始终有一丝不安在蔓延。
这种不安感始终坠在他的胸口。
尤其是和顾莫则相处的时候，有什么失控的直觉在暗示着他，要求他尽量谨慎。
林和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想法。
越明杰一怔：“你要到哪里去？”
他注意到林和沉再次准备离开，猛然回过神来。
“履行我的承诺。”林和沉道，“还有，你不要出门了。就连离开这栋建筑都不要。”
他不知道顾莫则二号把怪物都收到了哪里。
希望是掩藏他触手神经元的空间。
但如果像之前那样布置街景，它们很有可能就在这栋建筑的墙壁、吊灯和地砖里，难以想象这栋建筑会变成什么骇人的模样。
在他面前，越明杰露出了复杂混杂着心悸的表情。
傻子都能反应过来，自己被保护了。
就算没有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但依旧下意识地保护别人……
越明杰回去之后一定会向管理局提起异议，并如实将这项任务调查的结果反馈给高层。
让他们少做一些多余的负面揣测。
林和沉人不是很好吗？
“我可以做什么？”
越明杰不想拖他的后腿，所以直接问了。
林和沉很想说，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这完全是他内心的大实话。
但他还是道：“待在房间里。”
说完，他不想陷入无意义的寒暄，不等对方的反应就直接离开了房间。
林和沉关上门。
他没能在周围看到怪物.zip，这是好事，因为就算是他也是会觉得生理恶心的。
而警察派遣工一号也不在。
他静静地走向了电梯，按下了熟悉的七层按钮。
与此同时，他忍不住回想起了顾莫则二号离开时的表情。
他在心里做了各种暗示和准备。
因为顾莫则二号的脸总是冰冷冷的，让人感觉他对一切生命都毫不在乎，所以他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或许这一次单独相处，林和沉面对的可能是人类对于压力反馈的各种酷刑。
叮。
电梯到达了。
电梯门朝着两边打开，他抬起头，以为自己会看到熟悉的恐怖景象，然而——
林和沉：“……”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
他最近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产生了幻觉。
为什么……
这里变成了电影imax激光厅。
这种厅竟然让他感到一丝怀念和感慨。
因为现在电影票一般六七十块一张，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进过类似的电影院了。
“你告诉我人类的压力值来源于各种恐惧，所以那样做不行。”
恐怖之主冷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需要测试人类的情感反馈，而你就是我的研究对象。”
林和沉：“就这个？”
对方面无表情，皱了皱眉：“你说我没有经历过职场，也不了解真正的人类，所以我浏览并收集了这个世界上的典型案例，我需要你在观看后做出反馈，这样我就可以了解了。”
林和沉：“……”
他现在算是搞懂了，为什么顾莫则总是喜欢从电影里获取信息了。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顾莫则二号眯起眼睛，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你有意见吗？”
林和沉：“没有。”
他挑了第七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然后，他注意到顾莫则还待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客气一下：“你……不坐下吗？”
“我要观测你。”顾莫则二号冷峻道。
林和沉：……
行。也行。
就是堂堂恐怖之主，如同等待电影结束的保洁员……感觉两个人最开始的身份调转了，让人觉得非常微妙。
屏幕开始播放了。
被无理取闹的顾客辱骂的售货员，被供应方无端刁难、肆意取消派送订单的牛奶工，逮捕了犯人还要得到犯人满意度的警察派遣工，被上司要求了无法完成的工作任务的广告商……
每一幕拿出去，都是可以放在社会新闻里的程度。
幽蓝色的光印在林和沉面无表情的脸上。
随着时间过去。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好的测试对象了。
他能感觉到顾莫则正在看他。
但很抱歉，他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情绪反馈。
顾莫则二号：“你没有情绪波动，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应不应该说。
是因为他太冷漠了、看得太多了？
这是最接近标准的答案。
又或许，林和沉应该稍微遮掩一下，更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听见自己说：“我做不到生气。”
“为什么？”
一旦开了口，剩下的话说出来就很容易了。
林和沉应该警惕的。
他绝对不该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种话了。
至于现在，也不该有任何破例的想法。
然而，在林和沉抬起头的时候，他对上了对方的双眼。
这双眼睛没有批判、没有怜悯，没有不忍。
这不是人类。
不会有任何评判的情绪。
轰——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林和沉听见自己脱口而出。
“因为我做过这些工作，我全都做过，只要给我钱我就可以做这些工作。我被退学了之后，家里不愿意给我钱，所以我只能自己打工赚学费，我那个时候没有学历，我什么工作都做过。因为我想活下去。”
摇奶茶、打电话，跑腿送东西……
一个人真的累到极致之后，是连怨恨、悲愤的力气都没有的，原来同情和怜悯也是奢侈品。
逐渐地，这些情绪就不会再出现了。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麻木的人，一个他曾经最讨厌的人，一个为了钱可以做任何事、毫无尊严的人。
包容性很强？
性格很好？怎么可能。
他虽然表面什么都没说，但内心却非常恶毒，只是不想浪费仅剩的精力去纠缠而已。
“就是这样。”林和沉真诚道，“只要给我钱，我就没办法生气，我做不到真的生气，我很累了。如果你想测试的话，找错人了。不过，我有别的方法告诉你人类是怎么消除工作压力的。”
恐怖之主看他。
林和沉理解对方皱眉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畸形的怪物、变态的情绪就是和人类的工作病相关。
如果林和沉一点也感觉不到职业的压力，那么怎么才能举例子，说明削减怪物数量的方式？
在对方冷着脸，依旧一言不发地看他的时候，林和沉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主动朝着他走了过去。
他开口：“事先说明，我只是看同事这么对其他人做过。”
这个本来不该说，他应该表现得更有自信一点。
但是，看到对方的脸，他决定诚实一些。
“我要抱你了。”
“哪只触手？”
“不是触手。”林和沉纠正。
他伸出手，抱住了顾莫则的身体。
还是很冷。
比第一次拥抱还要冷。或许是因为这是对方本体的原因吧。
林和沉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打颤的牙齿。
从靠近的位置，他看到了屏幕外面的景象。
那是整栋大楼的玻璃窗外，一层层眼睛看着他们的互动……这是极为惊悚的画面。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看一眼就会精神崩溃。
但他只是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听说拥抱会很解压。”他说。
对方一动不动。
可能从来没有人对祂做过类似的事情。
祂体会的最多的情绪，就是恐惧和敌意，所以第一个这么对祂做的人类，理所当然让祂觉得大胆极了。
时间推移，那副冰冷外壳正在一寸寸瓦解。
有一丝困惑，还有一点来之不易的兴奋和冲动。
祂想要体验更多。
尤其是眼前这个人类带来的东西。
“并且，”察觉到气氛变化，林和沉松开手，亲了一下对方的脸，“这样大概会让人感到高兴。”
他离开了一些，想了想，又说道：“我还看到有人在接工作下班的人的时候送花之类的，这里没有我就不演示了。我想大部分人工作解压的方式，是因为想到还有需要自己的人或者事物吧。”
现在回想起来，他答应顾莫则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自己想尝试一下。
毕竟，这就和“清空购物车”、“参加一次极限活动”一样，是他还没有体验过的经历。
几分钟，对方终于开口了：“我理解了。”
“这的确很解压。”
林和沉：“所以——”
“再抱我一下。”
恐怖之主催促地说，舔了一下嘴唇，眼睛亮晶晶的，"我还要亲脸。"
林和沉下意识就要拒绝。他已经展示够了。
但对方已经低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明明比他身形大得多，偏偏用脸使劲蹭了蹭，拿高挺的鼻梁一下一下磨着他的锁骨。
林和沉：“……”
林和沉镇定自若：“好吧。”
嗯。他也堕落了。
……
“所以你是怎么办到的？”
越明杰不可置信。
林和沉一回来就告诉他，他们现在解禁了。
外面现在看不到任何怪物。
而且，暂时也没有宵禁之类的限制了。
不过如果他们想的话，还是可以一直住在这栋充满怪物的白色建筑里。
但最吸引他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
林和沉竟然换了一身衣服！
他没有再穿那身过于宽大的警察制服了。
而是，相当合身。
不难想象，这是谁为他找来的。
甚至他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束花！一束花！
越明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究竟看到了什么。
虽然林和沉很快就把花给放在了一边，就像它们无关紧要，但他还是被它们吸引了注意力，脑子里不断地转动着各种荒谬至极的想法。
林和沉：“……这个不重要。”
“总之我们现在有个新的房间了，而且我也不需要出去工作了，我们只需要等到三天过去就好了。而且我们也可以出去了。”
越明杰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林和沉说的本该是一件大喜的事，但是对方却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几乎要直接把夹克给捏皱。
林和沉：“说出来。”
“管理局联系了我！”越明杰大叫。
林和沉：“管理局？”
难道管理局可以跨时间线联络？那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
“不是我们的管理局，是这个世界的管理局。”越明杰解释，“我就知道，为了保护世界，管理局肯定会产生的，不过他们和我们的管理局有一点不一样，但他们还是注意到了我们。”
林和沉：“怎么不一样，工作人员更专业吗？”
被点了的越明杰：“……”
羞愧了。
他清了清嗓子：“总之我说了我们的情况，他们说可以带走我们。我们可以在那里待上足够的时间，然后直接返回自己的时间线，你也不用提心吊胆、去面对一个面目全非的恋人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林和沉：“……”
不知道滤镜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貌似是真觉得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和委屈。
林和沉：“你们怎么联系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楼里的那个除草工，从来没有人理过它，它一直在整个街区和建筑内游荡，只有管理局的员工愿意给它浇水。所以，它很容易就答应帮忙传递消息了。”
一个只想被浇水、缺爱的怪物……
越明杰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这么联想吃自己的生物，这简直是道反天罡！
但它的确有一双大大的、近乎恐怖的悲伤眼睛。
“管理局的人说，等你回来之后就可以去大厅的植物盆栽那里，除草工会带我们去管理局的基地。我觉得……再怎么也要比这里自在安全吧。反正我们终究都是要回去的。”
不等林和沉说话，越明杰立刻道：“当然，这只是一个选择，我们可以不走。”
每一次看到林和沉离开，他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对他来说，这是对自己工作犯错的忏悔以及……折磨。
在他的记忆里，祂是残暴、专横和冰冷的象征，没有人听见祂存在的时候不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难以想象林和沉是怎么度过的。
尤其是，这应该是最坏的时间线。
祂统治了整个世界，所有人类都战战兢兢地生活在祂的阴影之下，被那群吹毛求疵的怪物追逐恐吓，难以过上正常的社交生活。
但他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林和沉每次回来，都给了他颠覆性的印象。
或许对方并不想离开呢……
越明杰胡思乱想。
然后，他听见林和沉说：“好，怎么去？”
真得到了相反的答案，越明杰吃了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以为你想留在祂身边，祂对你还挺好的呢——”
又是送食物，又是合身的衣服，还有……花！
很抱歉他始终无法忘记花。
就算是演的，他也觉得花只有是恋人之间才会专属的！
越明杰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和沉：“……”
不是，究竟谁才是恋爱脑啊。
“我不想打工，提供情绪价值也算打工的一种。”
他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让我们回去这几天好过一些，现在有更轻松的选择，为什么不？”
而且，林和沉没说的就是自己有点后悔。
就像是社交宿醉，自己把一些事情说出去了，不会觉得解脱，而是事后深深的懊恼。
自己怎么会说。
再在这里待久了可不妙。
他放纵自己太多了。
越明杰无言以对。
两人都没有什么东西。
所以，只是简单修整一下，他们就前往了大厅足足一人高的盆栽处。
没有谁在。
越明杰疑惑：它说会在这里等我们一天——
下一刻，一道身影慢悠悠地从盆栽里爬了出来。
原来他一直在盆栽里。
“我刚除了草。”
他腼腆地、期待地说，“我想如果有谁路过，可能把会把我当成植物浇水。”
林和沉：……
好有个性。
“我们应该怎么过去？管理局的大本营在——”
越明杰的话还没说完，除草工的肢体就变成了藤蔓，缠绕上了两人的手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厅的电梯位置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警察派遣工一号刚好看到他们。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喜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表情骤然变了，勃然大怒起来。
“你、除草工一号，胆敢对主人的人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他还要去和主人约会吗？！”
约会？
越明杰面露惊恐，急忙看向林和沉。
对方可没说这个啊！
林和沉熟练地准备开口敷衍。
一号腼腆地说：“送他们去见管理局的人。”
林和沉：“……”
不是，你也太诚实了吧。
警察派遣工一号先是呆滞，然后脸上的表情扭曲了，定格在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上。
“我的天啊，所以你是……管理局的人……也就是说，你是故意接近主人然后……”
林和沉无法理解这个表情。
就像是——天塌了。
这里的管理局有这么大能耐？
要知道，对方在另一个时间线可是很趾高气扬，大发官威的，而且顾莫则也没有统治世界，应该更为收敛一些。
总之，不至于会是这个反应吧。
但下一刻，林和沉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画面一闪，他们出现在了下水道里。
除草工收回了藤蔓，乖乖地缩在了脏水里，而林和沉则看到了严阵以待的几位管理局员工。
令人意外的是，这还是熟人。
唐晓墨。
那个几天前邀请他加入管理局的人。
看来就算换了一个时间线，相同的事情还是不会改变。
而她也单刀直入，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注意到了这个世界上的怪物都消失了，被祂收了起来，这都是因为你的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们的员工只在街角看到了你对祂说了几句话。是威胁吗？那你的灵感值一定很高，所以才能足以威慑到祂。”
她眼神带着诚恳。
“我已经听越明杰说了，你们是来自另外一个时间线的管理局的人？在这里，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那个残酷的暴君重新陷入沉睡。祂随心所欲太久了，我们必须要处理掉祂……这就是管理局建立的初衷。但可惜的是，我们派去的人都失败了。”
“唯一成功的只有你。”
“虽然不清楚你离开后，我们会不会‘消失’，但以防万一，我们想了解你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她说的很有条理，但林和沉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警察派遣工一号会是那个表情了。
他一定以为他是管理局派来的、专门接近祂的人。
而且在玩弄祂、让祂情绪破冰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将烂摊子留在了建筑内，好像祂只是一个随便的感情测试项目而已。
总而言之。
轻而易举，就玩弄了恐怖之主的感情。
第26章
这可真是……
大事不妙。
林和沉冷静地拒绝了唐晓墨的提议, 冷静地跟他们去了管理局安排的住处，冷静地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一切冷静，直到越明杰惊恐地打开他的门, 大叫道：“完了！我觉得祂肯定要误会了！”
林和沉：“……”
反射弧这么长吗, 现在才想起来。
越明杰：“你打算怎么办。”
林和沉面无表情：“不怎么办，反正要回去了。”
越明杰：“……”
对哦。
他也冷静了下来。
越明杰想了想，试探地说道：“你觉得我们在这里待上剩下一天半，哪里也不去, 怎么样？”
逃避虽可耻但有效。
他以为林和沉会斥责他之类的，但没想到, 他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越明杰：“……”
真的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意外吗？”
“也不是……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弥补误会什么的。“
“但这不是我的时间线。”
闻言，越明杰彻底放松了下来，轻松道：“也是。”
刚好林和沉觉得自己有点太紧绷了。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就算是铁打的接受能力也有点承受不住, 所以可以在这个时候多休息一下, 就当做度过周末了。
说起来有点悲哀,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畅快地睡过一次觉了。
不过是一天半。
他直接睡过去就行，不存在什么熬不过去。
随着一声轻微的门响, 越明杰应该是放下心来，已经离开了。
林和沉没有去管，躺在了床上。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逐渐陷入了久违的睡眠状态。
……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肩膀被人一抓，然后摇醒了。
林和沉睁开眼，对上了越明杰如释重负的脸。
“你没走？”
“没有……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所以一直在等技能冷却时间过去。”
察觉到林和沉一言难尽的表情，越明杰立马说：“放心, 我一直在墙角蹲着，绝对没有偷窥你的睡颜！”
林和沉：“……”
他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表情不对。
而是因为他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里，顾莫则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简直就像是路边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说道：“你是因为想杀我才接近我的吗？不对，我不会死，你是……想让我沉睡吗？你、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那双眼睛远比正常人类还要黑。
干净而无一丝杂质，让里面的情绪更加鲜明了。
“还是说，因为你有别的在意的人类，就是住在四号房间的那个，所以你才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你对我做的事，对他也做过吗？”
在对方的控诉下，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他知道，这是他的“顾莫则”。
但奇怪的是，却和现在的恐怖之主交织在了一起。
然后——
他就醒了过来。
胸口依旧蔓延着奇怪的、微妙的感觉。
“我们回去吧。”
越明杰迫不及待地说。
他已经受够这个时间线了。
所有人是原本那个，但都感觉怪怪的，而且看他们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他更加喜欢自己原本的那个管理局，起码真的有打工人的感觉，而不是说着什么“人类正义”就拼死的极端敢死队。
当然，这不是说他不想拯救世界，而是因为那些人……
渴求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这个世界太压抑了。
他绝对不会再尝试一次回到这里。
“可以。”林和沉道。
得到允许，越明杰的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
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都在扭曲。
林和沉以为自己会吐，但事实上人类的承受能力是很强的。
所以，他只是略微一闭眼睛，再次睁开，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本的别墅台阶上。
他走向对方的时候，枝头的树叶还在微微颤动，而现在则刚好落地。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闷热的湿意。
他们在那条时间线度过了短暂的三天。
但是，在现实世界只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时间流速不一样。
想到这里，林和沉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想等顾莫则高兴地下班后却回来发现自己不在，到时候着急忙慌的样子一定很麻烦。
而且他没忘记。
他们还约好了要去看市中心新巡演的戏剧。
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眼前整理夹克的越明杰：“你会怎么给管理局汇报？”
闻言，越明杰看向他，真诚地说：“你想让我怎么汇报？”
他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起码去一趟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管理局内部多了一个朋友。
“我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真的去过了那条时间线的事。”
越明杰吃惊：“为什么？”
这……有点出乎预料了。
林和沉：“我不想知道他是怪物。”
“什么？”越明杰没反应过来，“可是你已经知道了啊——”
林和沉看他。
越明杰止住声，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林和沉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也不想让生活多出变数。
“我希望你说你失败了，然后无法在我身上成功，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我的能力就是这个。”
林和沉：“我没记错的话，我的灵感值应该比你高。”
越明杰秒懂了。
因为灵感值高，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他只要说没成功，其他人也没办法验证，这将是一个完美的谎言。
“我答应你。”越明杰保证，想了想，“不过，我还是想把我肉眼观察到的信息告诉他们，可以吗？”
指的是他们很“爱”吗？
也……行。
林和沉准备转过身离开。
但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做到。”
越明杰：“什么？”
林和沉声音很礼貌：“从这里搬走，可以吗？”
他不需要更多的不定因素介入他的辞职生活之间了。
既然顾莫则是那个恐怖之主的同位体，他的感官一定很敏锐，发现越明杰的存在只是早晚的事。
听见他的话，越明杰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冷漠的寒意席卷了全身。
他本来还打算要对方的联系方式的。
但现在看来，对方并不想和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好。”他片刻后说，“但是需要一点时间，等报告结束后我就离开。”
林和沉理解地点点头。
他转回身，回到了对面的别墅里。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是打算今天在顾莫则回来之前，去骑车沿着公园透透气的，就像工作跑外勤时看到的那些悠闲收租人一样。
虽然出了点意外，但现在还来得及。
而将车停在公园边后。
林和沉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盯着那片湖畔，努力将所有杂乱情绪都抛在了脑后。
……
我回来了。
下午四点半，熟悉的声音在别墅门口响起。
一打开门，林和沉就看到了顾莫则微笑的脸。
对方嘴角微微勾起，表情很愉快，低下头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喜悦。
林和沉：“你买了什么？”
顾莫则笑容一僵，悄悄地把背在身后的左手换成右手，一脸不解：“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买？”
林和沉：“……”
真的不要太明显了。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那还是配合比较好……
但他一眨眼，正要转身，顾莫则就按捺不住“刷”地一下就把手里东西拿了出来。
“我买了一部手机。给你的。”
林和沉：“……手机？”
他本人有手机。
现代人不可能没有手机。
他不缺，不需要这份礼物。
对他来说，手机无所谓型号，只要能用就可以了。
“我注意到你现在用的还是最早的那个版本，可能会卡顿吧？下班路过商店的时候，我看到有手机在打折，所以就买下来了，我希望你能喜欢，而且不要有负担。”
林和沉缓缓低下头。
在顾莫则手里的手机，明显是最近新出的版本，一眼就看出来不可能有打折。
虽然体贴地善意撒谎了，但不够多。
“为什么要给我手机？”
“我发现你有时候不会回我的短信，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手机出了问题，没有收到之类的。”顾莫则坚持要维持体贴的形象，反正不可能是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又道，“而且……我感觉你可能会需要。”
他……需要吗？
林和沉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机身。
虽然保管的很爱惜，但这手机确实已经过时很久了，边缘也有些磨损。
他还在用12，新的17都已经出来了。
但这是他用自己打工挣的钱，买的第一部手机，所以后面即使有钱了也没有换掉。
它陪了自己太久。
“你不喜欢吗？”
顾莫则的脸上浮现出失望。
林和沉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喜欢。”
在顾莫则骤然亮起的期待视线里，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接过了手机盒子，取出机身开启，然后把旧手机的电话卡拆出来，装进了新的手机里，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对方的礼物。
顾莫则：“这样你就会回我的短信了吗？”
“确实，都是手机的原因我才回不了你的短信。”
林和沉镇定自若道，“从今天开始，你上班发给我的短信我都会看的。”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顾莫则难掩自己的兴奋。
然后，他俯下身又想要亲他……
但在他这么做之前，林和沉就已经主动勾住他的脖颈，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顾莫则的身体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将吻落到了他的额头、鼻梁、以及嘴唇的位置——
这一次，林和沉竟然没有阻止他！
只见他的动作逐渐缓慢了下来，带着一丝迟疑……
“你是不是准备和我分手了？”
“什么？”林和沉否认，“为什么会这么说？”
顾莫则眼底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还有一点悲伤：“因为你以前都不让我亲这么久的。”
怎么可能？林和沉立刻就要反驳。
但紧接着，顾莫则就立刻道。
“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戒备。
林和沉：“……”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纵容……
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
林和沉顺着这个思维延续下去。
他在客厅还准备了一点东西，准备等顾莫则回来再给他。
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有点不像他平常会做的事。
他想到自己和越明杰做了什么。
因为他想起，自己确实瞒着顾莫则做了许多事。
一种无法否认的心虚感蔓延上来。
这……的确能够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有些反常。
太过了。
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在顾莫则的怀疑蔓延开之前，林和沉张口想要阻止对方的动作，但顾莫则已经走向客厅的时候，随后愉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你给我的吗？谢谢、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回过神来，顾莫则已经转身回来，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一吻。
林和沉的视线移动到了他的手上。
那里有一束小花。
骑自行车的路径上，他恰好看到有人在卖花。
虽然他不喜欢花，但是顾莫则应该蛮喜欢的。
否则不会每次都带回来了。
于是，他想了想，买了一小束。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对方连刚才在追问什么都忘了，忙着将那束花收好。
只见顾莫则皱眉，放在客厅茶几上不满意、放在电视机旁边也不满意——
最后，他郑重其事地……吃掉了。
顾莫则理所当然道：“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林和沉：“……”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纠正他的错误。
两人上楼准备换衣服。
剧院在市中心，离别墅区并不远。
林和沉一转过身，就看到了以极快速度换好衣服，西装革履的顾莫则。
对方穿着一身灰西，那张脸看起来再次完美无比，让人联想到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定制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极为合身，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腰线，腿可能比命还要长。
“怎么样？”顾莫则一脸期待。
林和沉：……
这里不是高干小说A市，看个歌剧而已真不用换西装啊！
顾莫则歪头，看着他的反应：“我在电影里看到很多人都是这样穿的，这，不太人类吗……我还专门找人定制了，就为了现在——”
他的眼里装满了真诚的困惑。
林和沉只能说：“挺好的。”
他再次上楼。
为了配合对方，换了一身更正式的衣服。
然而等他下了楼，却发现原本还乖乖地待在客厅的顾莫则却已经不见了。
林和沉定住脚步。
正在他疑惑之际，突然听见了从门外传来的轿车发动机熄火声。
这个时候，有谁来了？
他的心底弥漫起了一股紧张感。
紧接着，从别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林和沉警惕地走了过去，打开了门，结果直接被递过来的花给扑了一脸。
花被移开，露出了顾莫则故作矜持的脸。
“我来接你了，希望我没有迟到。”
林和沉：“……”
他好像每次都能看到对方整出新花样。
秉承着对方是甲方的理念，林和沉镇定自若地接过了花，脸上没有表现出分毫异样，顺手把花放在了走廊上，那里现在已经有一排了。他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尤其是顾莫则真的有那么、那么期待。
“你没迟到。”
两人上了车。
还好没有真的司机。
林和沉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就住在市中心的优势，被顾莫则的爱好削减了不少，所以他们要赶快去了。
等两人到达，果然还差十分钟就开场。
林和沉根本来不及提前搜一下剧情介绍，就检票入场，感觉自己好像完全的游客。
但等他环视一圈其他观众，又觉得穿着如此正式的自己更像是群演了。
其他人频频朝他们投来视线。
“……”
不管怎么样，往好处想，这也算是完成他的离职计划之一了。
他们的观影座位很舒适，扶手都是真皮的。
而且位置不是一味地靠前，刚刚在一个观看不会累的位置，可以想象顾莫则花了多少钱才买到了这样的席位。
然而，这却不能让林和沉沉浸其中——
不是因为他看不了，而是因为恰好看得太好了。
这个剧情、这个剧情……
林和沉感到一言难尽。
背景在欧洲某个小镇，布景很浪漫。
女主和男主是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还带一点谍战元素。
因为女主为了家族利益，决定靠近男主，用爱的名义来骗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熟悉。
好熟悉。
那一刻，林和沉的脑海里闪过了自己前往那个时间线之前，顾莫则低沉地说“需要他给出关于戏剧的评价”，以及越明杰说“不会影响现实”却透露出不确定的眼神……
那些不安全都落到了一点。
林和沉的直觉总是对坏事更加灵敏。
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坐在他身边，正在看他的就是那个恐怖之主本人。
他默默地捏紧了皮质扶手。
都说了是邪神了，能够控制时间回到过去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因为广告业的缘故，林和沉看过许多电影。
他甚至开始觉得，正是因为自己去了那条时间线，才会导致对方变成现在的顾莫则。
逻辑多么自洽。
他根本听不进去任何歌剧剧情了！
过了三个小时，歌剧散场了。
林和沉坐在原地，顾莫则没有离开，他也没有。
而他在大脑风暴，思考怎么应对旁边的存在，比年终开员工大会那时还要更紧张。
两分钟。
三分钟。
顾莫则还没说话。
难道他在等自己的观后感？
林和沉还没想好怎么对顾莫则本人……说“我知道你是怪物你还统治了世界”这件事，这不可能不会影响他们脆弱的包养关系。
但不可能一直这样拖延下去、
林和沉狠心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顾莫则，却发现对方正眼泪汪汪地看着戏剧海报。
西装袖口微湿。
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跌宕起伏的剧情里了。
林和沉：“……”
林和沉不得不开口：“怎么了？”
顾莫则眼眶红红道：“起码最后女主是爱上男主了，我却……”
如果是其他怪物，看到残忍的邪神露出这副表情，一定会觉得天塌了。
林和沉：“……别难过，都是演的，现实世界不会发生的。”
闻言，顾莫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林和沉一阵心惊肉跳。
他再次确定了，这真是那个恐怖之主。
这一刻，他的演技说不定已经超过了刚才台上的演员。
“嗯，我知道。”顾莫则道，“这还没有发生。”
看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林和沉才主动、心虚地拉起对方的手，即使被对方反手扣住，也没有挣扎。
两人离开剧院进入了小巷。
才走了几步，林和沉就感觉肩膀一沉，被压在了小巷的墙壁上。
对方身高比他高太多，所以低下头的时候，很容易就将声音闷在了他的发丝里。
林和沉抬高手，用自己的袖口替他擦了擦眼睛。
擦了擦脸。
然后又擦了擦柔软的头发。
“我们回去吧。”他放弃了，轻声哄道，“你看，巷子里太危险了——”
话音尚未落下，巷口出现了一道身影，挡住了两人的路。
林和沉抬起头，看清楚了来人的景象。
对方浑身散发出血腥味，打扮像是小贩摊主。
他咧嘴笑，胸口位置貌似坠着一连串眼球，但仔细一看才发觉竟然全都嵌入了身体里。
林和沉开始思考。
现在的怪物已经这么多，以至于随处可见了吗？
按照越明杰之前的说法，人形职业病应该比较罕见才对。
是发生了什么吗？
“让我看看，该死！这里竟然有两个落单的有钱人，”小贩摊主兴奋地直流口水，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吃饱喝足了，那就轮到我来吃一下你们好了，谁让你们——”
顾莫则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冷漠地瞥了一眼。
下一秒，小贩摊主直接“啪”得一声，被无形的力量压成了地面的影子。
简单粗暴。
毫无任何花里胡哨。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其他怪物只是一团被车碾过的血浆。
林和沉盯着肉糊，缓缓开口：“刚才……”
“刚才？什么刚才？”顾莫则故作困惑地说，又把脸埋回了他的肩上，“应该是吹风的声音吧？我好冷。”
林和沉：“……”
他刚才那句话有失妥当了。
不是巷子里危险，是因为有顾莫则巷子才会危险。
见对方越发有黏着自己的趋势，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在这里过一晚上，林和沉不得不抬抬自己的肩膀，不那么微妙地暗示道。
“说起来，我觉得刚才歌剧的男主，很让人有安全感。”
话音落下。
效果立竿见影。
顾莫则立刻站直了身体。
那身西装是如此贴身，配上他的宽阔的肩膀更显完美，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上位者气息。
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他和普通人是两个世界的人。
好像刚才他眼眶微红，只是错觉而已。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让人心生无限安全感的成功人士。
林和沉：“……”
不管怎么，顺利了就行。
两人坐车回到了别墅。
晚上的活动，一如既往，先看电视再睡觉。
林和沉意识到，顾莫则没有再追问自己关于歌剧的观后感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某种猜测。
那就是，顾莫则以为，自己并不知道那个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因为那没有在“现实”发生。
并且，林和沉也不知道自己是恐怖之主。
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怪物。
想到这里，林和沉松了一口气。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保持两人之前的关系，就最好了。
他感觉自己今天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说不定，那段记忆会逐渐淡化呢。林和沉非常积极地想。
但——
一切平静截止在了第二天早上，顾莫则照常去上班的时候。
因为昨天的话，顾莫则坚持要充当完美的晨间男友，所以浪费了一点时间。
而等林和沉送对方出门的时候，刚好撞见越明杰从对面别墅出来，准备扔掉手里的垃圾。
林和沉：“……”
越明杰：“……”
两人默契地装作不认识。
越明杰甚至发挥出了他平生最精湛的演技，哼着歌去丢垃圾，连看都没有多看林和沉一眼。
顾莫则阴沉地看着他走远。
一直到看不见了，他才勃然大怒：“他竟敢盯着你看0.2秒，还以为自己是家属吗，装什么？你们在这里根本就不认识！”
注意到林和沉的目光，顾莫则想到自己的完美人设，立刻绽放出微笑。
“当然我的意思是，他现在不是家属，我先认识你的，我是你现在唯一的家属。”
为了加强人设，他又彬彬有礼地补充：“我有点失态了，因为这家伙应该把自己丢进垃圾桶里。我下次不会了。”
“但我拒绝道歉，他就是垃圾。”他最后恶毒道。
林和沉：“……”
作者有话说：顾莫则：妒意大发
第27章
半夜的时候, 林和沉没睡觉。
他感觉到了身旁人起身的动静，动也不动：“顾莫则。”
听见他的这句话，对方又缓缓地、不甘心地躺了回来。
“我只是突然想散散步, “片刻后, 黑暗里响起了对方解释的声音，“还有，你难道不想拜访一下我们新搬来的邻居吗？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有利于促进邻里之间的关系。”
他说得分外体贴。
好像真的在忧心忡忡他们的邻居关系。
林和沉：“……”
是啊, 是这样没错。但是没有人偷偷在凌晨三点这么做。
这样很容易让人觉得，顾莫则不是去探望邻居的, 而是去深夜来访让邻居下地狱的。
几分钟后。
林和沉听见床边的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今晚明明挺合适的。"
林和沉：“……”
哪方面的合适？合适越明杰下土吗？
他装作自己没听见这句话，摩挲着床单伸出手，抓住了顾莫则的手。
这是软禁锢。
免得对方半夜跑了。
果然，这个委婉的方法成功了。
顾莫则果然不再动弹。
肌肤相贴的感觉很好。
林和沉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舒服, 手在对方掌心扭了扭, 让自己沉住气不要立刻移开。
平心而论。
和那个时间线不同, 对方的手柔软而温暖，一点也感觉不到冰冷的样子。
甚至容易让人想到暖炉。
就是有一点热。
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把自己此时的感觉说了出来。
而顾莫则骤然收紧了手。
他将他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形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摩挲着他的指节。
“是这样，会热。”
顾莫则静了片刻, 低声道，“这也是我那个时候的感受……”
关键词触发。
林和沉不动了，默默忍受了半个小时。
虽然顾莫则皮肤柔软，摸起来很舒服，但总被包裹在另外一个存在的手心, 让人觉得不适应。
该到时间了吧。
林和沉试着抽了抽手，但是没能成功。
对方只是握得更紧了，在黑暗里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不解。
“有点太热了。”
林和沉委婉地暗示，“我感觉不是很合适。”
下一秒。
握住他的手瞬间降了几个度。
“温度合适了吗。”顾莫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跃跃欲试道，“如果你想温度再低点，我也可以调整。但是我想多牵一会儿手。”
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人类真的可以自由调节体温一样。
他已经为了能够牵手不择手段。
林和沉：“……”
你是空调吗？
说真的，迟早需要纠正对方对人类错误的认知。
幸亏对方是“邪神”。
这是他第一次在心里，默默咀嚼了一遍这个词语。
如果不是对方的实力不错，肯定早就被抓去解剖泡福尔马林了。
见顾莫则态度强硬，确实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林和沉叹了一口气，心说就这样迁就甲方算了，毕竟对方今晚还给他带了新手机……话说回来，看起来很贵，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突然间，林和沉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已知，顾莫则是怪物。
虽然他表面上在任职，但是医药公司只是一个幌子，并没有真正的营业项目。
那么，对方的钱到底从哪里来的？
林和沉一下警醒起来，有点清醒了。
既然在遇到他之前，没有管理局以外的上门，说明顾莫则的钱是合法合规的。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公司薪酬吗？你有请会计什么的吗？”
和林和沉想象中的人机回答不同，顾莫则竟然理所当然道：“当然有会计了。”
他困惑地看了林和沉一眼：“没有会计，公司不就应该接受惩罚吗？我不会违法的。这很不好。”
真的假的。
身为邪神居然这么有原则。
林和沉震惊了。
他的心里充满了疑窦和迷惑。
但林和沉还是没继续问下去。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联想到了自己在那个时间线看到的“井然有序”的完美世界。
但医药公司的会计……
会计是一行高投入低收获的职业。
如果有类似的怪物诞生，应该也很正常……吧，所以顾莫则的公司能有会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毕竟连除草工这样小众的职业都有了。
想到这里，林和沉果断放弃深入思考。
再仔细思考的话，脑细胞一定会死很多。
他绝对不要。
然后，他任由对方攥紧自己的手，陷入了睡眠状态。
……
第二天。
顾莫则带着刻骨的恨意上班去了。
他明显还记得昨天遇到了越明杰这件事。
林和沉注意到，在他离开之前，他盯着对面的别墅看了几分钟，那眼神让林和沉觉得别墅可能会在下一秒自己爆炸。
见林和沉看着自己，他才故作大方地微微一笑，俯身在林和沉的眼帘上落下一个吻，坐进车里离开了。
越明杰可能也意识到了问题有多严重。
他缩在别墅里，所有窗帘都拉了下来，关得严严实实。
等林和沉去敲门的时候，他过了足足五分钟，才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
林和沉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睛下面掉着的、大大的黑眼圈。
想必对方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越明杰一定在提心吊胆地反复回忆、推测，和想象之前和祂擦肩而过的那几秒。
以至于，他开口第一句话是——
“你也觉得，祂就是那个时间线的……”
林和沉看他的眼神，只写了“快逃”两个字。
答案一切尽在不言中。
“别等过几天了。”
林和沉不确定自己还能拉住对方手多久。
越明杰流出了冷汗。
他很痛苦、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为了图省事说是家属！
一次的轻松，一辈子的悔恨。
但多亏了他的高灵感值……
越明杰让开了一点身体，让林和沉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已经打包整齐、收拾齐全的客厅。
一声令下，就可以马不停蹄、急速逃跑！
对方竟然有些自豪，可能得了失心疯：“怎么样，效率还不错吧。”
林和沉：“……”
过了几秒，眼前的人重新缩回门后，犹豫了一下，问道。
“你觉得让管理局的人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好一点？”
林和沉知道，他指的是他们去了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事情。
在那里，祂残忍地统治了整个世界。
虽然林和沉先前的意思是，他不想让管理局知道这件事。
但，那是在发现祂就是本人之前做出的决定。
越明杰不确定，他现在是否改变了主意。
林和沉默默地看了他几秒。
“你觉得告诉了他们之后，会有什么用吗？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也不会拒绝。”
越明杰再次滑下了一丝冷汗。
那答案当然是——
没有！
反而有一定的风险。
因为在这个时间线，祂暂时没有统治世界的打算。
但不能保证，管理局知道之后，祂会不会突然决定不装了，和大家摊开牌来看看。
真到了统治世界那一步，管理局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可以预防……另外一个时间线就是前车之鉴，他们完全沦为对方的管辖物，整个管理局的氛围都变得压抑而痛苦，却没有任何办法解决。
起码现在祂还愿意演。
没有比这更好的现状了。
而越明杰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的原因都在林和沉身上。
这都是因为林和沉“并不知道”祂是邪神。
而一旦祂觉得，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装的了，那就是他们真正大难临头的时候。
所以，林和沉说的很有道理。
知道……或者不知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越明杰心存侥幸：“但，如果有什么情况，你会联系我吗？”
虽然昨天被林和沉的温度差惊到了，但他想了想就释然了，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他本来就该离对方远一点。
毕竟，造成这种情况的还是他本人。
不过，残存的一丝责任感让他还是想掌握最新的动态，以及……林和沉的安危。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也太像献身了。
林和沉拿出了手机。
他准备留下对方的号码，但越明杰只是连连后退，谨慎地说道：“我有别的更安全的联络方式。你还记得，在你公司楼下的那家咖啡店吗？就是管理局之前找你的那个？如果有事的话，你在那里点一杯冰可乐就好了。”
咖啡店点冰可乐？
是有点特别，一般人不会这么做。
所以，林和沉只要点了，就会有人通知越明杰，他就会狡猾地速速赶来。
紧接着，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速速离开。
林和沉：“……”
然后，越明杰犹豫了一下，委婉地问道：“其实管理局也有些忙，我想他们现在有点焦头烂额。因为，最近出现了很多人形职业病，所以除了我之外，可能还会有其他员工来找你。”
毕竟林和沉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管理局面前，正常人都不会放弃不管的。
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现在已经背负了多么重的责任。
而自己现在也已经成为了共犯。
想到这里，越明杰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拯救世界……太难了。
他只是稍微沾了一点边，就已经有一种切腹的欲望了。
林和沉：“你是想问我，他有没有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想别的事。”
但这句话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周围最近出现的人形怪物很多，就比如昨天剧院外的小贩摊主，那完全就是闻着味来的。
而且，不是因为顾莫则……
他们大部分出现的第一句话，都是充满恶意的，明显具备违背规则的攻击性。
就像是被什么吸引而来。
而这在林和沉辞职之前，是几乎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这些家伙发现顾莫则的身份之后，一般都飞速逃走了，这暂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麻烦，所以在越明杰提及之前，他并没有刻意去想……这会影响到顾莫则吗？
想到这里，林和沉皱了皱眉。
“……好吧。”
在他面前，越明杰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里充满了同情。
他理解，想要获得确切的情报并不容易。
“你也要注意安全。”
林和沉：“嗯。谢谢。”
在飞速离开别墅区之前，越明杰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眼里带着一丝不舍、三分悲痛，还有六分的愧疚之情，柔声道：“对不起，你辛苦了。”
和伪装的恋人待在一起，心里一定备受挣扎。
他恨不得替对方分担，却有心而无力，只能咬牙不甘心地离开了。
林和沉：“……”
不管怎么样，对方搬走了就好。
既然送走了让顾莫则情绪变得不稳定的人，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本来的安排了。
当……现在还能干什么呢？
林和沉稍微有点犹豫了。
他站在别墅的绿化区。
微风吹过，体感并不热。
好像该上班的天气都是好天气。
上班的时候拼命地不想上班，想要请假。
但真正的有了自己的时间，反倒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他那个在辞职前写下的便签本，细想起来，上面也只有短短的几行而已。
就好像从别人的转述那里偷来的那样。
因为他从高中起就一直在打工，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所以就连想象娱乐方式都非常贫瘠。
感觉自己好像被拴在院子里的看家狗。
解开绳子也不知道跑哪里。
林和沉不得不承认。
他就是一个精神世界非常贫乏、非常无聊的人。
之前有同事问他，为什么不开朋友圈，是不是因为特别注重隐私。
但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
而是因为，他的朋友圈真的没什么好发的。
想象中精彩的辞职生活，最后这样就可以了吗？一个人逛来逛去？
林和沉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烦躁。
感觉自己再怎么花钱，再怎么打发时间，也只是在做没有突破自己的事。
他还是那个他。
那个让人厌烦的、职场人士。
正在这个时候，林和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忽然变得消极的思想。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顾莫则的短信。
之前他从来没有点开过，也没有回复过，甚至直接从日程里划掉了，因为觉得那不是他的服务时间。
超出范围的回复只会让两人的界限变得愈加模糊。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至少去看一眼。
毕竟一方都不是人了！
谁还会在意什么正常社交距离之类的。
那是职场人才要考虑的事情。
而他现在也不是职场人了。
林和沉决定履行自己的承诺，从头开始看这些短信。
第一天。
[你下班了吗？]
[你喜欢这些花吗？[图片]]
[我在你公司楼下。]
第二天。
[今天遇到公司除草工了，他把公司的盆栽全都除掉了，这一点都不专业。]
[我本来准备了好几天。]
[我想你了。一定要五点下班吗？]
[我想下班了。]
第三天。
[可以请假了。]
[你不希望我请假吗？]
[除草工又把草割掉了。]
[我想把它的头割掉。]
第四天。
[为什么发出去的短信删除不了？那句话是开玩笑的。]
[我回去上班了。]
[下班了。想你了。]
……
……
现在。
[有一个好消息，公司有特别长的年假，你想让我请假吗？]
[当然，没有必须的意思。]
[我毕竟是个成熟的成功人士。除草工又在乱搞了，我先去看看。]
林和沉：“……”
没有必须的意思？
话虽如此，但他却能想象出来，对方那双闪着期待的眼睛。
为什么请假要征求他的意见？
这样搞的他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才是顾莫则的上司一样，他需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才能请到假。
林和沉心底浮现出莫名的情绪。
他动了动手指，在自己反应过来做了什么之前，就已经回复了对方的短信。
[好。]
才发过去，原本应该去看除草工的人立刻秒回。
[那我请假了。]
[等我半个小时，我马上就回家。]
林和沉一怔。
……家。
对方把像是样板房一样的别墅，叫做家。
到现在别墅都只有一间房间，一张床，要是有谁来参观，都以为自己来到了没装修好的、过几个月才会开门的宜家。
更懂行的，会以为他们在好美利坚，需要形婚来拿绿卡。
林和沉感到一丝复杂。
对方真的懂家的概念吗？这并不是可以随意说的词语。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回复，收起了手机。
但……
这句话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钻入了他的脑海。
两个人做的事，要比一个人可以做的多。
林和沉确实有一件事想做。
不过在回复顾莫则之前，他并没有想起来，现在却觉得很合适。
因为顾莫则是怪物，所以他根本没体验过大部分事，也没有人纠正他。
对方接触的人类很少，不会觉得林和沉无聊，不会意识到他的本质是什么样乏味的人。
如果他的便签本上没有其他的事可做，或许可以靠顾莫则来填满。
这就是一个现成的目标。
而且林和沉有一点好奇。
只是稍微，有一点好奇而已。
那就是，顾莫则到底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在这个时间线找到他的？
他在电梯里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是为了复仇吗？为了报复他的所作所为吗？
不过……
林和沉扪心自问。
如果是用钱的话，他不介意接受这样的报复。这个可太爽了。
林和沉没回别墅。
他还在沉思，突然察觉到身前的动静，于是抬起头来。
结果，视线对上了顾莫则的身影。
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顾莫则依旧镇定自若道：“今天没堵车，所以我很快就开来了。”
林和沉：“……”
不是，这有三秒钟吗？没堵车也不可能三秒到家。
“我今天运气比较好。”对方双眼亮晶晶的。
这根本就不是运气的问题……
但对方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解释足够了，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身高的差距让林和沉很容易就陷入其中。
随后，他能感觉到对方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头发。
“想你了。”
对方一路亲下去，贴着他的耳，低声说。
体贴、温暖和舒适。
这个动作就像一颗小石子，骤然投入了林和沉平静的内心。
“我也是。”
他放任自己低声说。
抱住他的身体僵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林和沉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对方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对方并不需要回应。
所以他开口，准备解释这句话。
但就在下一秒，顾莫则果断放弃了温柔的姿态。
他用自己的鼻梁反复蹭着、摩擦着他的脸，即使自己的头发因此变得乱糟糟的，也没有放开一点力气。
“再说一遍。”
林和沉没回答。
“再说一遍，我想听。”
顾莫则这样黏糊，亲得他有点受不了了。
但无论怎样，对方的身形优势都能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这简直就是无形的强势和压力。
对方确实不会逼他做不喜欢的事，但是却很擅长用行动来让他就范。
林和沉不得不妥协：“……我也想你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顾莫则愉快地松开了手。
林和沉努力忍住冲动，不伸手将对方那弄乱的头发从额前拨开，尽管这现在充满了吸引力。
“你的年假有多久？”
“看你想多久。”顾莫则顿了一下，体贴道，“但如果你想让我上班，我就会回去上班的。”
上班？就是独自待在那个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吗？
当然，还有那个到处乱除草的除草工。
林和沉没忘记。
对方已经在短信里抱怨很多次了。
“暂时先这样吧。”
林和沉道，“我想到了一个地方，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
滑冰场。
并不是多么高级的地方，就开在市中心的商场里，一个简易的冰场。
林和沉从工作人员那里拿来了两双冰鞋。
“你会这个吗？我想找教练学——”
林和沉还没说完，顾莫则就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冰鞋，低下身去，替他换鞋。
看到他熟练的动作，林和沉眼底闪过了一丝困惑，盯着对方俯身下去的脊背看。
因为太出乎预料。
所以连拒绝对方帮忙都忘记了。
片刻后。
顾莫则系好了鞋带，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才直起身来：“在你刚才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其他人这样做。其他恋人都会这样做。”
“我教你。”他又道，“不用什么教练。”
哦……
哦。
林和沉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差点忘了，对方毕竟不是人类，学习能力应该很强，说不定看一眼就会了。
林和沉其实不会滑冰。
因为，他没有那么奢侈的爱好可供于开销。
虽然滑冰可能要不了几个钱。
但这项活动，在他心里留下的就是昂贵的印象，以至于从来没有让自己尝试过。
只是因为他高中时期，在这里的商场打过工，每次下班的时候都看到其他人结伴来玩，所以觉得有些好奇而已。
滑冰，要有人一起才好玩。
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评论了。
当然，之所以一个人做不了，还有个原因就是他担心自己摔成脑震荡。
这有点类似于尖锐恐惧症。
他在冰场外面驻足，每次看到有初学者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滑行，脑子里就会幻想那个人是自己，而在摔倒后，因为没有同伴帮忙及时爬起来，其他人锋利的冰鞋会直接将他的手划伤。
林和沉一直都很惜命。
而且如果住院了，他的打工活动暂停，就真的要饿死了。
没有人会给他兜底。
但如果顾莫则在的话，他起码不会真的受伤吧？
而且现在的情况还更好了。
顾莫则只看一眼就学会了，他还可以教他，这是他没预料到的发展。
……
一阵罕见的喜悦蔓延开来。
顾莫则花了半个小时，教了他如何去滑。
然后现在松开手，让他自己体验。
林和沉不太确定，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新奇的感觉了。
他喜欢在冰面上。
不是一个站在外面看其他人玩的人，而是做为……有同伴的人。
第一次，他忘记了保持那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面孔，沉浸在其中。
直到顾莫则拉住他的手臂，对方的手指在他的脸颊边温柔地拂过，他才注意到了自己竟然又露出了笑容。
“我喜欢你露出这副表情。”
顾莫则低声道。
感受到指腹的温暖。
林和沉突然感觉有些口渴、干涩，燥热的温度从脸上浮现了出来。
他有些心跳加速，立刻找了个借口。
说自己要去喝口水、说自己要休息一下，说自己有点头晕……所有借口都很苍白。
总之，管用就行。
他暂时离开了冰场，离开了顾莫则身边。
但他才走到边缘，就被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叫住了。
“……林和沉？是你吗？”
林和沉转过身，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真的是你？”
林和沉没说话。
对方犹豫了片刻，脸上挤出了一个熟悉的谄媚笑容，然后才讨好地说道：“我还以为不是你呢，毕竟，你几乎从来不笑……而且你也从来不会参加这些活动，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林和沉所有的好心情，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这是他的高中同学。
也是……
当初招来张澄合，让他遭受那些的人。
第28章
见林和沉还是没回应, 对方的面上不由露出了讪讪的表情。
那张讨好的脸也逐渐变得僵硬。
林和沉坐在最近的椅子上，解开冰鞋，换回了自己的鞋子。
似乎急于转移话题, 对方的视线落到了林和沉的手腕上, 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双小而精明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这是……这是上期杂志的手表吗？我听说要六百万呢！而且很多人想买都买不到，我爸最近开车的那户雇主都在说这个手表！”
他眉飞色舞，与有荣焉。
身子往前凑了一下，想要仔细看林和沉身上的腕表, 却发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结婚了吗？真是恭喜啊！”
即便林和沉没有回应，他也继续自顾自地说, “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心里也很高兴，毕竟我们以前是同学……”
林和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比冰场还要冷漠。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周围的空气骤然凝滞。
“没什么。”对方气势一下怂了, 嗫嚅道, “我只是、只是看到了你, 所以来打一声招呼而已……”
林和沉：“那你可以走了。”
他不想和对方废话，于是转过身, 想要去滑冰场边的长椅上休息。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刚学会滑冰。
而且顾莫则就在不远处，他已经注意到对方在看着他们了，他不想因为一颗高中的老鼠屎坏了好心情。
面对他无视的态度, 对方一咬牙，竟然在他身后不甘心地大叫起来。
“和沉！我一直很后悔当初自己乱说的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每次想到了你我就后悔自己做了什么……我不该那么给张澄合提建议！都是因为我的错，所以才害得你被退学！”
“因为这件事，我都没敢去最近的那个同学会, 我害怕你看到我会触景生情……”
听见最后一句话，林和沉的脚步停住了。
是啊。
对方不说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
对方的爸爸是张澄合家的司机。
要说谁是真伴读，应该是对方才对。
但是这么一个耳濡目染、点头哈腰长大的家伙，竟然胆敢提议，让张澄合用暴力给林和沉一个教训。
当时，张澄合正在因为某件事和他吵架。
应该只是一件小事，因为吵架的内容林和沉已经不记得了。
可能只是换座位之类的问题。
他们那个时候还算是朋友，所以即便争执起来，也只是口头上的矛盾而已。
但就在张澄合气愤喝水的间隙里，这个总是跟在他后面的矮个子，竟然一脚踢翻了桌子。
所有人眼皮一跳，朝他投去了诧异的视线。
而这素来唯唯诺诺的家伙竟然吊起眼，怒目而睁，就好像冒犯的是他一样，大叫道：“你居然敢这么对张澄合说话，信不信，我们就算打死你也不会有谁说什么，你父母还要跪下来担心张澄合手有没有打痛！”
他狡猾地用了“我们”。
那一刻，他是多么骄傲啊！
因为他和张澄合这样的人是一条战线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这个有钱阶级的一员，而林和沉被张澄合踩在脚下，就是他把人踩在脚下……
明明他也是司机的孩子，知道被其他有钱人压着是什么感觉，结果却摇身一变成了工贼。
林和沉认为。
像他这种不要脸的人，是要被全体工会人民愤怒地推下火车的。
以前林和沉确实会想，如果对方当初没有给出这样的提议，他的高中生活会不会不一样。
但在职场混久了之后，他就不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小厮总觉得是自己的提议影响了主人，并为此沾沾自喜。
但实际上，自己只是嘴替，说出了主人不能直接说出来的话而已。
手长在自己身上，要打人还需要提建议？无非是给了“体面人”一个合理的变坏理由。
但可笑的是，对方居然到现在都还真以为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
别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林和沉怎么不懂对方的小心思。
他可太懂了。
因为他见得类似的同事太多了。
对方肯定没想过他被退学了还能混得这么好，放在他腕表上的眼神都嫉妒得要冒火星子了。
为了找到存在感，于是他绞尽脑汁搬出了高中自己的“高光时刻”，想要唤起林和沉的记忆，证明自己其实也不比他差到哪里去。
尤其是现在，话音落下后，他还在期待地等着林和沉的反应。
这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可言。
于是，林和沉转过身去。
他的眼底露出了一点疑惑：“你是谁？”
这样的问题绝对不在任何预料之中！
只见对方一呆，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居然不记得我了？怎么会这样？！”
“我记得……”
林和沉道，恰到好处地顿了一下，显示出几分为难，“你好像叫做张于、李和莫……还是什么？”
“我叫做孙付喆！”
“哦，哦，对。”林和沉恍然大悟，在对方期待的视线里，慢吞吞道，“我想起来了，记得你是班上那个司机的儿子……”
搞半天就想起来个这个？
孙付喆气得整张脸都憋红了，就差像是烧开的水壶一样失态地尖叫起来了。
“你刚才没认出来我，为什么要看着我？等我说完？”
林和沉犹豫了一下，礼貌而疏离道：“我以为你是滑冰场的工作人员，我本来想说我不买课的，但你好像认识我，所以我就多听了一会儿，没想到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司机的儿子，对吧。”
孙付喆额头蹦出了青筋：“……”
能不能不要再提司机的儿子了！那是他最不想回想的一段经历！
因为这个，当时班上所有的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看他！
见他如此失态，林和沉适当地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眼神在对方的休闲服上滑了一圈，好像对方就是在有意攀关系一样：“如果你不是卖课的，那我就……先走了？不过，要我照顾你的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孙付喆感觉自己要被气疯了。
他颤抖的嘴唇张了张，又合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林和沉的误解。
这和他想象中的反应，完全不同！
当然。
林和沉是有意这样做的。
他不是什么圣母。
对方都送上门来了，他也没什么理由不给一巴掌。
只不过，这巴掌和对待张澄合这样人不同。
张澄合自诩为人上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他打却无力还手，足够让他面子扫地，脑袋气到几近溢血。
而孙付喆。
林和沉很懂这种人。
这种工贼梦想就是趾高气扬。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不记得他、看不起他。
可能是因为自身自卑心作祟，即便自己做出了怯懦的姿态，也不愿意有人真觉得他低一等。
所以林和沉这个轻飘飘的反应，简直比用硬刀子直接杀了孙付喆还要难受。
他像卖课的吗？真的很像吗？
是因为他的衣服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几百？还是因为他鞋子不是名牌？
就算是这样，他咬牙地想，这个灰溜溜退学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眼见林和沉这下真的要走，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猛地往前一步，握住了林和沉的手，假惺惺地挤出两滴眼泪，愧疚地说道：“没事，看你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也可以释然了——”
下一秒，孙付喆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漠然的声音。
“释然？什么东西。“
林和沉抬起头。
他看到了顾莫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眼前。
而这样的语气，让他一秒幻视了还在统治世界的对方，刚才才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孙付喆猛地松开手，转过身：“你是……”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
顾莫则眯起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然后，孙付喆剩余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物理意义上的。
简直就好像……喉咙里被硬生生塞进了一颗眼球！
吞咽受阻，他面露恐惧。
眼底倒映着眼前那人面无表情的脸。
致命的恐惧疯狂滋生。
他死命捂住自己的喉咙，按压，尝试嗬嗬出声，却毫无办法。
在对方冰冷的注视下，孙付喆的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
要逃走！一定要逃走！
为了避开眼前的人，他连连后退，没想到却踩在了冰面上，硬生生地摔倒在地。
因为动作太过突然，又没有人来得及扶起，后面的人刚好滑过来，锋利的冰鞋发出“刺啦”一声巨响，从他的手掌上硬生生划过，让他骤然发出了一声哽咽的惨叫。
鲜血飞溅了出来。
场内响起了惊惧交加的呼喊声。
原本和谐的冰场环境，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作为罪魁祸首，顾莫则却一眼也不看对方那副惨状，只是一只手状若无意地抓住了林和沉的手，刚好覆盖在刚才被别人碰过的位置，等做完了之后，接下来的语气才带上了仿真的遗憾、同情。
“只是说话而已，他怎么这么不小心，简直太活该了。”
林和沉：“……”
人类情绪对了，但是语言系统错了。
这不是真正同情的人，能说的话。
他正要尝试委婉地纠正，结果对上了顾莫则占有欲旺盛的眼神，瞬间哑火了。
……算了。
反正是对自己说的，其他人没注意到就行。
“看来我等下要牵着你了。”
顾莫则的手摩挲着他的指节，“我害怕我也会不小心这样划伤。”
说完，他瞥了林和沉一眼。
“当然，我是说我划伤别人，我的技术很好，你可以相信我。”
但林和沉依旧表情微妙。
“我的水平足以去参加奥运会。”他佐证补充。
奥运会。
这是他们昨天看广告的时候，学到的新词，今天对方就迫不及待地用上了。
见他不说话，顾莫则警惕道：“不信的话，我可以在2028年7月14日报名参加奥运会吗？”
林和沉：“……”
林和沉：“没有不信。”
作为非人类，顾莫则的胜负欲竟然还挺强的。
这一套丝滑连招，让他再无法说什么打击对方的积极性。
毕竟……
也是为了帮自己。
林和沉瞥了一眼冰场。
孙付喆已经哭喊着，被其他人抬了起来，离开了视线。
虽然顾莫则帮自己确实挺不错的。
就是这个报复方式……让他青春期内心深处最恐怖的幻想成真了。
现在，他有点不敢直视自己拎在手里的冰鞋了。
林和沉决定去喝口水冷静一下。
顾莫则见他要走动，也不愿意放开手，于是跟着他一同前往了冰场边缘。
可能觉得默认同意就是一键勾选所有。
顾莫则另外一只手也很自然地、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这形成了一个搀扶的姿势。
不对。
两人路过休息板凳，工作人员“刷”地一下站起来，关切地、忧心重重地问：“你也受伤了吗？”
林和沉：“……”
他就感觉这个动作有哪里怪怪的。
林和沉有合理的理由怀疑。
对方是因为昨天晚上牵太久了，所以白天才会早尽办法也要继续这个动作。
都是他在那条时间线给了他错误的社交示范。
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林和沉：“我要喝水。”
顾莫则只好遗憾地松开了他的手。
因为他需要帮他把矿泉水瓶拧盖，毕竟他是一个完美的恋人，绝对不能在小事上松懈。
见状，林和沉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正在这时，他抬起眼，视线不经意间在商场外的人群里滑过，和一张熟悉的脸对视上了。
对方：“……”
林和沉：“……”
好眼熟，这不是之前在前房东那里见过的超市闪送……牛奶工吗。
如果林和沉没记错的话，对方被警察派遣工一号拖进电梯，一套缉拿手段打包带走了。
虽然林和沉没有再问过他的具体下落，但毕竟一号当时用了“处决”这个字眼。
所以，他有非常高的可能已经驾鹤归西了。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林和沉并没有特别在意。
因为他没记错的话，相同的职业病都共用一张脸，只是非人的位置不一样而已。
对方说不定是不同编号的同位体？
他还在心里沉思，就看到对方惊恐地收回视线，连忙抬手戴起帽子，不经意露出了手掌心的那两颗眼球。那两颗眼球还在偷看他的方向，见又一次对上视线，赶紧闭上假装不存在。
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就是他当时见到的那个牛奶工。
注意到林和沉还在看他，牛奶工赶紧挤眉弄眼，使劲地用口型说明：我不认识你。
林和沉：“……”
好的，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是了。
……
牛奶工感觉自己要犯低血糖，原地晕倒了。
他没想到，自己刚出来溜达透透气，居然就撞见了主人的恋人！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毕竟这是一座大城市，又不是什么城乡结合部。
在这里生活的可能有几千万人类，他们居然在同一天的下午同一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情况。
而且最让他恐惧的是，他似乎瞥见了对方身旁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他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那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恐惧。
浑身的细胞都在一瞬间炸开，叫嚣着让他跪下来无条件臣服。
主人！
主人就在他的旁边！
让他唯一庆幸的是，主人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人类身上，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牛奶工浑身一哆嗦，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就要转进密集的商场人流里。
但就在下一刻——
他听见了噩梦一般的声音。
“你要去哪。”
牛奶工仓皇抬起头，却看到了林和沉平静的脸。
这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你是找你的主人有事吗，他就在这里，还是……”
“不是！绝对不是，我不打算找主人！”
牛奶工吓得连连颤抖，立马阻止了对方的话语。
他想让林和沉不要再说了，最好放自己走，于是赶紧道：“我只是来这里进货的而已，你看，商场三楼有家开了很久的便民超市在做活动，临期牛奶打三折呢！我只是在做我的本职工作而已……”
为了证明他的话，他摆出了热爱工作的坚贞、隐忍模样。
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觉得他要将毕生精力都奉献在这个岗位上。
林和沉：“送牛奶？那你是又要准备诈骗了吗？”
他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牛奶工震惊地看着他的手机：“等一下，你的手机是最新款吗？我在商场一楼看见了，好贵的……不是，等一下，你要打电话给谁？”
林和沉抬起头：“打电话给警察，再转接给警察派遣工一号来带走你。”
牛奶工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和沉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虽然他确实不想管太多。
但是打一个电话而已，这点程度的麻烦他还是可以欣然接受的。
“不要！不要！”牛奶工再次大叫，脸颊上划过了两滴清泪，“我都招了，我全都招了！”
好似恶人的林和沉：“……”
他缓缓地收起了手机。
看到他的动作，对方濒临崩溃的情绪终于镇定了许多。
现在也有精力去解释原因了。
只听对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是刚逃走了没多久的，那群警察派遣工，会把我们这些犯错的人带去主人的空间关起来，在主人的空间里存放着许多像我这样的……东西。那是一处非常恐怖的地方。”
林和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顾莫则是有其他触手的，但现在却看不见了。
很有可能，为了伪装人类，他把触手存放在了类似的空间里。
而那个空间到底有多大？又是什么样？听对方的描述，里面好像装了不少怪物。
在他面前，牛奶工像是回想起了特别恐怖的事，不由打了个寒颤：“像我这样纯洁无辜的员工，在那里会饱受折磨。那里全都是恶人，都是些比我恐怖百万倍的人！我还没吃过人，真的不至于被关到那里去。”
既然这么恐怖……
林和沉：“那你是怎么逃走的？”
即便如此，牛奶工依旧不忘吹嘘自己。
好像走着走着，突然在路上做出投篮动作的装货。
“我是超市搬运工，这是我的职业特长。”
林和沉：“……”
已经放弃称呼自己为牛奶工了吗。
见他表情松动，牛奶工乘胜追击，又换上了副正义凛然的面孔。
“我买临期牛奶，不是为了去诈骗人类，只是因为我要把它们储存起来当食物。”
“而且我之所以现在躲躲藏藏，拼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行踪，是因为我现在正在被同类……其他牛奶工同事追捕，他们想让我做对不起主人的事。而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就范的！”
开玩笑，他想吃个人都要捏造个名义上的罪名才敢动手，他哪来的胆子背叛主人？
这种大事就不要有团建精神，非得拉他入伙了吧！
他们自己搞不好吗？
虽然都是牛奶工这个职业，但牛奶工有牛奶工自己的追求，每个都是独立的个体。
听见“对不起主人的事”这个关键词，林和沉不由自主地皱眉，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问出了声。
“他们想让你做什么？”
他联想到了越明杰告诉他的事。
管理局注意到，最近有很多人形职业病出现，这非常、非常的反常。
这会不会影响到顾莫则？
想到对方可能会有事，林和沉不由心神一凝，感觉到一阵陌生的微妙情绪蔓延了上来。
他告诉自己，是这样的。
没办法，这样的甲方太难找了。
他不想再次出去工作。
所以，他不想顾莫则身上发生任何事。
虽然……
对方的身份可能不需要他操心。
但是，万一呢？
而且因为经历过前房东的事件，林和沉知道那些失控的怪物有多危险，是根本不会管人类是否是路过的，符合条件就吃了。
怪物释放自我，到处吃人。
这对保护人类为职责的管理局来说，也是极大的打击。
因此，无论从各个层面来说，林和沉都不希望有不好的事在暗处发生。
他看着牛奶工。
眼底带着一丝威胁。
牛奶工打了个寒颤。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惧怕一个人类。
“你知道，我刚才说了我的能力有多特殊。”
“所以？”
在林和沉的注视下，牛奶工压低了声音：“他们……想利用我的能力，从主人的限制空间里逃出来。”
“据我目前所知，一号到三十五号牛奶工都叛变了，正在想办法把那些恐怖的罪人从空间里搬运出来。”
“而他们，大部分都已经成功了！”
第29章
林和沉：“虽然这样, 我觉得你不像是清者自清的类型。”
他的话音落下。
牛奶工变得扭扭捏捏，红着脸抬头看他一眼又飞速低下。
林和沉：“说。”
“其实，还有个原因。”
对方清了清嗓子, 有点不忿上了, “职业内部也有职业歧视，如果我加入了那些人，我就成了牛马的牛马了，还有比这个更降级的事情吗？可恶, 我又不是旧社会的黄包车工，专门拉人的……”
林和沉：“……”
好有道理。
“那你现在要放我走了吗？”
牛奶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林和沉陷入了沉思。
他正在纠结。
他完全可以放着这件事不管, 毕竟后续肯定会很麻烦，但是……
该死的责任感在作祟。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遇见了电车问题。
不想管。
但是又觉得不能不管。
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理论。
在职场里，越是有责任感的人，工作越累。或许这就是他才二十几岁就想退休的原因。
他可以把工作外包出去。
林和沉吐出了一口气。
“他们什么时候来找你？”
牛奶工面露恐惧：“我也不知道, 我先躲好吧, 我只能希望那些同事找不到我……”
什么事件来找他,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现在躲在一个青旅里面，来往的人很杂很多, 每次有人开门他就会吓一跳。
林和沉：“给我一个你的地址。”
牛奶工一怔：“你要干什么？”
林和沉：“给我就行了。我会把地址告诉警察派遣工。”
一听见这个职业，对方就立刻摆出惊恐的表情：“不，不要！我不想被抓回去——”
林和沉：“听我说完。”
牛奶工噤声了。
因为对方实在太过于冷静了。
一点也不像是听见成群的怪物即将逃出，而陷入恐惧的那些人类。
情绪相当稳定。
正因如此。
他给人一种再大的麻烦, 都能够解决的感觉。
所以牛奶工抗议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一脸冷静的林和沉。
“给我之后，你不要再回那个地址，去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着, 点一杯可乐。等管理局的人来了，你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回去通知他们局里的人。你可以顺势跟着他一起回去。”
林和沉认为，管理局应该有一定的手段可以屏蔽怪物。
毕竟如果不可以，在另一个顾莫则统治的时间线，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所以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牛奶工大吃一惊：“你认识管理局的人？主人知道这件事吗？”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看林和沉的眼神渐渐带上了恐惧。
林和沉发现了他异样的表情，却没有解释。
他总不可能说，是啊我和管理局认识，他们的人还叫我救世主，你觉得你的主人会介意吗？
牛奶工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他还是没有继续追问，给了地址之后颤巍巍地拐弯上了商场自动电梯。
林和沉：“你去哪里？”
“呃……楼上超市临期牛奶确实打折，”牛奶工道，“我要去买了再走，因为这个福利今天就没有了……你知道的，我身上最后六百块钱转给你是蜜月期的随礼，所以我现在不是很有钱……”
林和沉：“……”
差点忘了，对方余额里确实只有六百块。
牛奶工上了电梯扶手。
林和沉没再阻止，他转而拿出了电话。
他并不知道警察派遣工一号的联系方式。
但按照上次的经验，如果他打电话给附近的派出所，很有可能会转接给对应的警察派遣工。
他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很有可能是因为周围有怪物的气息，所以他认为自己应该现在就直接拨通电话。
他不喜欢把事情拖久了。
果然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了，耳边响起了亲切的女声。
然后，果然是熟悉的电流一闪。
在那头忽然响起了警察派遣工不耐烦的声音：“这里是杨柳派出所，如果有满意度的话，请直接——”
如果说林和沉刚才还在担心接到其他警察派遣工同位体的热线去，现在就不担心了。
因为据他所知，只有一号才会把“满意度”这个词语挂在嘴边。
“是我。”林和沉。
警察派遣工一号：“……”
“我有一个工作要交给你。”
警察派遣工一号吸了一口冷气：“真、真的吗？”
他不疑有他，毕竟这是主人的恋人啊！赶紧记下了林和沉在电话里给他的地址。
林和沉等他做完，才说道：“空间有人出逃，这件事你知道吗？”
牛奶工用的形容词是“空间”。
他就顺势沿用了。
“出逃？”警察派遣工一号一怔，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个地址的怪物都是出逃的罪人？”
“是帮凶。”
林和沉道。
他不打算做谜语人，所以非常干脆就说了。
“你知道牛奶工的能力是搬运，他们已经带出了许多怪物，这就是最近治安混乱的原因。”
“什么？他们居然敢这么做？！”
警察派遣工一号怒气冲冲道，“他们敢质疑我的职业素养，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和沉立刻听出了他的画外音。
他是要自己解决。
绝口不提“主人”这个口头禅。
“你不打算告诉你的主人？”
警察派遣工一号的声音变得虚弱起来，踌躇道：“我、我不敢……因为主人不会区分谁是谁的错，他一定会把我们全都解决，我不想变成一堆血浆……你帮我吹点枕头风吧，求你了。”
主人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标准。
不知道那些怪物脑子在想什么。
是不是犯了精神病，好日子过太久了，觉得主人在度蜜月就不管了？简直可笑！
而电话那头，林和沉只是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总感觉其他人都怕顾莫则到了极点。
但据他所知，哪怕是另外一个时间线的统治者，其实都并没有那么残忍。
是刻板印象吗？
他思索。
或许，他应该纠正这部分认知？他毕竟做过广告业的工作。
如果顾莫则能够摆脱刻板印象，大概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找上门了。
“不过，我有个请求！当然，只是请求而已。”
警察派遣工一号小心翼翼道，打断了他的思绪，“不如，在我解决这件事之前，这段对话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林和沉：“前提是你能解决。”
警察派遣工一号立马保证：“放心，绝对可以！我的职业就是警察，而且我已经在健身房打卡三百六十天了，是唯一一个领取了连续打卡奖状的金牌健身员，我绝对可以的！”
他恨不得透过电话线，给林和沉暂时自己新练出来的肌肉，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林和沉：“……”
话已至此，他没拒绝。
一号就着无限的柔情和感激，挂断了电话。
一号大概也没想到，林和沉才应该是那个让他保密的人。
毕竟如果顾莫则真的知道了，那就会引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怪物？
一次的谎言，要用无数次的撒谎去填。
自己是怎么陷入这样的境地的？
林和沉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麻烦、太麻烦了。
虽然刚才的事件他成功把自己摘了出去，也暂时解决了危机，但还是觉得非常烦。
林和沉的余光，看向了滑冰场内的顾莫则。
他刚才说自己要出去买饮料，对方就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冰场的某个方向。
没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对方面无表情。
像是在看其他人、又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任何人。
正是因为如此漠然，才会连周围有了什么都不在意吧。
他知不知道发生在他们周围的事？
林和沉突然觉得有点不忿。
这简直是入职后才发现还有外包职务的，陷阱岗位。
他朝他走过去，还差几十米，对方就像重新启动的人机电脑，朝着他的方向投来了视线。
然后，那张冰冷的双眼被瞬间点亮了。
对方立刻站了起来，几步就跨过了两人的距离，立刻把他揽在了怀里。
“你回来了。”
对方欢快地在他的颈间吸了一口，轻轻亲着他的头顶，好像这样就很愉快一样。
顾莫则比他高的多，脸颊刚好靠在胸口。
而且肩膀宽阔，在对方的怀里很容易就让人平静下来。
林和沉枕在对方胸口，大脑逐渐放空。
手边没有便签本，他在想象中列出了目前遇到的麻烦。
这是他以前的工作习惯。
有助于他纾解内心翻涌的烦躁感情。
首先，他不知道顾莫则对自己的实际态度如何。
他在另外一个时间线，是被“玩弄”过感情的，现在他来找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其次，顾莫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统治世界。
即便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而现在对方却在这里抱着他，无名指戴着戒指和他玩过家家的游戏。
最后，虽然林和沉极力忽视，但是却不得不记住的一点——
管理局认为他本人是救世主，是灵感值高到唯一可以威胁邪神的人类，并且正在争取他。
林和沉：“……”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处境非常不妙。
……该不会第三点和第一点、第二点有关吧？
他不要被发现、被敌对，互相闹崩，然后最后被迫上班啊，这不是他该承受的。
这不对，这很不对。
离职之后，林和沉和自己保证过，不会把事情搞得复杂难辨的。
现在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明明怪物要比人类简单的多？
或许，他不应该用人类的思维模式去思考顾莫则。
而且自己搞出来的事，就要自己解决。
林和沉努力了一下，最后还是谨慎地开口：“今晚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就算不提那条时间线的事，至少得把管理局的事说了。
毕竟对方在此之前，反复问过他，有没有谁找过他，可能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这或许是切入的好时机。
然后他再循序渐进，让对方知道他知道怪物这件事了。
那条时间线的事，完全没必要提及。
他们可以保持原来的样子，继续过先前的日子，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的必要。
他可以慢慢地、潜移默化地说服对方。
因为，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对方是怪物。
只要他们保持现状。
只要他们保持现状。
只要。
“好啊。”他正在做心理建设，没想到顾莫则一秒答应，相当愉快地说，“刚好，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林和沉：“……”
这么巧。
“不过，你得晚上七点再回家。”顾莫则笑了一下，却让人觉得相当温柔可亲，“我到时候在家等你，无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吃惊。我保证我会解释清楚的。这是我的一个秘密。”
林和沉：“……”
他现在已经要开始吃惊了。
这一刻，两人虽然仍相拥着，但林和沉却品出了一点各怀鬼胎、同床异梦的滋味。
这是什么。
顾莫则能有什么秘密？他公司是假的、上班是假的，就连人类名字都是假的。
唯一称得上秘密的，只有顾莫则本来的身份。
他是不是注意到自己和牛奶工说话了？
是不是，注意到他之前和管理局的人接触了？
所以，他才准备在这个时候就要直接自爆吗？准备先下手为强？
但林和沉的计划并不是这样。
他刚才都做好1、2、3循序渐进的步骤了。
结果顾莫则？直接给他推到高地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准备披露身份，他到时候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怎么才能显得真实？
怎么才能让顾莫则……继续和他这样正常地生活下去？
……
就连临时开重要的会，都会给人半天时间准备。
距离七点还剩三个小时。
他还有时间做个回忆往昔的PPT吗。
大概是把林和沉的大脑风暴误以为是拒绝。
顾莫则就着两人拥抱的姿势，轻轻摇了摇他的身体，语气带上了一丝很难让人拒绝的期待：“不可以吗？”
林和沉：“可以倒是可以……你等下是不是要先回去，我七点回去找你？”
顾莫则道：“对的。”
林和沉非常镇定：“好。那你先回去。”
“你还要再逛一下商场吗？我想的是你在别墅区等我，七点我开门就好。”
“对。”林和沉道。“你先回去吧。”
顾莫则虽然一脸不舍。
但可能考虑到自己确实要准备惊喜，所以还是同意了两人暂时分开。
走之前，顾莫则还俯身亲了一下他，自顾自的精神为之振奋了起来，丝毫没察觉出林和沉有些沉重的内心。
这亲昵的小动作谁看了，不说他们感情很好。
尤其是先前还在问林和沉“你也受伤了吗”的滑冰场工作人员，此时也将视线落在了两人身上，眼底带着惊讶和不可置信。
然而，不等顾莫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林和沉直接转头冲向了自动楼梯，目标明确地朝门外挂着“促销打折”的超市方向前去。
虽然人流很多，但林和沉一眼就看到了在里面抢东西的牛奶工。
他手上空空如也，但是却有一张长长的结账单。
这说明，他确实有能力转移东西。
否则，光是账单上的东西就要把他压垮。
林和沉又观察了几秒。
然后他直接穿过人群走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牛奶工吓了一跳，立马跳起来，转过身去，看到是林和沉的脸之后更加惊讶了。
林和沉缓缓开口：“我帮了你，对吧。”
牛奶工：“嗯嗯。”
他从没看到过林和沉脸上有这么谨慎的、这么郑重的表情。
“你今晚七点在别墅外面等着。”
林和沉神情莫测，说道，“我会给你留一扇门，一旦事情不对，你就用你的能力把我传送走，明白吗？"
第30章
林和沉特地等到了七点, 才准时打开了门。
一开门，他就看到了客厅走廊一片漆黑。
只有之前顾莫则带来的花，在门开的缝隙里投出一道道阴影, 像拉长的瘦长鬼影。
林和沉：“……”
说真的, 这个别墅配上布景，真的非常像鬼屋。
既然顾莫则没有开灯，他也没有打开，而是就着黑暗进入了客厅, 脸上的神情更加谨慎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凭空多出的长桌。
这桌子不是之前茶几摆的透明圆桌，而是长长的、长长的, 就像是影视剧里会有的那种桌子。
而桌面的两端，分别摆了蜡烛。
蜡烛燃着暖色的光，没有给人阴森的感觉，但因为是白色的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很不对劲。
尤其是餐桌对面的人, 在他靠近的时候才投来视线。
有一种故作矜持的美。
林和沉尽量让自己显得很茫然：“小区停电了？”
顾莫则舌头顶了顶口腔内侧, 有些对自己的懊恼：“没有, 这是烛光晚餐。"
林和沉：“……”
他是真的没见过谁烛光晚餐点白蜡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会是他的忌日。
“哦。真浪漫。”
林和沉拉开了椅子, 在离顾莫则最近的座位上坐下。
一抬起头。
他注意到了背对着顾莫则的窗户外。
一道人影闪过。
正是被他安排，此时不知所措、局促不安的牛奶工。
他的影子从窗户缝隙里透入了一点，让桌面的烛火影子摇晃了一瞬，显得更像是恐怖片里出来的婆娑鬼影了。
而顾莫则只是含笑看着他, 没有丝毫在意别墅外的异常。
林和沉心说。
起码他的后备计划到位了。
他不知道顾莫则想要和自己说什么。
但因为对方的实际身份，无论说出什么都让人难以做出正常的反应……关键是，对方认为林和沉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风云涌动的职场。
他平静的心脏多跳了几下。
往好处想，起码现在甲方只有一个，就是不是人, 不太好揣测。
见他落座，顾莫则起身去了厨房。
隔了一会儿，他从厨房回来，手里多出了一个……
餐盘。
林和沉不敢置信。
因为顾莫则竟然端着一盘正常的食物。
他现在终于知道，人类应该靠正常食物摄取能量了吗？
“这是……给我的吗？”
“嗯。”
顾莫则道，将食物摆放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他回到厨房，又同样拿出了准备已久的饭菜。
林和沉拿起配套的刀叉，慢慢地吃着，余光注意到顾莫则还在看着他，眼神带着期待。
“味道怎么样？”
一对上视线，顾莫则就迫不及待地问。
林和沉：“……还不错，就是尝起来有些熟悉。”
应该说很好吃才对。
但他现在有点谨慎，他不确定这是否是甲方满意的答案。
有时候他夸人，顾莫则很高兴。
而有时他表达喜欢，顾莫则却闷闷不乐，好像路边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
顾莫则：“当然熟悉了。是厨师A，你还记得吗。”
林和沉吃饭的动作停住了：：“……厨师A？”
这是一个有歧义的句子。
是指这道菜是“用”厨师A做的，还是这道菜“是”厨师A做的。
突然间，他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对方应该不吃人吧？没看他吃过。
而且也应该不吃怪物吧？那有点不卫生。
顾莫则不知道他在做怎样的心理斗争，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林和沉的手上，这又是一个人类表达亲昵的小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想让他放松警惕。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林和沉镇定自若，握着刀叉的手放了下来：“……我在听。”
“这几天我其实没去上班。”
林和沉：“嗯嗯，然后呢。”
餐桌上的烛火在摇曳。
“因为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顾莫则道，“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出去吃饭。”
意想不到的答案。
这是当然。
第一次出门，去厨师A那里林和沉就察觉到了。
在意识到顾莫则的身份之前，他就不太喜欢和对方出门。
单纯是因为包养关系不宜过深交流。
而现在，原因就更加明显了。
他不想进入一家店就遇到某个怪物，在大街上惊恐地叫对方“主人”，他现在装傻的能力已经日益下降。
感谢现在外卖行业很发达。
从那之后，他不想做晚饭的时候，都是点的外卖。
顾莫则也从来没有对此说过什么、
而现在，顾莫则看他的眼睛：“厨师A告诉我，你喜欢那道菜，由此推断出了你可能会喜欢的其他菜。”
林和沉试探：“所以你今晚准备的惊喜，就是给我买了这些吗？”
“不是的。”
顾莫则道，“这些是我自己做的。”
林和沉握着刀叉的手一紧。
他……做的？
难以想象，一个统治者居然会为了他进入厨房。
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顾莫则笨拙地打火的样子。对方毕竟没有真的接触过太多人类，看看他那些伪人的举止就能发现，但这样的他却在为他洗手作羹汤，这简直就是……难以接受。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这样的画面会惊掉下巴。
“我们那些晚上看的……厨艺节目？”
顾莫则：“我已经学会了。今天过后，我会负责做饭。”
林和沉再次一怔。
他们看了那么多节目，他还以为这是因为顾莫则希望他能像是“传统金丝雀”那样，在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准备好不同的饭菜。
结果，是对方想看吗？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个征兆。
毕竟他总是在沙发上被亲、被摸、被抱，无暇顾及电视节目正在播出什么，反倒是顾莫则一直分出神去看电视节目，甚至在他洗完澡上床的时候才关掉电视，他那个时候还以为对方在努力学习人类行为方式……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林和沉无言以对。
再次抬起头，他看向顾莫则，眼底带着有些动摇的试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根本说不通。
他不是高中生了，不会相信有什么无利益的喜欢。
对方这幅表现，让他不由开始认真思考。
但无论怎样也说不通。
他是亲眼见过顾莫则统治世界的，能够轻而易举做到这种事的存在，不可能会因为任何人而做到这个地步。
而在他愣神的时候，顾莫则脸上浮现出了微笑的表情。
尽管林和沉告诉自己，少点恋爱脑、不要不切实际，眼前的是包养自己的甲方而不是真的恋人，他可能只是觉得人类的相处方式很新鲜，他们没那么大的感情基础……等等，但看到这样完美的脸、这样真切的笑容，他还是不由呆了呆。
这真是超绝侧颜。
“因为……”
“咔嚓。”
突然间，厨房的玻璃传来了一声响动。
顾莫则刚要回答的动作被打断。
林和沉看到他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曾见过的冷漠模样，推开椅子想要站起来，但林和沉及时打断了：“等一下。”
“什么？”
残忍如同潮水一般从对方的脸上褪去。
好像幻觉一样，顾莫则又变回了之前那副温柔的模样。
“我去看看。”林和沉从容道，“你就……先坐在原地不要动。”
顾莫则点头。
林和沉前往厨房。
一打开门，他就看到了地板上一脸惊恐的牛奶工。
在他身旁，是碎裂成片的玻璃。
对方是敲碎厨房的玻璃，然后闯进来的。
林和沉叹了口气：“我不是说，没有叫你不要进来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牛奶工在原地缩成一团，脸涨得通红，“外面有一个超级强的职业病！我看到了！一定是在商场发现了我的踪迹，所以直接追了过来！我是因为担心有什么变化，所以才进来的……”
警察派遣工一号不是说了，自己会负责吗？
这简直就和之前还在工作的时候一样。
哪怕安排的再好，也会有突发情况出现，导致负责人不得不临时脑筋急转弯。
“别说了，”林和沉平静道，“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还在吃完饭。”
如果顾莫则看到了，他不确定牛奶工是先死在这里，还是死在同类手上。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就看见牛奶工疯狂点头表示认同。
后者火速打开厨房的储物柜，整个人都缩了进去。
那副模样，就差直接跪下来示意自己刚才只是因为太害怕了，而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听话。
林和沉：“……”
挺好的。
至少对方在跑路方面非常让人省心。
几分钟后，林和沉回到了客厅。
顾莫则朝他投来了担忧的视线，又握住了他的手：“厨房怎么了？”
“有个动物进来了。"
“哦。”
顾莫则道。
对方果然一点都没在意。
好像别墅区绿化真的好到这种程度一样，随随便便就有一米八的动物窜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顾莫则的余光往厨房的位置一瞥，又收了回来。
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林和沉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他们的对话之前被打断了。
但是刚才的朦胧气氛已经消失了，所以他认为顾莫则应该会给一个更加理性的回答，并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顾莫则理所当然：“因为我爱你。”
过于猝不及防，林和沉不由：“……”
爱？
对方连花能不能吃都不知道。
林和沉：“你不能随便说这个字。”
“为什么，有什么禁忌吗。”
顾莫则道，眼底流露出了一丝受伤，好像他在质疑他的感情一样，“可是，我就是爱你啊。”
为什么现在要摆出这么无辜的、困惑的表情。
好像他不理解为什么林和沉不懂一样。
林和沉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字。
哪有人类长篇大论说明爱是什么的，他既不是买课的、也不是搞公众号的。
问题就是，即使他们不是真的在电梯里第一次见面，而是从他回到时间线算起，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超过正常的一个月吧？
是因为对方再次沉浸在了角色扮演里？
又或者是，单纯想通过这个方式，试探出林和沉知不知道那个时间线两人相处的事？
可是这件事完全就是没必要的。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心眼都毫无用处，顾莫则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甚至可以对他进行严刑逼供。
又何必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顺便一提，林和沉不知道对方比自己高那么多，是怎么做到用上目线看他的。
这让他感觉自己升咖了，好像手握了一票否决权。
温度从两人交握的地方传递了过来。
在微凉的夜里，对方的手触摸起来刚刚好，再次提醒了他对方并非人类的事实。
他去厨房看牛奶工的时候，对方一定调整了自己的体温，以便这个时候刚刚好。
林和沉能理解顾莫则的思路。
——“这样他就不会拒绝牵手了。”
顾莫则不会内耗。
他只会觉得是体温的错。
所以，就算林和沉认真解释了“爱”的含义，对方大概率……还是会觉得自己就是“爱”他。
“好吧。”林和沉听见自己说，“那你说有个不让我害怕的秘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顾莫则微微低下了头，发丝间耳根有些泛红。
“刚才我准备的饭就是惊喜。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征求你的意见。”
“从今天开始，我想让你给我发工资，当我的主人。”
林和沉吃了一惊，怀疑自己耳聋了：“什么。”
不对、这很不对劲。
难道顾莫则破产了？不可能，对方又不是真的在经营一家公司。
察觉到林和沉脸上的表情骤变，顾莫则立刻急急忙忙地抬头补充。
“当然，不是真的要你上班的意思，我没有破产，我很有钱。我的意思是，当然还是我工作，一切都没有改变，你只用随意做任何事就好。只是我想到是为了你工作，会更加有动力一点。这样我才会想工作。”
林和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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