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虐心甜宠 > 不见长安 > 209、第 209 章
    泰安二十一年四月初十,在瑶光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成为了一段众人缄口不言的过去。


    没能随行,甚至是随行却没能进殿的人,只知那天本是去为三皇子祈福,而本不该出现在瑶光寺的昭华公主却出现于此,之后因伤心过度而亡。怀着龙种的皇后,也因昭华公主的猝然逝世而一病不起,从此没有踏出过寝宫,只由太医专心帮她养着胎。皇上因考虑到皇后身体问题,也不曾再去看过皇后。


    端王爷也不知是如何冲撞了皇上,自瑶光寺下来后,便被关入了思过堂。


    更令人在意的是,在那之后,皇帝身边多了一位年轻的男子,他曾用林存善这名字在惊鹊门为官,却并非完全的闵人,很显然拥有鞑密的血统。众人心照不宣的是,他是皇上流落在外的龙种,生母不知是哪位鞑密女子。


    本以为此事心照不宣便可,谁料皇上似乎觉得犹然不够,竟大张旗鼓地安排了一场封号仪式,要将林存善加封为睿亲王,几乎是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这是朕流落在外的皇子,如今寻回,朕将补偿一切。


    这本令朝野惊诧,但转念一想,又觉合理——如今三位皇子接连去世,皇后肚内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尚不可知,皇帝如今身体抱恙,总需有人佐政。在没有皇子可选的情况下,端王本该是最优人选,然而众人皆知端王虽和气,却多少有些轻浮,恐难当大任。


    眼下不知从何处蹦出个皇子,虽有鞑密血统,却姿容端方,才思敏捷,极讨皇上喜欢,此事也可从他的封号睿字中窥得蛛丝马迹。加之自闵国吞并鞑密后,如今闵国鞑密人甚多,皇上本就对鞑密人较为宽和,推行的政策也是以交融为主,虽如今鞑密人仍大多处于底层,不过皇上的态度众人皆知。


    这睿亲王,在各方面,显然都很得圣心,不过一个月的功夫,睿亲王已在各种意义上“登堂入室”,听闻皇帝身体抱恙,许多政务都已交由他处理,前些日子并州闹饥荒,按以往的经验,要并州知州与当地豪绅开仓放粮,以及朝廷赈灾,怎么也要一两个月,然而睿亲王手段高超,不过十天功夫,就将饥荒摆平,其他政务也是处理得井井有条。


    民间传说,睿亲王在寻常人家中长大,故而尤其懂得民间疾苦,又曾在鞑密生活,更知两族习性与差异,为人不拘小节而有大谋,实在是个不错的王爷。


    此外,许久没有迎娶新人的皇上,明明缠绵病榻,无力临幸任何女子,却迎了个鞑密女子入后宫,直接列为妃位,为明妃。


    明妃是一个容貌极其美丽的鞑密女子,有人说,她来自鞑密皇室,皇上此举,便是要让所有人知晓,鞑密人的地位,在闵国必须上升,毕竟睿亲王有鞑密血统。眼下,还有了鞑密妃子,那么将来,鞑密人自也可入仕。


    此外,明妃医术高超,故而也可以常伴皇帝身侧,照看皇帝,为其治疗旧疾。


    京城和京城附近的芳菲阁都停业了大半个月,最近陆续重新启动,小道谣言,说芳菲阁原本神秘的女主人离开了,如今的新女主人,也是个极为美丽的鞑密女子,甚至有人说,她就是明妃,只是化名为单姑娘,在民间打理芳菲阁。


    这些溢美之词犹如春花一般,一夜间开满山野,就连张小鲤一个月没在京城城内出没,也能在阡陌村听到旁人的议论。


    这近一个月来,张小鲤在阿姐最后被吕尘带去的名为阡陌村的地方找了又找。


    她刚到阡陌村不久,莫天觉就来了一趟,一方面是来看望张小鲤,一方面也是给林存善带个话,说说林存善早就派人在此地仔细搜查,蕊娘定不在此处。


    莫天觉帮张小鲤分析,觉得林存善在这件事上倒不必说谎,而且林存善也确实派人去了其他地方四处搜寻蕊娘。


    张小鲤不置可否,莫天觉也没多劝,更没有多聊林存善的事,只告诉她惊鹊门的位置给她留着,她先安心寻蕊娘,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回京城一趟,并非难事。他同样会让惊鹊门众人留意蕊娘下落——不光他,还有池东清,也一直在努力寻蕊娘。


    张小鲤仍留在了阡陌村,挨家挨户地敲门,累了就找地方借住,找不到便幕天席地地睡觉,饿了就找茶摊弄点水和喝的,阡陌村不大,人也不算多,张小鲤本不该在阡陌村消磨这么久,然而她当初询问时,很快便发现了,对于什么失踪的女子、受伤的女子,阡陌村的村民神色便变得有点奇怪,当张小鲤说到四月初一,他们的表情就更加微妙了,然而追问下去,他们却都默契地什么都不肯说了。


    张小鲤也没死缠烂打,而是继续挨家挨户询问,时不时走过阡陌村的每一寸土地,直到半个月前,其中一个叫宋大娘的农妇心软,小心翼翼将张小鲤领进屋内,告诉她,其实四月初一那天,有个名为阿顺的男人死了。


    那阿顺的住处离宋大娘家不远,张小鲤路过了许多次,里头从未燃过灯,也没人提及这阿顺,加之阡陌村确实有不少废弃的房屋,张小鲤确认了里面没有人、也没有尸体后,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个阿顺,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不学无术,整日混吃等死,那日他下午还在,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的,说什么自己捡到了个漂亮媳妇儿。


    张小鲤心中一动,没有说话,继续听着。


    到了晚上,宋大娘听到阿顺屋子那边传来了奇怪的动静,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却见是阿顺在追一个女子,只是隔得有些远,天也太黑,宋大娘也没看清那女子相貌。


    宋大娘意识到,阿顺很可能是抢了什么女人来,这女人半夜便想逃。宋大娘犹豫了许久,最终也没出去,两眼一闭,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听到阿顺的脚步声,还有重重关门的声音。


    宋大娘便想着,也不知道那女子逃走了呢,还是被救回来了,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容易有了睡意,外头又莫名其妙来了一批黑衣人,挨家挨户搜寻、盘问,有没有见到一个丰腴貌美的女子。


    张小鲤意识到,按当时霍骞重伤,林存善躲入池东清府上来看,那群来盘问的应该是吕尘派来的人。他为了追霍骞、杀林存善,无暇顾及阿姐,到了晚上才有余裕派人来搜查。


    村民们自然都没见过那群黑衣人说的女子,直到敲到阿顺那一屋时,阿顺迟迟不开门,屋内也没燃灯,那群人霸道至极,竟直接将门踹开,而后便见了可怖一幕——阿顺躺在地上,血与脑浆横流,神色惊恐而痛苦,手里缠着几个长布条和一瓶已经没什么作用的金疮药,应该是他从哪里捡来的。


    旁边丢着一根染血的白银簪,正是凶器。


    更诡异的是,阿顺家的窗户和门都是从内锁死的。


    也就是说,有个人进了阿顺家,用簪子将阿顺的脑袋刺破,杀了阿顺,然后在不破坏门窗的情况下失踪了——那,这凶手还能算是人吗?


    凑热闹的村民都被吓得不轻。


    说到此处,宋大娘像是回忆起了那状况,满脸恐惧:“阿顺当时就倒在那儿,特别可怕,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还被削掉了半边衣服,身上全是伤口和血痕……”


    那群黑衣人同样神色难看,他们逼问周围人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宋大娘哪敢隐瞒,一一说了,而除了宋大娘,倒也有人看到了,说确实见阿顺在追一个女子,不过很默契的是,没人多管闲事。


    那群人将阿顺的尸首和白银簪带走,而后警告了一番村民,此事不得外泄,若有人来询问,也不可说明。


    因阿顺死得古怪,村里到底还是传过几日,有说他是被装作有钱女子的女鬼给骗了索命的,也有人说阿顺谁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以至于丧命。不然那群黑衣人又是什么人呢?


    短短三五日,越传越玄乎,更奇怪的是,过了几日,又来了几个人,打扮普通,也是来询问那女子之事。


    张小鲤当即明白,这拨人应该是林存善安定下来后,派人来寻蕊娘,至于第一批黑衣人,毫无疑问是昭华的人。


    宋大娘说,这群人出手阔绰,从一个村民那儿还是打听出了些情况。只是那群人走后,那说出秘密的村民当夜竟就死了,从此之后,再没人敢多言一句阿顺和那女子相关的事情。


    故而等张小鲤来问起时,自然没有人肯告诉她什么。


    就连眼下,宋大娘也是鼓足勇气,告诉张小鲤此事,她要张小鲤千万不要声张。她既怕女鬼来索命,也怕那群黑衣人发觉不对找上自己。张小鲤安慰了她一番,阿顺的死定和什么鬼神没有关系,那群黑衣人,应当也不会再来。


    毕竟昭华与师父,都已不在人世,更不会有人非要置阿姐于死地。


    张小鲤道:“死了个人,没人报官吗?”


    宋大娘摇头:“他又没有亲人,谁会替他报官?不过里正来看过,也向上禀报了,因为当时太多人说是闹鬼,搞的人心惶惶,所以还是让村里的一个老仵作检查过。最后确定他是被人用簪子刺中脑袋死的,这谣言才勉强平息。”


    张小鲤在宋大娘的引导下抵达阿顺家附近。


    阿顺住的略有些偏僻,不过他这种赖子,本也不可能住在热闹的地方。他周围的地有不少荒草,还有碎石枯木,显然是完全不打理,周围远一点,则可以看见三两户邻居。


    宋大娘跟着张小鲤入内,神色恐惧,她本是不肯带张小鲤过来的,张小鲤给她塞了银钱,又向她保证,自己武功高强,周围绝对没有人跟随,她才勉强跟着进来。看到屋内一片死气沉沉,宋大娘又多少有些后悔,害怕地东张西望,道:“姑娘,你看好没有?这里实在阴气太足……”


    张小鲤没说话,仔细打量着这座小屋。


    如宋大娘所言,这里已是一个空荒屋,屋子非常小,大约七步见方,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长凳,看起来都很有些年头,床铺上有已经脏黑了的被子,张小鲤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挑起那被子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床头摆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铜镜,那铜镜下边本该有个底座,但坏了,无法直立,铜镜也已碎了一个角,张小鲤用树枝戳了戳那铜镜,道:“这是他的铜镜?”


    宋大娘瞥了一眼,蹙眉道:“应该是捡来的,他这二流子哪会买镜子,估计也就是睡醒后照一照,扒拉扒拉头发……”


    张小鲤猜也是如此,她又看向那放在窗边的桌椅,宋大娘也只好顺着看去,便见地上一侧的血迹,那血迹已然发黑了。


    张小鲤道:“宋大娘,你知道那白银簪什么模样吗?”


    宋大娘点头道:“知道知道,好像是个什么桃花形状的。”


    果然是阿姐的银簪……


    张小鲤瞥了那桌椅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窗户,窗户的确是从里锁着的,挂了个生锈的小锁,窗户只个十字形的窗棂,外头贴着一层牛皮纸,但这牛皮纸显然很有些年头,有一些破洞。


    有这个窗棂和牛皮纸,的确不太可能从窗户离开。


    张小鲤又绕了一圈,来到门外,瞥了一眼那门闩,随手扯过一条布,从里绑住木栓,再将门合上,手腕一动,那木栓便在布条的作用下轻易地插入了插槽中,形成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密室。


    张小鲤再松开布条的一侧,将布条抽出。


    屋内的宋大娘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姑娘,你可真聪明。那按你这意思,凶手就是这么跑的?”


    她问完,又觉得一个人在屋子里很可怕,赶紧把木栓打开了。


    张小鲤走回屋内,眼神扫过那木栓,木栓上靠右侧有一片旧血迹,依稀是个血手印,屋外的门把手上则并没有血迹,锁也是坏的。


    张小鲤晃了晃那锁,道:“这锁是他死后坏的吗?”


    宋大娘道:“不是,他这锁坏了好些时日了,但他屋里如你所见,就这么点东西,他根本懒得花钱换锁,平日就虚掩着,也不可能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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