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熙在来江南之前,便已经命人暗中看着荣妃了,为的就是哪一天也许会用来对付李承昂。
刚将命令发下去,影一脸色肃穆便大步走了进来,“主子,京城急报……”
总共有三分。
前两份分别是袁先生、二皇子李承绍发过来的。
内容都是一个意思──弘德帝病危,急盼李承熙回京。
最后一封则是来自弘德帝。
信中直接已经言明了他时日无多,宣他紧急回京主持大局。
李承熙看完这三封急报,瞳孔紧缩,心中巨浪滔天。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必须得回京了。
……
没有了李承昂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李承熙命西山大营的人继续按原计划押运军响,他自己带着一队亲卫快马加鞭,水路旱路交换,终于将原本三个月的路程生生压缩成了十五天。
李承熙入京后,在城门口接他的二皇子李承绍甚至来不及和他多说什么,就直接命人将马车赶往宫里。
“父皇……真的不好了……”
二皇子李承绍面容憔悴,眼眶通红。
最开始江南那些弹劾的奏折都是弘德帝压下去的,后来,弘德帝已经完全起不了床的,那些奏折就都是二皇子李承绍压下去的。
扬左相一向谨慎惯了,这个时候选择保持中立。
压力就全集中在二皇子李承绍的身上了。
李承绍身上无封,除了一个身份之外,处理这些名不正言不顺,压力可想而知。
随着江南的动静越闹越大,朝中那些李承昂残存的势力便蠢蠢欲动,几次险些弄出大事来。
李承绍盼着李承熙回来,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
若是,李承熙不归,弘德帝又驾崩的话,大萧非得乱起来不可。
“太医说就在这一、两天了……”,二皇子李承绍的声音隐含着悲痛。
虽然,他对于弘德帝又敬又怕,可是,到了这一天生死离别,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他怎么能不伤心呢?
竟然这么快吗?
李承熙恍惚了一下。
自以为早已经遗忘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小的时候,弘德帝常把他抱在膝头,教他读书认字,母妃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浅浅微笑,美好得像一副画卷一般。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件事情,让他把这副画卷深深的埋藏在了记忆的深处。
他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一切,却没想到,根本就没有忘过。
而今天,这一切都将要走到了尽头……
李承熙自认他是恨弘德帝的,恨他护不住他们母子、恨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也恨他的冷酷无情……可是当他听闻弘德帝时日无多时,他的心仍然像被刀绞般疼痛,以至于不知不觉中竟红了眼眶。
当李承熙风尘仆仆、眼眶微红的出现在弘德帝的病榻前,已经是弥留之际的弘德帝似是有所感应,竟然睁开了眼睛,甚至精神头还不错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红着眼眶算怎么回事?!”
弘德帝看着李承熙不满地训斥道。
虽然,弘德帝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可是,满屋的人都知道这怕是回光反照了。
李承绍心如刀割,‘咕咚’一声就跪倒在地,泪水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弘德帝嫌弃地看了一眼李承绍,“优柔寡断、性子温吞,这辈子也就当个富贵王爷吧……”
“父皇……”
李承绍哽咽的哭出了声。
“李承昂没有回来?”
弘德帝倚在床头扫视了一圈,沉沉地问道。
李承熙嘴唇动了动,终是摇了摇头。
李承昂在江南干的那些混账事儿,此时已经不重要了,李承熙不想让弘德帝走得不安心。
可是,弘德帝又哪里是一般人,“将李承昂逐出皇室,贬为庶民。”
江山已定。
弘德帝不可能留着李承昂这个隐患,威胁李承熙的统治,动摇大萧的江山,这个恶人只能他来做。
口喻已下。
这是绝了李承昂再掀起风浪的可能。
接着弘德帝又罢黜了几个重要的大员,其中就包括扬左相和户部尚书钱瑾。
然后,又将一些心腹将领的名单交给李承熙。
待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弘德帝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李承熙的身上,“老四,你的性子太过邪气任性、爱恨分明且随心所欲……若是王爷这并没有什么……可是,若是帝王就是致命的缺点……”
“老四啊……既然这皇位是你想要的……你……你就要对得起天下的黎明百姓……那……那是你的……责任……”
弘德帝的脸色由红润渐渐转为灰败,眼中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了下来,只是仍是不放心的死死的盯着李承熙。
“父皇……儿臣……知道了。”
李承熙咬着牙,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悲痛欲绝。
得到了李承熙的承诺,弘德帝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身上的生机迅速消退,“那……就……好……”
“老四……你……你很好……”
“将皇位传给你,朕放……心……”
“老四……朕……朕要去找……找你的……母妃……去了……”
话音未落,弘德帝的手便落了下来,双眸渐渐阖上。
太医急忙上前搭脉,随即跪在地上大哭,“皇上,驾崩了!”,随着太医的话音落下,屋中皇子、大臣全部跪下,哭声震天。
李承熙在一片哭声中挺直脊背,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
元治三十八年,九月十八,弘德帝驾崩。
一个月后。
太子李承熙继位,改年号为兴平元年,称为靖武帝。
……
第135章
“父皇去世了……”
“四哥登基了……”
农家旧舍里,九月末的夜里,天气已经寒凉了,可是,李承昂却坐在院中自斟自饮,语气低沉,悲伤中又夹杂着愤然。
顾香凝坐在李承昂的对面,目之所及,一片白茫。
弘德帝去逝的消息连一个偏僻的村子都已经知道了,此时,估计全大萧上下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但是,李承熙登基的消息应该还没有这么快传过来……李承昂会知道想必是有细作在京城。
李承熙登基,想必会大肆清理李承昂的残存势力,李承昂会愤然也很正常。
而他语气中的沉重应该是因为弘德帝的去逝。
不管怎么说,弘德帝都是他的父皇,可是,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你觉得我是因为父皇的死而悲伤?”,李承昂怪异地笑了起来,“他在临终前亲自将我逐出皇室,贬为庶人……你觉得我还会为他的死而伤心吗?”
“你知道吗?”
“他就是一个冷血之人,妄为人父。”
“他忌惮长成的儿子们,以太子之位为饵,引得我们兄弟相残、互相厮杀,他坐收渔翁之利……我们成年的兄弟五人皆是他的棋子……”
“李承熙以为父皇真的疼他吗?”
“他也只是一只棋子而已!”
“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他没死是他命大!”
“父皇若真的是疼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立他为太子?!”
“他五岁那年被太子骗到香料窖里,整整关了一天一夜,命都差点丢了,父皇若真的是疼他,为什么不让太子一命偿一命?!”
李承昂神情激动,艳丽的脸上眼尾薄红,神色悲愤。
顾香凝搂了搂身上的粗布夹袄,淡淡地看了李承昂一眼,“你哭了!”
纵使李承昂说得狠绝,心中充满怨愤,可是,眼角的泪证明他虽然恨着弘德帝,但是,他的心里也依旧敬爱着他的父皇。
说假话有意思吗?
骗自己好玩吗?
外面这么冷,她并不想陪李承昂在外面撒酒疯。
若是她被冻病了,鬼知道李承昂舍不舍得给她请大夫看病。
身体是自己的,未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千难万险在等着她,她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
哪里有心思给一个随时随地可能要他小命的绑架犯当解语花?
李承昂猛地僵住,面上闪过一丝狼狈,似是在讲给顾香凝听,你像是在说服自己恨着弘德帝,“小的时候,我很羡慕大哥和四哥。”
“因为,只有他们最受父皇的关注。”
“父皇将他的爱给了太子,殷殷期盼太子可以当个好太子,扛起大萧的江山,担负起肩上的责任。因此,对太子百般严厉。可是,父皇却将宠给四哥,对四哥百般宠溺,无论四哥犯了什么样的错,都不曾受到过责罚,否则也养不成四哥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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