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大将军有德 崔衍昭第二天醒得……
崔衍昭第二天醒得很早, 天还是黑的。
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
他一整晚都在思考不得不面对的严峻问题——他终于挑明了让位的意图,但王适安竟然不相信他。
越想他的心情就越沉重,王适安不信他愿意主动让位, 大概想走流程强行夺取吧。
本可以和平解决的事, 怎么就要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崔衍昭实在睡不下去, 打算夜游散心。
刚坐起身,手腕就被本该睡着的王适安紧紧抓住。
崔衍昭惊讶,“皇后也没睡?”
王适安幽幽看他,“陛下有心事?”
崔衍昭知道瞒不过王适安, 就“嗯”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看王适安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决定躺回去。
偏偏王适安在这时坐了起来。
王适安:“既睡不着,便一同走走。”
崔衍昭本来也想散心,点头答应:“好。”
夜中静谧, 但宫廊下灯火燃得热烈。
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 这些灯架都在仓库里落灰。
要不是为了迎接王适安,它们还会继续落灰。
夜明如昼,让崔衍昭想起他第一次去王适安家里。
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一旁的王适安侧头,见崔衍昭视线无定,仿佛对陪在身边的他毫不在意。
王适安心中气恼,眸光沉沉, 语气危险地问:“陛下所思为谁, 又是谁让陛下夜不能寐?”
他一定要杀了那个人。
崔衍昭很惆怅:“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这是他第一次去王适安家里时王适安说的话。
因为他当时迟到了。
王适安被崔衍昭一句话带起回忆, 原本的满腔怒火忽而一滞。
而崔衍昭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就是一阵悲伤,都说人临死前会有走马灯,他现在突然就开始追忆过去, 大概是真要死在王适安手下了。
崔衍昭突然就不想支棱了。
前一百年没一个禅位后还能好好活着的皇帝,总不可能轮到他就特殊。
还是赶紧把这段时间憋着的心里话说完吧,以免死的时候还不瞑目。
“皇后……”崔衍昭拉住王适安的手,与王适安相望。
“我知道皇后一直都想登基。皇后功勋卓著,江山本就该是皇后的,皇后随时都可自取。”
王适安曾经的确心念帝位,但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闻言眉头皱起,欲阻止崔衍昭说下去。
然而他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了崔衍昭下一句话。
崔衍昭:“我还知道析儿并非我的孩子。”
王适安:“什么?”
王适安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崔衍昭:“我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和他一起玩闹,一起读书,一起种树,从未有过苛待。我本来以为,看在析儿的份上,皇后也会信任我几分。”
王适安看着崔衍昭,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崔衍昭说完后,王适安狐疑地问:“陛下怀疑崔析的身世?”
崔衍昭:“我……”
他本应该果断地承认,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王适安一问,他还真开始不自信,觉得自己遗忘了哪里。
片刻后,王适安收回目光,似乎想到高兴的事,唇角扬起,轻轻地嗤笑一声。
王适安:“陛下是说,崔析不是陛下的孩子?”
崔衍昭被王适安看着,那种怀疑的感觉越发强烈,更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
“是,吧。”崔衍昭因为没来由的心虚,说话很小声。
令他意外的是,都开门见山了,王适安看着并不像要爆发的样子。
王适安反拽着崔衍昭的手,向自己怀里一拉。
“既然陛下觉得崔析不是,那我与陛下再要一个孩子。”
崔衍昭觉得这个发展不太对劲。
第二天。
崔衍昭批奏章的时候听到宫人禀报皇后带走了太子,恍然大悟。
这下对劲了。
王适安把软肋接走,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他争权夺利。
偏偏要走到这个地步。
崔衍昭心里悲伤,但还是镇定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此时的国公府内。
崔析一大早就被王适安带到了国公府。
之前崔衍昭不止一次带他来过这里,所以他对这里并不陌生,只是好奇王适安带他来的原因。
崔析想了想,期待地仰头问:“阿家带我来此,是要教授我用戟吗?”
王适安低头看他一眼,“不是。”
崔析迷茫:“那阿家是要做什么呢?”
王适安面色如常地对他道:“阿耶不要你了。”
崔析看王适安不像在开玩笑,十分惊恐:“不要啊!”
崔析立刻就要暴哭。
不管什么时候,他只要哭一声,阿耶就会很快出现,然后把他抱进怀里。
王适安严厉:“不许哭!”
崔析浑身一抖,感到阿家好可怕。
崔析安静了下来。
王适安打量崔析,以前还在襁褓时看不出来,现在眉眼间已有崔衍昭的神采。
想起崔衍昭昨日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把崔析当成亲生孩子,因为太过荒谬,他甚至无法生气,只觉得可笑。
世上哪有连自己孩子都不认识的?
王适安对崔析道:“这段时间就住这里。”
一定是有人挑拨,崔衍昭才会怀疑崔析。
宫里已经不再安全,崔析年纪小,不可置身险境,还是他多年经营的家更适合崔析。
王适安安顿好崔析就进了书房,一边听下属报告建康的近况,一边平等地怀疑一遍每个人。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很快到了下午。
崔衍昭知道王适安今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以后应该也是。
但尽管知道,还是不能放弃该走的流程。
崔衍昭于是写了一封信让卫士交给王适安。
内容就是劝王适安回宫。
把信送出去后,崔衍昭开始思考封王和禅位的事情。
三辞三让是西周传下来的老传统了,严格遵守三辞三让的规则,才算是有德之人。
崔衍昭把封王诏书和禅位诏书各准备了三份,保证王适安全方位无死角的有德。
但也因为要严格遵守三辞三让,以至于时间有点紧。
近一百年里从国公进步到皇帝用时最短的是齐高帝,用时不到一个月。
相比之下,王适安在国公之位上待得有点太久了。
篡,继位的事怎么能拖呢?
崔衍昭于是召来了黄门侍郎。
……
是夜,崔衍昭把被退回的诏书放在一边。
书信没有退回,但也没有回信,王适安应该不会回宫了。
今天再没其他事,他于是对着烛火出神。
烛火晃动,投在墙壁上的影子忽大忽小。
看得出神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谢启:“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谢启进殿,躬身行礼后,把一纸星图递给崔衍昭,“陛下,灵台急奏,三日后将出现天狗食日之象!”
灵台职能类似现代的气象台,属太常辖下。
古代天人感应之说盛行,一旦出现异常的天文现象,从皇帝到臣属都要严阵以待。有时皇帝还会为此下罪己诏。
崔衍昭平时会配合大臣们紧张一下,可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
崔衍昭敷衍道:“天狗食日,那是因为它饿了。”
谢启觉得陛下疯了。
而在这时,殿外宫人出声道:“参见皇后。”
崔衍昭看了谢启一眼。
谢启懂了,陛下没疯,只是他来的不是时候。
他不该在陛下等皇后的时候来。
谢启:“臣告退。”
谢启决定以后见陛下之前都算一卦。
第142章 想起来了 按照礼法,日蚀那天……
按照礼法, 日蚀那天不能举办朝会,也不能进行任何典礼。
崔衍昭决定在日蚀前一天完成对王适安的加封。
时间有点紧,崔衍昭于是一天连下了两份封王诏书给王适安。
并且还向王适安表示, 你不称随王, 那我也不当皇帝了。
这下王适安完全没理由拒绝。
除了封王的小插曲, 再除了王适安带走崔析后就再没让崔析回宫,其余一切如常。
封王这天,天还未亮,百官便已齐聚太极殿外。
崔衍昭来到太极殿, 入居正中,大鸿胪在殿外向他一拜,“大鸿胪臣刘骅稽首言,群臣就位定。”
言毕,群臣向崔衍昭拜伏。
他们跪拜完后, 禁军引领今天的主要人物王适安从端门进入, 在太极殿内落座。
接着群臣也纷纷进入太极殿就座。
封王不是直入主题,而是要有节奏地封,按部就班地封,顺应礼法制度地封。
所以现在所有人一起观赏舞乐。
这些舞乐是专司礼乐制度的官员所作,用来祭告天地的,内容都很严肃。
身着深衣, 头戴长冠的舞者们站成方阵, 伴乐声庄严起舞。
“天命有越,其德惟纯。穆穆明明, 诚事上灵……”
钟鼓乐声大作,但大臣们并没兴致专心观赏,他们都在想陛下的意图。
按照规律, 国公战胜还朝后是该进位称王,称王后要做什么,那是懂的都懂。
他们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陛下肯定也知道。但陛下却一点阻止的意思也没有,反而雷厉风行,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连下三道封王诏书,给王适安加封。
陛下不会是放弃反抗了吧?
可从衣冠南渡后,便再无善终的前代君主。晋恭帝主动禅位,也未逃过被宋武帝杀害的结局。
综合前朝诸多事例,只有联合群臣反抗,才能有一线生机。
陛下糊涂啊。
大部分大臣的心情很沉重。
他们其中很多都是前朝官员,在越国建立时就已经选择过一次了,对此很有经验。
他们知道,此刻又到做选择的时候了。
可是陛下形貌十分美丽,极彰中原正统的气质,外邦每见,无不叹异,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而且陛下对他们也很宽容,不会动辄训斥,也不会抢卫士的廷杖殴打他们,更不会随手杀人。
陛下离开后,他们很可能又要回归上朝如上坟的日子。
好舍不得陛下。
想着想着,有的大臣以袖掩面,悄悄流泪。
终于乐声停止,舞者和乐师退出场地。
御府令手捧冕帻簪导衮服,上前递给站在崔衍昭身侧的侍中。
此时该由尚书令加帻,中书监加冕。
但是没人过来。
崔衍昭目光向阶下一扫,看见王清用袖子遮着脸,似乎是在开小差,而谢珉神色严肃,好像在思考人生大事。
崔衍昭对不靠谱的大臣们很无语。
还是靠自己吧。崔衍昭于是起身。
看见陛下忽然离开座位,满座皆惊。
崔衍昭很平静:“皇后功在社稷,朕意亲自为皇后加冕。”
崔衍昭走到王适安面前,侍中捧着一众装备跟在他后面。
先是加帻。
帻是用来包裹头发的头巾。
崔衍昭把王适安原来的冠帽解下,先加帻,后戴冕。
王适安微抬下巴,由崔衍昭为他系起冠冕两侧缀玉的丝绳。
最后,崔衍昭拿起厚重而华丽的山龙九章袍。
满殿安静地看着崔衍昭动作,无一人出声。太极殿内氛围沉重压抑,令人感到风雨欲来。
加衮服这一步骤是侍中的任务,但崔衍昭没有让侍中动手的意思。在此严肃场合,侍中不敢说话,只能惶恐不安地看着崔衍昭做足全套。
相比起不安的其他人,王适安倒是从容自适,连稍微表示一下惶恐都没有。
穿戴完成,崔衍昭打量整体时,不经意撞上王适安目光。
很难形容王适安的目光,明明是加封的日子,但王适安目光深沉晦暗,没有丝毫得偿所愿的欣喜雀跃。
崔衍昭被影响得也不是很开心。
他本该转身离开,脑中这时却电光石火地回忆起曾经虞堪之的回答——
“昨夜正是臣为安西将军指路,让他去找陛下!”
崔衍昭顿住,所有思绪都被这句话牵引过去,一时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如果他和王适安的第一次是在那天的话,一切就都对上了。
他从前先入为主把那天晚上当成做梦,没细想过虞堪之的回答。
难怪那些与王适安不和的大臣们都没一个用崔析攻击王适安。
因为崔析就是他的孩子!
……
突然想明白这件困扰他许久的事,崔衍昭震惊地看着王适安,又很快移开视线,感到一阵眩晕。
他前天就不该突然坦白,让王适安知道自己的误会。
王适安一定觉得他是故意那么说,故意恶心王适安的。
他怎么就不能多忍几天再坦白呢?
不过这个问题此时已经没有意义了。
崔衍昭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才回忆起正事——他已经给王适安加冕完成,该回座位了。
可是他停顿得有点久,什么也不说容易让人猜疑。
崔衍昭于是解下腰间的半鲛鱼鳞金漆错刀给王适安挂上,假装刚才是在思考王适安的一身装束,道:“不佩刀,又如何彰显武德?”
他神态语气俱是云淡风轻,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是处在巨大的眩晕之中,返回座席时也全凭的肌肉记忆。
回到座位,崔衍昭还是有点恍惚,但正事更加要紧,于是举觞向王适安示意,“皇后明烛四方,今进位随王,理所应然。朕以此觞祝贺皇后。”
说罢举觞一饮而尽。
他喝的不是酒,而是茶汤。这几年为了供应前方战役所需厉行节俭,他就夹带私货地禁止了宫内仪式典礼用酒。
也没人能反驳这点,毕竟酿酒用的是粮食。
崔衍昭带头后,大臣们纷纷举觞祝贺王适安。
王适安脸上浮现微笑,可眼神平静无波,“殿内局促,诸公不若外出为孤庆贺。”
群臣皆看向崔衍昭。
有人愿意听王适安的,有人不愿意。
崔衍昭所处的位置能把所有人神态都看得清清楚楚。
崔衍昭沉默了一下。
“就依皇后所言。”
有崔衍昭这句话,群臣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起身离席,重新走到殿外。
太极殿内很快只剩下崔衍昭和王适安两人。
王适安把玩着崔衍昭刚才送出去的金错刀。
在大臣们都出去后,殿外突然出现兵戈交接的声音,接着就是喧闹的人声。
王适安反了。
崔衍昭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发生在京师的军队动向,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还特意嘱咐了宫中禁军摆烂,不要影响王适安的人进宫。
但是他有一点不明白,王适安应该看得出他禅位的意图,怎么还要多此一举地造反?
崔衍昭左思右想,明白了原因。
王适安是被他的诬陷给气反了。
崔衍昭心想以后一定要改掉嘴快的毛病,然后又想起来他应该是没以后了。
唉。
崔衍昭道:“皇后,我已经想起来了,崔析就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显然并不能起到弥补的作用。
王适安只是冷笑:“呵。”
崔衍昭急着赶进度,从袖中取出三份禅位诏书。
崔衍昭:“皇后事成之后,便将这三份禅位诏示人,必不影响皇后之德。”
没有外人在,崔衍昭直接拿着诏书走到王适安身旁,把它们放在王适安身前漆案上。
王适安看到诏书内容,之前那淡薄敷衍的微笑消失,转而流露出一瞬的诧异。
崔衍昭:“这三份诏书我早就写好了。我早就说过,我愿意把这万里江山让给皇后。”
王适安默然。
该说的都说完了,崔衍昭视线移往殿外,发现场面依然混乱。
崔衍昭又收回视线,对王适安道:“皇后可能不信,但我对那夜的确印象不深,之前一直以为是梦而已。”
说着说着,他又发现一个盲点。
因为知道自己以后就没时间思考了,崔衍昭于是直接问:“我与皇后那时并不相熟,甚至才发生龃龉,皇后为何……”
崔衍昭不好意思说完,但他知道王适安能懂。
王适安沉默片刻后抬眸问他:“阿昭是在明知故问?”
王适安这么一说,崔衍昭不由想起了张思传过的野史,大为震惊,“难道我真的强迫了皇后?”
这段没印象啊。不过当时本来就不清醒,没印象也正常。
他怎么能那么出息?
这么说他冤枉张思了?
王适安要被崔衍昭的反应气笑了,他拉住崔衍昭衣襟,在崔衍昭被拽得俯身时,狠狠在崔衍昭唇上咬了一口。
王适安:“那夜是阿昭在诱惑我。”
崔衍昭觉得这个说法听起来怪怪的。
但王适安那天是清醒的,应该要客观一些。
他得做了多不好的事啊,才会被王适安这么说。
崔衍昭越想越尴尬,决定放弃思考,转入正题。
崔衍昭神色一肃:“我今天让位并不是没有条件,你今后一定要善待太后与崔析,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王适安反应平淡:“哦。”
崔衍昭:“?”
“哦”是几个意思?
在崔衍昭揣摩的时候,王适安忽然抓住崔衍昭手腕,目光紧盯着他。
王适安语气沉沉,“阿昭切勿负我。”
崔衍昭觉得这应该是他的词。
王适安说罢,起身走出殿外。
此刻满朝文武被王适安所掌的军队包围,俱是慌乱无比。
王适安一身气势压迫感极强,刚出来就让让噪杂的声音顿时停止。
王适安危险的目光扫过群臣:“今后朝廷政令,尽由孤出。从者站左侧,不从者站右侧。”
话落,没有人动。
王适安示意军士们举起手中弓箭,密密麻麻的箭头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令人在夏日犹感如坠冰窟。
“一刻钟后,若诸公还是不能决断,就休怪孤动手了。”
因为有着明晃晃的威胁,大臣们很快站好了位置。
王适安扫一眼站左侧的大臣,“对朝廷怀有异心,带下去!”!
不光是大臣们,就连王适安下属的军士都很震惊。
什么,随王竟然不是来造反的?
王适安的亲信此时更是陷入了迷茫,主公之前根本不是这么说的啊。
崔衍昭在殿内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因为担心影响王适安发挥,他就没有跟出去,而是边听边发呆。
然后他听到了刚才那一句。
崔衍昭不想明白,但还是一下就明白了王适安出去前撂下的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王适安放弃造反了。
……怎么会有人造反只造一半啊?这要怎么收场?
崔衍昭想来想去,走出太极殿。
见到崔衍昭,所有原本不知所措的人都知道要干什么了,那就是拜见陛下。
不过拜见完之后,他们又回到了混乱状态。
崔衍昭理解他们,因为现在的情况就是很混乱。
崔衍昭重复了一遍刚才王适安的意思:“把这些心怀异志之辈交付廷尉。”
因为崔衍昭和王适安都下令了,本来迷茫的军士终于找到方向,开始抓人。
崔衍昭解释:“皇后知晓朝中人心不稳,故与朕有此谋划。今后还望诸公戮力同心,勿生他念。”
没有被抓走的大臣们纷纷拜伏,“臣等遵命。”
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陛下竟会突然给他们做局,以后在朝中一定要小心谨慎。
军士们也松了一口气。他们本还以为自己是反贼,现在知道原来是陛下认可的正规军,不用每天做心理斗争了。
心情比较复杂的就是王适安的亲信。
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在谋反,也做好了事败伏诛的心理准备,但现在忽然得到陛下承认,意味着今天谋反的事情不会再被追究责任。
陛下就连对他们都如此宽厚。
……
封王大典和小插曲都结束后,众人各回各家,崔衍昭转身回太极东殿。
王适安跟了进来。
崔衍昭看着王适安,心情十分复杂。
经过今天的插曲,他已经明白了,王适安正常情况下不会想登基,除非再出一次像他说崔析不是他孩子这样的当面挑衅。
而且有了今天这一出,王适安以后再想造反,所有人还需要先怀疑一遍王适安是不是在钓鱼,无疑增加了造反难度。
崔衍昭从穿越到现在最强烈的念头就是让位,现在一下失去了主线任务,心里空落落的。
“皇后,”崔衍昭终究还是想出了折中的办法,“今后你我同朝听政,共决政事吧。”——
作者有话说:晋恭帝的故事:
《宋书·卷二·本纪第二》:王奉表陈让,晋帝已逊琅邪王第,表不获通。
《晋书·卷十·帝纪第十》:宋永初二年九月丁丑,裕使后兄叔度请后,有间,兵人逾垣而入,弑帝于内房。
第143章 进化论 两天后,崔衍昭……
两天后, 崔衍昭召集大臣们商量二圣临朝的事。
有很多大臣不同意。
其中王清情绪十分激动:“陛下才是大越之主,怎能由皇后弄权?”
崔衍昭意外地看了一眼王清,他没想到王清能这么激动。
其他大臣跟着他看向王清。
成为全场焦点的王清倍感压力。
固然得到陛下关注是好事, 但发生在这样讨论着敏感话题的场合, 他不由便怀疑起自己刚才是否言语失当。
在王清思考的时候, 崔衍昭也露出深思的神情。
大臣们知道陛下是要做出决断了,纷纷安静下来。
崔衍昭思考完毕,问道:“卿等激烈反对,可想过皇后得知后会做何反应?”
他是真的好奇大臣们知不知道后果。
怎么会有人天天沉迷作死呢?
包括王清在内的大臣们:“!”
听到崔衍昭这句问话, 他们首先便想到是王适安在现场。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殿门。
殿门紧闭着,并没有他们想象里站在门口一边拔刀一边冷笑的王适安。
而且认真分析一下,以王适安的张狂作风,也不可能忍到现在才出现。
大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原来陛下不是在暗示啊。
崔衍昭对这些大臣的反应很无语:“卿等畏皇后如虎,为何还要敦劝朕与皇后作对?”
大臣们才缓过来, 又听到了奇怪的文字组合。
陛下与皇后作对?
这是正常的表达吗?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因为他们都在努力理解崔衍昭的意思。
崔衍昭看见大家都死机了,知道这又是一次没有意义的小朝会。
不过他本来就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崔衍昭于是贴心地对所有人道:“卿等此刻想不明白没有关系,回家再想也是一样的。”
谢珉听懂了“回家”两个字,并做了延伸理解。
回到家后,谢珉端坐几案前,对着铺开的宣纸思考怎么把辞呈写得感人肺腑, 让陛下一看就知道他是真心辞职。
谢云织来拜见时, 刚好看见谢珉在写辞呈。
谢云织疑惑:“父亲为何突然要弃官?”
谢珉很忧伤:“今日朝会,我反对二圣临朝, 不仅得罪皇后,也得罪了陛下,只能弃官避祸。”
想到谢云织因为资历不足没有参与今天的朝会, 谢珉又把情况给谢云织讲了一遍。
谢珉总结道:“我观陛下之意,是以为我们在陷害他啊。”
谢云织听谢珉讲到一半的时候就震惊了,“陛下要与皇后共决政事?”
但震惊后她很快释然了,“陛下与皇后情深,且皇后开疆拓土,功绩鲜明,陛下的决策并非无理可循。”
谢珉也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叹气:“若是我谢家的女儿为后,又岂会图谋陛下的权力?”
谢云织愣了一下。
少顷,她神色如常地提醒:“父亲,陛下已经有皇后了。”
紧接着她就对谢珉道:“依我之见,父亲不可弃官。身处高位有高位的忧患,身在乡野也会有乡野的危机。乡野之人,今日可能被抢,明日可能被杀,或曝尸荒野,或溺死河湖,只是从来没有人在意而已。以弃官来躲避纷争,绝不可行。且父亲要是真遭陛下忌讳,此时上书弃官也已来不及了。”
谢珉被说服了。
经谢云织提醒,他也明白了自己行为不妥。
若无高官支撑,就算是陈郡谢氏也难免阶级滑落。谢云织所说也很可能成为现实。
豁然开朗的谢珉把写一半的辞呈搁到一边,转而开写论证二圣临朝合理性的文章。
*
崔衍昭对大臣们私下里的心理活动并不关心,而是在专心陪崔析玩。
从知道崔析是自己亲生后,他决定对崔析更好一点,多陪伴崔析。
崔析在爬房屋中间用于支撑的椽柱,爬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屋顶,坐在房梁上。
崔衍昭看着崔析灵活的动作,觉得进化论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爬太高还是挺危险的。
崔衍昭:“析儿,快下来。”
崔析想和阿耶一起坐房梁上玩,反而催促起崔衍昭,“阿耶,快上来呀。”
崔衍昭:“……”
他已经是大人了,不太好吧。
崔衍昭拒绝了崔析的邀请,让崔析下来。
崔析很听话,虽然失落,但还是乖巧道:“阿耶,那我下来啦。”
说完就沿着房梁爬到柱子边缘,一点点地向下挪动。
崔衍昭站在下面,等着接住崔析。
崔析往下爬了一会,觉得一点点向下还是太慢了,向崔衍昭喊了一声:“阿耶,我下来啦!”
然后两手一松。
崔衍昭一惊:“等——”
话没说完,他先抱紧了从上面掉下来的崔析。
还好他反应快,崔析被稳稳接住,没有出事。
不过因为冲击力,他不由就后退了几步,撞上了……
好像不是门。
崔析小小的声音落在崔衍昭耳里:“阿家,你来啦。”
崔衍昭完全不敢回头。
他想王适安肯定看到崔析往下跳的那一幕了。
以后再也不放任崔析做危险动作了。
王适安声音自背后响起:“阿昭好兴致。”
崔衍昭心虚:“我……”
崔衍昭抱紧崔析,准备寻机溜走,“析儿不知有无受伤,我带析儿去寻太医令看看。”
虽然一听就是借口,但临时也想不出其他理由溜之大吉了。
王适安走到崔衍昭面前,提起崔析仔细打量了一番。
崔析不敢动。
王适安看完了才把崔析放下。
崔析落地后赶紧小跑到崔衍昭身后,抓紧崔衍昭衣摆。
崔衍昭小声检讨:“我以后不会由着析儿胡闹了。”
王适安看起来没生气,看着崔析低笑一声:“性格倒是像我。近日繁忙,没时间教导你。明日就带你熟悉兵器。”
一句话让崔析忘记害怕。
崔析十分期待:“谢谢阿家!”
哄好了崔析,王适安拉过崔衍昭的手,放了一枚大小和虎符差不多大的玉石辟邪。
崔衍昭觉得它线条有点粗犷,但本来就是现实不存在的神兽,长什么样都正常。
王适安对崔衍昭介绍:“邺城百里外曾有一座九层浮图,去地千尺,雄伟巍峨。”
崔衍昭看看手里的辟邪,思考它和浮图塔有什么关系。
佛塔里也会供辟邪吗?
王适安:“数月前,此塔遭遇雷击,塔顶铺盖的玉石仅剩了一小块。”
玉石的熔点只在一千二至一千六摄氏度之间,而闪电核心击中区的瞬时温度可达三万摄氏度,就算是核心击中区周边,高温也可以令玉石瞬间爆炸碎裂。
能留一小块真不容易。
崔衍昭沉默地凝望着手里的玉辟邪。
这勉强可以算雷击玉吧?就是听着好离谱。
这么一想,线条为什么这么粗犷也可以解释了。
崔衍昭:“难道它的形状也是雷劈出来的?”
王适安脸一黑:“是我这几日抽空雕刻。”
崔衍昭:“……”
崔衍昭大脑好久没转这么快了,“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巧夺天工,浑然天成。”
还好刚才没把心里话全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请以“二圣临朝的合理性”为题,写一篇作文,字数不少于800字,文体不限。
我先来!
因为陛下喜欢,因为陛下喜欢,因为陛下喜欢……重复一百五十遍。(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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