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明香是真的服了, 再说下去她要燃烧起来了。


    她做出怨怼的样子,用那双天然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他。


    “好了,易青, 你白天也辛苦了, 别生气了,把我放了, 歇着吧?”


    曾易青却丝毫不为所动,身子起来了点儿, 怕压着她,手仍是紧紧压着她那绑了皮带的手腕。


    “媳妇儿,我还没说完。”


    明香无语:“那你倒是说。”


    曾易青:“你留给我的点心下次不给别人吃了, 好不好?”


    明香是真的笑了出来。


    “曾易青!你又不喜欢吃甜的,怎么还每次喜欢凑这热闹!”


    “你就是故意拿这个来找茬吧?再说了今天那麻薯和松糕不都给你吃了吗?还是我亲自喂的。”


    曾易青面色严肃:“那不一样。别的点心我不知道,但我说过的, 你做的点心我很喜欢。”


    “而且我媳妇儿都用心留给我了,凭什么被别人拿走?”


    “她拿走了,那我媳妇儿放在我身上的心意不都给她受了吗?她是谁啊?”


    明香:“……”


    无理取闹。


    明香懒得跟他扯, 眼神冷了下来,嘴角还是带笑的。


    “你放不放?”


    曾易青被她这忤逆的表情弄得浑身血液更加沸腾。


    他锋锐的嘴角下压,抿得紧紧的。


    “不放。”


    明香忽然起身。


    曾易青被她冷不防这样吓一跳, 又怕伤着她的腰, 就松了手, 任她起来。


    明香用绑死的双臂套住他的脖颈, 咬住了他脖颈上的皮肤。


    就着这个咬人的姿势, 她的气息吹在曾易青耳边:“易青,你不放,我可要把你咬破了。”


    曾易青闷哼一声, 身体都抖了抖。


    呼吸里全是明香身上香甜的气息,她的发丝软软地拂过耳廓。


    这世上谁敢对他这样,谁曾对他这样!


    曾易青反手把她抱住,卸了浑身的紧绷,但又带着点儿劲儿,带着她


    倒回床上。


    正想道歉,忽然明香一把将他推开。


    曾易青不敢用力,明香却趁着他愣神的机会翻身而上,一把坐在他的身上,用牙齿咬开皮带扣,反手把他的两手给绑了。


    曾易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全然不顾自己的手被绑了,被压在了床头。


    两人的境况突然就反了过来。


    曾易青胸廓急剧起伏,盯着明香的视线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欲望。


    他看到明香的唇殷红似血,曲线美好的身体一点点俯下。


    那双眼睛里全是勾人的笑意。


    “易青,都说了让你慢点了,你慢点我又跑不了。”


    “啊,你是不是不懂怎么慢下来?”


    “没关系,我教你啊。”


    曾易青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那手腕上的皮带给挣开。


    但他没有。


    他只是又闷哼了一声,腿蹬了一下想要坐起来。


    却被明香覆住了唇。


    这个人一边亲着他,一边还用那蛊惑十足的声线说:“别动,你动一下,我保证让你一个人睡楼下。”


    曾易青忽然就笑了,笑得胸膛震动。


    他强忍着冲动,任由明香玩儿。


    却在明香又亲过来的时候,紧紧叼着她的唇,把人吻得呼吸都乱。


    *


    明香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挺活该的。


    但她也不后悔昨晚招惹了曾易青。


    因为晚上吃饱喝足的曾易青,一早起来那真是温柔乖顺,眼神都能拧出水来。


    明香睡眼惺忪看了端到床头的鸡蛋面一眼,气若游丝地问他:“你几点起来做的早餐啊?”


    曾易青把她的一张两寸上身照放入钱包中,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乖啊媳妇儿,你别操心这个,你再睡一会儿。”


    “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我已经洗好了,鸡鸭鹅都放出来喂了碎菜叶子,你也不用操心那些。”


    “中午我照例回家做饭,上午的时候小陈可能会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明香其实很困,听他念经一样叨叨叨,又怕影响他带兵出早操,就在他肩头轻轻推了一下。


    “知道了,你快走吧。”


    曾易青又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说:“我有个发小兼战友也被派到星洲岛来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到。”


    “他是个大嘴巴,做事也没轻没重的,你要是听说什么了,可别真的往心里去。”


    明香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太困了。


    一旦习惯了早上的军号之后,那声音便自动被屏蔽。


    她每天早上还是睡到八点多才起来,除非她自己想早起做点什么。


    于是明香忽略了心里头的怪异感,只在迷迷糊糊中“嗯”了一声,说:“走吧。”


    曾易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边是情意绵绵,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那边,徐大姩家一大早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吴建国现在上的行政班,却恨不得自己需要像曾易青那样早早去单位。


    因为这个家,他多待一分钟都要气出毛病来!


    吴建国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徐大姩。


    “哎我说徐大姩,你是怎么个事儿?怎么年纪越大越不像话了?”


    他用鞋底踢开地上一块腐烂的空心菜叶,又用手指了指门口放脏衣服的桶。


    “你看看,你看看,地也不扫,衣服也不洗!”


    “那小曾媳妇儿身上有钩子啊?你非要见天地往她家跑,自己家怎么的,待不住了?有虫咬你啊?”


    他咽了咽口水,发现嗓子眼里干得直冒烟,根本没口水可咽。


    这让他更加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改了策略,苦口婆心地劝。


    “大姩啊!你说你以前的自律勤勉到底上哪儿去了?你每天晚上读的那些书是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又指着远处稀疏了许多的鸡鸭鹅群。”年轻的时候你都不像现在这么贪吃,一杀杀俩!”


    “瞅瞅这不到半个月,都吃了六只了!你说你怎么突然这么败家了啊,你怎么舍得!日子不过了是吧?”


    他越骂越气,军靴往地上重重一跺,发出沉闷有厚重的声响。


    “你个败家娘们儿,老子以前要是知道你这样,我……”


    他抬起手做了个扇巴掌的姿势:“他娘的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徐大姩吃着明香送过来的南瓜饼,吃得满嘴油乎乎的。


    她反手擦了把嘴,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哟!那鸡鸭鹅你没吃啊?是谁天天喝个小酒吃我做的鸡鸭鹅吃得直吧唧嘴?”


    “我说你啊老吴,你年轻的时候还懂个吃人家嘴软,现在老了老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


    “你倒是扇啊,你不会以为你把我扇死了,能像前头那老刘一样娶个年轻吧?”


    她笑得冷飕飕的:“我看哪个傻子敢嫁给你这个临近六十还带着四个崽子的。”


    见吴建国气到发抖,不但不停,还继续说。


    “老吴,我劝你快别把你工作上的威风带家里来!”


    “以前我是没想通,你一耍威风我还怕,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你,想说换来安生日子,也成就我贤惠的名声。”


    “现在我可不受你威胁了,老娘我不伺候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你要是想揍我,老娘的扫帚和菜刀也不是好惹的!”


    吴建国眼珠子都差点爆出来,拿了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


    喉咙里一阵意味不明的声响:“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都!真是无法无天了你!”


    “这岛上你谁不敢骂,也就曾易青你忌惮点儿!我还告诉你了,甭一天天的去打扰人家小两口过日子,惹到曾易青那条不动声色的狼,有你受的!”


    说完绷着个脸,气呼呼走了。


    徐大姩乐呵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两根满是老茧和皱纹的手指捏了那南瓜饼继续啃,便啃边骂。


    “说的什么蠢话!”


    “我是不怎么敢跟小曾说话,但小曾哪里是什么狼?光人家疼老婆这一点,就比你像个人!”


    骂爽了,注意力全被南瓜饼吸引了过去。


    南瓜饼也是明香给的,好说歹说让明香收了点儿本钱。


    这饼子像汽车轮胎似的,看着就实在。


    外层是两片饼干,里面是南瓜馅儿,用油炸了洒了黑芝麻,焦黄焦黄的,看起来别提多有食欲了。


    咬一口,先是嘎嘣脆的饼干,然后又是筋道柔韧的南瓜馅儿,淡淡非甜味,口感别提多好了!


    加上在油里炸过,不管是鼻尖还是嘴里亦或是吃到肚子里,全是满足感。


    毕竟现在油金贵啊,她们炒菜都不舍得放油的。


    突然吃到这么又甜又油的东西,觉得自己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是的,一般人不舍得放油,明香舍得。


    以前就舍得,现在更舍得了。


    现在,明香的名声在军属院传开了,军属院的大媳妇儿小媳妇儿都会跟她换点心吃。


    有的是用钱和票换,有的是直接家里有什么就拿什么过来。


    比如榨的椰子油啦、菜籽油啦、米啦、面啦。


    甚至还有早早地割了猪肉,拿给明香一刀的。


    明香手上有钱有物,那就更舍得了。


    徐大姩看着心里也欣慰。


    自从明香开始愿意收她的钱之后,她更加心安理得,只要明香做了吃的,就要去买。


    明香收她的钱收得比别人少,东西却是第一个喊她和李红云来吃的。


    徐大姩花了钱,却觉得值得很。


    不但觉得值,还知道自己和别人在明香那儿是不一样的,一高兴,更是要买。


    想起以前自己明明家里放着那么多积蓄,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把自己和几个孩子都给馋坏了,她就后悔得很。


    军属院前两天走了个王大姐,说是在地里浇水的时候累死的。


    王大姐对自己丈夫和家那也是尽心尽力,从不吃好的穿好的,每天冬天都是那身薄棉衣,夏天就是那件暗红的旧花衬衣配那条磨了边的黑裤子。


    动不动就啃玉米馒头,吃鱼吃肉都让


    给丈夫孩子吃,自己嗦骨头上的汤汁。


    可她前脚死,她男人老刘后脚就娶了个新的。


    这新媳妇儿比她年轻十几岁,老刘一天天宠着护着连饭都不让做,还把以前给王大姐的金子全给了她,弄得整个军属院一片唏嘘。


    最唏嘘的当然是她徐大姩,因为徐大姩自认比王大姐还要拼命。


    王大姐以前还拿收音机听个曲儿,她是什么爱好都没有,一有空就是在干各式各样的活。


    要不是从明香做的点心里品到了另一种生活,自己哪怕是见了王大姐这遭遇,也不会醒悟。


    只有尝到了甜头才会知道苦涩有多苦。


    而她现在也懂了,不忘记苦难并不代表要讴歌苦难。


    或许能让人民过得甜美,才是伟人写那么多著作的终极目的。


    看看她现在的日子多惬意啊!


    想干活她就干一点,边吃点心边慢慢干,再也没了往日那种赶生赶死,胸口都紧的感觉。


    不想干活了,就跟老吴一样,找个躺椅躺着,晃晃悠悠地继续吃点心。


    要么就是直接到明香家里帮着收拾一下屋子啊、送点菜过去啊之类的。


    光是闻着明香家的香气,心情那都不一样!


    徐大姩这个贤内助松散下来,家里累及的活儿那就老多了。


    可吴建国也拿她没办法。


    只是吴建国是决计不会自己干的,于是就怂恿孩子们干。


    首当其冲就是年纪最大的大宝。


    大宝倒是乖巧,会帮着做家务,可吴建国心疼儿子啊,于是跟孩子们编排徐大姩。


    “你们也别怪爸,是你们妈脑子搭错了筋,变得比猪还懒。”


    “不然这要搁以前,这些事那用得着你们这些小娃娃做?”


    边说边斜眼看徐大姩,指望着徐大姩心生愧疚、迷途知返、幡然醒悟,继续操持这个家。


    徐大姩才不理他。


    钱和票拿出来,动不动就跟几个孩子去明香家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买的。


    做饭也只做自己和孩子们的,而且还教孩子们每个人负责自己的家务。


    比如床铺自己整理,衣服自己洗。


    就连小老四都被指派了倒垃圾的活儿。


    孩子们有得吃,天天跟过年一样,再怎么累,都不可能埋怨自己妈。


    吴建国气得要死,也不听收音机了,天天回家对着脏兮兮的地和冷锅冷灶叹气。


    但他是打定主意不把这些活捡过去干的。


    他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到家了难道还要干娘们儿干的活?


    跟曾易青那样当“好不好丈夫”,给组织丢脸?


    说出去不笑死个人!


    吴建国觉得徐大姩真是倒反天罡!


    他冷哼一声。


    你不做饭给老子吃,那老子吃食堂总可以了吧!


    老子吃食堂!


    徐大姩家是狂风暴雨,李红云家也是暗流涌动。


    林卫国天天回来总不见李红云在家,一开始还无所谓。


    他知道李红云没什么本事,闹闹小性子之后还不是得回来靠他?


    可渐渐地,他发现李红云变得越来越熠熠闪光,他心里有点不得劲了。


    现在的李红云不再总是把脑袋低着,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林卫国看到过许多次她和军属院的媳妇儿在一起讲话,那眉飞色舞的,看上去甚至比以前还要漂亮许多。


    林卫国一说她哪里哪里不好,她不像以前那样自责到哭,而是直接离开。


    晚上她也不跟他同床,就连做饭洗衣服也只顾自己的,见了两个孩子也不像从前那样讨好着了。


    林卫国心里烦躁得紧,但他又不想哄着。


    时间久了,眼见着冷战这么久的自家媳妇儿不但没有任何憔悴,反而越来越明艳,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今天,李红云又早早地出去了。


    林卫国起来,亲自扫了地,一直扫到李红云回来,当着她的面继续扫。


    可李红云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背上背了一筐牛奶果,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带着笑意,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林卫国很是气愤,把扫把都扔了。


    “又是给曾易青媳妇儿摘的?”


    “你一大早不做饭不洗衣服你去摘什么野果子!”


    “孩子们今天早上空着肚子去上学的,你这个当妈的怎么一点儿不心疼!”


    李红云不说话,只抬眸瞪了他一眼。


    林卫国已经快两个月没碰她了,一开始是故意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后来是她不让他碰。


    这会儿,见她面颊红红,气血都足了似的,整个人比以前鲜亮多了,就要去亲她。


    谁知她反抗地很坚决,甚至拿起一个牛奶果砸他额头。


    林卫国想起最近这女人耍小性儿不理他们,却总往曾易青媳妇那儿跑的事,气得那脾气又没收住。


    “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就别花我的钱!”


    “有本事你自己挣钱去!”


    本来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稳稳拿捏,谁知李红云居然嗤笑了一声,问他:“林卫国,你养不起老婆吗?”


    林卫国:“……”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媳妇儿胆子这么大!


    *


    明香睡饱后,颇为神清气爽。


    手里的材料多了,她就开始想做点复杂的了,加上天气热,她就想做点清补凉。


    刚好陈春芳的孩子发高烧,什么都吃不下,过来问明香有没有什么能让孩子好进口的。


    明香想了想,那不还得是清补凉嘛!


    清补凉物如其名,又清热又补又凉。


    是用十几种材料才能做出来的甜品,充满植物纤维和维生素,对发烧引起的干燥效果特别好。


    又因为里面的材料繁多,吃起来非常有趣不单调,加上是冷的,大人孩子们都会非常喜欢。


    巧的是昨晚明香就想着做清补凉了,所以该浸泡的材料都浸泡好了。


    现在她已经把泡好的薏米放锅里用小火煮着了,这会儿坐在外面的大伞下给南瓜、紫薯、芋头。芒果、牛奶果削皮。


    手里的食材都是纯天然的,而且刚从徐大姩和李红云家菜地里以及野树上摘过来,新鲜得不要不要的。


    那微凉的手感和切割后沁出的汁液,以及散发开来的清香,让明香本来就很好的心情更好了。


    在她忙着的时候,李红云也没闲着。


    她刚刚送了一筐牛奶果过来,现在正蹲在地上给她那些鸡鸭鹅崽做标记。


    她把一块不用的红布片儿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坐在那里拎起那些鸡鸭鹅幼崽放在膝盖上,拿了缝衣针把那红布片儿缝到幼崽颈部的皮毛里去。


    这样就可以和别人家的区别来了,不会丢。


    明香笑眯眯看着她,觉得她认真做这些的样子有点好看。


    李红云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把凳子朝她移过来点,相当于是坐在她脚边,仰着头和她说话。


    “明香,你觉得我去工厂干活能干得好吗?”


    明香想也不想,说:“你去哪儿干活都能干得好。”


    李红云动作停了下来,手还轻轻压在一只澄黄澄黄的小鸡崽儿身上,弄得那鸡崽莫名其妙,瞪着圆溜溜大眼睛看着她,发出叽叽叽的叫声。


    李红云:“明香,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种工作,都没干下来。”


    她垂了眸,自顾自地说:“我当过幼稚园的老师,差点把一个孩子给烫着了,被孩子爸妈告园长了,就干不了了。”


    “我想考播音员,可我那蹩脚的普通话把人家考官都逗笑了。”


    “我还试过学开大车,可爬上车的时候把腿给摔断了。”


    她的眼睛湿了:“他们都笑话我,说我没文化就算了,还笨,笨就算了,身体也不好,没用。”


    明香也停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她:“可我觉得你很聪明啊?”


    “以前那些事说不定都是巧合,你想去做什么你就再试试。”


    “说白了,你前面那些工作也只能算是试了一下,你也没为它们做什么努力啊?刚开始,就结束了。”


    李红云再次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的光亮了起来。


    “好像是哦。”


    明香:“就是。”


    李红云:“我前两天打听到咱们岛上的罐头长要招女工,你觉得我能去成吗?”


    明香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罐头厂啊?是那个做菠萝罐头的红星罐头厂?”


    李红云点了点头:“嗯。”


    明香手上又动作起来:“什么时候选人?”


    李红云:“下个月中荀。”


    明香点了点头:“那没事了,你放心去考,绝对要录用你的。”


    李红云眼里全是不明所以。


    “我要怎么考?我没有人介绍,也不知道做什么准备。”


    明香:“没事,你还是跟现在一样过来陪陪我,帮我打打下手。”


    李红云:“……”


    李红云心里原本是没底的,但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神里渐渐地涌起希冀。


    明香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作者有话说:预收跪求收藏!


    《七零美人随军北疆日常》


    江飞叶从寸草不生的末世归来,回到了花红柳绿的七零年代。


    正准备好好享受退休的日子,却已被继母替继妹嫁给了一位边防军人。


    江飞叶走前那晚,继母喝着小酒偷着乐。


    北疆天寒地冻,那林海雪原一年里有半年大雪封山,物资进不来,人出不去,连草根都没得吃,冻得面颊裂出一里地!


    江飞叶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就有命回来,那张水灵灵的脸蛋可就毁了!再比不上她的亲女儿!


    *


    江飞叶来到丈夫戍边的地儿。


    一抬头就是广袤的深山野林,层峦叠嶂,光是树叶的色儿都红橙黄绿特养眼。


    一下雪银装素裹又很仙。


    这让看惯了末世荒凉的她很是高兴,就这么住了下来。


    广袤林海物资丰富、神秘非凡,甚至有人说哪里埋藏了金矿。


    她采菌子、挖灵芝、种人参`种木耳……


    养鸡养鸭养猫狗,逮兔子战野猪,棒打狍子瓢舀鱼……


    做一手香喷喷的青椒野生菌、铁锅炖大鹅、烤兔肉烤山羊……


    有了娃后她更是多了几个小跟班,成了军属院里备受崇敬的孩子王!


    关键那便宜丈夫也好,长得好看还是个军官,家里三代从军,身体好力气大,工资上交不作妖,只要在家家务就全包。


    江飞叶满意极了,跟着升了职的丈夫调出来时居然更水润了,气死继妈那一家!


    *


    程林海的婚姻是战友介绍的,说实话就见了见照片,无所谓喜不喜欢。


    可那姑娘嫌他戍边辛苦,不嫁了,要把自己的继姐嫁过来替她。


    被这样嫌弃,是个男人都会不舒坦。


    所以等那位叫江飞叶的继妹嫁了过来,程林海并不热情。


    他非常感激江飞叶愿意替嫁,可这么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小姑娘,又能在这里撑多久?


    虽说如此,程林海还是把她当孩子宠,给足了尊重和自由。


    直到有一天,熊瞎子袭击家属院,他那漂亮媳妇一巴掌把那畜生打趴下,程林海懵了。


    哦,原来他媳妇儿并不娇滴滴。


    原来他媳妇儿适应得很好,会带着大家进山捡菌子、逮兔子、打渔,还替国家探到了金矿!


    她甚至有一身好功夫,带领当地村民自发站岗巡逻,抓住了好几个敌特,被上头嘉奖表扬,破格提拔进了机关当骨干。


    程林海安心下来,不再压抑自己的热情。


    可他媳妇儿红着脸推开他:“林海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粘人了,不是说我们的婚姻走个过场,互不干涉吗?”


    程林海:“……”


    第37章


    李红云早上吵架的时候质问林卫国是不是养不起老婆, 并不真的认为男人就该养女人。


    她其实就是故意气他。


    因为她知道,像林卫国这样的男人,不, 大部分男人, 都受不了被自己的女人这么说。


    李红云有时候会觉得这些人很好笑,为什么不愿意对自己的女人好, 却又标榜家里的女人是自己养着的。


    这看起来就像,什么好事儿都让他们给占了。


    李红云自己是不觉得女人就必须得靠男人养着的。


    甚至, 她一点儿也不想被人养。


    如果能靠自己,她就只想靠自己。


    就像明香一样。


    谁都看得出来,明香哪怕不嫁人, 不跟曾团长不在一起过,也能过得很好。


    而李红云甚至比别人更清楚这一点。


    毕竟她是看着明香从和她们一样只是个没有收入来源的新媳妇儿,到有人上赶着要给她送钱送东西的。


    所以这几天, 李红云都一直在主动打听哪里有事可以做。


    她一向害怕跟人交流,哪怕在军属院已经几年,还有很多军属是她从来没说过话的。


    她也知道大家多少有点看不起她, 因为她男人和孩子到处说她身体不好,胆子又小,还是个文盲。


    可她也不知怎么的, 忽然就能和人说话了。


    反正只要别人笑她或是不理她, 她心里难受了, 就吃一点明香做的点心。


    吃完了她就不伤心了, 就觉得好像事情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就这样, 还真被她打听到岛上的罐头厂招女工的消息。


    原本这边的厂里招工,都是内部推荐。


    可这次,只要去, 就有机会被录用。


    李红云很珍惜这个仿佛天降一般的机会,可她越珍惜就越忐忑。


    她焦虑极了,晚上睡不好觉,所以才会问明香自己能不能行。


    现在明香说她可以,她心里也就放松多了,继续低头给鸡崽鸭崽鹅崽们做标记。


    没过多久,标记做好了。


    李红云把最后那只鹅崽放在地上,红着脸站起身来,喊明香。


    “明香,你看,都好了。”


    “以后它们要出院子,你也不用担心了,不会跟别人家的弄不清。”


    明香从满鼻的清香中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家里所有的小东西身上身上都多了指甲片大小的红片片。


    这些小红片片被缝在它们圆乎乎毛茸茸的身上,随着它们的动作在风里左歪歪右歪歪的,让它们看起来更加憨态可掬了。


    明香觉得真有意思。


    她对李红云说:”你真厉害,怎么想到这个的?”


    “我都不知道这些,就想着我们院子挺大的,它们那么小,不出去也行。”


    李红云有些惊讶,心说还有明香不知道的?


    但想想明香这个人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又香香的,还是文工团出身,应该从小家里就不舍得让她干活,所以才会不知道这个。


    李红云腼腆地笑了一下。


    “那样可不行哦,明香。”


    “鸡鸭如果不放出去走走,不容易长大。”


    又说:“而且它们到了外面,自己就能在地里刨蚯蚓吃,就不用每天去喂了,能省不少粮食呢!”


    明香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让易青别大早上的喂它们。”


    李红云一听,人都麻了:“你说,曾团长早起喂鸡?”


    明香不知道她这么震惊做什么,有些迷茫地点点头:“对啊,那只大母鸡也是每天他喂的。”


    李红云:“……”


    李红云把脑袋低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眼睛一定是红了,她不想让明香见了她这样而担心。


    人家的丈夫做饭喂鸡洗衣服,还给明香扎篱笆、浇地、浇花。


    她的丈夫呢?


    回到家就成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


    不干就算了,还总是在她干活的时候说风凉话。


    “还是你们女人好,不用出去上班受人家管着、操那些个心。”


    “天天搁家里做做饭、带带孩子,又不用守什么纪律和规矩,真是太舒坦了。”


    李红云想到这里,还在摇摆的心渐渐坚定。


    她一定要进罐头厂,她要靠


    自己养活自己。


    她,还是要积攒能力,还是要和林卫国离婚!


    终于确定了今后的路要怎么走,结束了这么多年的犹豫和茫然,李红云松了一口气,起身去给明香打下手。


    她洗了手,反手往自己背后的衣服上擦了擦,就准备接过明香手里的刀和南瓜。


    明香却没让她碰,笑着摇了摇头:“红云,你要进罐头厂,有些习惯就需要改改了。”


    李红云眼里满是好奇:“什么习惯?”


    她把自己刚刚做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为什么明香不让她帮忙。


    明香不让她帮忙让她觉得有些慌。


    明香不知道她现在有多慌乱,把东西放回盆里,对她简单地科普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细菌?”


    李红云茫然地摇了摇头。


    明香:“不知道没关系,你就想着我们接触到的一切东西上面都有细菌。”


    “这种东西大部分都是坏的、脏的,不能用手带到吃的里面去,不然容易拉肚子,东西也容易坏。”


    李红云更茫然了,红着脸挠了挠头:“这个什么军的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到?”


    明香:“……”


    明香笑着,满脸写着耐心:“看不见,太小了,得拿显微镜看。”


    “你就想着咱们岛上诊所,那护士小红,她是不是老跟人说伤口破了不要用手去摸?说的就是手上的细菌会把伤口弄得更糟糕。”


    李红云这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啊,这个我知道。上次我去赶海在礁石上摔了一跤,膝盖破了,她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不能碰水,是不是也是因为水里有这个什么军啊?”


    明香点点头:“她消毒那酒精和碘伏,就是用来杀死细菌,防止伤口变坏的。”


    “我们做吃食的也一样,不能把细菌带到里面去。空气里的就算了,手上的就绝对不行,知道了吗?”


    李红云:“你是说我手没洗干净吗?可我刚刚洗得很认真,我自己做饭,也爱干净的。”


    明香微微一笑:“不是说你手没洗干净,是你刚刚擦手的时候,碰到你衣服了,衣服上也是带了很多细菌的。”


    李红云:“……”


    被人说不对,李红云这次却没有感到尴尬或者局促,而是赶忙又去洗了一遍手。


    这会儿她忍着惯性没再往衣服上碰,就那么站在原地风干了一会儿,眼睛亮亮地问明香:“这样可以吗?明香?”


    明香点点头,把手里的菜刀和南瓜给她。


    “你心里有这根弦就行了。你要是愿意听我的,以后去罐头厂考试,会脱颖而出的。”


    李红云其实没听明白明香的意思,但看她那满是信任的目光,自己也跟着踌躇满志起来。


    “那当然,我师父是你。”


    明香:“……”


    原来你把我当师父。


    不过徒弟这会儿不再瑟缩着了,明香倒是有些欣慰的。


    两个人切好了要用的食材,忽见徐大姩春风得意走过来,乐呵呵地:“明香啊,红云,在做什么好吃的?”


    又说:“我今儿回老家探亲去,过两天可能要把我老娘给带过来过寿,到时候来我家喝酒啊!”


    边说又苦了脸:“哎,明香,你这两天做了吃的给我留点儿,我回来还要买的。”


    又不自觉般用舌尖润了润唇角。


    明香不明所以,笑着给她回了句话,祝她一路顺风。


    李红云却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等徐大姩走远了,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跟明香说:“妈呀,徐姐这是怎么了?居然敢把自己亲妈接过来住了!”


    明香倒是对她会这么问觉得奇怪:”嗯?接自己妈妈到自己家住,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李红云就边泡西米和通心粉边说开了。


    “徐姐的妈是个很有主意的人,非常泼辣,听说徐姐这个性就是跟她学的。”


    “那时候,吴大哥去徐姐家提亲,被老太太赶了出来。”


    明香:“啊?为什么?”


    李红云:“吴大哥和徐姐是从小在一块儿玩泥巴长大的,后面两个人都看对眼了。但即使是这样,吴大哥有一次还是当着老太太的面打了她一巴掌。”


    “从此老太太以后就特看不上吴大哥,哪怕后来吴大哥有出息了,回乡要娶徐姐,老太太还是看不上他,咬死不让当时已经都二十八九的徐姐嫁给他。”


    “后来吴大哥可恼自己丈母娘了,别说把人接到自己家,平时徐姐给家里去个书信都要发脾气的,回家探亲更是别想。”


    她越说越是惊讶:“徐姐怎么敢的啊?这是要把吴大哥给气死啊!放以前她连这个主意都不会起的!她舍不得吴大哥生气。”


    明香:“……”


    别人的家事明香也不好评论,只有些担心地望了望路口徐大姩离开的方向。


    “我看徐姐挺自在的,估计是夫妻俩说好了。你别担心。”


    李红云捣蒜一般点了点头:“对对,肯定是说好了的,不然徐姐她没那个胆。”


    “别看徐姐平时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其实她很听吴大哥的话。”


    明香“哦”了一声,便收回视线,继续做清补凉。


    她让李红云把那盆切好的瓜果搬到厨房,上蒸锅蒸。


    李红云自己也有做饭的基础,做这事有模有样,但还是满脸认真,生怕哪里没弄好。


    明香每次看她这样,都有些唏嘘。


    这人因为前面的挫折变得太小心翼翼,反而容易把事儿做坏。


    明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水果糖放进她嘴里:“红云,别这么绷着,蒸个南瓜芋头的你能差哪里去?放松啊。”


    李红云一愣,过了会儿,瘦到拱起的两个肩头松了下来。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谢谢明香。”


    明香也给自己嘴里放了颗糖。


    她美滋滋享受着那软乎乎的奶香,把用玻璃锅煮着的薏米给用漏勺捞出来,放在白瓷碗盛着的凉水里。


    煮完薏米,又开始煮西米。


    也是事先用水泡过的,放到滚水里煮了半个小时就透明了。


    李红云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哇,明香,用这个锅煮这个也太好看了!”


    透明的玻璃锅,里面清水在沸腾。


    圆圆的、小小的西米在其中翻腾,从原来的淡黄乳白色一点点缩小。


    一开始中心的白色还很多,渐渐地就完全消失了,在水里只看得到一点儿透明的边儿,晶莹剔透的。


    明香一向也是很喜欢做甜点中那些细微的色彩和形态的变化。


    这会儿她抱着双臂也跟着欣赏了会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可不。”


    李红云嘟嘟囔囔:“总觉的像什么东西,像什么呢……”


    她说着,忽然眼睛一亮,提高了声音:“对了,像水母!就是没那么大!”


    明香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不禁想起那天赶海在沙滩上捡到的水母,又想起以前去海洋馆看到的活的水母,于是更加愉悦起来。


    是啊,水母,软乎乎、透明的水母。


    甚至还有会发光的,在水里用触角一蹬,就往前进一点儿,好看到让人咋舌。


    两人看了会儿这厨房中小小的美景,相视一笑。


    不过她们还要继续准备食材。


    这次是煮通心粉。


    通心粉是军属院里邓参谋的媳妇儿小翠送过来的,她也总是过来跟明香讨点心吃。


    有的时候送钱,有的时候送这种不怎么好买到的粮食。


    说讨一点儿也不为过,因为明香做甜点并不为钱,也从不愿意累着自己。


    也就是说,你要是想吃她做的甜点,那你得碰运气。


    她想吃了才会做,做了你才有机会买。


    如果她哪天懒得做了,哪怕给她几十张大团结,她也不一定答应。


    和煮西米一样,煮通心粉的过程也很美妙。


    把硬硬的、管道一样的通心粉煮得软韧,捞起来的时候好像还在跳,让明香觉得非常有趣味。


    弥漫着各种食材香气的厨房里,木头锅盖一开,南瓜也蒸好了。


    又继续放入芋头、紫薯和红薯。


    李红云本来是想着直接一锅蒸,反正明香家这锅很大,足够用。


    但明香却摇了摇头。


    “红云,做这个得有耐心,囫囵一起煮是省事儿,但容易串味。”


    李红云看着她昳丽的脸,眼里又冒出明晃晃的钦佩来。


    她真的非常喜欢明香总是有条不紊、游刃有余、张弛有度的样子。


    不像自己,每天急急忙忙、庸庸碌碌,一天下来,早上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下午乱得跟个疯婆子一样。


    而明香呢,总是齐齐整整,眼里的光泽柔润,笑容平和,不管什么时候连头发丝儿都是干干净净、丝丝分明的。


    李红云想得多,不禁又去思考明香为什么会这样平和。


    为什么有明香在的地方总是有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看着明香拿着筷子往蒸屉上一点点放芋头的侧脸,看啊看啊,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把该蒸的食材都蒸好,明香又把陈春芳送来的木薯粉拿了出来。


    加水调糊,分别拌入蒸好的南瓜、紫薯、芋头和红薯,搅拌。


    在李红云惊艳的眼神中做出来的橙色的、紫色的、玉白的、和蜜色的丸子。


    李红云想起来那天明香做的青团,但似乎又和这些有点不同。


    这些丸子是实心的,比青团小多了,而且是椭圆形的,看上去多了一种灵活的感觉。


    颜色倒是和那天的彩色青团一样,鲜艳但不媚俗,温温柔柔的。


    李红云问明香:“明香,这是什么?”


    明香告诉她:“芋圆。”


    李红云:“什么圆?”


    明香:“芋头的芋,圆滚滚的圆。”


    李红云忽然笑了起来:“啊,那是,确实是圆滚滚的。”


    “这名字取得真好。”


    明香:“……”


    李红云笑着笑着,又把眉头皱了起来。


    “这芋头做的叫芋圆,南瓜做的咱是不是得叫它们南瓜圆?那个紫薯的叫紫薯圆?”


    明香被她逗笑了:“倒也没分那么细,就统一叫芋圆。”


    “哦”,李红云点了点头,“芋圆,跟青团一样,都好看。”


    明香:“嗯。”


    芋圆做好了,清补凉就好了一半。


    接下来,她像那天一样用新鲜的椰子做了椰奶和椰蓉。


    她把椰奶和椰蓉均分放在五六个白瓷大碗中,又分别把刚才做好的薏米、、西米、芋圆、放进去。


    做好这些,她把角落一个木桶里,用冰水湃着的西瓜让李红云拿了上来,熟练地去皮去了果肉,切成小块。


    又把牛奶果、芒果、菠萝也切成块儿放了进去。


    李红云在旁边越看,越觉得舒坦。


    明香的动作总是行云流水。


    尤其是那双手,那么修长、细白,但又那么柔润。


    不像她们的手,要么太胖,肉都鼓起来,要么就太瘦,干干巴巴的。


    这样的一双手,底色是润白,上面放各种颜色的水果。


    果汁沾了点儿在她手指和手心,把那片儿皮肉显得更加莹润动人。


    李红云忽然想上前,把明香指尖上的汁水舔掉。


    明香连手指甲都是粉色的,弧度美好,光滑柔润,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脏。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她脊背一僵,整张脸都红了个透。


    太不要脸了!


    怎么会想去舔人家的手呢?


    太冒犯了!


    明香一定会觉得她脑子有病的!


    明香正把一样样的水果加入椰奶之中,偶然抬头一看,发现李红云盯着她的手,一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得触目惊心。


    明香把最后一块水果切完,去洗了手,把手心放在她额头。


    “怎么了?发烧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李红云更是羞耻得不行,现在哪怕有个老鼠洞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她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没、没有。”


    “我就是太热了。”


    明香收回手,点了点头:“那也是,天儿越来越热了,我们这好歹有风扇吹着呢,不然更受不住。”


    “不过也没关系,待会儿清补凉就做好了,放冰箱里稍微冷冷,喝完了就不热了。”


    李红云摸着自己的脑壳点点头。


    “嗯,那这次也要收我的钱,不然我会不好意思吃的。但是我又想吃,所以明香,你别再跟我客气了。”


    明香:“……”


    这个年代善良的人们啊!


    明香点了点头:“行,你的另外多收。”


    李红云知道她是故意在逗她,红着脸笑了笑,小声地:“你不会。”


    明香笑笑,不置可否。


    水果加了,她又把自己没事时做的山楂糕切成一寸见方的大小,撒了进去。


    随后又撒了点儿军属院媳妇儿们送的葡萄干,再把红枣干去核切成小圆片,也一并均匀地撒了进去。


    陈春芳加有三个孩子,大的两个都是儿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


    这俩感冒还没好清楚,又把病过继给了五岁半的妹妹。


    陈春芳的男人最近又出任务去了,不在岛上,她照顾三个孩子,是一个头两个大,一天到晚连门都出不了。


    就连托明香做点心,都是让邻居过来说的。


    人家没空出来,明香也不介意,和李红云用两个木托盘,把清补凉给端过去。


    家属院里所有人的家都离得不是很远,就陈春芳家算是离明香家里最远的了,也只要走个五六分钟的路。


    明香端着木盘走在植被疯涨的小路上,望着头顶透过宽大叶片照进来的光线,看着树干上晃动的光斑,又想起了刚到这座小岛上的感觉。


    简直像是走进了仙境。


    对于长年住在水泥森林里的她来说,从前去乡村调研的日子让她一直非常难忘。


    她有时候走到一个地方,就会想着,如果能在这里旅居个半年一年的多好。


    但现实总会有些遗憾,她虽然不上班,但也不能那么干。


    可现在她住到了这里。


    这座不发达,却有着绝世自然风景的岛上。


    明香觉得身体像是漂浮在宁静的海上,整颗心轻盈又悠然。


    她转头看向李红云说:“红云,咱们这个岛真是好看,瞧这天儿蓝得,海也很干净很美。”


    不想李红云却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明香,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香一愣:“难道不是吗?你们都不这么觉得?”


    李红云停下脚步,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


    她那总是羞涩的脸上露出一点儿故意做出的狰狞来。


    “明香,我记得从你来这里,咱们岛上还一次台风都没来吧?”


    明香:“……”


    台风?


    对啊,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记得只要是有海的地方就有台风的。


    她也在新闻里看过,一场大台风过后,往往损失惨重。


    明香看了她一眼:“台风很可怕是吗?”


    李红云再次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可怕,非常非常可怕。”


    “明香,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用遇到台风。”


    明香:“……”


    明香转过脸去,朝她笑得明媚:“那我运气确实挺好的,到现在都没见过星洲岛狰狞的样子。”


    李红云听着有点别扭。


    她发现明香说话总是很大胆。


    “那我真的太厉害了!”


    “我确实很会做点心。”


    “我做饭也是可以的,只是易青他不让我做而已。”


    “养鸡?我学学也会的。”


    李红云觉得自己和周边其他人都不这样说话。


    大家说话都很谦虚,总是觉得不如别人。


    “你菜做得真好吃啊!”


    “不不,有点咸了,还是你做得好吃一点。”


    “你家娃儿养得真好,壮壮实实的。”


    “呵呵,也就那样吧。他可皮了,而且特别挑食。”


    可李红云恍惚中又觉得,是不是就是因为明香老说自己好,所以才


    天天那么快乐又游刃有余的呢?


    这时,对面走来军属院的刘美玲。


    陈春芳就是委托她过来跟央求明香帮孩子做吃的。


    刘美玲跟她们打招呼,又上下扫了李红云一眼,说:“红云啊,听说你跟着明香,也会做几道点心了啊?真厉害!”


    李红云本能地摆摆手,红着脸就想说“不不不,我不厉害。”


    可她看着明香站在那儿朝她笑,到嘴的话却鬼使神差变成了:“是吧?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明香都说我聪明。”


    刘美玲果然一愣。


    可面对刘美玲这样的表情,李红云不但不像以前那样羞耻,反而心里涌起了一股安宁的情绪。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香还在看着她们,等着她们一起走。


    不是很热烈的却又很明亮的阳光、岛上略带咸湿味的海风、漂亮的树木,和两个眼神都很温暖的同伴。


    还有鼻尖萦绕的、淡淡的、各有特色的、酸酸甜甜的米香和水果香。


    明香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那瞳孔就像是重新被山泉洗过了一样,更加柔亮清澈。


    她朝她们笑了笑,说:“走吧,春芳嫂该等急了。”


    刘美玲马上过来,把她手里的托盘接到了自己手中。


    “哎明香,给我吧!”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居然端这么多。”


    “真是服了你了,这要是累了摔了的,你家曾团长还不把我们一枪给崩了啊?”


    明香:“……”


    你们真的误会他了!他什么时候冷了,他大暖男来的!


    第38章


    明香跟着她们一路到了陈春芳的院子。


    陈春芳果然已经在院门口张望了, 见到明香,露出一张苦笑着的脸来。


    “明香,辛苦你们了啊, 这大热天的。”


    “妮妮发着烧还念着要吃她香香婶子做的点心, 我实在是看着心疼,就想着……”


    明香笑着打断她:“嫂子别客气, 快带我去看看妮妮。”


    陈春芳拢了拢耳边的发,倦怠的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笑容:“哎!哎!快请进!”


    明香被一路带到她家卧房。


    挂了白色蚊帐的床上, 陈春芳的五岁的小女儿妮妮闭着眼睛软趴趴摊在那儿,小脸烧得红扑扑的,嘴皮子都起了壳儿。


    小姑娘平时总是梳成羊角辫儿的头发现在一绺绺挡在额边、腮边, 眼角湿漉漉的,显然已经哭过很多次了。


    明香有时候出去走的时候会遇到这孩子,很活泼嘴很甜的一个孩子, 现在变成这样。


    再看她旁边一个小木几上,趴着她的两个哥哥。


    也都是一副大病初愈的、蔫啦吧唧的模样。


    陈春芳可能也觉得自己没把三个孩子照顾好,就有些尴尬。


    “他们一起生病, 我实在是没功夫收拾,房间有点乱,孩子们脸上看着也脏兮兮的, 你们别介意啊。”


    三人赶忙安慰她。


    刘美玲把她按着在两兄弟旁边坐了, 李红云把自己的帕子沾了水, 给她擦脸。


    这时, 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 突然掀起眼皮看向桌上的那几碗清补凉。


    明香见了,就对他们说:“浩浩,洋洋, 婶子给你们做了好吃的,吃吧。”


    陈春芳听了,撑起身子,一双担忧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兄弟俩。


    “唉!明香,你不知道,他们俩和妮妮的症状还不大一样。”


    “他们俩啊虽然不发烧了,也不咳嗽了,却总是吐,也不爱吃东西了。"


    "这都两天了他们怎么也不肯吃东西,连平时最喜欢的馄饨都不要,我真是愁得慌。”


    想了想,又垂下眼眸。


    “算了明香,你别管他们。过会儿我再去找诊所的赵医生要点药,看看能不能把他俩的胃口调理一下。”


    “他们这两天针停了,就是不吃饭,医生老说过两天就好了,可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话都还没说完,两兄弟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浩浩,也就是大点的那个就叫嚷开了。


    “妈你别瞎说!我吃啊!明香婶子做的东西我就不可能不吃!”


    话是说得很硬,只不过虚弱,声音太细弱了,听起来还是像奶猫哼哼,让明香不知道是好笑还是疼惜。


    这时小的也掀开眼皮,趴在桌上一边朝明香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一边软乎乎地说:“洋洋也要吃,明香婶婶的东西好吃。”


    陈春芳一听,把点在眼角的手帕拿开,人也站了起来。


    她难以置信又满含希望地看着兄弟俩:“你们真想吃?”


    两兄弟点点头:“妈,我手没力气,你帮我拿过来嘛!”


    陈春芳激动极了。


    她几乎是抖着身子看了明香一眼,眼里全是惊讶。


    明香把两碗上面点缀了柠檬片的清补凉端出来。


    “春芳嫂子,给他们吃这两碗。”


    陈春芳哪有不听的?


    把一碗放到浩浩面前,让他拿着勺子吃。


    另一碗自己端了,亲自给洋洋喂。


    她本来是打算先把这俩喂了,再去照顾小女儿。


    反正现在妮妮也睡着了,不想把孩子叫醒。


    谁知妮妮却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就哭了起来。


    她应该是特别不舒服,哭得嗓子都哑了。


    李红云和刘美玲赶紧去帮忙安慰。


    陈春芳急得差点把碗给打翻,赶忙把碗放到小儿子面前,抓起他的手握了调羹,说:“洋洋,你自己吃啊,我去看看妹妹。”


    陈春芳坐在床沿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慰。


    妮妮哭得蹬手蹬脚的,看得李红云和刘美玲都拿手帕点眼角。


    陈春芳就更是了,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气得直骂她男人。


    “嫁给他有什么好!每次需要他的时候就不在家!”


    “要不是你们这些邻居帮忙照顾着,我愁死了!呜呜。”


    这里只有明香最冷静,倒不是冷情,而是大家都哭哭啼啼的话,孩子们也会跟着更病恹恹的。


    明香拿过来一个小木凳子坐了,坐在娘儿俩身边,准备帮陈春芳给孩子喂点吃的。


    持续发烧的孩子急需补充水、电解质和维生素。


    陈春芳跟她们说过,已经带孩子打过点滴了,那就只管在生活上再好好照顾了。


    正拿着调羹等着孩子安静下来,本来还以为要等很久,妮妮的哭声却戛然而止,紧紧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明香一眼,马上视线就转到了那碗清补凉上。


    她抽噎着,小声地问陈春芳:“妈妈,真香啊,这是什么好吃的?我要吃。”


    陈春芳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惊喜的神情,把她原先疲惫的神色都冲淡了。


    她赶忙摸了摸孩子的脸,以为烧退了。


    没想到手掌触到的还是一片滚烫。


    她的脸便又垮了下来,鼻音很重地问妮妮:“妮妮现在不难受了?想吃东西了?”


    妮妮哭得一抽一抽的,但还是在间隙里认真地回答了她:“妈妈,妮妮吃。”


    “婶子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明香见状,便舀了一勺子清补凉,送到孩子嘴边。


    孩子可能现在才认出坐在自己身边的居然就是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


    她边盯着明香,边伸出舌头在勺子尖上舔了舔,随即忽然一愣,攀着她妈妈的脖颈爬起来,一口把那勺清补凉含进嘴里。


    小姑娘这动作做完就没力气了,又躺回了陈春芳怀里。


    但她没再抽噎了,腮帮子鼓鼓地品尝着那一口清补凉,没过一会儿就全部咽了下去。


    她虚弱地拍了拍小手:“妈妈,这个东西真好吃啊!有好多种好吃的在我嘴里跳舞。”


    明香便又喂了一口。


    小姑娘吃完第二口,自己在陈春芳怀里坐了起来,不肯再躺着了。


    明香又喂了她一口。


    她吃完,挣扎着要从陈春芳怀里下地。


    但是仍然没有力气,急得她直用手扯她妈妈的辫子。


    “妈妈,妈妈,你放开我,我要去哥哥那里,自己坐着吃。”


    陈春芳被她这一连串表现都弄懵了。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欣喜又尴尬地对明香说:“明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瞧这孩子,先前还又哭又闹不肯吃东西,这会儿还嫌弃你喂太慢,赶不上趟了!”


    明香笑着摸了摸孩子圆乎乎的脑袋:“那不


    挺好?你就依了她,让她自己吃吧。”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房间内情势急转。


    三个孩子还是病恹恹、软绵绵的样子,但都围坐在桌边,趴在碗边不停地用喂自己吃清补凉。


    浩浩精神头儿最好,不时地把勺子上捞到的东西给明香看。


    “明香婶子,这是什么东西啊?不是西瓜也不是芒果也不是菠萝……”


    “是什么谷子吗?”


    明香给其他三个大人也都各自发了一碗清补凉,四个人或坐在床沿,或坐在小凳子上吃着。


    明香舀了一勺清补凉放嘴里,眯了眼睛细细品尝。


    不得不说,纯天然的新鲜食材就是不一样。


    星洲岛的水果香、甜,肉质非常软嫩。


    就连做出来的芋圆们的清香都更纯净一些。


    明香:“那个叫西米,好吃吗?”


    浩浩把勺子拿近,放到眼前细细看着。


    “好吃!软软弹弹的,可以嚼嚼嚼,咬破了里面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溢出来。”


    他吸干调羹上的汤汁,从剩下的几颗西米里捏起一颗放在眼前细细地看。


    又对他妈妈说:“妈,你看,真漂亮!真好玩!明香阿姨做的东西怎么老是这么好吃又有意思啊?”


    陈春芳已经好几天没见他这么有劲儿的样子了,当即就摸了把眼角。


    “是啊,你别糟蹋粮食,好好吃。”


    说着又感激地看了明香一眼。


    这时她小儿子把自己嘴里塞得鼓鼓囔囔地,也说话了。


    “婶婶,好冰啊!真舒服!”


    “洋洋最喜欢吃这些团子了,它们真好看,一开始没什么味道,多嚼几下就甜甜的了。”


    还带着病气的妮妮忽然大声:“我喜欢这里面的西瓜!还有芒果!比不加汤的西瓜和芒果好吃多了!”


    虽然那声音听着还是像哼哼。


    三个孩子叽叽呱呱说着,呼哧呼哧吃着。


    陈春芳见她们好像好了许多,流了会儿泪,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她端着碗,看向明香:“明香啊,你真厉害。”


    “我以前觉得牛奶果吃着挺没味道的,没想到今天吃到一块,居然开始去找第二块。”


    又说:“冰冰凉凉的,花样又多,边吃边玩,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明香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芋圆:“嗯,清补凉吃的就是这个劲儿。”


    陈春芳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明香,是用冰箱冰了吗?孩子发着烧,能吃冰过的吗?”


    李红云就宠她羞涩笑了一下:“碗上头放了柠檬片的都是没进冰箱的。”


    陈春芳还是有点狐疑:“可是刚刚洋洋也说凉。”


    明香便安慰她:“可能是吃到了山楂糕了,里面我放了点薄荷油,吃起来会觉得凉。”


    李红云这会儿觉得陈春芳有点冒犯明香了,心里不怎么高兴,说:“春芳姐,你放心吧,明香心细着呢!”


    陈春芳也开始自责:“对不住啊,明香,我不是怪你,我就是……”


    她叹了口气:“等你自己当了妈就知道了。”


    明香:“……”


    罢了罢了,以前她觉得孩子肉乎乎可爱,想着生一个。


    甚至还怕曾易青不能生。


    这会儿见了陈春芳家这样,又开始打退堂鼓。


    孩子们人好的时候确实可爱,一感冒发烧……嘶!


    回去跟曾易青说让他继续克制着,真要生了,她真的带不了啊!想想都累挺!


    刘美玲听了陈春芳说这个,也跟明香倒苦水。


    “真的,带孩子就怕这个。”


    李红云也想起自己当时带那俩孩子时,孩子感冒发烧时的样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她们就又忘了一切,马上吃得不亦乐乎。


    没办法,一开始是不舍得吃,后面尝到味儿了,停不下来了,一下子就干完了一碗。


    这时孩子们也吃完了,陈春芳赶紧把碗拿出去细细洗了,晾在托盘上,好还给明香。


    回来的时候,孩子们都睡着了。


    陈春芳把他们一个个抱到床上去。


    本来还提防着他们睡不安稳,会像以前那样乱抓乱踢。


    谁知三个人都睡得呼吸绵长,小脸蛋儿上也眼见地有了些许的血色。


    看着是真的安稳下来了。


    陈春芳简直想给明香跪下来,宰鸡杀鸭死命留明香她们一起吃午饭。


    明香惦记着曾易青说的,家里可能会来客人,就给拒绝了。


    陈春芳听了缘由,说:“这没事,我时不时去你家巡逻,到时候把人家一起请过来吃饭。”


    想了想又说:“对了,你们家曾团长中午回不回来?到时候我见了,让他一起过来吃。”


    明香推脱不了,便留了下来。


    到了正午,她正在陈春芳家里喝着茶吃着花生瓜子,忽见曾易青皱着眉头大踏步往这边走。


    她愣了一下。


    这样的曾易青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锋锐的侧脸线条、冷硬的泛着凶气的眼角,还有那紧紧抿着看上去非常严肃的嘴角。


    是第一次相亲时见到的样子。


    明香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忐忑,起身走出客厅,朝他招了招手。


    “易青!你在找我吗?”


    曾易青听到她的声音,猛地转过脸来。


    那一刻,明香愣住了。


    一个人变脸真的可以这么快吗?


    原先冷冰冰叉着腰用刀子一样眼神搜寻的人,现在张着嘴露着大白牙,眉眼耷拉下来,显得温润又无害。


    他看起来像是真的高兴,走过来径直从外面拉开陈春芳家院子矮门上的铁锁。


    “媳妇儿,怎么到这儿来了?跟春芳嫂子说话?”


    明香太无语了,一时间居然忘了接话。


    曾易青过去,就这么大喇喇在她眉心亲了一口。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明香:“……”


    这狗东西是不是一直在对她装?!


    第39章


    明香仰着脑袋盯着曾易青看。


    曾易青哪里见过她把这么多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心里流过一丝麻痒,嘴角跟着就又扬了起来。


    但马上,他想到了什么, 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怎么了媳妇儿?是不是嫌我胡子邋遢?我早上认真刮过了的。”


    明香冷笑着看了他一会儿, 打算先不跟他计较,晚上再说。


    曾易青把她的手拉住, 一边感叹着他媳妇儿的手怎么可以这么小这么软,一边笑着。


    “媳妇儿, 回家。”


    “我今天找老乡买到了一些螃蟹,蒸了给你补补。”


    明香正要跟他说在陈春芳家吃饭的事,陈春芳拿着个装了空心菜的笸箩走出来, 一手挡着阳光朝他们看过来。


    “曾团长回来啦?”


    “赶紧进来吃饭,我就还差一个青菜就做完了,快点和明香一起过来。”


    曾易青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


    回事, 僵着脸点了点头:”哦。麻烦嫂子。”


    明香:“……”


    什么情况?


    你倒是对人脸色好点,笑一笑!


    明香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


    她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很了解曾易青了,这会儿又觉得不大确定了。


    这个人……


    难不成是那种平时高贵冷艳, 实际上处熟了就会变成二哈的那种人?


    想想倒是有点可爱。


    但是这不行啊,今天要在春芳嫂子家吃饭的,难道一直这么冷着脸?


    多不好!


    曾易青发现今天明香总是盯着自己看, 心里就像是有只虫子在爬。


    他暗暗捏了捏拳, 压下躁动的情绪, 低下头去, 问明香:“已经说好了在这里吃饭了?”


    明香点点头:“嗯。”


    曾易青:“为什么突然在别人家吃饭?”


    他压下来, 把额头放在明香的额头上,粗重了气息:“媳妇儿,我想和你两个人, 我们在咱自己家吃。”


    明香:“……”


    明香脑中全是晚上她和他一起胡闹的画面,热着面颊把他推开。


    “这是在别人家。”


    说完瞪了他一眼,把今天的事儿跟他说了。


    曾易青听着,点了点头:“嗯,那就在这吃吧,也是别人的一番好意。”


    他说完,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她男人不在家,她一个人带孩子,过得很难?”


    明香被他问懵了,眼刀嗖嗖地:“你说呢?这个还用问?”


    曾易青拉过她的手,在指尖亲了一口:“我以前只顾着工作,没在意过这些东西,媳妇儿你别生气。”


    又继续亲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当人家丈夫,你担待点儿,多教教我。”


    明香觉得一股电流一直从手指尖儿到了心里。


    她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曾易青,不过她也无所谓。


    不管怎么样,嫁都嫁了。


    夫妻夫妻,不就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他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能过就过,还能离咋的?


    更别说自己和他在某些暗夜活动时还挺合拍的。


    明香想到这些,微笑地垂下眼眸。


    曾易青见她面色昳丽、悠然自得,皙白的脸蛋浮起两片桃花,顿时心又软成了春水。


    他右手捏着明香的五根手指尖儿,左手搭在明香肩头。


    “媳妇儿,咱进去吧,别晒着了。”


    明香从后世而来,是觉得这个姿势非常正常的,甚至还认为有点儿哥俩好的意思。


    但她在这个年代也生活了这么久了,知道这时候的风气,于是打了他手一下,拧着腰要从他怀里出来。


    “你就不怕人家骂你流氓!光天化日之下,这还是在你战友的家里!”


    曾易青控制着不让她出来,甚至还老不要脸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我更喜欢听你骂我流氓,其他人骂的,我听不到。”


    明香:“……”


    是真的很流氓。


    走了几步,曾易青想到了什么似的,放开了她。


    “媳妇儿,我回家把螃蟹拿过来。”


    “死了就不能吃了。”


    明香也知道螃蟹得吃新鲜的,于是说了声好。


    螃蟹拿过来了,陈春芳极力推拒,说本来是想感谢他们的,怎么还要他们带东西来。


    明香劝不住,在拉扯中还差点被陈春芳的手指给打到。


    曾易青见状,走过来,只说了几个字,陈春芳就不敢再推了,顺从地把螃蟹拿去厨房。


    李红云和刘美玲在旁边看得咋舌。


    李红云是一向怕人的,更别说那个人是出了名的曾易青。


    也就是曾易青天天不怎么在家,她才敢去明香家里玩儿。


    一等人下班,她就也马上回家,一秒钟都不敢多待的。


    刘美玲却是个不着调的,一见这光景,就把李红云拉到一旁,贴着她耳朵。


    “哇,红云,这小曾团长气势也太足了!”


    “我家那位比他还大几岁,职级也高一些,也没他这个气势啊?”


    又凑近一点儿,继续跟她咬耳朵。


    “你说明香当初怎么敢嫁给他的?感觉他往哪儿一站,我心都突突跳,明香还要跟他做那事,不怕被他捏碎喽?”


    李红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张着嘴巴呆傻了一会儿,才壮起胆子去说她。


    “哎呀美玲,你怎么什么都敢说!你不害臊的吗?羞死人了!”


    刘美玲笑得贼兮兮的:“害臊啊,不害臊我怎么跟你悄悄地说?”


    “不是,我是真的搞不懂明香那细胳膊细腿的,性子又软,是怎么敢找曾团长那样儿的。她不怕被吃得渣都不剩?”


    想了想又一个激灵:“哦,对了,前头曾团长不是把床都给弄塌了吗?明香那会儿没受伤吧?”


    李红云:“……”


    李红云郑重地告知她:“没受伤。”


    “曾团长只是人严肃了点,也不爱搭理别人,但他对明香好着呢,你就别操心了。”


    “你再背着明香说闲话,我就去告诉明香,让她以后不把点心给你,拿什么来换都不行。”


    这下轮到刘美玲愣住了。


    她放开李红云,掩嘴咳嗽看一声:“咳咳,我这不是担心明香嘛!”


    “如果她男人对她好,那她就真捡到宝了。”


    “这么高大威猛、威风凛凛的男人,长得又好看,还是京市过来的,说不定哪天要调回去,那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咯!”


    李红云看了看不远处十分耀眼登对的两人,又看了看刘美玲:“明香她值得。”


    刘美玲点了点头:“那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明香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和丈夫去作客,就引起了这么多的讨论。


    她被陈春芳拉着坐下来吃饭,曾易青大马金刀坐在她旁边,对面是李红云和刘美玲。


    几个人吃着,明香非常担心曾易青会露出那张冷冰冰的脸破坏气氛。


    谁知这人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一改刚才初见陈春芳那冷漠的样子,全程带着友好的微笑。


    有时候刘美玲问他话,他居然也会和和气气接上几句。


    明香这才放了心,安心享用陈春芳准备的饭菜。


    陈春芳实在是太热情了。


    只一个人居然做了七八个菜出来,让明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毕竟人家这几天被几个孩子磨得都不像人了,还要给他们做饭。


    明香拉住了又要去切水果的她。


    “嫂子,坐下来吃饭吧,别折腾了。”


    “都辛苦这么多天了,还要你做饭,真是不好意思啊。”


    陈春芳脸上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把散乱的鬓发拨到耳后。


    “哪儿啊!我现在一点都不累,我舒坦着呐!”


    她坐下来,拉着明香的手摇了摇。


    “真是太感谢你了明香,我不知道孩子们这么喜欢吃你做的东西,吃完这居然就睡踏实了。”


    “你不知道,他们这几天闹挺得,晚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我眼睛都熬干了。”


    “现在他们睡这么踏实,也不哭叫也不乱打乱踢了,还吃得下东西了,我心里的石头啊,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又笑着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早知道就早点让你帮忙做点吃的了,说不定好得更快。”


    明香:“……”


    倒也不至于,她做的东西是吃食,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明香朝她笑了笑,说:“不说这个了,咱们吃饭。”


    几个人便和和美美吃了起来。


    明香看着那些菜,颇有些两眼放光的意思。


    陈春芳的老家是江省的,那地方吃辣厉害,重油重辣,无辣不欢。


    明香虽不特别迷恋辣味,但每次见了这些油光柔亮又红彤彤的东西,都觉得胃口大开。


    一个莲花血鸭。


    鸭子是陈春芳自己养的土番鸭,用自己种的红椒、青椒炒了,最后一步放新鲜的鸭血进去爆炒几下出锅。


    鸭血柔滑,融入鸭肉,让鸭肉也变得更加嫩滑。


    血和油发生的化学反应也给这道菜带去了独特的风味。


    明香吃在嘴里,觉得汤汁浓郁辛辣,却又鲜美异常,恨不得把那汤汁舀起来伴着饭吃。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拌了一点儿,吃了一口,简直欲罢不能。


    却又被辣得面红耳赤,眼泪都出来。


    她不禁有些狼狈地看向陈春芳她们:“这鸭子真好吃,就是太辣了。”


    陈春芳温柔地看着她:“嗯,莲花血鸭就是要辣才好吃。”


    “明香,你不能吃辣就别沾那汤汁,吃鸭肉吧,会好一点。”


    她话没说完,眼见着曾易青从衬衣的口袋里拿出来一颗奶糖,剥了纸皮送到明香嘴里。


    “吃点糖过过口,就不辣了。”


    陈春芳:“……”


    陈春芳一时有些尴尬。


    想起自己说的话,说那些有啥用?


    说那么多,明香还不是辣?


    对比一下曾易青做的……


    嘶,这个汉子,


    居然比她这个带了三个娃的女人还要细心!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男人吗?


    反正她跟着她丈夫辗转几个军营,一个也没见过!


    那边,刘美玲和李红云见了,也都愣了一下。


    刘美玲实在忍不住,对明香说:“明香,你和曾团长是怎么认识的啊?”


    上哪儿捡到这么个宝贝!


    明香不知道话题怎么一下子扯到她和曾易青身上去,含着那奶香浓郁的糖缓和着辣味,说:“上头介绍,相亲认识的。”


    刘美玲捧着饭摇了摇头:“啧啧啧。”


    啧什么她也不说,只看着明香笑。


    被旁边的李红云偷偷拧了一下大腿:“美玲,你还是注意点儿影响吧……”


    刘美玲便不说话了,继续干饭。


    明香也不管,专心享受美食。


    桌上除了莲花血鸭,还有一锅鸡汤,是用了瑶柱和扇贝一起炖的,鲜得明香差点飞起来。


    另外六样分别是蒜蓉生蚝、香煎海蛎饼、泡椒鸡杂、双椒鱿鱼丝、辣椒荷包蛋还有一个清炒空心菜。


    生蚝很肥,因为新鲜所以海腥味很淡,被蒜蓉一冲,就几乎没了。


    吃起来入口即化又鲜美异常,让明香很是觉得幸福。


    那海蛎饼也挺好吃,不过明香不是特别感冒。


    后面的泡椒鸡杂说是鸡杂,其实应该是把今天杀的鸡和鸭的内脏一起炒的。


    那可真就不得了了,酸酸辣辣的,胗和肠脆嫩爽口,肝脏却又非常细腻,味觉变化真叫一个层层叠叠,吃得明香眼睛又眯了起来。


    可惜还是太辣了。


    明香狂喝水的时候,就想着,下次让曾易青也做这个,到时候配着点儿鲜萃柠檬水喝,一定不错。


    水也喝了,还是辣,明香一摸自己的口袋,发现平时带着的糖果刚刚给放孩子们枕边了。


    她想了想,转过身去,伸手去扒拉曾易青上衣的口袋,看看还有没有奶糖。


    曾易青绷着身子收着下巴,视线却死死盯在她乌黑柔亮的发,和更下面那因为被辣而更加红艳艳的嘴唇上。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哑:“明香。”


    明香继续扒拉:“咦?易青,你怎么不多带几个?”


    曾易青闷哼一声,掰着她的下巴把她扶正,从桌上拿了个馒头,撕了一条给她。


    “只拿了一个,没跟你讲,不敢多拿。”


    “吃点馒头,也有甜味,挺解辣的。”


    明香便张口把那馒头咬了,放在嘴里慢慢嚼,终于好了些。


    曾易青见桌上人都目瞪口呆看着他们,嘴角一扯,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对不住啊大家,明香有时候就是有点小孩子心性,很依赖我,让你们见笑了。”


    说着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家继续吃啊,什么都能耽误不能耽误吃饭,你们说是不是?”


    他忽然这么好说话的样子,几个人也就不好再怔着。


    陈春芳赶忙:“是啊,是啊,你们大家都多吃一点。”


    “我手艺不好,都将就一下啊,别介意。”


    李红云闷头扒着饭,想:“春芳也喜欢这样说话,可明明很好吃啊。”


    她不知道自己这想法从何而来,但她就是觉得不该这样。


    刘美玲闷闷地用筷子挑了点饭粒在嘴里,抬头看了曾易青一眼,又把视线放回桌面上。


    这时,忽然陈春芳那几个孩子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一见明香坐自家饭桌上吃饭呢,就都跑了过去。


    “明香婶子!”


    “明香婶子,我妈妈做的菜好不好吃?”


    “明香婶子,以后都来我家吃饭!我喜欢你!”


    明香:“……”


    明香拿出手帕给他们一个个都擦了擦脸,笑着问:“睡饱了?”


    浩浩就伸了个懒腰,过去缠他妈妈:“妈,我好饿!我要吃饭!”


    洋洋和妮妮已经自己端了凳子爬上了桌,眼睛晶亮亮地望着那些菜。


    “我也要吃!”


    “妮妮也要!”


    陈春芳喜不自胜,赶忙起来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饭。


    他们吃不了这些重油重辣的,陈春芳就又进厨房做了一碗鸡蛋羹过来。


    她不住地嘟囔:“哎,真是神了,吃了点点心就好了,开始想饭吃了。”


    明香看着,也颇有感触。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过那清补凉她确实是用了点心机的。


    除了知道清补凉可以补钾和维生素帮助身体恢复外,那山楂糕不但酸酸甜甜促进食欲,在中医里也是一位开胃的药。


    加上能去暑气,对孩子总归是有点帮助。


    一顿饭吃完,明香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飞了。


    她把脑袋软软地搁在曾易青手臂上,跟曾易青走回家。


    他们出来的时候,陈春芳收拾了一大篮子东西出来,非要明香拿着。


    明香拗不过,就去看曾易青。


    不想曾易青这次却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还鼓励明香。


    “拿着吧媳妇儿,这也是嫂子的一番心意。”


    明香:“……”


    那就拿着吧,她从来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


    太阳已经很大了,曾易青怕她晒,从路边的芭蕉树上摘了一片最干净最大的给她遮住。


    又蹲下身来喊她:“媳妇儿,过来。”


    明香见他这样,就笑了:“你要背我啊?你手上还拎着东西呢!”


    曾易青朝她笑了一下:“上来,单手背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香便不客气了,一笑,举着那芭蕉叶就跑了过去:“是吧?那你可是真厉害了。”


    曾易青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把她背了起来。


    脊背上传来爱人熟悉的触感,曾易青满身都是劲儿。


    可走着走着,却又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禁渐渐皱了起来。


    到了家,发现小陈拎了些什么,旁边地上还立着个用蛇皮袋包着的大件儿,正站在她家门口张望。


    “团长!曾哥!”


    “嫂子?嫂子!”


    见没人理,又在那嘀嘀咕咕。


    “不是说早下班回来了吗,怎么没人。”


    “团长也是,这大热天的把嫂子带哪儿去了?”


    “等会儿把人给热着了,又要冷着个臭脸,给兄弟们上难度了。”


    明香:“……”


    明香下来,看了曾易青一眼,笑着朝那边招了招手。


    “小陈!你来了啊?吃饭了没?”


    “辛苦你了,瞧把你热得,满脸都是汗。”


    说着过去给他打开院子里的矮木门。


    小陈见了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哎哟嫂子,您这么客气干什么!”


    说着嘿嘿笑了一下:“吃了吃了,在家吃的食堂。不过嫂子,我确实是有点渴了。”


    明香把他让进去:“是吧?我冰了柠檬百香果汁在冰箱,快进来喝。”


    小陈于是笑逐颜开。


    “那敢情好!我听好多人说嫂子做的果汁好吃,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正想找个机会蹭一口呢!”


    说着嘿嘿转头,看向自家团长,生


    怕这尊大佛在这种时候说不行。


    他是真的听军属院那些小媳妇儿说这事听得好奇死了,抓心挠肝的,晚上都睡不着。


    所以哪怕今天要挨他们团长的骂,他也要厚着脸皮来求明香同志分他一杯了。


    没想到他嫂子还真的做了,还放在冰箱里,嘿嘿。


    这就是造化啊!


    一回头,发现他们团长脸色比平时更难看了,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们团长自从遇到明香同志,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自己是他的下属啊,是听他的吩咐来送东西给他媳妇儿的,这也吃醋啊?


    以前也没看出来他有当醋缸的潜质嘛!


    小陈朝曾易青干笑了一下:“团长,我去拿东西的时候那边有事耽误了,我就稍微来晚了一点儿。”


    虽然知道他们团长不是为了这个生气,小陈还是这么说了。


    还好他们团长良心大发,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这次你嫂子是先做好了,你吃就是了。”


    “以后她要是没做,你们也别总怂恿着她做,累得慌。”


    “她这个人热情善良好说话,可要是把她给累着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陈:“……”


    哟!敢情单纯是因为心疼老婆啊?


    信你我就傻了!


    小陈笑得尴尬:“嗯嗯,知道了哥,我们也不舍得嫂子累着的嘛!”


    两个人进了门。


    明香已经从冰箱里拿出来三杯柠檬百香果。


    百香果百香果,香气最是袭人。


    柠檬虽然果肉酸得要命,香气也是非常清新动人的。


    一时间,屋子里到处都被浓重的香气弥漫。


    加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那味道像细细的冰丝儿,直往人脑髓里钻。


    小陈直接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他也不客气,大喇喇过去,先是朝明香笑了一下:“嫂子,真香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拿起玻璃杯,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喝了一口。


    喝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酸酸甜甜的,真是太好喝了!”


    “嫂子,你做的果汁和别人的不大一样,感觉那味道一层一层的,一点儿也不单调。”


    明香笑:“嗯,不只是水兑了柠檬汁和百香果汁,还放了一点儿别的。”


    小陈低头看杯子里面淡黄清透的液体,和里面浮着的带着明黄百香果肉的籽儿。


    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哦,嫂子真是蕙质兰心,谁能娶到嫂子,也太他妈有福气了!”


    明香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请他坐下。


    小陈才发现自己说的什么鬼话,看了一眼曾易青。


    发现自家团长还是那副样子,好像没有特别生气,心下就松了口气,指着地上放着的那两包东西。


    “嫂子,这是咱团长让我送过来的,因为耽搁了一会儿,所以这么晚才来。”


    “我东西送到,就回去了,下午还有事儿。”


    说着把自己那杯百香果喝完,去曾易青那儿请示了些什么,就转身朝明香摆了摆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嫂子,那我走了啊!”


    “多注意休息啊嫂子,别累着了!”


    说完跑了。


    明香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曾易青:“小陈同志真是活泼啊!"


    曾易青过去,拿过一杯柠檬百香果茶喝了,又把另一杯拿起喂到明香嘴里。


    “热吧?你也喝点儿解解暑。”


    明香喝了一口,斜眼问他:“好喝吗?会不会觉得太甜腻?”


    曾易青摇了摇头:“好喝,我媳妇儿做的东西,哪怕是腻那也是好喝的腻。”


    明香被他逗笑,从他怀里出来,眸光流转:“易青,你要是有事瞒着我,最好自己早点说出来。”


    曾易青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不动声色过去把她重新揽了回来:“媳妇儿,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明香这才想起地上的东西。


    她扭身离开曾易青,把那些东西解开来看。


    那个大件儿居然是又是一台冰箱。


    明香不解,望着曾易青:"咱们家不是有冰箱吗?"


    曾易青过去,把那冰箱上的蛇皮袋一口气褪了,单手提起来,再把蛇皮袋完全抽开到了一边。


    “今年沙市五金厂承担了科委的任务,生产了这种新的电冰箱。”


    明香:“哦,所以呢?”


    曾易青:“这个可以冷冻结冰。”


    明香:“……”


    明香的嘴角一点点弯了起来,宝贝极了似的蹲下来抚摸那台冰箱。


    “真的啊?”


    曾易青点点头:“嗯,其实还不算彻底研究成功,这台也只是试验品,以后可能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他说着,也在明香身边蹲了下来;“听他们领导说,可能再过个半年的,就能完全研发成功上市了,到时候我再买一台。”


    明香激动地环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真厉害!”


    “你是怎么做到的?”


    曾易青反手按着她辗转亲吻,到两人气喘嘘嘘了,才摸了摸她脑袋,说:“他们领导是我以前的战友。”


    明香:“……”


    冷冰冰不近人情,但人缘还挺好?


    明香喜不自胜,当即就让曾易青把冰箱插了电,在厨房预冷,等着看看能不能真制冰出来。


    随后她又回到了客厅,把其他几样小的包裹给打开了。


    看到那些精致的碗盘,明香的眼睛再次瞪大。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曾易青:“你从哪来弄来这些?”


    曾易青过去,拿起一个青花瓷的碗放在手里看了看。


    “都是战友在海外搜罗到的。”


    “我告诉他们我媳妇儿能做甜品,让他们帮忙找又精致又典雅的,形状稀奇古怪的最好。”


    明香听了,心里美美的,却打了他一下:“我哪里喜欢稀奇古怪的了?”


    曾易青又把一个双鱼形状的玻璃碟子和一个口短脚长的高脚玻璃杯子拿了起来。


    “喜不喜欢?”


    明香:“……”


    倒是喜欢的。


    曾易青又把一个黑陶的马克杯拿了起来,那杯子杯身上被印成了一块块的菱形,杯口上还有个豁口,底下配了个同样风格的盘子,盘子边缘镶嵌了一圈黄铜的圆头铆钉。


    “这个呢?不喜欢吗?”


    明香懒得理他,噘嘴把东西夺过来,小心地放回桌面。


    她的注意力又被里头那几十个白瓷的碗盘吸引住了。


    那些碗盘每一个都白如玉、明如镜,拿在手里薄得像纸一样,还透光。


    用手指轻轻扣一下,声线清越的人头皮发麻。


    这些杯盘的边儿上或描金或描银,有几个甚至用了釉下彩的工艺画了花,看起来矜贵极了,很是漂亮。


    明香一下子就知道了它们的分量,问他:”怎么买得到这么好的瓷?”


    曾易青:“在京市的时候看你喜欢,就托在景市的朋友找老师傅专门打了一套,最近才送过来。”


    “我最近工作上没那么稳定,可能会临时加班出任务,就想着东西一到,先让小陈先接了送过来,谁想他比我还慢。”


    明香摸着细滑的碗沿,抬眸看了他一眼:“哦,那你可比我着急。”


    曾易青没有说话,只温柔地看着她。


    明香知道他的心意,可她没有什么太热烈的情感。


    不管是婚姻还是爱情,对她来说都只是调剂。


    她不觉得用情太深、爱得死去活来的有什么好。


    昨儿晚上两个人都做到那份上了,曾易青说想听她说稀罕他,她愣是没能说出口。


    不过她会对曾易青好的,好男人值得一个对他好的老婆。


    明香低头摩挲着这些碗盘和杯子,满眼都是柔情蜜意。


    她喜欢做甜点,某些原因也是因为喜欢这些器具。


    美好的器具才能和美好的甜品发生让人难以忘怀的化学反应。


    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块慕斯,一个漂亮的餐盘以及一杯用有质感的杯子装的咖啡,就能改变心情,改变内心的世界。


    明香很是高兴,喜滋滋把这些碗盘拿去厨房去洗。


    曾易青看着她洗一个,拿着对光看半天,洗一个,又拿着对光看半天,美丽的侧脸映着光泽莹润的白瓷,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他娘的,他这媳妇儿,真的是个上天入地都找不到


    的好宝贝!


    就是性子淡了点儿,晚上都被逼出眼泪来了,还是不肯说喜欢他。


    操!


    正有些想摸根烟出来缓解一下惆怅,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抽烟了。


    曾易青心里暗骂一声,笑了笑,准备去厨房帮着明香一起洗。


    谁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糙得呀,大板鸭一样。


    “老曾!曾易青!”


    “我他妈的,等你一天了,你都没来找我啊?”


    “你他娘的是不是忘了我今天会来岛上?你也不派人接接我!”


    曾易青动作一顿,心说跟媳妇儿一起吃饭太开心,把这茬给忘记了。


    转过身来的时候却一身沉稳。


    “我记得你是明天才到。”


    李航拎着个大包进来,一拳就砸到他心口。


    “放你娘的屁!”


    “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你他妈就是忘了!”


    说着又笑笑地扯了他一下:“兄弟啊!咱们可比不得别人!咱们可是一个大院出来的,裤子都穿同一条!”


    “你他妈的跟别人冷心冷情的,跟我可不能!惹毛了老子,老子去你家老爷子那里告你一状,保管你下半年没好日子过!”


    曾易青冷笑一声,伸出把他那包接过来。


    “你可以试试。”


    说着推搡了他几下:“别他妈的他妈的,我媳妇儿是文化人,胆子又小,听不得这些话。”


    “过来坐,赏你口茶喝。”


    李航:“……”


    李航的神情变得正经了些,也不敢坐了,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找什么。


    他问曾易青:“嫂子呢?”


    曾易青朝厨房那里努了努嘴:“在那欣赏我给她买的盘子呢,她可稀罕了,看了半个多小时了。”


    李航过去凑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了愣。


    “嫂子她……气质真好啊!洗个碗,跟画儿一样。”


    曾易青一把把他拎过来:“别看了,她气质好也是我的事,你凑那么近看算怎么回事。”


    李航也火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不是,你跟我凶什么,我到你家来做客,你不但不让嫂子出来见见我这个客人,你还嫌我看坏了?”


    曾易青拉着他在饭桌边坐下,又去给泡了一杯雨前龙井,说:“别吵吵。”


    “我媳妇儿沉浸着呢,你别吓着她。”


    李航:“……”


    李航在京市的时候,也是遥遥听说过曾易青在这岛上的一些事儿的。


    比如说那个半夜把床干塌了的事。


    这会儿见他这副死样子,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李航越过桌面,又是盯着曾易青看,又是把拍拍曾易青肩头的灰。


    “不是,老曾,你什么时候变这样了啊?”


    “你以前对女人不是不感兴趣的吗?”


    “我们还以为你结婚是为了完成任务,讨你家老人的欢心呢,你还来真的啊?”


    曾易青拍开他的手,严肃着个脸,正了正自己的衣领。


    “我只对你嫂子感兴趣。”


    李航听了,很是不满,脱口而出:“放你娘的屁!你只对嫂子感兴趣,那媛媛算是个什么事儿?”


    *


    明香见了漂亮的杯具就走不动道,沉浸在为它们清洗的快乐中。


    如玉的白瓷和晶莹的玻璃,亦或者是粗糙的陶器和朴素的木制、竹制器具,被清水洗着的时候,魅力直接翻倍。


    指头上柔滑清凉的触感让明香陶醉,她的脑中已经浮现一张张图片,都是关于什么杯具用什么甜品来点缀的。


    正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忽然似乎听到谁粗犷的声音。


    明香以为是曾易青的下属来找他报备,便没有继续理会。


    反正平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都是曾易青工作上的事,那些人来了马上就会走,而且可能涉及机密,她不需要出面招待。


    谁想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似乎还激烈起来。


    明香感觉到不对劲,就放下手头的杯子,打算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随后就听到了那句“你只对嫂子感兴趣,那媛媛算是个什么事儿”。


    明香:“……”


    哦豁,看来自己猜对了,曾易青果然用两副面孔对她。


    明香马上就想到了离婚。


    男人对你再好也不要不舍得,只要犯了原则性错误马上脱身离开。


    因为你不知道他对你的好,是不是装的。


    虽然这么说,明香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不得体。


    在和曾易青真的离婚之前,自己还是他的老婆,应该维护彼此的颜面。


    更何况,事情还没弄明白,这种时候如果被情绪裹挟着走,那就是傻子了。


    明香把被那些杯具收拾好,小心地放进橱柜,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易青,谁来了?”


    曾易青抓在李航肩头海魂衫上的手一抖,默默地捏紧,又放下了。


    他警告地看了李航一眼,随后噙着笑意,过去揽住明香。


    “媳妇儿,洗完了”


    “没洗完接着洗,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李航:“……”


    李航知道自己又傻逼说错话了,低头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乐呵呵笑开了。


    他过去,伸出手来要和明香握手。


    “嫂子好!”


    “嫂子,我是李航。你还记得我吧?你们婚礼的时候我来过,那时候还闹了你们洞房呢!”


    明香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点儿印象来。


    不怪她记得,那时候那么多闹洞房的人里头,就他闹最凶,也是他最先放过他们的。


    而且长得也挺好,虽然没曾易青那么俊逸,但在当时闹婚礼那么多人里头也算是出挑的了。


    明香不动声色地离开曾易青的怀抱,微笑着朝他伸出手来。


    “你好,李航同志,易青说的那位刚调这儿来的战友就是你吧?”


    “欢迎欢迎,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跟我们说,我们刚来岛上的时候也是大家帮忙才适应下来的。”


    李航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那张血色漂亮的红唇一直在自己眼前张张合合,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拉着明香的手握了握,整了整头上的帽子,说:”谢谢嫂子。”


    明香到厨房拿茶点出来。


    李航看着那精致又大气的点心盘子,以及盘子里分门别类的点心,一下子愣住了。


    “嫂子,这都是你做的啊?”


    他愣愣地辨别着。


    这是红薯片,这是猫耳朵,这是红豆糕,那个绿色圆圆胖胖的饼子好像是绿豆饼……


    花生不是正经花生,好像是花生仁裹着什么做出来的,奶白奶白的,真他娘的好看!


    瓜子也不是正经瓜子,上面好像也裹了什么东西,居然是绿色的!


    还有一款淡黄的糕,外面是细细的淡黄的粉,切面上却能看出来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明黄的胶冻样的东西,不但好看,而且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李航抬眸看一眼明香,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干。


    他又想到曾易青就在自己旁边,不知怎么的心里涌起一股恐惧。


    但这股恐惧也淡到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有,他只是本能地朝明香笑了一下,拿起那淡黄的糕体:“嫂子,这是什么玩意儿?”


    明香笑:“凤梨糕,你尝尝。”


    李航咬了一口,先是触及都细腻的粉质,随后齿尖陷入,舌尖品尝到一种柔滑的酸甜滋味。


    酸,但又很甜。


    太甜了,却又被原先布满舌面的那种粉质冲淡,两厢相得益彰,口感好到他终身难忘。


    他不知怎么的,笑得有点苦:“嫂子,真好吃啊!我要是能来早点就好了。”


    明香笑:“没事,以后常来玩。”


    明香知道李航刚来还没收拾好上面分下来的房子,是要在他们家住的,于是起身上楼去收拾客房。


    曾易青从她出来,就敏锐地察觉到,她可能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了。


    曾易青等明香上去,一


    把把李航就扯了起来,推在客厅角落的石头墙上。


    “你他娘的乱说什么!”


    “你知道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多年了,你他娘的怎么还是学不会管好你那张破嘴!”


    他们都没看到,一个梳着双辫,穿衬衫配红色短裙的女人拿着一个军绿色的提包站在门外,瞪大双眼,那眼里已经浮起泪花。


    她满脸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眼前个满脸怒气、暴躁又惊恐的男人是自己肖想了这么多年,哪怕人家结婚了也要过来看一眼的人。


    她颤抖着嗓子开口:“易青哥……”——


    作者有话说:你们懂的,没有什么以前的白月光。


    曾易青和媛媛正经讲都没见过几面,都是误会,后文会说清楚,作者哐哧哐哧码字中。


    我们曾团长的白月光兼初恋兼唯一相伴一生的爱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明香小姐姐。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爱你们![撒花][撒花][撒花]


    第40章


    傅媛媛以为曾易青一辈子都结不了婚的。


    可突然有一天, 她在遥远的南方听说了他结婚的消息。


    她终于忍不住气,回京市找他,却又扑了个空。


    原来曾易青带着他新婚的媳妇儿, 被调去一个海岛上了。


    傅媛媛当时就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一个女人, 不嫌弃他不能人道就算了,甚至还愿意跟着他去海岛吃苦!


    傅媛媛知道事情不一般了, 赶忙找单位打了报告,申请假期。


    她不喜欢一切都超出她掌控的感觉。


    到底、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不但不介意男人不能生孩子,还不介意去那边远的海岛过苦日子!


    不,她更关心的是, 到底是谁!居然能入了曾易青的眼?


    连她傅媛媛都不能得到他一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说服曾易青娶了她!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一个人!


    傅媛媛恨不得当天就到星洲岛。


    可她又有些害怕。


    是的,她一直很怕曾易青, 又喜欢又怕。


    她怕看到他那双无机质般的眸子,害怕看到他那冷冰冰的、不把任何东西都放在眼里的神情。


    何况她还……


    可是,她越来越难以忍受日复一日的嫉妒。


    终于, 她终于还是把假用上了,下定了决心来到了这里。


    可等她打听到了曾易青的住处,却又不敢露面, 只藏在院子外墙的一扇小窗边, 窥视着里面的客厅。


    看到曾易青的那一刻, 她激动不已。


    这么多天的隐忍和故作无所谓一下子就成了成了笑话, 原来她还是那么想他, 那么想要嫁给他。


    这是她的易青哥哥啊!


    从十四岁见他的第一面起,就放在心里的易青哥!


    傅媛媛仍然记得第一次见曾易青,是在京市的海军学院。


    那时候她和姨妈去里面办事。


    姨妈是隔壁文工团的政治部主任, 非常宠爱她,走哪儿都想带着她。


    她感谢姨妈的这个习惯,让她见到了传说中的曾易青。


    她对他一眼万年。


    直到现在。


    即使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即使她让大人、让他最好的兄弟李航牵线搭桥,他都以工作忙拒绝。


    站在曾易青这所谓的新房外面,傅媛媛痴迷又怨怼地透过小窗模糊的玻璃,看着里面他挺拔的身影。


    甜蜜在她的心中激荡,但她还是不敢进去。


    直到她听到有人好像是提到了她的名字。


    “如果你只对她感兴趣,那媛媛算是个什么事儿?”


    傅媛媛愣住了。


    她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忽然就生了勇气。


    她绕过屋墙,一路过来,径直推开那扇小门,来到了客厅外。


    本以为自己有进去质问的资格,却看到曾易青把李航按在墙上呵斥。


    “你他娘的胡说什么!”


    傅媛媛的心顿时坠落谷底。


    她知道曾易青从来都对她没兴趣,但现在,让她难受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曾易青这样的反应。


    傅媛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曾易青。


    满脸的怒气与恐慌,仿佛一个毛头小子,做着冲动的事。


    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从来沉稳如海底冰礁的曾易青露出这副毛躁的模样?


    傅媛媛偷看过曾易青带人训练,哪怕是被手底下的兵气到骂人,也绝没有这种毫无章法的模样。


    曾易青也会被情绪完全裹挟的吗?


    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不,傅媛媛想,她听到了全程,她知道为什么。


    曾易青在怕厨房里洗杯子的妈女人误会。


    傅媛媛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在追逐他的那些年里,她看多了他冷漠的样子。


    不只是对她,而是对所有的女人,甚至男人、战友、同事、上级。


    他就是这副性子。


    她有时候觉得他像个精准的机器,永远都是在岗位上忙碌!忙碌!忙碌!


    像是没有任何私人的感情。


    她甚至还去偷看过他相亲。


    他相亲的时候总是冷着个脸坐在那里,开口第一句永远是:“对不住同志,我本不该在这儿,但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个交代,是我家人不对,麻烦你了。”


    随后在人家委屈又痛楚的目光里起身就走。


    她见过太多了,可她没从见过他因为什么人而这样躁动过。


    傅媛媛哭了。


    她这么多年都不曾得到的东西,现在却以这样清晰生动的方式展现在她的面前。


    太残忍了。


    太过分了!


    但她偏不打算放弃。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狐媚子,能让曾易青露出这种以前他自己都可能会唾弃的模样。


    傅媛媛站在那里,开了口:“易青哥……”


    屋内的,曾易青和李航同时转过头来,看清她的那一刻,都止住了动作。


    曾易青把李航放开。


    李航尴尬着个脸,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重新把军帽戴好,过来朝她讪讪地笑了笑。


    “傅媛媛同志,你怎么来了?不会也是被调派到这里的吧?”


    傅媛媛朝他笑了一下:“李航哥。”


    也只是这样打了个招呼,她马上迈动步子,想要向曾易青走过去。


    却听到了那满是威慑力的低沉声音:“站那儿别动。”


    傅媛媛红着眼睛抬起头,果然不敢再动,站在那里看着他。


    曾易青高大屹立、眸色沉沉:“出去。”


    傅媛媛又要哭出来了。


    可她不敢哭出来,只能继续尴尬地站在那儿,用那红着的眼睛望着他,嗫嚅着:“易青哥……”


    明香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年轻的女孩红着眼睛站在门外,满眼委屈地望着她的丈夫。


    明香马上就拼凑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暗笑一声。


    白月光来寻人了!好戏开场啊!


    咱们小曾团长还是有点儿艳福在身上的。


    明香下了楼,不动声色看了曾易青一眼,说:“易青,这位同志是你朋友?怎么不请人家进来?”


    曾易青站在那里身体都绷紧到发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很复杂,像是急躁,像是害怕,又像是还有别的东西。


    李航赶紧过去要把傅媛媛往外推。


    “媛媛,你说你来干什么啊?”


    “找事儿是吧?”


    却被曾易青喝止住了:“李航,闭嘴!”


    李航于是不敢再动了,站在那儿摸了摸帽子,满眼都是紧张。


    傅媛媛咬了咬嘴唇。


    明香的出现让她原本就躁动的心更加暴躁,发出尖锐的悲鸣。


    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到底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女人!


    也许是太嫉妒了,也许是从小的娇宠,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不管不顾地自己走了进来。


    她看着曾易青:“易青哥,好歹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来看看你,你不用急着赶人吧?”


    曾易青警惕地看着她,把后槽牙咬得死紧。


    “闭嘴,出去。”


    明香见了,笑了一下。


    “易青,你才闭嘴。”


    说着朝傅媛媛做了个请的姿势。


    “同志,来者是客,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来了,就坐下喝口茶。”


    傅媛媛恨恨地看着她,心里再次涌起无尽的嫉恨和恐慌。


    居然……长成


    这样……


    在她眼里,明香就像是一朵被春日暖阳和细雨滋润到明艳的玫瑰花。


    那细白的皮肤、恰到好处的身材就不说了,让人难以忘怀的是她那悠然自得的神态。


    她的眼睛里,流露着上位者的养尊处优,却又有着少女般的天真烂漫。


    仿若世事洞明,却又似乎毫不在意。


    神秘又美好,像玫瑰花瓣在微风中慢悠悠地晃荡。


    傅媛媛本以为自己会很凶悍地对着她直接开骂,或者冷嘲热讽。


    毕竟这是她常做的。


    她是谁?她是傅媛媛啊!


    她的父母是京市的高官,连她的姨妈也都是京市的高官。


    她从小想要星星,家里连着月亮一起给,她哪怕是无理取闹,别人也得让她三分。


    她有什么不敢的!


    可现在,看到明香那双眼睛,她居然心生凉意。


    甚至有种想后退一步的想法。


    好在她忍住了,不但忍住了,还大步地径自走了进去,大喇喇地在这个家里的桌子边坐下了。


    明香见状,给她倒了茶,又把桌上的点心盘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同志,你是叫媛媛?今晚也是不走了的对吧?那我再给你也铺张床。”


    说着又施施然上楼去了。


    傅媛媛看着她优雅又轻盈的背影,心里更是没底。


    就在这时,一股甜美的果香袭来,让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果盘。


    果盘里的果子精致又纷繁多样。


    傅媛媛知道可能是这个女人做的,心里冷笑:“谁会想吃她做的东西!”


    可是那香气实在勾人,那些果子的颜色又特别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傅媛媛咽了咽口水,把这归结于是自己没吃午饭,肚子饿了,所以才对这些点心产生了食欲。


    可她根本没能骗自己几分钟。


    一个让她懊丧至极的念头忽然进了她的脑袋里。


    这个女人,不但美貌卓绝,似乎还有着很多女人没有的本事。


    她一定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很好,说不定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个阴凉舒适的地儿,吃着自己做的这些一看就很卓绝的点心。


    是的,当傅媛媛看到这些点心,闻到这些点心的香味,她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这种想法,而且深信不疑。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傅媛媛不停地咽着口水,手都鬼使神差伸到一块糕点上了,忽然听到曾易青的声音:“你碰一个试试!”


    她才如梦初醒收了手,转过脸来,可怜又怨怼非常地看向曾易青。


    却看到了曾易青着急忙慌追着那个女人上楼的背影。


    曾易青跑得太急,衣摆都从皮带中被带了出来,露出一截坚实的腰身。


    傅媛媛难以置信到猛地站了起来。


    她曾经无数次地利用她的姨妈进去海军学院偷看曾易青。


    那时候他也才二十多一点儿,却已经军功在身,有资格给新兵们当□□了。


    她偷偷看了他很多年。


    这个人眼里没有别的东西,似乎满脑子满心想的都是训练、战斗和报效祖国。


    就像他家里的其他人一样。


    所以他的个性一向冷酷,他的作风一向严格。


    别人放松下来的时候,解衣服、松裤腰带,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呢?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军服的扣子扣到最顶端,不能漏扣一颗。


    衣服整整齐齐扎在裤腰带里,外面的外套把里面的打底衫遮个严严实实。


    从来都是严肃、冰冷、沉稳……


    和毛躁、慌乱、狼狈就不可能搭边。


    可现在,他却这样……


    他却这样!


    傅媛媛更加不甘心,咬着唇站在那儿看着楼上的方向。


    本来以为他们肯定会爆发剧烈的争吵,谁知没过一会儿,那女人就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而曾易青,她那一向强势逼人的易青哥,她连这么多年连靠近都不敢靠近的人,瘪着嘴,垂着眼皮,单手插在口袋,吊儿郎当、满脸痛苦地跟在后面。


    像是受尽了委屈无处诉说,又像是憋着一肚子火等待发作。


    他要发火,这本来是好事。


    可傅媛媛却一下子就看出,他并不是要对那女人发火,而是要对她和李航发火。


    只是他显然因为什么原因克制着没有把这通火发出来。


    那个原因——


    傅媛媛觉得,是那个女人。


    是那个女人跟他说了什么?


    还是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发火时候的样子?


    傅媛媛到这儿已经有了心灰意冷的意思。


    但她还是不甘心。


    她故作轻松地不去看曾易青,而是朝明香跟了过去。


    她语气很硬:“嫂子,我今晚住这里,不麻烦吧?”


    明香笑容温和地点点头:“不麻烦。”


    又说:”我看你们俩应该都还没吃午饭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傅媛媛一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在这装什么贤良淑德呢!


    长你这样,像是天天和厨房打交道的吗!


    狐媚子!


    谁知这时,忽然曾易青从后面飞奔过来,急到把她都撞跌倒,说:“媳妇儿!别别别,做饭是我的事,你别管。”


    傅媛媛:“……”


    傅媛媛哀怨地看着厨房里的曾易青,等了会儿没人来扶,只得红着眼睛咬了唇,自己爬了起来。


    她又下意识看了李航一眼。


    果然李航也一脸惊讶。


    傅媛媛顿时怒气上涌。


    是啊,只要是认识曾易青的人,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男人,天天替女人进厨房?


    或许别人可以,可这个人是曾易青啊!


    曾易青从来意气风发,就该是战场上的铁血硬汉,哪怕不在战场,也该在后方挥斥方遒。


    怎么可能会甘心浪费时间在厨房做饭?


    傅媛媛皱起眉头咬着唇,恨恨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直到她看到曾易青真的蹲在厨房择菜、削皮、颠锅。


    而他那新婚媳妇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温和笑着走了出来,请他们坐下来吃点心。


    甚至自己也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那些点心,还有心情跟他们闲谈。


    傅媛媛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去坐。


    只站在那儿气鼓鼓看着厨房里曾易青忙碌的身影。


    鼻尖却一直闻到那些点心清澈的甜香,她知道那也是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顿时眼泪又差点下来。


    晚上,傅媛媛躺在客房,发现明香拿过来的被子枕头居然都带着那股让人难以忽视的香味。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直到听到了对面主卧的一声动静。


    她赶忙起身,蹑手蹑脚来到那个房间外,轻轻推开点儿门,露出一条细细的门缝。


    她是看着曾易青跟在明香后面进去的。


    这个一向警觉又细心的人,居然忘了锁门。


    为什么?!


    傅媛媛知道是为什么,曾易青白天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慌了。


    为什么慌了?那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傅媛媛觉得有一块大石头紧紧地压着自己的心口,让她喘不过起来。


    她猫着腰从门缝中看进去。


    却看到曾易青抱着明香,抱得两只大手像铁铸的一样,骨节毕现。


    而他那张一向刚强的脸上,居然有一滴眼泪滑落下来,一直到他锋锐的下颌线上。


    他不停地亲吻明香的头发:“媳妇儿,不是那样的,你别生气。”


    “媳妇儿,你这样,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他们


    说的那样。”


    “李航那个蠢货就是个乌鸦嘴!大嘴巴!”


    “明香,媳妇儿,老子真的很稀罕你,老子不能接受你离开我,你要是敢离开我,我一定会把你关起来!”


    傅媛媛当即头皮一麻,脑袋里像是有什么突然炸开了花。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更不畅了,心脏像是被什么死死抓住,然后不停扭紧。


    在战场上流血都不吭一声的曾易青,无数战士仰慕的曾大团长,因为怕老婆误会吃醋不要他,居然哭了!


    哭了!


    曾易青哭了!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真是笑死个人!


    曾易青居然为一个女人哭了!


    而天杀的,那个女人甚至连吃醋的迹象都没有,那样悠然自在又温和。


    甚至还在跟他调笑:“不是,你怎么了?”


    “我没有干涉你过去的意思啊。”


    傅媛媛一团灼热的火焰从脚底升起,直往脑门蹿去,把她所有的理智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气急攻心,一把狠狠推开房门,流着眼泪指着曾易青,满脸的苦情和难以置信。


    “易青哥!你变成这样!你居然为了个女人变成这样!”


    她觉得自己脑袋里只剩一团浓重的黑气在乱撞。


    “你跟我相亲的时候,不是说你不会喜欢任何人吗!”


    “我暗恋了你那么久,让我爸妈和姨妈去跟你说,请你出来接触,你都回绝,说自己没心思找女人。”


    “好不容易以相亲的名义见到你,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只留下一句不会喜欢任何人!”


    她越说越激动,恍惚中觉得自己这样不对,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但她就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她不敢相信那样的曾易青有一天会对一个女人露出这副温软和善,又卑微哀求的样子。


    明明他想过那么多亲,回回相亲回回把人家姑娘气哭,可他却对这个女人!对这个女人!


    往事像潮水一样全都涌了出来。


    那时候她不敢正面和曾易青接触,就到处找曾易青的熟人放消息。


    “姨妈,你知道曾易青吗?他挺照顾我的,我们……”


    “李航哥哥,你帮我找找曾易青,他又不理我了,明明说过不理谁都不会不理我的……”


    “李航哥哥,我看到易青哥又在带训练了啊?每次都没机会跟他单独在一起,唉!”


    直到同时认识他们两个人的,都知道她和他有过一段。


    她都这样放下少女的面子暗示他了,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有一次她鼓起勇气跟他打招呼,他居然不认识她!


    她那天又羞又气,就跟姨妈说了这个事。


    刚好曾易青相亲那么多次却没遂他家老爷子的意,她姨妈便趁着这个机会,跟老爷子那边说了这件事。


    她终于可以和他坐在一起……


    却不是以对象的名义,而是——


    相亲。


    傅媛媛当时觉得很委屈。


    但她忍下来了。


    她高高兴兴打扮了自己,高高兴兴来到约好的地点。


    她也确实等到了曾易青。


    男人看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冷淡,傅媛媛不得不搬出两个人的家庭。


    “易青哥,我小时候在你家见过你的。”


    她又重新自报了一下家门:“说起来,我姨妈和你妈妈还是战友呢!”


    曾易青的果然开始注意她了。


    傅媛媛高兴极了,就把自己这么多年来怎样暗恋他、怎样默默注意他的事给说了。


    本以为有了家世的这层渊源,加上自己情深义重又长得不差,曾易青会对她另眼相看。


    谁知曾易青却还是那句话:“对不住,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今天来,是为了给你大姨一个答复。”


    说完居然起身就走!


    想到这里,傅媛媛只觉得血往脑袋上涌,烧得她眼前血红一片。


    她这些天,每天都像牛反刍草一样反刍着那天的一切。


    耻辱、心痛、不甘,每天都更加深刻,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偏偏他现在,不但跟人结婚了,还显然对这个女人稀罕到不行,甚至为她变得都不像他自己。


    傅媛媛想到这里,残存的理智彻底灰飞烟灭,她几乎是嘶吼出声。


    “为什么!”


    “为什么我都放出消息说你有隐疾了,还会有人嫁给你!”


    “曾易青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屋里被曾易青缠到默默翻白眼的明香:“……”


    她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杏眼微眯。


    哦,原来就是你说放的消息说他不行?


    长得挺像模像样一同志,怎么这么不学好呢!


    而听到这话的曾易青,眼神也变得黑沉起来。


    他放开明香,一点点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拎起傅媛媛就往李航身上推。


    “你这张乌鸦嘴招来的,你来处理!”


    “给老子让她滚!”


    刚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李航脸都白了。


    他接住哭得撕心裂肺的傅媛媛,喃喃道:“我他妈当时还奇怪,你说老曾喜欢你,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俩在一起……”


    曾易青却没心思再听他们说,一脚把门给踹关上了,回来站在床沿瘪着嘴看着明香,脸上肌肉抽动。


    明香叹了口气,起身把他轻轻抱住了。


    “好了好了,是她不对。”


    “你早就知道了是她说的?”


    曾易青:“嗯。”


    “妈的!她那天不知怎么的就哭了,指着我说要告诉所有人我有那方面的隐疾,要让所有女人都不敢找我,要让我求着她嫁给我。”


    “找死!”


    明香“嘶”了一声:“她在演电影吗?看不出来这姑娘这么疯。”


    曾易青反手抱住她,在她颈侧啄了一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和他的憋屈。


    明香又问:“就这么一直忍到现在?这不像你啊,曾大团长。”


    曾易青又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声音因为还在生气,有点抖。


    “我是个男人。”


    明香把他抱紧。


    可他过了会儿又笑了一下。


    “不过也不是没报复的,老子使了个坏,让她的老子降了一级。”


    明香:“……”


    明香等他平静了,忽然问他:“那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曾易青像是早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弯着腰靠在她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都是我。”


    “我一见到你,就把自己原来什么样子给忘了。”


    “今天突然不见你,很担心,也很烦躁。”


    “你不喜欢我,我怕你走了。”


    明香:“……”


    花言巧语。


    事情因为傅媛媛的歇斯底里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大晚上的又没有轮渡,于是李航对着明香温柔的眸光挠了挠头,把傅媛媛扯到了楼下。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嫂子,其实我那房子先前让一个朋友帮我打扫了一下的,把被子铺上就能住。”


    “那个我把媛媛带过去住一晚,你们别担心。”


    “放心,我自己不住那儿,我让我朋友的媳妇儿陪着她住,我自己照样住你们这里,你看成不成?”


    明香很是大度:“要不都住这里吧,我看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哭会儿也就好了。”


    “住你那儿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她还没结婚吧,对她将来不好。”


    不管怎样,人最后在的地方是他们家,还是有义务保证她的安全的。


    小姑娘不懂事,说不定以后想起自己干的这些事来,自己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曾易青却咬着牙,幽幽回了句:“她要是会顾忌将来,就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找到这儿来!”


    被明香瞪了一眼后,闭嘴,委委屈屈撇过头去。


    李航哪里敢再把傅媛媛留这里?


    他怕曾易青回头把他给劈了,也怕曾易青把傅媛媛也劈喽。


    于是赶忙把傅媛媛扯着往外走。


    “那不好,那不好,还是去我那吧!”


    “我跟她也算是搭了点儿表兄妹的关系,我


    看谁他娘的敢说我们闲话!”


    说着把人好说歹说地拉走了。


    也是傅媛媛受的打击太大,都哭得脱了力,不然也难拉动,必须跟过年的猪似的。


    两个人走了,曾易青一把又把明香给抱住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委屈:“媳妇儿,对不住,让你难受了吧?”


    明香叹了口气,觉得好气又好笑。


    “所以你一听李航说到媛媛,就那么激动?”


    曾易青把下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我一想到,如果当初你听了她放出去的鬼话,也嫌弃我有隐疾,我他娘的就恨不得当场崩了她!”


    明香:“……”


    为什么你的角度总是这么清奇?


    明香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了,我无所谓,也不难过。”


    “易青,如果你真的外面有了人,你告诉我就成。”


    “这年头虽然不时兴离婚,但也不是不可以离的,咱们好聚好散,别瞒着祸害对方就成。”


    曾易青脊背一僵,暗藏在明香颈窝的眼神晦暗。


    但过了会儿,他忽然在她颈窝流起泪来。


    有些凉意的泪滴滴在明香的皮肤上,又顺着她光滑的皮肤一直流到胸口的衣服里去了。


    明香愣了一下,随即听到他暗哑的声音:“明香,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喜欢上我。”


    “你只是为了结婚而跟我结婚,我们之间只有我对你有那操蛋的爱情。”


    明香:“……”


    明香无语,曾易青却站直了身子。


    “算了,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声音又哽咽了起来:“可是我就是受不住你说离开我。”


    他猛地又重新把明香抱住,重重地按在怀里。


    “明香,以后别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好不好?老子现在听到这个词都头皮发麻。”


    “你不知道,从李航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嘴巴说出那两个字开始,我的心就一直提着一直提着。”


    “你越安静越不在意我越怕,越难受,我怕你生气说要走。可我又怕你不生气,怕你根本不在乎我。”


    明香:“……”


    这哥们在写什么狗血言情小说。


    明香看着这么高大勇猛的他,哭得耳朵都红了,不禁也有些心软起来。


    她在他侧脸亲了一口,用脸颊贴着他的:“你自己弄出来的事儿,怎么搞得好像还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又推开他:“好了,曾团长,别装了,起来洗洗睡!”


    曾易青把脸在她颈窝里滚了滚:“没有装,就是看到你就严肃不起来、凶狠不起来。”


    “媳妇儿,你真的,让我一看到,心就比那春天里的泉水还要温软。”


    明香冷冷地:“是么!”


    “别的我不管,那些好习惯,什么不抽烟啦,晚上睡觉前要洗漱啦,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是希望曾易青同志继续保持!”


    曾易青在她颈窝破涕为笑:“本来我也比他们爱干净多了。”


    明香无语:“那去洗漱吧,曾团长。”


    曾易青居然真的是在哭,到现在呼吸还稳不下来,眼尾耷拉着,显得还是有点伤心。


    “嗯。”


    “媳妇儿,你还是说一句你喜欢我好不好?我心里难受。”


    明香敷衍道:“喜欢,喜欢!你这么委屈,我再不说喜欢,你得装哭装多久,说出去你团长的威信都没了。”


    曾易青捧着她的脸狠狠亲吻了一阵儿,等她眼睛都露出湿气、气喘吁吁了,才放开她。


    “在你这儿,我不需要有威信。”


    明香看着他,笑得眸光璀璨。


    李航刚上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愣愣地站在那儿,过了会儿心里升起一股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他垂下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


    正要点上,烟却被人从嘴里抽走了。


    “不许抽,老子他娘的都不舍得在家里抽烟,你这个乌鸦嘴凭什么抽?!”


    李航:“……”


    *


    傅媛媛在李航的新家哭了一晚上。


    陪着她的是正是刘美玲,她就是李航说的朋友的对象。


    刘美玲一开始什么也不知道,见她一个小姑娘哭成那样,还温温柔柔地劝。


    过了会儿从她和李航的对话里咂摸出什么来,那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哎呀我说你这个同志,你自己没事去打扰人家新婚小两口你还好意思哭了!”


    “看你长得正正经经的,谁想到你心思这么歪!”


    “我们明香就是人太好太温柔太大度,这要是有这么个姑娘故意找到我家里,跟我示威要抢我男人,你看我不一巴掌把她扇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傅媛媛:“……”


    傅媛媛恨恨地看着她,抽噎了一下后哭哭啼啼回嘴:“你谁啊?你知道什么!你那么护着她,她是你娘吗?!”


    那女人冷笑着瞪了她一眼:“啧啧啧,这人呢就是不能跟人比,看到你啊,我就烦得很。”


    她忽然望着空气笑了笑:“唉,还是明香好,谁看到心情都得好。”


    说着往床上一躺。


    “你要睡就赶紧睡,也别再哭了,我来陪着你是帮李航,你也别让我难做。”


    说着也不管她,转过身去径直睡了。


    傅媛媛哪里受过这种嫌弃,起身就要走。


    但外面黑黢黢的,海浪的声音像蛰伏的巨兽发出来的声音。


    她不敢出去,回到床上,咬着被子想着曾易青在干什么。


    一想到他今天变了个人一样对明香狗腿的样子,她的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一枕头。


    可她又觉得,明香是可以的,是能配得上她的易青大哥的。


    甚至自己都被她给比了下去。


    于是更伤心了。


    她就这样在极度伤心和痛苦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起床去码头的时候,又遭受了许多满是鄙夷和敌意的目光。


    傅媛媛捂着嘴,哭着跑上了船。


    她知道,她感受到了,她也并不讶异明香在这里的人缘这么好。


    但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她才更痛苦了。


    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了。


    这个地方的人,她再也不想见了。


    她的青春,完结了。


    *


    不到一天,事情就结束了。


    明香跟着李红云在园林里摘荔枝的时候,还颇为遗憾。


    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啊!


    本该恨海情天、你死我活的一场戏码,结果这么快就结束了。


    还被男主角缠着边哭边做了一宿,弄得早上起不来床,都过了和李红云约好的时间,实在是太亏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果树上的荔枝给吸引了过去。


    这边多的是妃子笑,丹砂红的荔枝果颜色鲜艳,水灵灵的仿佛一颗颗闪耀的红宝石,点在翠绿的枝叶间。


    果皮上遍布龟裂纹,龙鳞一般,大气极了。


    明香摘了一颗下来,那果子浑身带着湿润的水汽,给手心带来湿而凉的生命的重量。


    她剥开果皮,一股清新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太浓了,以致于似乎是带着酒香。


    撕开外面那层薄纱一样的白膜,是半透明如凝脂一般的果肉,对着光看,晶莹剔透,琉璃一般。


    明香顿觉心旷神怡,把那颗荔枝放进口中。


    “唔!”


    她眉眼弯弯地看向旁边的李红云:“红云,真好吃,酸甜味儿正好。”


    李红云也吃了一颗,点点头:“是挺好的。今年日头比往年多,会更甜一点。”


    又给明香摘了一颗,粗暴地用两根手指捏开,放在明香嘴边一把把果肉挤进明香嘴里:“好吃就多吃点。”


    明香:“……”


    看不出来李红云还有这样的时候。


    不过这样吃确实很痛快。


    两个人边吃边摘,李红云看着她,忽然笑了:“明香,你真的很喜欢岛上的水果啊!”


    她快速地摘了一把果子:“其实我们平时都没有特别要吃这些,毕竟太多了,吃多了容易腻。”


    明香点点头:“哦,那也是。”


    李红云笑:“但我知道,经过你的手肯定就吃不腻了。”


    没等明香回答,又凑过来问:“明香啊,今天打算用荔枝做什么啊?”


    明香笑得明媚:“你知道吧?前两天周晚棠忽然给我送来两包酒曲,刚好我们这又有荔枝,我打算做个荔枝酒酿,再做点下酒的点心。”


    “荔枝还能做酒啊?”李红云一脸不解。


    明香点点头:“嗯,你待会看着吧。”


    李红云乖顺地点点头:“好嘞,师父。”


    明香被她那样逗笑了,故作嗔怒地朝她看了一下。


    李红云的脸又悄悄红了起来。


    两个人摘好了荔枝照样回到明香家里。


    李红云给她把两筐荔枝都放在院外的洗衣台边,见院子里不大齐整,就拿起扫帚她扫院子。


    扫着扫着,她忽然叫了一声,脸上泛起惊喜的笑意。


    “啊!明香!你的花开了!”


    她满脸都是恨不得明香早点看到的表情,跑过去拉着明香的手臂。


    “明香,过来看啊,真的,有一朵小花在这里!”


    明香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被她牵着往种了花的那块地那走。


    “真的?”


    “是太阳花还是波斯菊还是牵牛花?”


    李红云:“都不是呀,是曾团长那天给你扦插的那什么,玫瑰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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