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牵制
话筒内传来一阵混乱又七嘴八舌的争执声, 随后以史同震天响的粗口和对面气急败坏的指责声中结束。
好在双方理智尚存没有动手，只是这一段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听得苗晨哭笑不得，连刚刚那一抹焦虑和酸涩感都被史同和小熊两人对他的维护冲淡, 也让苗晨摇了摇头，重新打起精神面对现在的情况。
然而他刚放下手机, 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
这显然不是还在中央广场的史同他们, 凌杂的脚步也不会是独自一人的李司界, 苗晨眉头微皱背脊挺直, 躲在暗处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是碰巧路过, 不会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商品店起疑心。
可惜他运气一向不好，商品店大门的门把传来拧动的声响，外面的人顿时疑惑不已：“诶不对劲，这里怎么被锁住了？”
“撬开看看。”
话音刚落, 撬锁的声音传来。
苗晨蹲在收银台后面, 紧张地摸向口袋中的迷你针管。
普通的门锁对于注射过代号I血液的人来说想撬开十分轻松，短短一分钟房门就松动下来，几人砰的一声推开门，警惕的架着枪扫视一圈, 其中一人顺手打开了店内的顶灯, 见没有人几人才放心走了进来。
头顶明晃的光亮让苗晨眯了眯眼, 他垂下眼仔细聆听门口处分散开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人是女生。
“这里好像没人, 那些人应该还聚集在中央广场。”
“别提了晦气, 我一看见那些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盒子里两百多人，凭什么他们在那指挥全局让咱们听话，那个医生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你小点声, 他手底下四十人，咱们多半是散户对上他们铁定吃亏，现在只是暂时听他的，找实验体还是各凭本事。”
“对，我们要是先找到那个叫苗晨的，有他在手，所有人都得对咱们掂量几分说话，俗话说得好，得实验体的人得天下。”
“是啊，这种事还得看运气，说不定咱们就运气爆棚了。”
……
确实，运气为负数的苗晨此刻不敢动弹分毫。
他静静听着几人的对话，确定下对方是两男一女刚刚领过麻醉枪后恰巧走到了这里，同时明白了这个盒子里人数虽多但势力也多，表面上一片和谐实际都是利益催使，廖医生不过是以人数占据上风，背地里的人心不齐对于苗晨来说是个好消息。
只是要面对二百多人的围剿还是令他头皮发麻，眼下三个人的情况都让他感到棘手。
听着耳边他们翻看货品架以及检查着边边角角的声响，眼看商品店内大部分区域都被几人逛了一遍，只剩下最里侧的收银台。
“走吧，这里面挺整齐的不像有人来过，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实验体也不可能变成棉花藏进玩偶里。”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变身，万一他精通七十二变。”
“笑死了，我赌他不会，这个商品店要想藏身也只能藏在收银台后面——”
男人口中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忽然感到脚踝上一阵刺痛！
然后有什么东西被迅速注射进体内，随即一股滚烫难耐的炙热就从脚腕直冲脑海，熟悉的被血液灼烧般的痛苦让男人顷刻间倒在收银台的桌面上。
他睁圆一双眼睛，呼吸急促，终于看到了位于收银台后面靠在墙壁上的一个黑色身影。
苗晨扔掉清空的迷你针管，趁着他们还未回神，起身朝着距离最近的另一个人冲去。
在那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苗晨的第二根针管已经顺利的刺入了他的脖颈，短短的几个瞬息命中两人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苗晨根本来不及再去管货架另一边的女生。
而距离他最远的那个女生终于回过神来，她惶恐的举起麻醉枪，对准苗晨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墙壁，留下一个黑色的洞眼。
躲过一枪的苗晨趴在地上，心口紧张得震跳不已。
他顾不得多想，立即爬起身朝门口跑去，头上的兜帽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掉下一半，那女生在看到苗晨的侧脸后顿时瞳孔放大，一整个激动不已的端着枪又是连射三发。
连续的枪声在背后响起让苗晨冷汗淋漓，庆幸对方的枪法不好，三枪都没能预判到苗晨移动的位置通通射在了货架的铁杆上，不然就算他五感再灵敏身体的移速也没有破风而来的子弹快，插着翅膀也不见得躲得过。
在成功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苗晨听到身后的女生恼羞成怒的喊道：“你别跑！”
不跑还等着你拿枪打我吗……
苗晨直接夺门而出，听着身后门框上的玻璃窗被子弹打碎，然后用了吃奶的力气拔腿就跑。
见没能留住人，女生急得直跺脚，她快速地掏出对讲机——
“D区商品店发现实验体！快点来人支援！”
发完这句话她赶忙出门追去。
先一步跑出去的苗晨由于对游乐园的路线并不熟悉，完全是慌不择路的一通乱跑，他怎么也没想到进入盒子后连三个小时都没撑住就被人发现了，而且对方还有对讲机，恐怕再过十分钟这品区域就会人满为患，自己将难以脱身。
奔跑中苗晨扫了一眼指示标，选择了过山车的方向一路疾奔，因为担心撞见其他人不敢走大路只能在闭塞的街巷里穿梭，可即便这样身后追逐而来的脚步声也渐渐多了起来，越是奔跑越是乏力，声音不仅没有拉远还变得清晰可闻，凌乱的脚步声从一个逐渐变成数个，如果距离再被缩短他就要暴露在射程内了。
苗晨目光快速地巡视着周围的环境，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头脑清晰的运转。
这样一味的跑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体力消耗完就会变成众矢之的，但眼前的场景实在避无可避，除了一座巨大的过山车和售票楼，没有其他更多的掩体。
就在苗晨巡视四周内心急躁的时候，手腕一把被人抓住并拖到假山旁的树荫中。
心脏瞬间漏掉一拍，一手掏出针管迅猛地向后扎去，动作却被人在半空中阻拦，随后双手同时被控制反剪在身后。
苗晨以为自己即将要凉了的时候，耳侧传来一道温热的气息。
“哥别动，是我。”
李司界低沉的声音瞬间让苗晨僵硬无比的身体放松袭来，像是有魔力一般，原本紧张的心绪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也缓缓归于平静。
李司界侧头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当机立断的抬起一只手环住苗晨的腰身，转身迅速攀爬上一侧的假山，脚下无声又稳健的踏在几块碎石上，在假山山体中转折了几道弯后，两人顺利站立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地面上。
这里是一处位于半空中过山车轨道的夹角，刚好架在两座假山的中央。
身旁有粗壮的铁轨做掩蔽，将两人的身体完全遮挡在阴影中。
苗晨低头看着那些端着麻醉枪的人从自己刚刚跑过的路线径直而去，堪堪松了口气，这才转过头询问。
“你怎么找到的这里？”
这么隐蔽的地方亏他能找得到。
李司界：“刚刚。”
苗晨：……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幸运还是不幸运，苗晨望着下面不断奔跑过去的身影，背靠假山感到一阵疲累。
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通话还未中断，听筒内传来史同着急的声音。
“小晨你咋那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是操蛋啊这些人疯了一样都跑去D区了，你赶紧躲起来我们过去给你打掩护！”
“你们先不用过来，我和李司界在一起，暂时安全。”
苗晨握着手机，脑筋急转：“史哥你待在那边不要和廖医生他们起过多的冲突，有消息发短信告诉我就可以。”
和他待在一起太过危险。
听见这句话史同顿时放心了，他一声应下：“你早说有小兄弟在，行嘞，这波不就是让老子当间谍吗，没问题，我就在这蹲着倒要看看那个姓廖的能干嘛，敌方的一手消息随时给你发过去！”
挂断电话，苗晨揉了揉额角。
他不想让史同过来完全是替他们的安危着想，本就敌多我寡又人人手里都有武器，李司界一人难敌四手保不下那么多人，况且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也不保险，根本不知道能在这里躲多久。
现在苗晨能够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
“我们直接穿过屏障离开这里，避开这些人去另一个盒中世界。”
李司界却摇了摇头：“屏障的位置有他们的人把守，就算穿过去，他们也可以开盒跟在后面，现在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是的，身份一旦暴露去到哪都是一样的局面。
苗晨咬紧唇瓣，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样极端的情况别说是调查盒子，面对围剿自己的人连自身的安全都保不住。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牵制住这些人就好了。
是什么东西呢？
狂暴种……
对啊，如果这个盒子里有狂暴种不就可以了吗？
不仅能分散掉他们的火力，还能为自己腾挪出调查BOX实验的时间，而且最好是像上一个盒中世界的野猴群一样聪明又数量庞大，让它们在游乐园内不断骚扰外面的人，简直是制衡他们的最好选择。
想到这里，苗晨陡然听见假山下面传来一道“喔喔”的叫声。
他怔愣片刻，然后迅速低头看去。
只见一只灰黑色皮毛的猴子蹲站在下面龇着獠牙四处环顾，它抬起尖锐的爪子搔了搔下巴，支起耳朵的同时红色的眼睛在眼眶内提溜地旋转一圈，然后四肢并用飞快地朝着人声鼎沸的方向而去。
如果不是地面上留下了一串雪水未化的泥土，苗晨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他瞪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上一个盒子里的野山猴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一旁的李司界在看见那只猴子后，目光立即转向苗晨身上。
抬手触向他的面颊，指腹抚在眼角。
“这里刚刚，变红了。”
第102章 沸腾
园区内突然出现大量的狂暴种, 将本在D区追击实验体的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些成群结队的野山猴四肢灵敏动作迅捷，它们体型壮硕力量比成年男性还要大，伸长的手臂吊在栏杆上能跳跃数十米, 不论是速度还是攀爬能力都比人类快得多，最主要的是它们并非莽撞的无脑攻击, 而是在有组织的突袭, 两三只猴子前后配合对付一人, 完全靠数量就能轻松取胜, 一时间“喔喔”的刺耳叫声混合着枪响在游乐园内不绝于耳。
大家哪里还有时间去追踪苗晨, 手里的武器通通对准了猴群，为了自保很多人从D区撤去其他区域躲避起来，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又不是动物园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山猴。
眼前的突发情况让位于游乐园区总览监控室的廖医生皱起眉头, 他站在硕大的屏幕前扫视着上百个监控画面, 从D区出现的猴子此时已经扩散至整个园区内，龇牙咧嘴的嚣张猴群像是在嘲讽他们这些不自量力的人类。
“怎么会这样，老大，我们明明已经将整座游乐园都查探过了, 这个盒子里是没有狂暴种的啊。”
屋内同样盯着屏幕的几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像是见鬼了一般。
廖医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十分确定在五个小时前初入盒中世界时, 他带人第一使劲查探了园区确保没有狂暴种的迹象, 随后让人在屏障的位置每隔五米的距离严格把守, 这期间不曾发现有能够穿透屏障的任何物种，也没有道理会察觉不到几百只野猴这么庞大的狂暴种群体，现在这些猴子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般离谱。
听着外面乱糟糟的猴叫，廖医生黑着脸色拿起电话。
“苗晨的位置现在在哪？”
电话中的人一边奔跑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对不起老大, 人跟丢了，现在D区到处都是猴子，我们人少没办法应对只能先从这里撤退。”
跟丢了这三个字让廖医生眼底的那道疤痕都红了几分，他挂断电话，挥退身边的人，然后闭上眼让自己沉下气来。
这件事太过蹊跷。
刚刚发现苗晨的踪迹，就被数不尽的狂暴种包围，这件事不是苗晨做的还能是谁？
廖医生睁开眼，镜片下的瞳孔锐利，他从白大褂的内侧掏出一份文件，A4的封面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几个字：代号I实验体-实验内容记录留存，记录研究员Loes。
如果苗晨看到这份文件一定会惊讶不已，他想不到Loes还会存有对自己的研究记录，里面详尽的描写了实验体的各项能力与主要成果的研究过程。
廖医生显然是读过这份文件的，只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让他不得不重新再研读一遍，逐字看起每一个内容都不放过。
而这份总结性的文件中，写明了对于实验体已知的所有信息。
包括对于空间制造的能力、盒子的开发运用以及代号I血液的功效，然而通篇读下来里面并没有记载关于实验体有“召唤”或是操控狂暴种的功能，甚至没有标明他有瞬移物品的能力，只是写出他的所有力量都是蕴含在血液里，代号I血液是实验体最主要的能力来源。
合上这份文件，廖医生静静地搓揉着手指，他知道苗晨体内还有抑制剂的残留。
如果这些狂暴种不是现在的苗晨能做下的手笔，还有谁？
廖医生侧目看向桌上的手机，黑色的屏幕上反射出他的面容，眼底那条像蛆虫一般鼓起的疤痕斑驳纵横，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那座洪水肆虐的盒中世界，他于即将淹没的顶楼陷害了苗晨，为了撇清嫌疑栽赃尚销售然后看着他被活生生的放干血后尸骨无存，而自己像是一条狗一般卑微的祈求李司界放他一条生路，可那个男人还是想要自己的命。
如果不是面上的眼镜帮他抵挡了一部分力道，现下眼底就不是一条见骨的疤痕这么简单，而是直接脑袋穿孔天人永隔。
他怎么忘了，忘了李司界想要独吞实验体这么重要的事情。
从他始终黏在苗晨身边的时候就该清楚他卑鄙的想法，他试图让所有人对苗晨放松警惕，连自己都着了他的道愚蠢的错过了那么多次能够逮捕苗晨的绝佳机会。
错失与实验体接近的契机不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介入的结果吗，他早就知道苗晨是实验体，所以防备着所有接近实验体的人，生怕别人动了他的蛋糕。
眼下的猴群一样是为了阻拦住他们，尽管他不清楚李司界是用什么方法办到的。
廖医生的脸色越发狰狞，他现在终于理清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体内残存抑制剂的实验体并不可怕，李司界这个碍眼的家伙才是最应该先解决的。
……
另一边，已经顺利脱险的苗晨并不知道他这番操作全让李司界背了锅。
他还沉浸在自己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空间移动这件事，而且是毫不费力的就将那些野山猴从另一个盒子中移动过来，身体和精神都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只有体内的血液在微微发热。
而追击的人群从D区散开后，苗晨两人也从假山上撤离，一路避开摄像头转移至A区的小剧场附近，李司界带着他溜进剧场后台的化妆室，锁上门后在两人短暂的安全躲避下来。
苗晨站在窗边，侧身望着外面上蹿下跳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的猴群，在上个盒子中有多么痛恨这些狡猾的家伙，现在就有多么的暗爽，看到追踪自己的人东躲西藏的狼狈样，原本对生存境况产生焦虑的心绪都消失不见了。
苗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我能感受到抑制剂在消退。”
是一种血液沸腾的感觉。
手掌被一旁的人握住，李司界深褐色的瞳孔内满是认真。
“要杀掉吗，外面那些人。”
苗晨微愣，他知道如果自己点头，李司界现在就会趁乱出去，将外面的人一个个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清除干净。
但觊觎代号I血液的人总归是杀不完的，他也不想让李司界和自己一样变成众矢之的和所有人眼中想要除掉的对象，更确切的说，他不想再让李司界有生命危险。
所以苗晨摇了摇头，盯着外面的人说道：“等到能力完全恢复，我可以自己处理他们。”
听到这句话，李司界颔首不再要求。
两人就这样在这间不起眼的剧场化妆室躲避下来，除却李司界中间外出一次取食物，他们整整两天没有再出去过，全部凭借着和史同的短信联络得知外面的情况。
【史哥，你们没事吧？】
史同：【没事！老子好久没这么痛快地活动筋骨了，你们就老实躲着吧，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些人现在没空管你，都在商讨怎么解决这么多的猴子，一个个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可踏马逗了。】
苗晨松了口气，毕竟自己转移来的这些狂暴种是不会区分敌我的，他担心在外面的史同两人也会有危险。
【你们注意安全，它们很聪明不要缠斗。】
史同：【md，老子已经发现了，这些家伙是真有脑子啊，小兄弟从哪弄来的这些猴子，可真难对付！】
看到这句调侃苗晨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发现一个问题。
【谁说是李司界带来的？】
史同：【？？？外面都这么说啊，卧槽你不知道现在小兄弟都快成人人批斗的对象了，说什么他故意带猴群进来就是为了搞垮大家，不让他们找到你啥啥的，反正是阴谋论说什么的都有，要我看不用搭理他们，一群自己小命都顾不过来还要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家伙，不弄点猴子折腾折腾他们都消停不了。】
苗晨看到这句话愣在原地，他微微皱眉，总感觉隐隐的不对劲，连史同都相信了这件事是李司界做下的，就好像有人在暗中故意给李司界挖坑树敌……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巧合？
【史哥，你留意一下是谁散播的消息，这件事和李司界没有关系，是我做的。】
信息发送过去后，半天没有收到回复，苗晨这边担心着史同的安危，殊不知另一边史同盯着“是我做的”这四个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然后扫了一眼外面龇着獠牙的猴子，敲下两个字。
【牛逼。】
……
随后几天的时间，外面的猴群数量在肉眼可见的减少，听史同的消息是廖医生他们带人把猴群汇集到D区的几间大型餐饮店内关了起来，也算是为了保全麻醉枪里的弹药，再加上猴子数量太多打不过后的智取。
但这对于苗晨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搬光上个盒中世界的猴群，还有其他盒子里的狂暴种，比如海里的沙丁鱼群，再比如礁岛的变异水母，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短短一周的时间，游乐园区内已经出现了不少于三种生物的狂暴种，层出不穷的狂暴种让大家逐渐疲于应对，内部也开始产生了不同的声音，有人不再满足和服从于廖医生的管辖，听史同说由于计划和观点不合，廖医生的人和另外一群人打了起来，内部的纷争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快速发酵，这些人心怀各异不再一起行动。
在那二百多人因为得不到苗晨的消息而一团乱麻时，小剧场化妆室内的苗晨已经拿着游乐园的地图研究了好几天，他划出了几个有可能是实验区的地方，一个是位于B区的鬼屋医院，一个是位于C区的复古化工厂拍摄地，苗晨准备去这两个地方查一查。
就在他看好路线准备和李司界于天黑出发时，小剧场的化妆间外传来了两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一凛，同时守在房门两侧，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几天外面情形混乱不是没人路过过，但因为这间化妆室位于走廊的尽头很是闭塞，如果不是直奔这里而来，很少有人能走到附近。
一分钟的时间不到脚步声就已经来到房门外，然后对方毫无征兆的撞门而入，李司界先发制人，快一步的冲上前压制住来人的后脖颈，一手一个的将他们按在墙上。
苗晨则是反手迅速关上房门，然后扫眼看去。
这两人衣衫褴褛满身污渍，后背还沾染着不少血迹，狼狈至极的模样显然是慌不择路的逃跑到了这里，而且他们的背影有点熟悉。
“我靠胳膊要压断了，外面不安全里面怎么也不安全，我们不知道这地方有人，好汉能不能饶一命？”
话音落下，这抹熟悉的平静着发疯的求饶，让苗晨顿时发觉他们是庞哥手下的富二代和衬衫男！
两人抵在墙上喘着气，显然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对于他们此刻的窘迫情况苗晨惊讶不已，也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
“庞哥出事了？”
第103章 熄灭
听到苗晨的声音两人十分震惊, 没想到外面找疯了的人被他们误打误撞的碰见了。
李司界收缴了他们随身的武器和麻醉枪，松开钳制后，富二代才转过身偷瞄了他们两眼, 没敢说话。
衬衫男最先冷静下来，他识时务的举起双手, 沉声说道：“不用对我们抱有太大的敌意, 光凭我们两个人给你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而且我个人对实验体的需求也没有那么执着, 尤其对方还是曾经跟我们并肩作战过的人。”
说到这里衬衫男看了一眼苗晨, 叹口气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二位能帮我们一个忙……”
富二代闻言明白了衬衫男的意思，他也不再拘谨，倒像是找到救星一样,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倒苦水一般全说了出来。
苗晨这才知道, 原来史同短信里提到的有人不服从廖医生管辖的人就是庞哥一行。
而起因并不是因为庞哥，竟然是因为棒球帽。
“那个混蛋见医生势力强大跑去捧臭脚想让他们收了他，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都无所谓，惟利是趋的人见得多了, 再加上本来就看他不顺眼, 可谁想到他投靠了那个医生后在别人的面前胡编乱造了不少庞哥和我们的坏话, 搞得两拨人明里暗里的不对付, 庞哥本想息事宁人不去计较, 结果那个家伙简直恩将仇报, 算计我们的人害得我们被困在D区的餐饮店内两天两夜。”
富二代边说边气得声音哆嗦，衬衫男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我们被锁在里面，和上百只狂暴种一起打了两天时间，身边的兄弟很多受了重伤, 庞哥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路来，敲碎玻璃让我们先跑了出去，没想到外面还有医生的人在把守，他们从始至终就想把我们的人全部困死在里边，到现在庞哥还没能出来。”
苗晨闻言眉头紧皱，看了眼外面已经暗沉的天色：“你们跑出来多久了？”
“大概一小时，那些人还在外面找我们，肯定是怕我们把这些事抖露出去，到时候医生伪善面孔被揭露看他还怎么掌控大局。”富二代抬起头看向苗晨：“你们不想帮忙我们能理解，但能不能先把我们放了，你放心肯定不会出去透露你的消息，什么实验体不实验体的，我现在就想让外面那些混蛋吃吃苦头！”
在他说话的期间，苗晨已经打开游乐园的地图快速用笔圈画出几个地方，然后语速飞快。
“我和李司界去D区，你们去园区门口旁边的总控室，大概四十分钟后把园区内的总电缆切断。”
富二代和衬衫男同时愣住，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苗晨收起地图，眉头一皱：“能做到吗？”
富二代两人顿时点头。
“能！”
苗晨把麻醉枪重新扔给他们，然后直接打开房门，带着李司界一路朝D区去。
路途中他还没忘记提前给史同发个信息，让他们在断电前找个安全的地方。
这时身后也传来李司界不赞同的声音：“哥，你不应该冲动行事，这和你没有关系，而且已经是你第二次执意要去救他，他值得你放下自己的安危去做这么多吗？”
李司界低沉的声音可以说是不满到了极点，跟在身后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他希望苗晨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黑暗的巷子中两人的脚步声停滞，苗晨转过头，望进那双深褐色的眼眸。
“李司界，你觉得我和你是同类吗？”
苗晨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司界沉默下来，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苗晨上前一步：“还是连你也觉得我是异类，应该和所有人为敌，做异类该做的事。”
李司界眉心皱紧：“我从没这么想过。”
“那就好，因为我做的所有决定是基于人的思想去执行的，到目前为止我并不觉得自己和你们有什么不同。”
苗晨说完转身继续前行，他的想法很简单，猴群是自己转移过来的，间接性对庞哥的人造成了危险，如果救他只是搭把手的事情他没有理由不去做，何况在他看来庞哥和史哥都是一类人，是他不用担心会出现农夫与蛇这个故事桥段的正直的人。
如果庞哥真的心存歹意，在上一个盒子趁李司界昏迷自己也体力不支的时候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带走，但他没有。
所以苗晨才会有现在的举动，哪怕他说过“再见会是敌对面”也并不担心。
还有，苗晨不想把自己排除在人类的范畴之外。
两人避开监控花费二十分钟的时间赶到D区，在那所三层的餐饮店外面看到了七-八个把守门窗的人，苗晨盯准了一层转角的窗户，然后给了李司界一个手势。
“我进去，你在这里接应。”
李司界闻言眉头又是一皱，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苗晨已经先一步的冲了上去，他手里握着迷你针管，无声地扎在看守人的后脖颈上，看着那个人浑身抽搐滚烫的倒下，苗晨把兜里剩余的针管通通拿出来，将里面的血液倒在自己的双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眼前的窗户，第一时间将手伸了进去。
血腥的味道让里面的猴群躁动不已，苗晨翻身进去的时候，原本冲到窗前的野猴纷纷抓耳挠腮的后退。
餐厅内漆黑一片，路灯的光亮只照到闭塞的一角，苗晨扫视了一圈，放缓脚步朝猴群所在的方向走去，野猴一个个盯着苗晨的双手像是看到怪物一般调头冲向楼上，而在被它们包围住的门口终于看到两个身影。
庞哥浑身是血，一手握枪一手拿着染红的三菱军刺的靠在墙边，脚下躺着一具肢体已经被撕碎的尸首。
苗晨靠近后才看到尸体脖颈上的骷髅项链……是骷髅男。
猴群的撤退和脚步声让庞哥抬起头来，见到苗晨的眼中却没有半分惊讶。
“是你。”
苗晨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
庞哥的声音过分的冷静：“但会进来救人的只有你。”
苗晨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过身：“走吧，我送你出去。”
庞哥闻言弯腰摘下那条反着光的银色骷髅项链，揣进怀里后不动声色地迈过眼前的尸体，跟在苗晨身后走向拐角的那扇窗户。
有李司界在外面接应，两人十分顺利的从窗户翻越出来，苗晨重新将窗户紧紧关闭。
也是在这一刻，灯火通明的游乐园内忽然光源全灭，整座园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把守在餐厅外面的几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连忙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而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苗晨三人早就已经离开了餐厅附近的区域。
苗晨把富二代两人所在的位置告诉了庞哥，然后就准备和李司界一起按原计划前往B区的鬼屋医院查探。
“等等。”
庞哥喊住了他们，他目光沉着的上前说道：“苗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苗晨微愣，略带惊讶的打量了一下庞哥。
“我以为你会说下次见面还会选择猎杀我。”
庞哥短促的笑了一声：“我的确眼馋你身上的血，但现在更想报复那个医生。”
苗晨懂了，他思索片刻。
“帮我找一台笔记本电脑，要可以读取U盘的。”
“好。”
见庞哥答应的爽快，苗晨又道：“如果你有能力，再把廖医生手里的盒子抢过来。”
庞哥颔首应下。
苗晨转过身，和李司界一起不再耽搁的快速离开。
没有了摄像头的干扰和过于明亮的路灯，漆黑的天色对于苗晨而言行进速度反而更快了些，抵达B区只耗费了十几分钟，路途中手上还未干涸的血迹驱散了几十只狂暴种，无比顺畅的抵达那所医院鬼屋。
黑暗的环境十分利于苗晨的查探，避开在一楼抱团探讨停电问题的几个人，两人轻手轻脚的上到二楼，然后将每个房间里的柜子都翻查一遍。
可惜结果却另苗晨大失所望。
这间所谓的“医院”所有物品都是一些仿真道具，包括那些实验瓶和记录实验的文件夹全是为了配合鬼屋的恐怖气氛制作的，二楼和三楼的各个角落苗晨都仔细检查生怕其中夹杂着有用的信息，可丝毫没见到关于BOX实验的任何内容。
如此的出师不利，苗晨眉头一皱当机立断：“我们去C区。”
李司界没有异议，离开前他在鬼屋中顺手拿了一柄长刀，作为道具没有完全开刃，但硬度足够，出门后换他走在苗晨前面开路，将沿途碰到的狂暴种尽数斩杀。
即便惊动到其他人，他也能反应极快的先一步将人打晕，然后在凌晨十二点整，两人一路赶至C区的化工厂。
这里多半是露天场所占地面积很大，聚集在这里的人也比较多，李司界本想将他们通通打晕，但苗晨拉住了他，打晕一个两个还好，人数太多容易出差错，万一被他们通风报信就麻烦了。
好在现下没有光源方便隐匿，这个晚上他也不打算休息了，趁着这些人在后半夜精神松懈的时候去搜查。
苗晨的想法是可行的，但待到后半夜他们两人真的开始探查这片区域时，却比刚刚的那所“医院”还要另人感到绝望……
因为所过之处没有任何的可疑设备和被改造过的实验室痕迹，工厂内的物品不过是纸玩具，耗费两个小时游走了一整圈，一无所获，只是斩杀了几只附近的狂暴种。
浓重的夜色中，苗晨忍无可忍的打开游乐园区的地图，他又重新审视了一遍地图上标明的所有区域，排除掉大部分的户外游乐项目和已经查探过的地方，那么这座园区已经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了，难道这个盒子里没有研究人员来过？
“不是所有盒子都被拿来做实验了吗？”
苗晨疑惑不解，就连上一个盒中世界也是一座实验盒，可这里怎么没有任何的实验痕迹？
同样看着地图的李司界，这时将目光转移到苗晨的脸上。
“这里是屠杀场。”
苗晨闻言怔愣一瞬，还没回过神来，背后陡然射来一束强光，随即惊叫声起——
“是实验体！实验体在这里！！”
第104章 读取
糟了。
苗晨迅速戴上兜帽转身就跑, 李司界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护在他身后用长刀的刀身挡下几发擦肩而过的子弹。
一场追逐就此拉响。
化工厂聚集的五十多人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互通了消息，然后在凌晨四点半大家纷纷兴奋起身, 哪里还有睡意，像是出走的鸭子从天而降掉到了自己碗里, 大伙儿端着麻醉枪开始在化工厂的各个地方围堵苗晨两人。
被意外发现绝对是苗晨没有想到的, 如果不是化工厂内的钢制掩体较多, 哪怕有李司界在身边帮忙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同时令他懊恼的是刚刚为了搜查这里的线索, 两人把附近的狂暴种都顺手清理了，倒让化工厂里变得一路平坦毫无阻拦，而奔跑的途中他又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动用自己尚不熟练的能力。
兜转躲避了半个小时，天边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天快亮了。
人在倒霉的时候, 果然事事都不顺。
体力已经有些不支的苗晨, 抬眼飞速环顾四周，在化工厂拖得越久人就会越多也越不利于脱身，而且这里房屋稀少又是半露天的环境，等到天亮他和李司界就是个两个明晃晃的靶子。
苗晨脑海里回忆着游乐园的平面地图, 还没思索出对策, 身边人已经先一步握紧他的手, 然后朝着不远处一座二层小洋楼奔去。
看到头顶“镜影迷宫”四个字, 苗晨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有镜子的折射做掩护, 至少能躲上一小时。
但令他没料到的是，两人走到楼梯口，李司界却开口：“你上去，我守在这里。”
苗晨微愣：“你要干什么？”
李司界深褐色眼眸中透露的意味十分明显, 凛然的面容不满到了极点。
“杀了他们。”
他那副是别人自己撞上枪口的神情，看得苗晨眉头深皱。
“对面是人，不是猴子也不是其他动物，你以一敌百有什么手段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他们手里的麻醉枪一发子弹就能让李司界失去行动力，而且在他帮助苗晨逃跑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明确李司界和他们不是一个战线，更应证了最近外面的传闻，各方面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利的，如果被麻醉枪击中，李司界的下场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如此具有风险的事情，苗晨坚决不同意他去和那些人正面对抗。
两人争执间，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抵达迷宫入口。
率先进入迷宫的人端着枪扫射一通想要清除障碍，但墙壁上的玻璃碎裂后并未掉落，分裂的镜面牢固的粘连在墙上投射出更多的画面，大家这才发现开枪并不是明智之举，只会让自己迷失在由镜子组成的室内迷宫中。
人与猴子的不同立刻显现出来，他们派人兵分两路，其中二十人将这座二层小楼围得水泄不通，剩下的大多半人进去准备瓮中捉鳖，直接就是人海战术。
人多力量大，计划设想的也很完美，都以为苗晨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从这栋楼里逃脱，已经有不少人端着枪提前兴奋的探讨起利益的瓜分。
另一边苗晨拽着李司界上到二楼，迷宫对他敏锐的感官来说只是摆件，很快就找到西南角一处隐蔽的靠窗位置。
他侧身看着楼下看守的人群，听着楼下越来越零杂的脚步声，然后计算着时间，在这里最多躲上四十分钟，恢复一些体力和精力，最后还是要正面面对围剿的局面。
“我们干脆离开这个盒子。”
苗晨皱着眉，这个盒子里线索找不到，实验室也没有，还要被这么多人端着枪生死追逐，他现在心情真的非常糟糕，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根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李司界摇头否决：“徒劳之举。”
下一个盒中世界是什么环境尚且未知，他们前脚离开后脚这些人就会开盒子跟上，到时又是一场新的屠戮营，而且不断的空间移动，损耗更多的反而是苗晨自己的精神力，他体内的抑制剂并没有完全消退，身体迟早要挥霍一空。
苗晨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伸手尝试了一番，但刚将注意力汇聚在指尖上，一股钻心的疼直冲脑海，这些天大量转移狂暴种的消耗让他短时间内都无法调动破除空间屏障的能力，更令人烦躁了。
踌躇之间，窗外忽然传来三声轻响。
苗晨转过头，看到外面有一只手张开五指挥了挥，在跟他无声地打招呼。
由于角度问题苗晨没能看到这只手的主人，余光则是先瞄到了楼下围守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通通倒下了！
李司界警觉地打开窗户，一只细长的手臂扒住窗框，终于探出一个乱蓬蓬的头来，她嘿嘿一笑。
“晨哥、司界哥，我们来啦。”
小熊脸上一块灰一块白像只小花猫，她伸手指着下面：“咱们快走吧，再迟史叔要撑不住了。”
苗晨回过神来，来不及询问他们怎么在这，立即点头应下。
有了小熊和史同的接应，两人顺利从二楼背面的窗口悄声溜走。
而正面的门口尚不知情的众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冲进镜影迷宫之中，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已经偷偷跑了出去。
趁着这个时间，四人一路前往游乐园的A区，路途中史同还不忘一边抱怨一边给自己吹牛逼。
“早上一知道消息老子给你发了好几条短信都没回，我们俩立刻赶了过来，就猜到你们情况不妙，哼，要不是我跟小丫头头脑聪明办事机灵，你俩今儿个得撂在这。哎呀可惜你们没看见我刚才那精准的十几枪，发发命中，分分钟把那些人用麻醉枪biubiubiu的击倒了，可踏马帅气了，啧啧啧，没有老子你们可怎么办！”
小熊也明显的一脸兴奋，顺便揭短：“要是没有我协助的几枪，史叔你也不行。”
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久违的聒噪调侃声让苗晨忍不住弯起嘴角，在折腾了快十二个小时后终于顺利返回到A区小剧场那间熟悉的化妆室里，安全后才跟史同两人道了谢。
同时苗晨也担忧询问：“你们袭击那些人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吗？”
如果被看到脸就麻烦了，他们醒来后说不定会把史同和小熊也划分进攻击范围，那他们也将有危险。
听到这句话，二人懵然对视，窘迫点头。
“想不被看见也太难了啊，他们人多势众的，我们俩开个几枪就被发现了，要不是老子跟小丫头配合得好枪速够快，还真不一定能把你们救出来。”
史同哼笑一声，小熊也摊开手耸耸肩：“看到也无所谓啦，反正迟早要和他们摊牌的，我和史叔这几天混迹在人堆里听到了不少对你们的诋毁传言，好不容易忍到现在，一想到刚刚那些人还在迷宫里被咱们戏耍，太解气了~”
史同扛着枪咧嘴道：“没毛病，咱们四人小队一汇合，干死那帮龟孙！”
两人不知道哪来的激情和热血，惹得苗晨无奈一笑，心里倒是也放松不少。
在担心他们的安危时，原来他们也在担心自己，在身份被暴露后依然选择站在他的身边，这样的感觉让苗晨久违的心中一暖。
返回化妆间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几人正说着话，外面陡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让四人同时闭嘴不语的朝房门处看去。
史同瞪圆一双牛眼，指着门口不敢置信的对口型道：“卧槽开天眼了不成，怎么找来的这么快？”
苗晨摇摇头示意他别出声，李司界则是握紧长刀走到门旁，史同和小熊两人也紧张兮兮的端起麻醉枪瞄准门缝的位置。
这间屋子可不比刚刚的二层小洋楼，空间狭小避无可避，从窗户跑出去还会惊动附近更多的人，苗晨一边思考一边听着声音，好在听外面的脚步声单一，如果只是一两个人不足为惧。
脚步声毫不意外的停在了化妆间门口，对方像是有备而来，甚至礼貌性的敲了三下门。
随后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
苗晨微怔，回过神后给身边几人打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走上前打开房门。
门前站立的正是与他们才分别一晚的庞哥。
庞哥风尘仆仆浑身血渍，他并没有进去，而是快速地抬手将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递到苗晨面前。
“你要的东西。”庞哥没有一句废话，仔细交代：“再给我三天时间，我去拿盒子。”
话音落下，像是在例行办公一样，他根本没等苗晨回复，转身径直离开。
房门关上时，史同都懵了：“这人干嘛帮忙？”
苗晨没有时间解释，他迅速打开这台笔记本电脑，看到它顺利开机并且是满格电源，内心一阵欣喜。
尽管他不知道庞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从哪找到的这台电脑，但不得不说真是帮上了大忙。
苗晨在兜里掏出从上一个盒中世界带出来的U盘，扒掉黑色的盖子，小心翼翼的对准USB接口插入进去。
身旁的几人能够看出他聚精会神的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纷纷屏住呼吸没有说话，几双眼睛都盯着面前蓝色的电脑桌面，想要看看上面会出现什么。
叮的一声轻响，U盘读取完毕。
苗晨指尖滑动光标区，双击点开上面的文档图标。
而在做这个简单的动作之前，苗晨从未想过里面记载的东西，将会颠覆他所有的认知。
第105章 火海
和以往文字形式的txt文件不同, 这次里面存放的是一个近十分钟的视频。
视频打开后是一段黑屏，完全漆黑的界面中传出一道温和带笑的声音。
“第一次录制视频，我的学生告诉我按住这个红色的按钮就可以, 诶……怎么还没有画面？”
咔嚓咔嚓的轻响过后，黑色的屏幕终于从侧边露出一道暖光, 以及虚焦中隐约可见的一个头发微卷又发顶凌乱的中年男人, 他后退两步挥挥手对焦, 然后晃动着手里的圆形物笑道：“看我笨得, 原来是忘记拿掉镜头盖了, 原谅我除了做实验对其他事物都不太在行，已经被这个相机折磨了一个上午。”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镜头盖，转身挪正后面的椅子，然后十分轻松的坐了上去, 两手交叉着撑在桌面上, 他面带微笑，下嘴角处有两个自然形成的小梨涡，是一个自带亲和力的人。
“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BOX实验的发起者, 也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Dr.Loes, 啊, 我其实有中文名字的不是外国人, 但我的学生们总喜欢叫我这个名字, 为了方便就这样称呼我吧, 快到五十岁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了哈哈。好了，言归正传，今天之所以录这个视频，是为了给在BOX实验项目中的研究员们一个提醒, 虽然不知道我这样做能不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总要试一试呀。”
Loes挠了挠头发，原本翘起的发顶更加蓬松杂乱，他静坐在镜头前思考片刻，然后半垂下眼无奈开口：“首先，我想对参与进这个实验项目的人说声抱歉，项目的危险程度比我预计的还要高出很多，确切的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些不可控了，而项目中有我自己的学生也有从全国各地调遣过来的优秀研究员，我肩负的不仅是这项实验的成果还有大家的信任和生命安危，实话说BOX实验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这几天我有想过终止实验，但项目内的研究员们都极力反对，我能够理解大家的想法，因为我的内心深处同样不想放弃研究，实验成果对于科研人员的重要性有时胜过生命，所以才能有前人坚持不懈的伟大成就，我知道参与BOX实验的大家心中也有这番美好憧憬。”
“但是如今代号I实验体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这是令我始料未及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得有些不对劲了，我曾经以为‘它’和所有实验中的小白鼠是一样的，只是可以学习并幻化成人的形态，可从‘它’第一次失控伤害到研究人员时，我就预料到这项实验必将有人牺牲，我希望到那一天不要造成太过惨烈的后果，也担心他会波及到实验外的普通人，所以对于盒子进行了不可逆的改造，让所有研究人员签署保密协议并留下遗书后进入盒中世界，当然这些都是自愿的我从未强迫过任何人，也非常感谢事到如今还能够有这么多的人愿意追随于我，愿意献身于科研事业，BOX实验的每一个研究人员都是值得敬佩的存在。”
Loes真诚一笑，他拿起手边的水杯，轻轻搅拌着里面的蜂蜜水，浅尝一口后，逐渐收敛起嘴角的笑意。
“在此我需要说明，进入盒子是一项不可逆的危险行为，如果在未来BOX实验有二次启动那么一定是我经历了惨痛的失败，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希望不要有更多的人牺牲于此，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还会有研究人员接手这项实验，请务必将制动按钮带入盒中世界，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回到现实的后路，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说到这里，Loes放下水杯，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将近60秒的静默时间，视频也只剩下最后的三分钟。
待他再抬起头时，面上又恢复了状似轻松的笑颜：“制动按钮或许是我最后能做的弥补了，它是唯一能够连接盒子与现实的存在，按下它的那一刻，请不要觉得有任何的愧疚和负罪感，能够进入盒中世界的你们已经是非常敬业又厉害的研究员，失败和逃跑并不可耻，请记得什么也没有自己的生命重要。”
“最后，我并不知道屏幕前观看这个视频的人是谁，如果你是研究员那么请你谨记我前面所说的话，如果你是研究员的家属也希望你不要恐慌，相信我们能够获得实验的成功，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再看到这个视频了吧……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代号I实验体观看了这个视频，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非常头大。”
Loes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后摇头一笑：“没办法职业病又犯了，为了严谨我必须设想这样的结果，从未料到有一天要和自己研究的实验体进行隔空对话，坦白的说，这是一种很新颖的感觉，因为在我的已知范围中代号I实验体还不具备完整的自我意识，可未来谁又知道呢，所以屏幕前的你如果真的是代号I实验体，那么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
“请你，不要伤害人类。”
……
游乐园的夜晚重归漆黑与宁静，月色当空，偶尔能闻得一声野山猴的啼叫。
早在下午时分，于镜影迷宫前赴后继的人就已经发觉实验体从二楼的窗户逃跑，围守在外面被麻醉枪击中的人昏迷了一整天后，也终于醒来然后气愤难当的供出史同和小熊两人，谁也未曾料到领取过麻醉枪的人会出现帮助实验体的叛徒，大家顿时义愤填膺，廖医生见状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舆论和众人的情绪，刻意将仇恨值扩大到瞄准了苗晨四人。
园区内被切断的电缆也自然而然甩锅在了他们身上，反倒是没有人再去管庞哥他们，廖医生的人以为他早已死在C区的餐饮店内。
搜查又要从头开始，但目前众人斗志昂扬的形势是好的，所以廖医生并不心急，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只要从最弱的人切入总归能够钓出苗晨和李司界其中一个，再把他们两人分开事情就好办多了。
另一边，A区小剧场内的化妆间里，尚不知道外面情况的四人已经各居一角盖着演出服躺下休息。
史同的呼噜声依旧，小熊侧着身熟睡，李司界则是守在苗晨身边，也让他不得不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休息状态。
本以为在看过Loes留下的视频后今晚必将难以入睡，但意外的是当眼前一片漆黑，苗晨的思绪也随之飘远，久违的沉入进梦境当中。
再次看到那间熟悉的实验室，自己置身于巨大的实验罐内，目之所及的那张白色桌子上放着一束新鲜的小雏菊，白色的花瓣静静绽放展露出焦黄的花蕊。
随后耳边响起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你的眼睛好漂亮。”
苗晨回过神来，他微微垂下眼，看到实验罐外站着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他深褐色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然后说道：“像钻石一样。”
好耳熟的比喻。
苗晨看着小男孩白净的面颊黑色的头发，他带着探究的目光，两手握着书包的肩带，薄薄的唇一开一合的在说着什么，而苗晨的目光都被这张脸吸引住了，他太像一个自己熟知的人。
或者说，他就是十岁的李司界。
“我知道你还不能说话，妈妈也说你和普通人不一样，她说你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这并不是生病，我认为你能听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喜欢我送你的雏菊花，对吗？”
说着他将小小的手贴在透明玻璃上，抬起期盼的眼神试图和自己产生一丝链接。
苗晨想要上前但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默地的看着他，直到李司界眼中的期盼一点点消失，然后带着一些失落的垂下头。
实验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机械运转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李司界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扬起了十分坚定的神情。
“没关系，我明天还会再来的，哥哥你等我。”
看他背着书包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苗晨将目光重新锁定在眼前的雏菊花上。
然后默默地抬起右手，一边盯着那朵雏菊，一边用食指在左臂划下相似的形状，他的脑海里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想要这么做所以就行动了。
苗晨低头看着左臂印下了淡淡的雏菊印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好像心口的位置被填满了，慢慢地、慢慢地，满溢出一股热意。
这种感觉，并不坏。
然而当他回过神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转——
实验室内陷入一片狼藉的火海，不断蔓延的红色火光映衬着地上机器的碎片残渣，鼻息间是一股刺鼻灼烧的焦味，所见之处横躺着数不清的尸体，他们穿着白色的研究服面带口罩，有的倒在操控台上，有的倒在实验罐旁，有的手里还握着镇定剂，有的带着惊恐的面容死不瞑目，还有的连肢体都找不到了。
这些失去生命体征的研究员近乎铺满地面，而苗晨独自一人站立在火海中央，他怔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当身体感到一丝黏腻时，苗晨微微低下头，看到了他被鲜血浇灌的身体，他知道这些血不是自己的。
环顾四周，苗晨想要离开这个不适的地方，可抬腿刚刚迈动一个步伐，整个人就僵硬在原地，红色的瞳孔缩紧。
他看到了李司界。
那张已经碎成木屑的白色桌子旁，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小男孩，他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蜷缩着身体，怀里护着的是一朵白色的小雏菊。
苗晨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06章 骗局
苗晨是被惊醒的, 醒来时后背一片冷汗淋漓，呼吸感到一阵急促。
他缓了好一会，才勉力地坐起身看向天色微亮的窗外, 梦境中的场景像是梦魇一般将自己淹没，让他有些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残存的抑制剂想让他看到的假象。
做了几个深呼吸后, 苗晨默默起身, 没有惊动旁人的轻轻打开化妆间的门, 走进对面的公共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洗着脸, 耳边哗啦啦的水流声像是要冲刷掉梦境里的那片火海。
脸颊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苗晨冷静了很多, 他低着头看向水槽内的积水旋转流逝，脑海中浮现出李司界十岁时的模样，是那么的真实又具体，曾经一直困扰他的那些零散的梦境画面, 如今也已经一点点被揭开面纱。
将其串联起来后不难发觉, 那个自始至终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人，都是李司界。
梦境本身看似处处与自己息息相关，他参与了全部的内容，但其实更像是演绎了一场李司界的成长史。
是不同年龄阶段的他与自己的关系……小学初入实验室的相识、初中在童心教育机构学习画画、高中喜欢喝一家叫喵喵奶茶的店、大学主动参与进BOX实验的二次项目。
苗晨关掉水龙头,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洗手台。
脑海中对于李司界的记忆终于不再有模糊的片段, 他的存在变得更加详尽立体, 也让苗晨知道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是自己遗忘掉的一部分记忆。
拿起纸巾擦干脸上的潮湿, 苗晨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他没有抬头, 而是扔掉手中的废纸。
“你头上的疤是怎么伤的？”
陡然的一问，让李司界的脚步停下，他回答的很快：“撞到的。”
苗晨回过头：“具体一点。”
“小学从楼梯摔下去撞到了墙角。”
听到这句话苗晨差点笑了，绷不住严肃的面容, 无奈抬眼：“想都没想一下，这个理由是早就编好了吗？”
李司界深褐色的眼眸内波澜不惊，他没有否认编造的理由，只是陈述道：“什么原因造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很好，身上的任何伤口都没有给现在的我造成伤害，所以不用担心。”
苗晨微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什么事都喜欢憋着，说得时候又伶牙俐齿的说不过你。”
吐槽了一句，苗晨的心情却放松下来，他没有继续追问关于梦境中火海的原因，而原本沉浸在梦魇中的情绪被李司界简单的一句话就抽离出身轻易化解，简直是比神丹妙药还管用。
挥散掉多余的想法，苗晨垂下头回忆起昨天看过的视频内容，叹了口气。
揣进兜里的手揉搓着那块黑色的方形U盘，他不知道自己的梦境是不是受到了Loes的视频影响，但不得不说，那段视频中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它的后劲让苗晨已经持续焦虑到了现在。
“Loes提到的‘制动按钮’，你知道它的存在吗？”
李司界微皱眉头，他显然也在思考着这件事情。
“陈教授或许知道。”
陈教授一定知道。
在他接手BOX实验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一切，可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下面的研究员，还是说只隐瞒了李司界一个人？
这件事越想越让苗晨感到混乱，因为Loes说的话与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并不相符。
他说“进入盒子是一项不可逆的行为”，那么要怎么解释他们频繁的通过开盒从盒中世界往返现实？如果这些经历是真实的，难道坏掉的是盒子的机制吗，既然如此制动按钮的存在又有什么必要性？
他又为什么会说“制动按钮是唯一连接盒子和现实的存在”？
另一个疑点也是显而易见，Loes仿佛十分确定能够看到那段视频的人有三种，一种是参与实验的研究员，一种是研究员家属，一种是实验体……他哪里来得自信其他人看不到视频？
就好像能够进入盒子的只有这些人。
那外面想要追杀自己觊觎代号I血液的几百号人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吗？
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吗？
当脑海里蹦出这个想法时，苗晨嘴唇微白，他有些不敢置信，然后猛然地抬起头。
“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们，真的去过‘现实世界’吗？”
李司界深褐色的眼眸似有暗流涌动，他瞬间明白了苗晨的想法。
在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时，李司界忍不住上前环抱住眼前人，在他耳边厮磨着安慰：“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并不知道制动按钮的存在，参与第二次BOX实验的许多研究员或许也不知情，所以我和你的处境是一样的，不管现实在哪里它又是否存在，你只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不管在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哥，不要害怕。”
苗晨的眉睫轻颤，他抬手抓住李司界的衣摆，迫切开口：“怎么可能不害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制动按钮的存在就意味着我们根本没有去过‘现实世界’！从始至终都是在盒子里啊，如果所谓的‘现实’不过也是另一个盒中世界，这就是一场骗局，李司界，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和骗局你懂吗，他们利用BOX实验不仅骗了我，还骗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这就是科研实验所秉持的人道主义吗？”
他们可以骗自己，因为他是实验体，活该被那些研究员欺骗。
可李司界呢？史同和小熊这些普通人呢？也活该被骗吗？
他们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生活在‘现实世界’吗？
他们知道身边的一切都是假象吗？
他们知道自己也被当成了实验的一部分吗？
“哥，听我说。”
李司界双臂环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如果制动按钮真的存在，我们就想办法拿到它，这场实验不论是不是骗局都已经不是重点，外面的人知不知道‘现实世界’的真假也不必关心，这些都与我们无关——”
“我关心、我在意！”
苗晨不由得提高声调，他挣脱开李司界的双臂，抬眼认真的与他对视：“李司界，这件事我很在意，我不能理解安姨为什么要将你带进盒子里，甚至没有告诉过你‘现实世界’的存在，你那个时候才十岁而已，到底为什么啊，这个实验就那么重要吗？要为了实验牺牲掉多少人才行？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我不明白她怎么狠心到连你都牵扯进来，难道没想过你会有危险，会在盒子里丧命？？”
提及到安姨，李司界垂眸沉默下来。
说完这段话的苗晨感觉到整个人有些眩晕，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李司界满脸是血的躺在火海中的样子，他扶着额角摇头轻嘲：“太讽刺了，这件事太讽刺了。”
只要一想到李司界的人生是在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中度过，苗晨的心口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烧，他恨不能现在就将所有的盒子销毁，让全部的盒中世界彻底消失。
“我不在意这些。”
李司界淡然开口，他握住苗晨紧绷又微凉的手，摩挲着说道：“我从不后悔进入盒中世界，不后悔在这里认识你，也不后悔你陪我成长经历过的一切事情，相反我十分珍惜这些回忆，或许你并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么重要，制动按钮的存在不会摧毁我已经形成的世界观，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是我的‘现实世界’。”
苗晨愣在原地，他甩开手：“……别开这种玩笑，我现在很生气。”
李司界无声一笑，重新将人带入怀中。
“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我在和你探讨这件事，不是在假装情侣打情骂俏。”
“我不能跟你说一些情侣之间打情骂俏的话吗？”
啊？
苗晨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他听着耳边李司界沉稳的心跳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连同刚刚知道真相的怒火都莫名其妙的被压制下去，整个人有些宕机。
两人间静默半晌，苗晨回过神来后迅速推开李司界，然后转过身拉开卫生间的门：“该回去了。”
苗晨现在头脑陷入了双重混乱，一方面是因为Loes视频中揭露的事实，一方面是因为李司界已经越界的一些话……
然而他来不及再多思考，因为意外发生的比想象中还快。
短短的半个小时的时间，再折返回化妆间后发现屋内冷风嗖嗖窗户大敞，桌椅上凌乱的扔着两件演出服，室内一片安静，而原本在屋内熟睡的史同和小熊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苗晨暗道不好，他转过身刚要和李司界出去寻人，窗外园区内的总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里面传来一道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
“苗晨、李司界，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昔日的老友想要叙叙旧，希望你们能来一趟中央广场，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对了，你们要找的人也在这里，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不要带多余的武器。”
第107章 眼睛
这段内容在游乐园区内循环播放了三次, 所有人在听见廖医生的胁迫言论后纷纷前往中央广场看戏，而位于广场的正中心放置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史同和小熊在睡梦中就身中麻醉弹被绑了过来, 昏睡其中根本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处境。
汇集在此想要趁乱分杯羹的众人，看着这两个毫无意识又平平无奇的家伙, 大家十分好奇挟持人质的招数对实验体真的管用吗？毕竟对方又不是人类, 为什么要救这两个人。
怀揣着这样态度的不少人都想要看廖医生的笑话, 觉得他是疯了才会想到这个下下策, 用人质威胁实验体最后必定自己才是小丑。
可人群之中的廖医生面带微笑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他之所这么做是有把握的，他了解苗晨烂好人的性格，也笃定对方一定会来，为此还把中央广场附近的狂暴种都解决干净了, 腾挪出位置就为了等待猎物到场。
熙熙攘攘的人群外, 中央广场外围的一处观光楼上，富二代和衬衫男观望着下面的情形眉头深皱，一同转身询问：“庞哥，这下怎么办,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发电机, 还挟持了苗晨认识的人。”
庞哥收回目光：“盒子的位置确定了吗？”
富二代挠挠头, 窘迫道：“没有……我们昨晚刚摸进去两分钟, 他们的人就把发电机接上了, 担心暴露位置我们赶紧撤了出来。”
衬衫男接话道：“不知道苗晨和李司界会不会来中央广场, 如果来的话，我们还可以再趁乱摸进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苗晨不该来。”
庞哥瞥了眼下面的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围着廖医生正在谄媚说笑的棒球帽的身影, 庞哥的眉眼冰冷：“最好的情况是李司界一个人过来，让他们知道苗晨没有弱点，没有什么是可以威胁到实验体的。”
“对，李司界来也行，然后我们再浑水摸鱼把盒子拿走。”富二代忍不住美滋滋的设想起来：“离开前还可以去找苗晨商量商量，看在没少帮他的份上能不能抽点血给咱用用，不行花钱买也可以，多少钱我掏。”
“你少给庞哥添点乱吧。”衬衫男无奈。
庞哥没有理会身边两人的对话，他扫视着下面越聚越多的人群，距离广播播放完毕已经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并没有看到苗晨和李司界的身影，庞哥猜测他们应该不会轻易的上套，救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他的计划也要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有所变动，因为在拿到盒子以后，他还必须要亲手铲除掉背叛者。
庞哥眼神微转，侧身看向左边的墙壁：“不想死就主动出来。”
话音落下，墙壁后面传来两个脚步声，富二代和衬衫男诧异的看去，在看清来人后两人纷纷警觉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谈话……”
眼镜哥汗颜摆手，见衬衫男端着枪瞄准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的武器：“别开枪，真的是误会。”
身边的黑哥同样主动放下麻醉枪，举起双手解释道：“我们来是想帮助你们的，如果你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到盒子，我可以告诉你它确切的位置。”
富二代面不改色的端着枪：“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突然出现说要帮忙也太奇怪了，还是你们那个‘老大’挟持了人质又想耍什么花招？”
听到这句话，眼镜哥眼神都黯淡下来：“挟持人质的确是老大的不对，我们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前真的是个很正直的人不会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正直？只怕是笼络人心的假象，现在本性暴露了而已。”
衬衫男的一句话让眼镜哥和黑哥双双沉默，两人似乎无以反驳，因为他们盲目跟从无比敬重的人，此时此刻正在中央广场践踏着别人的生命。
“你们和苗晨是什么关系？”
庞哥询问出声，他记得在上一个盒中世界，这两个人是跟在苗晨身边的。
眼镜哥捏紧拳头，眼神坚定：“我们来帮你，就是因为小晨哥，你也在帮他对不对？”
“他救过我们。”黑哥补充解释道：“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有恩报恩是必须做的事情。我们原计划是等下面那两个人醒来后偷偷将人放走，但现在聚集的人有些多，我们也需要你们的帮忙。”
眼镜哥连连点头：“放走他们后，再带你们直接去拿盒子，你们放心，大部队的人不会对我们两个起疑心，可以轻易接触到盒子，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富二代和衬衫男闻言面面相觑，两人这才放下枪支，不禁问道：“你们不怕被发现吗？那个廖医生看起来是不会轻易放过背叛他的人的。”
黑哥苦笑一声：“已经无所谓了，他不再是曾经令我们信服追随的那个人，如果真的被抓到我们也自认倒霉。”
“行了还啥也没做呢，少说点丧气话。”富二代拍了他肩膀一下，转头问道：“庞哥，咱们干这票吗？”
庞哥思索片刻，尚未回答就听见下面传来了一阵轰动。
几人立即向外看去，只见汇集了百来号人的中央广场上，此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李司界孑然一身，手无寸铁的走进了广场的中心地带。
庞哥见状眉头舒展，和他预料的情况一样，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一方面能撇清和苗晨的关系让他不受威胁，一方面能救下被挟持的两个无辜人。
只是李司界必不可能得到廖医生的善待，多少要吃一番苦头。
和庞哥猜想的一般无二，见到李司界从容不迫的独自前来，廖医生脸色顿时暗沉下来，因为这是他预计的最差的结果。
苗晨不仅没有来救他昔日的两个同伴，还把李司界也踹出来挡枪，和他印象中老好人的形象差之千里，他本以为自己的计划能一举两得，所以根本没有顾及保存自己伪善的面貌，想要靠着小小伎俩轻易得到实验体，等到有了无穷无尽的代号I血液后，他只需要用强权就能控制住外面这些人。
只可惜算盘珠子打崩了，现在只能说是成功了一半。
面对来人，廖医生站在铁笼前阴郁不已：“李司界，你这个人类的叛徒，竟然真的敢一个人过来。”
李司界面容镇定，冷声回道。
“只是想过来放干你的血。”
廖医生闻言面容瞬间扭曲，他狞恶一笑：“还当自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可笑，那就看看是谁放谁的血，当初你对我的折磨、还有窝藏代号I实验体的罪，今天就一并偿还吧。”
说着廖医生就抬了抬手，他身边的数十人纷纷端起麻醉枪，上膛瞄准李司界的方向，二话不说的开始扫射！
双方的斗争拉响得实在太快，谁也没料到两人见面没说超过三句话就动了真刀真枪，看得出来廖医生是真的想将李司界置于死地，甚至生吞活剥。
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李司界竟然赤手空拳仅凭借肉身完美躲过了三十发子弹！
他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只能看清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残影，惊得周围人目瞪口呆，有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司界本尊，一时间场外的大家议论纷纷。
“我的老天爷，这就是500+代号I血液的力量吗？也太恐怖了，他真的能看清子弹过来的方向，这还是人吗？”
“我也惊呆了，听说他一个人能打一群狂暴种，像杀鸡一样简单，果然名不虚传。”
“怎么办，我现在更眼馋代号I血液了，太强了啊！”
“我也馋，好想得到实验体啊，我想变成强者，比李司界还强的那种。”
“你们说李司界能撑多久？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直维持住这个体力吧，麻醉弹可是取之不竭啊。”
和众人想得差不多，李司界的确维持不住如此高强度的闪避动作，但很快阁楼上的就传来了眼镜哥的声音——
“接住这个！”
李司界闻声看去，只见从天而降了一柄熟悉的黑色长刀和一支麻醉枪，他迅速抬手抓住，又顺势用刀身挡下两发袭来的子弹。
然后掂了掂手里的刀柄，左手持枪右手持刀，从躲避开启了反击！
麻醉枪的子弹并不是当做麻醉剂使用，而是真正的瞄准了致命部位，枪枪爆头，让人避无可避，如果不是弹夹里只有二十发子弹，恐怕在场所有廖医生的手下都会命丧于此。
手上有了武器的李司界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好像根本没把对方当做人类，而是当做狂暴种在厮杀，也吓得围观众人不禁后撤几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眼含恐惧。
廖医生看到自己的人竟然落于下风，脸上的银框眼镜反着精光，他扫视四周迅速高声唤道：“今天谁能用麻醉枪打中李司界，等我得到实验体会给你1000cc的代号I血液！”
1000cc？！
这句话一出来，围观的人群顿时躁动起来，这个诱惑力太强很难让人拒绝。
而且在场的人也因为畏强心理早就想解决掉李司界了，不管实验体最后被哪个幸运儿找到，都不妨碍他们去除掉一个已知的具有生命威胁性的强者。
起初大家还都处于围观状态没有人敢动手，后来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紧接着枪声越发密集起来。
一百多人在毫无遮挡的中央广场，将李司界当成人体活靶！
另一边，阁楼上的几人已经趁乱摸了出去，在大家都把精力瞄准到李司界身上时，眼镜哥顺利拿到铁笼的钥匙，悄无声息的跑到后方打开了笼锁。
富二代和衬衫男一人拖拽一个，成功偷家把昏迷的史同和小熊救走。
而黑哥也带着庞哥溜去了园区的总监控室，解决掉看守的人后拿走了盒子。
……
此时A区小剧场的公共卫生间内。
苗晨靠坐在灰白色的墙壁下，头倚在门框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脑海里感到有些昏沉，伴随着一阵阵的耳鸣，尤其是后勃颈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
意识回炉的转醒时，苗晨睁开眼睛晃了晃神。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在跟李司界探讨去中央广场的计划，但是两人说了二十分钟一直争执不下。
李司界给出的方案是他独自去或两人都不去，但苗晨的想法是两人一起去或者苗晨独自去，而就这件事他们说了半天始终没办法达成一致和合解。
后来呢？
后来他想从包里翻出园区地图再想其他办法，可在转身的那一刻，脖颈上又传来那个熟悉的痛感，随后他就昏迷过去一直到现在。
苗晨气恼的扶着墙壁站起身，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李司界一定是固执己见的独自跑去了中央广场。
他真的，太让人生气了。
苗晨快步走出小剧场，在阳光下又感到一阵眩晕，不知道为什么挨了李司界这一下后，他的脑袋像是被穿孔了一样，耳鸣声到现在也没有停止，眼睛还莫名的疼痛不已。
可苗晨没有时间休息，他必须立刻赶去中央广场，要确保李司界是安全的，确保史同和小熊都没有危险他才能放心。
然而这一路上苗晨没有看到一个人，他环顾着静悄悄的四周总感到有些心悸，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中央广场等着自己。
苗晨只能加快脚步，一路疾行，在快要抵达中央广场时倏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广场中央放置的铁笼，笼外的人一个个盯着笼子目光暴虐面容兴奋，像是征服了某个玩物，在期待着对方给出他们想要的反应。
而笼里浑身浴血被铁链紧紧束缚的人，一只手臂已经扭曲异变呈黑紫色，覆盖着不属于人类的鳞片，手掌裂变，手指似怪物般弯曲勾起，这是典型的狂暴征兆。
他低垂着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面部的皮肤逐渐狰狞，抬起头时——
露出了一双深褐色的眼睛。
第108章 红色
“听说这次要把它送去地下封闭的无菌仓检验半年时间的dna, Loes博士真是我见过的最拼命的工作狂。”
三名研究员踏入实验室内时，和往常一样边闲聊边检查着各项设备，其中一人在电脑上快速浏览着上次的抽血结果后说道：“不光Loes博士拼命, 代号I实验体也是跟着被迫拼命啊，上回一次性抽了它1500cc的血, 我说再给这家伙这么抽下去就要成干尸了。”
“哇你还有时间可怜它？天呐, 它连话都不会说, 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研究员了, 能不能别再被类人的表象欺骗。”停好实验推车的研究员笑着摊开手：“同情心泛滥不如可怜可怜我, 替我加班一周？”
“去你的，想得美，快过来打印数据。”
两人说笑着，另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围着密封的透明实验罐转了一圈, 扶了扶头上的面罩：“趁它睡着咱们赶紧转移, 听上个月轮值的人说代号I实验体最近情况不太稳定，失控两次伤了好几个人，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我也听说了，这事还挺奇怪的, 到现在都没找到它突然失控的原因。”
研究员拿着打印好的数据文件, 转身摇头道：“拷贝完了, 走吧别瞎猜了, 赶快做好博士安排的工作。”
三人井然有序的做完事前准备, 然后将厚厚的一摞文件放在那张白色的桌子上, 转头开始拆卸实验罐的底座，要将其分离后再把整个培养器皿放在推车上，把整个实验罐转移到地下室的无菌仓。
但因为实验罐太大，三个人光是把它挪到推车上就累得气喘吁吁耗尽了力气, 再转身去拿实验文件的时候胳膊都在打颤，结果一不留神，文件的一角将桌上的塑料瓶打翻了。
瓶里的水哗啦一声倾洒在地面，还有一束散落的小雏菊。
“哈？谁放进来的？简直是给我的消杀工作增加负担。”
走在前面已经打开门的研究员回头催促：“快走吧，回来再清理。”
“来了来了。”
几人推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实验罐内的人已经半睁开眼，红色的瞳孔扫向地面上的那束雏菊。
绿色的花茎被推车厚重的轱辘压断，研究员的脚直接踩在花束上，花蕊从娇嫩的黄色变得漆黑，花瓣碾碎在地板上，转瞬凋零——
“诶？车怎么不动了？”
发现推车卡在门口不动后，位于前面的研究员转身看去，顿时瞳孔缩紧，防护面具下是满面的惊恐。
刚刚还在抱怨消杀工作的研究员此时已是身首异处，大片的鲜血刺目的迸溅在白色的墙壁上。
走在中间的研究员也僵在原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从透明实验罐中伸出的那条近在咫尺的手臂，距离自己的鼻尖只有一公分。
他是如此的白皙和纤细，过于瘦弱的手腕仿佛稍稍一碰就能折断，修长的手指指尖如玉，可就是这样一只看似毫无杀伤力的手，轻而易举的将自己同事的头无声取下。
随即而来的是实验罐的玻璃碎裂的声音，里面不断地有甲醛液从裂缝中泄露而出。
他回过神来，强迫僵硬的身体转过头，看向距离实验罐最远的研究员。
“通、通知博士和其他……”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胸口被直接穿透，裸露的心脏顷刻爆裂。
仅剩的最后一人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惨白，他立即扔下推车，哆嗦着手想要拿出对讲机，可颤抖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黑色的对讲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然后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向他袭来。
顾不得再去捡对讲机，研究员转身拔腿冲向走廊墙壁上的应急装置，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拍下红色的应急按钮，然后绝望的倒在应急装置下。
……
苗晨不知道他的脑海里为什么会闪过这些片段，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唯有一片红色。
是比血还要鲜艳的红色。
耳边嘈杂的声音也在逐渐消失，自己仿佛被隔离在一个未知的区域中，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血液的流速似乎在加快，细胞高频率的跳动，有什么东西在血管内沸腾着、燃烧着，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过体内的每一个器官。
而身体外的时间流速在这一刻好像变慢了，他感受不到一丝风，感受不到阳光照拂在皮肤上的灼热，也感受不到空气中原本漂浮的血腥气味。
苗晨想要清醒过来，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明明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还要救……
……救谁？
他想要救谁？
理智的思绪像是尖锐的刺刀捅-入脑海，让他产生剧烈的排斥，疯狂的将这些东西剔除干净。
只想跟随身体的本能，用本能去行动。
……
短短一小时的时间，眼镜哥在A区一个偏僻的角落安置好昏迷的人质，留黑哥看守他们和盒子，然后自己跟着庞哥几人又返回中央广场，可走在路上时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为什么听不见声音？”
一百多人的广场竟然鸦雀无声？
眼镜哥疑惑的向中央广场高耸的灯杆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心疾的恐惧感，让脚步都不由得停下来。
庞哥同样停下步伐，他脸色倏然一僵，然后迅速用右手抓住抖动的左手手腕，声音艰涩。
“先别过去。”
富二代和衬衫男的面色也是惨白如纸，两人不明所以的捂着胸口：“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
眼镜哥转过头问道：“你们老大，他怎么了？”
几人纷纷看向庞哥，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满头大汗，面部扭曲的抽动着，左手手臂的血管剧烈凸起，颤动的频率似乎越来越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
庞哥只能不断地后撤让自己再远离一些中央广场，努力的掌控着自己的身体。
富二代担心道：“庞哥，你怎么了？”
衬衫男也上前帮他按住左臂，庞哥已经脱力的靠在墙边，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抬眼蹙眉的看向中央广场的方向。
“靠近那里，代号I血液会失控。”
什么？！
眼镜哥震惊不已，他一阵后怕的拽紧领口：“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刚刚那种不适感，是因为代号I血液在暴走？”
衬衫男也皱起眉：“庞哥体内的血液含量较高，反应会比我们激烈。”
“为什么会失控，是李司界做的吗？”
富二代疑惑道：“他怎么做到的可以让别人的血液失控？”
这个问题在场没有人能回答。
因为没有人感受过五百毫升的代号I血液在体内是怎样运转的，也不清楚他的能力上限。
“不对，不是李司界。”
很快庞哥就出声否认道：“如果是他早就用同样的方法出手了，不会拖到今天。”
廖医生也不会活到今天。
衬衫男问道：“那是谁？”
眼镜哥恍惚一瞬，讶异的转过头：“不、不会是小晨哥吧？”
几人闻言瞬间沉默，也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望着远处的太阳逐渐西沉，余晖将园区内的树影拉长，富二代干脆坐在了地上，叹口气说道：“等吧，咱别上赶着送命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眼镜哥坐在他旁边。
“鬼知道。”
“那广场上的那些人……”
“嘘，别问，不知道挺好的。”
庞哥身体的不适感缓解了一些，他掏出手机查看时间，打断两人的对话：“到晚上十二点，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必须开盒离开，再多停留会有危险。”
会有什么危险没有人问出来，这个时候不具备好奇心或许是好事。
他们能做的只是静静等在原地，不要贸然行事。
随着最后一抹阳光隐没天际，明月升空，漆黑的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无风的夜晚似乎比以往更加宁静，游乐园区内那些原本绚丽多彩的游乐设施在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暗。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恢复了几个小时的精力后庞哥站起身。
他又重新走上那条路，缓慢谨慎的抬腿向中央广场的方向行进，眼镜哥三人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几人的脚步非常慢，慢到每踏出一步都要时刻关注着身体的变化。
好在那股看不见的压力源比白天减淡了许多，让他们能更加的靠近中央广场的位置。
只是在距离缩短到还剩五百米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庞哥脸色再度僵硬，他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身体和头脑冷静，可肢体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庞哥拔出腰间的军棱刺，徒手握住刀刃，用疼痛感维持着自己的理智。
跟在他身后的三人情况同样不太妙，眼镜哥浑身是汗，富二代双腿如灌铅，衬衫男眩晕的靠在树旁缓解着跳动过快的心脏。
“庞哥，我们还要继续走吗？”
眼前只剩下短短的几百米，其实只要拐过前面那栋建筑就到中央广场了。
庞哥左手手掌鲜血如注，他斟酌片刻转头说道：“你们还撑得住就继续走，撑不住就回去。”
说完庞哥继续迈步前行，后面的几人对视一眼，也一鼓作气的咬牙跟上。
从未想过三百米的距离像是一座难以跨越的鸿沟，每踏出的一步都会加剧心脏震颤的声音，如雷贯耳的跳动声徘徊在耳边仿佛要击垮你的理智，身上的衣服逐渐湿透，汗水顺着鼻尖一滴滴滑落。
最后的五十米连代号I血液含量最少的富二代都快喘不过气了，他用尽力气的掏出匕首在胳膊上划下一道，让头脑保持着短暂的清醒。
几人就这样咬着牙关、双腿打颤，根本不知道是靠着什么毅力撑下来的这段路，在扶着墙壁探出最后一步时，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定睛看去，是血浆。
非常黏稠的血浆。
再抬头的那一刻，中央广场内的景象将几人震慑在原地——
肉眼可见之处是一片血海，流淌在地上裹挟着数不清的麻醉枪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看不到人，甚至看不见一具尸体。
能够看到的唯有广场中心的黑色铁笼旁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怀里抱着一具赤-裸着上半身已经失去意识的人类狂暴种。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眼镜哥，下意识的唤道。
“……小晨哥。”
当广场中心的人转过头时，他猛地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
向他看来的不是他所熟悉和认识的苗晨，那是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血红色的眼睛，甚至连同眼白都已经化为血色，在昏暗的月光下幽异凛然。
而过于白皙的肌-肤透着青色，他歪着头转动眼珠的诡异模样，第一次让几人清晰的认知到一个事实。
那不是人类。
“走，快走。”
庞哥后撤一步，满目惊骇：“现在开始，别回头，直到打开盒子逃离这里。”
第109章 苗晨
耳边呼啸而过的是风声, 秉着呼吸拼了命的向前奔跑，没有人敢停歇回头。
或许是刚刚血海中的一幕太过震慑人心，让大家一瞬间大脑宕机, 脑海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唯有恐惧占据心头, 让人忘却疲惫趋于本能不断地向安全之地靠拢。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 几人就从中央广场一路狂奔至D区的摩天轮下, 而独自一人守在那里的黑哥看到他们的身影后站起身, 对几人惨白的脸色表示疑惑不解。
“怎么了, 中央广场那边还好吗？”
庞哥几人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情绪尚未平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黑哥的问题，他们喉间像是堵塞了一团渗了水的棉花, 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刚才看到的一切。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还有逃跑的空间,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变成地上流淌的血分子，连骨头渣都不剩。
庞哥率先走到盒子旁，来不及多做解释：“我们要赶快离开……”
“苗晨？”
黑哥抬手指着几人身后的方向，有些不确定道：“那是苗晨吧, 他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庞哥几人闻言浑身一僵, 眼镜哥不敢置信的缓缓回过头, 然后瞳孔慢慢扩大, 震惊的看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那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低垂着头行走的速度很快, 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像是一抹无声无息在靠近的死神。
富二代后退两步，直接腿软的跌倒在地上，衬衫男的额头上也是汗如雨下，无比紧张地咽下口水, 不敢动弹分毫。
不明真相的黑哥提议。
“我们等等他。”
等等他？
怎么等？拿命去等吗？
庞哥回过神来，他毫不犹豫的蹲下身伸手抓向盒子，手指用力的抠向盒盖。
然而方形的盒子像是被焊接封死了一样纹丝不动，庞哥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尽了力气都打不开眼前的盒子，这样怪异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饶是沉稳老练如庞哥这般，此刻都产生了一丝慌乱：“怎么会打不开？”
眼镜哥几人见状也冲上前帮忙，四个人都扑在盒子上，可它的盒盖依旧牢固得巍然不动。
另一边的黑哥面对眼前的情况已经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庞哥几人为什么表现的如此奇怪，好像十分惧怕苗晨。
而当他再看向不远处时，原本五百米开外的人转瞬间已经站在五十米外，他仍然穿着初见时那身休闲的冲锋衣，只是衣服已经被完全浸湿，袖口的位置还在向下一点一滴的滴着血液，他站定在那里，沉默又缓慢地抬起头。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与自己四目相对时，黑哥整个人被震惊在原地，体内陡然腾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感……那是一种身体上的下意识反应，简直像是血脉压制一般让人只想逃跑。
他立即明白了庞哥几人的异样，也明白了眼前的“苗晨”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苗晨。
准确的说，它是代号I实验体。
“他来了。”
那双空洞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红色眼睛看向众人，似乎只要一个瞬息就可以将他们审判死刑。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躺在地上昏迷了一整天的史同和小熊，体内的麻醉剂已经代谢消退，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史同揉着尚不清醒的额头坐起身，完全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冰凉的地上，因为在他记忆断片的前一秒还躺在化妆间里美滋滋的睡觉，醒来却像是酒鬼宿醉一样缺少了一整天的记忆。
所以当他抬起头看到苗晨的那一刻，史同眼前昏花还处于懵逼状态，他开口就是一句：“小晨，你哪整的美瞳？”
话音刚落，史同整个人猛然被击飞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的身体弹射而起，整个后背撞在摩天轮中间坚硬的圆柱体上，胸口一片剧痛，顿时喉咙里感到有血液上涌，史同瞪圆一双眼睛，这下是彻底醒了神，不敢置信刚刚是什么东西把自己打飞出去的，他好像瞎了一样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
史同咳出几口血，瘫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让在场众人都清醒过来，他们看向代号I实验体的眼神充斥着满满的畏惧与求生欲。
“小、小晨哥，你醒醒，我、我们不是要跟你做对……”
眼镜哥尝试着开口哀求，他额角的汗水已经滴落在地上，面色苍白无血根本不敢抬眼与面前的人对视。
另外几人也半蹲在地上纷纷动弹不得，身体似乎被千斤顶压制住，每一根骨头都不听自己的使唤，这种失去身体掌控权的感觉令人无比恐慌，唯有眼神震颤不已。
富二代畏声道：“苗晨，李司界被那些人注射狂暴血液时我们并不在场，况且你已经报复了他们，能、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庞哥闻言也顶着重压费力开口：“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们了吗？”
这番乞求几乎是大家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如果能够唤醒代号I实验体作为苗晨时的记忆，是不是他们还能留有一线生机？
然而事实却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古井无波，他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话，抬起的手指微微一动，刚刚说话的庞哥三人身体突然失重浮空。
随即毫无反抗能力的被狠狠砸向地面！
震响后灰尘四起，平整的水泥地上砸出三个深坑，几人的肋骨瞬间被折断数根，倒在地上连呻吟声都难以发出。
这时他们才能真正的肯定，代号I实验体是能够操控代号I血液的，就像那些狂暴种会天然畏惧苗晨一样，此刻的他们也与那些动物毫无区别，不论你体内注射过多少含量的代号I血液，在真正的实验体面前都像是个婴幼儿一般，只有单方面被制裁的份。
另一边的小熊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她也和史同一样不清楚短短一天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明明昨晚他们还和苗晨李司界一起待在小剧场的化妆间内，研究着Loes留下的那则视频，一个晚上过去好像所有事情都急转直下。
李司界被注射狂暴血液……苗晨在抑制剂消退后变成毫无记忆的代号I实验体……
怎么会这样？
小熊唇色全无，惊慌失色的转动眼珠，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像审判官一样凝视他们的人，他的脸上似乎不具备人类的情感，血红色的眼睛里连聚焦点都没有，说是一台没有理智的杀戮机器也不为过。
曾经还天真的想过要用代号I实验体的死亡来祭奠过世的妈妈，此刻的小熊只想讽刺自己的无能与无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过代号I实验体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应该说所有为了功利心去追逐代号I血液的人，都没有清醒的认知过代号I实验体的真实面目，他们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也太小看代号I实验体了。
这怎么会是那个事无巨细又温柔待人的苗晨？
这个人她根本不认识。
这是个怪物。
小熊薄唇抿紧，对于自己今日或许要命丧于此做好了一分心理准备，她紧张地吞咽一下，哆嗦着缓缓启唇。
“晨哥，不对……你、你不是晨哥，不管你现在是谁，希望你能听一下我的话……我不是想为自己求情，我们在你创造的盒中世界里一定是任你宰割的鱼肉，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怪你，因为我们都贪婪得注射过你的血液，想利用你的血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些是人类的不对，是我们活该。”
“可史叔是被迫的，他不应该承担你的怒火，你应该知道这里也有无辜的人，有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人，有不想与你为敌的人，你真的要把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吗？”
咔嚓一声轻响，话说到一半的小熊手臂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轻易折断，她呜咽一声痛苦的倒在地上，凌乱的高马尾汗湿在脸颊，骨头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一点点在体内被碾成粉末，令人痛不欲生。
一旁的黑哥见状面露绝望之色，他阻止道：“别说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他是代号I实验体，不是苗晨，他根本不记得我们。”
小熊咬紧牙根，她还不想放弃，她不相信代号I实验体会没有作为“苗晨”时的哪怕一丝情感和理智。
“就算是司界哥……就算是李司界你也要杀吗？”
李司界三个字像是一个神奇的音符，成功让代号I实验体的动作减缓片刻，血红色的眼球停滞转动，原本面无神情的脸上也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小熊双眼微亮，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禁提高音量。
“司界哥被注射了狂暴血液，可那也是你的血液，如果你能操控自己的血液不是也可以救他吗！你难道已经忘了李司界为你做过的事情了吗？他为了保护你不惜枉顾自己的性命，他不断地穿梭于盒中世界都是为了保护你啊，可他现在身处危难之中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你说过他是你的家人，是你看着长大的弟弟，你不顾一切的进入盒中世界不就是为了寻找他吗？不就是为了看到他平安无事吗？为什么你变得强大后就把他扔下了，难道你对他的感情都只是说说而已吗？”
“晨哥，再不去救李司界，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熊眼眶殷红，她知道重要的人死亡后的那种无助与悲恸，哪怕今天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她也不想让苗晨体会那种感觉。
“去救他，不然你会后悔的！”
第110章 平凡
苗晨能够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 已经是漫天黄沙。
又是沙。
这些沙子像是无情地拉开了一座剧场的帷幕，成为了打破一切平静生活开端的铁手。
漫无边际漂浮在空中的沙砾，不带任何情绪的如同一张厚毯掩盖住所有事物的原貌, 城市亦被席卷其中，终日不见阳光的天色密谋着一场苦心积虑的谋策, 等待着他一步步揭开这个笼罩在“生活”面具下的虚幻场景。
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苗晨切实的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无感。
他曾试想过如果抑制剂彻底消退, 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
或许是强大的、无人能敌的、为所欲为的状态, 他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不受束缚；也或许是化身为手刃歹徒、贪婪和奸诈之人的正义使者, 帮助众人脱离盒中世界的种种危难；甚至他还幻想过摧毁盒子后要像超级英雄一样带领着信服自己的群众，建立一个安稳惬意的世界让大家能够幸福生活。
可是这些假设通通没有出现，因为他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毫无欲望与思绪想法的人。
没有任何一刻让苗晨有这样清晰的自我认知——
他并非人类。
本就该属于这里。
血液流淌过身体的每一寸血管, 冰凉的触感和异常清醒的头脑都让他知道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如果他想, 他就能够清楚的内视到体内的每一个器官的运作乃至看清细胞的诞生与毁灭，也能够轻易的识别到人类的骨骼密度、血管内的血浆成分，以及那些夹杂着的并不属于他们的血液。
手中的刀刃朝下，尖锐的刀锋划向李司界赤-裸的胸口, 看着刀身一点点没入他的体内, 然后精准的控制在心脏上方一寸的位置停止。
苗晨垂眸望着伤口外汩汩而出的鲜红血液, 红色的瞳孔微微闪烁。
淌入沙尘的血液分子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后开始自我分解, 分化出来的部分逐渐转变为墨色, 就这样一点点剔除剥离, 污渍侵染了地面厚实的沙砾，而眼前人已经完全异变磷化的半边身体也随着代号I血液的流逝逐渐硬化脱落，那只庞大的黑色利爪像是被风化的粉尘，被沙尘暴席卷吹散, 他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转化为正常状态。
五百毫升的血液分化只用了十分钟时间，在最后一滴黑色液体渗出后，苗晨抬起右手抚平他胸口的伤，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疤痕。
然后将手中的匕首向后一掷。
“自己动手。”
耳边呼啸的沙尘暴几乎迷住了众人的眼睛，他们躲在楼道门口的位置还没回过神来，只记得在游乐场里的时候差点被苗晨……不对，是代号I实验体杀掉，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打不开的盒子忽然弹开盒盖，精光大闪，所有人都被一瞬间拉扯了进来。
随即出现在面前的就是这番陌生的沙尘景象，还有在风沙中捅了李司界胸口一下的苗晨……
史同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毕竟这里他可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正是他所认知的“现实”世界吗！而且他们还就在家门口一层的单元楼道里，门外只有苗晨一人坐在沙尘中静静守着昏迷未醒的李司界。
他看了眼地上沾着沙土的匕首，弯腰捡起来抖了抖土，轻咳一声。
“那什么，谁先来？”
庞哥和黑哥等人闻言面面相觑，曾经在盒中世界面对狂暴种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几个壮汉现在竟然都怂了，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心才放平又悬了起来，毕竟让谁往自己胸口捅一刀都得做个心理准备。
况且他们还有些拿不准外面的“人”究竟是苗晨，还是代号I实验体？
众人沉默间，小熊率先踏出一步，脱掉校服外套。
“我来。”
她一把拿过史同手中的匕首，不敢多想的深吸口气，一不做二不休，迅速拉下领口一刀捅向心脏！
皮开肉绽的一瞬间鲜血喷溅而出，小熊脸色骤白，她咬着牙硬生生挺了十几秒，几人纷纷盯着她的伤势不敢挪眼，在将近半分钟后喷涌的伤口才终于慢慢愈合起来，流淌在地上一滩红色中包含着一抹偏深褐色的血液，是她曾经注射过的三毫升代号I血液。
结束后小熊重新套上校服，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鲜血只是染湿了她的校服领口。
史同立即钦佩地对着她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小熊咧嘴一笑，她也是后怕的，刚刚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
不过有了第一个身先士卒的人，后续做起来就轻松多了，至少他们知道外面的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要他们的血而已。
几人一个接一个的用匕首在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划开一道深可露骨的伤痕，疼痛是必不可免的，好在除了庞哥以外，其余人的失血量都不算太多，而庞哥由于体内注射过三十毫升代号I血液，剥离也比别人费力些，光是流血就流了四分钟，在伤口愈合后他整个人卸力地靠在墙壁上，失血过多后的脸色惨白不已，几个人的面上几乎都是白纸一张毫无血色。
但显而易见的是，失去代号I血液后，那股从内而生的莫大恐惧感转瞬不见。
“有句话咋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史同蹲在地上哼笑两声：“这下好了吧，让你们不脚踏实地的上班工作，非要惦记着不属于自个儿的东西，吃了亏才知道回头，以后都记着点做人少贪心。”
面对史同的调侃，几人简直无言以对。
庞哥缓了缓神，他不是很认同史同的话：“人都是为了欲望活着，就算不是代号I血液也会想要别的东西。”
“别的就是钱呗。”富二代接过话茬：“现在想想还是过平静日子好，至少我没缺过钱不用这么卖命。”
小熊重新把凌乱的头发梳好，转头揶揄：“把你的钱分给我们一点，都经历这么多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眼镜哥也忍不住打开话匣：“要的不多，一人一百万就行。”
史同：“老子拿九十万，给你省十万。”
“不带这么内卷的啊。”
“就是，史叔你这叫扰乱市场价格。”
“史同这样是得挨资本毒打。”
——“吱呀”一声推门响，让几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楼道门口，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紧绷氛围又瞬间腾升而起，众人额角冷汗淋漓，丝毫不敢松懈的紧盯着走进来的那个人。
苗晨将李司界交到史同手上：“照看一下他。”
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诶等等！”
史同架着人，紧张兮兮：“你、你是小晨不？”
苗晨抬起眼，血红色的瞳孔与他对视，静默片刻后开口。
“不是。”
话音落下大家忍不住后撤两步，面上是难以遮掩的惊慌。
苗晨见状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眼见他步入风沙里，史同仰起脖子喊了一嗓子：“你去哪啊？”
苗晨的脚步没有停下，让风沙带了话。
“陈教授家。”
那扇单元门随之关闭，苗晨的身影也消失在沙尘暴之中。
……
与第一次行走在这片风沙中不同，此刻的苗晨又有了全新的体会。
它不再是能够威胁生命的存在，更像是一抹别样的风景，让苗晨偶尔能驻足站立在某个地方回忆到一些曾发生在这里的往事。
那间名为童心教育机构的画室位于市中心的街角，顺着二楼的窗户能看到里面几个陈旧落灰的木质画架，还有桌上石膏和景物沾染着岁月的斑驳痕迹；市区西边的重点高中对面是一家名为“喵喵”的奶茶店，厚重的门锁旁悬挂着转租的牌子，上面留下的电话还被好心人标注过是空号；南面新建的产业园区门口张贴着招收保安的A4纸，而园区内的广告公司已经为了节能增效不知道经历了第几轮裁员。
回溯过往云烟，抬腿前往下一个记忆之地，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经过这座城市的诸多区域。
哪怕他们已经被风沙掩埋许久，模糊的轮廓也让苗晨知道这里都是他曾“生活”过的痕迹。
现在想来，他是有些笨的。
因为自己从未踏出过这座城市半步，没有旅行过，没有看过山海湖泊，也没有见识过这座城市以外的地方，所有的记忆都是围绕在这一个地方形成和发生，像是身在墙中过着看似合理的生活，又因为没有能力突破这堵围墙而安逸的被圈禁，从没有怀疑过周围世界的真与假，但却体会到了生活带给他的平庸又不平凡的感受。
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才能过得更幸福不是吗。
以这座盒中世界为基准生活了十二年，会因此感到恼怒和后悔吗？
不。
苗晨没有一丁点的后悔。
他很庆幸能在这里创造那么多独属于他的回忆，这些东西弥足珍贵，他想记住作为人类时的真实感受。
所以当苗晨再次踏入星华小区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敲响501的房门，不出意料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已经年近七十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门口。
“好久不见。”
苗晨走了进去，房间内依旧如同被龙卷风洗礼过一般，陈教授关上房门后同样转过身，径直的坐在棉花翻飞的破旧沙发上，透过瓶底厚的镜片看向苗晨的眼睛。
“计划还是失败了。”
苗晨站在他对面，点头道：“已经尽力了，做最坏的打算就好。”
或许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平静，陈教授有些惊讶，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储存的录像，放置在苗晨面前。
“不知道抑制剂对你的记忆造成了哪些窜改，还是看完这个再聊吧。”
苗晨拿起手机，没有迟疑的按下播放键。
黑色的屏幕先是一片雪花，卡顿几秒后传来了稍显年轻的陈教授的声音：“可以了，开始。”
画面一转，苗晨看到了自己。
他同样是坐在这间客厅内，那时的陈教授的家还整洁有序，室内装潢是一派温馨的暖黄色，顶灯映衬着苗晨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一些，只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白色的实验服，上面斑驳的干涸血迹尤为刺目。
当视频中的人抬起头，苗晨微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的看到自己的眼睛，瞳孔如同鸽子血，瑰丽又不染一丝情绪。
“我是代号I实验体，下面我要陈述三天前位于白方实验室的全部情况，以及后续的实验计划。”
“8月31日下午四点十分，实验室351名研究员包括项目负责人Loes已经全部丧失生命体征，同时重伤的研究员家属121名，经抢救无效已失去生命体征为120名，幸存1名，总计伤亡472人，原因为代号I实验体的突发失控，除此之外，由于实验室失火导致四分之三的实验档案数据被损毁，最终结果为BOX实验失败。”
他的声音有些机械化，像是刚学会开口的婴儿一般没有抑扬顿挫，只是单纯的阐述事实。
“下面我要讲述后续的实验计划，经过陈教授的协助和审核，已经将Loes改造后的盒中世界进行二次完善，并根据陈教授的描述制造出一个完全符合现实逻辑的盒中世界，我将在这里利用Loes留下的三枚抑制剂开展一项针对自己的实验，由陈教授全权掌控实验进程，实验的主要目的为控制代号I实验体的失控基因并继续研发抑制剂。”
“实验期间，所有需要拟定的重要人物如研究员安月等已设置好十二年的行踪历程，除却原本位于盒中世界的幸存者李司界，盒中世界出现的所有‘人’会严格按照陈教授的指示不得出现与现实人物的重合，并且盒中世界的‘人’死去后将会自动被抹除所有记忆，谨记所有实验都是建立在默认的道德基础之上才可以实施的原则，不得违背伦理条约。”
“如果第二次BOX实验失败，代号I实验体将永久封存在盒中世界，如果成功，我会继续配合陈教授做Loes博士留存下的后续研究。”
陈教授立即打断他：“这可不行。”
镜头前的人双眼向一侧看去，陈教授的衣角一闪而过，他继续说道：“你现在已经跟人类无异了，原本开启第二次BOX实验我都是不赞同的，这早就已经不符合Loes博士最初定下的研究目标，虽然你的血非常罕见，但不要把研究员都当做坏人，你这种类人的表象曾经已经让很多研究员心生不适了，我们不拿活人做研究。所以如果这次实验失败，不行、不能失败啊，失败就麻烦了……总之只能成功，然后你就当个普通人生活在现实世界好了。”
当个普通人？
代号I实验体的眸光微闪，他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沉默片刻，继续陈述道：“代号I实验体的自主意识是在半年前产生，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记忆构造，注射抑制剂对于代号I实验体的记忆不具备威胁性。”
说完这句话，代号I实验体拿起桌上的一枚抑制剂就要对自己的胳膊扎下去，陈教授忽然问道：“名字呢？你不给自己起一个作为人类时的名字吗？”
手上的针剂微顿，代号I实验体的脸上呈现出迷茫的神情。
他侧过头，看向晨曦初露的窗外，微弱的光亮照拂在翠绿的枝丫上熠熠生辉。
“苗晨，这是我作为人类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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