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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隋心喜拿着一杯咖啡,踏进办公室。


    她昨晚睡得不太好,这会儿就想赶紧到自己工位,先灌杯咖啡醒醒神。


    “功臣回来了!”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好几个人围上来,把隋心喜堵在门口那块。


    隋心喜懵了,扯出个笑,想从人缝里挤出去,“干嘛啊你们?大清早的。”


    王雪站在最前头,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你还装,我们都知道了!智慧城市那个‘安全大脑’的项目,咱公司拿下的,就昨天正式签的合同。”


    隋心喜皱了眉头。


    这项目她知道,是最近圈子里最热的大单子,几家巨头都在抢。富邦确实也在投标,但她记得前期评估时,自家公司的方案差点意思,胜算不高。


    现在富邦能拿下当然是好事,但怎么就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她有点不安,试图解释:“我就负责我们组原来的活,这项目一点力都没出。”


    “哎呀,你就别谦虚了!”王雪挤眉弄眼地撞了她胳膊一下,“谁不知道你……嘿嘿……反正项目成了,钱到手了,管它那么多。听说奖金顶一个季度工资呢!”


    王雪那意味深长的笑声,还有周围同事投过来的羡慕目光,像一根根细针,扎得隋心喜浑身不自在。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月前管伟找她谈话的情景。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隋心喜循声望去,只见管伟脸上挂着领导视察工作时的标准笑容,一边拍手一边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她。


    他提高了嗓门,声音盖过了周围的嗡嗡议论,“这个项目能顺利拿下,离不开我们团队每个人的努力,尤其是隋心喜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大家给点鼓励!”


    有管伟带头,办公室里的掌声立刻热烈起来,还有人大声叫好。


    全部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隋心喜身上,聚光灯似的,烤得她脸皮发烫。


    但是,她很快想明白了管伟的小动作,满脸尴尬渐渐被愤怒所取代。


    她拨开那些围在身边的人,大步流星走到管伟面前,“管总,借一步说话。”


    说着,她没等管伟回答,直接就朝他的办公室走去。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管伟的笑容也僵住了,大概没料到隋心喜会是这种反应。


    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只得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朝周围摆摆手:“散了散了,都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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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伟绕过桌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坐下,试图恢复领导的从容。


    他清了清嗓子,“心喜啊,刚才外面是有点太吵了。不过项目拿下是大事,大家高兴一下也正常嘛。你这次……”


    隋心喜站在办公桌前,直接打断了他的客套话,“管总,请你和我说实话,富邦是怎么样拿下智慧城市安全大脑的项目的?”


    管伟支吾了一下,“当然是靠我们团队的实力。”


    “实力?一个月前,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隋心喜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他刺穿,“你说,我男朋友是对头公司的老板,大家都觉得是我泄露了机密导致上次竞标失败。你还说,我要做点事情扭转口碑。”


    她渐渐激动起来,“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过你,我不会从晏铮那里抢任何东西!结果呢?你还是利用我去向他施压了,是不是?”


    管伟被她如此直白地一问,表情也失去了管理。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喜,你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商场上嘛,资源互换,各取所需,很正常。”


    “所以你是承认了?”隋心喜步步逼问,声音冷得像冰,“你拿了什么去找晏铮?你是不是暗示他,如果不合作,我在富邦就待不下去了?”


    管伟还想打太极,“我这边就是跟维恒沟通了一下,表达了我们合作的诚意,也提到了你作为两家公司之间的纽带。”


    隋心喜都被气笑了,“你管这叫纽带?你这是把我当筹码,当人质!管伟你真行啊,为了抢项目,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管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下属指着鼻子骂让他恼羞成怒,声音也硬了起来:“隋心喜,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的上级!项目拿下来对公司是好事,对大家都有利!奖金你不想要?再说了,维恒那边既然愿意让步,说明他也认可合作方案。人家做事大气,你也别太玻璃心!”


    隋心喜和晏铮同一屋檐下,大家一向都很有默契地不谈工作。


    但她知道,安全大脑这个项目,前景极好,晏铮也是精心筹备了很久的。


    有好几次她半夜起来上厕所,甚至还听到了晏铮在聊工作的电话。


    可现在,就因为这个混蛋管伟利用了她的处境,晏铮就把大肥肉让给了富邦?


    这个傻子!笨蛋!


    酸涩和心疼压过了愤怒,冲得隋心喜眼眶发热。


    她抹了把眼角,问管伟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能达到目的,员工的尊严、感受,甚至基本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可以拿来交易?”


    管伟强撑着:“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资源整合,互相成就,这就是现实。”


    隋心喜看着这张虚伪又充满了爹味的脸,只觉得再多待一秒钟都是煎熬。


    她摇摇头,“行吧,我不适合你那套职场厚黑学。所以我现在,正式提出离职!”


    “你疯了?”管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完全不能理解。


    隋心喜居然为了这点“小事”,为了那个刚创业的小男朋友,就要放弃这份打拼多年的事业?


    他以为她顶多发发脾气,抱怨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哪想到她居然要走?


    隋心喜倒是平静下来了,“我没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不能因为我,让晏铮为难。我更不想待在一个,把员工当成交易筹码、还觉得理所当然的地方。这份工作,不值得让我和晏铮任何一个人再受委屈。”


    管伟见她来真的,也急了。


    他站起来,绕过桌子想拦住她,“隋心喜,你冷静点,想想你的履历,想想你在这个位置积累了多少!你为了私人感情影响事业,不觉得可惜吗?而且现在就业形势严峻,你离开了富邦,外面风大雨大,何必呢?”


    隋心喜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在你眼里,可能只有利益得失才叫理智。但在我这儿,有些东西,比钱重要得多。”


    “你放心,该交接的工作,我都会交接清楚”,隋心喜对着管伟鞠了一躬,“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出去打辞职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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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一天的时间,隋心喜手撕管伟并且愤而辞职的小道消息,就在写字楼里不胫而走。


    晏铮得知这个消息是傍晚,他没有心情再加班,火急火燎地就往家里赶。


    到家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大箱子,里面除了马克杯,还有几本文件夹。


    他用力咬了下唇,哑声道:“姐,这怎么回事?”


    隋心喜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收拾着东西,“就你看到的那样。”


    晏铮在她身边蹲下来,满脸自责:“是因为我对吗?我上次自作主张,让了那个标。”


    隋心喜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就算你没让,但是你在维恒,我在富邦,两家公司针尖对麦芒的,以后就不会碰上这种左右为难的事?”


    晏铮心疼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隋心喜笑了笑,试图让气氛不那么沉重,“我不是总抱怨没有假期吗,春节都要提早结束回来加班。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歇一阵子,回去陪陪爸妈。还有这份工作,我从毕业干到现在,早就没了新鲜感,颈椎腰椎还没一处好的。我明天就可以睡懒觉了,还能养养身体。”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各种“好处”,可晏铮太了解她了。


    多年的心血,被她用一个箱子装回来。


    轻松的话,全是强撑。


    一股无法按捺的冲动涌上心头,晏铮伸出手臂,环住了隋心喜。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更努力工作。用不了多久,真的。”


    隋心喜明白晏铮的意思。


    他想尽快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都能把她护在身后,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不用再面对今天这种被迫选择和放弃的难堪。


    她感受着晏铮怀抱的温度,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好一会儿,她总算理智艰难地挣脱了令人眩晕的亲密氛围。


    她一字一句地告诉晏铮:“就算没有我,你都得有自己的事业。维恒是你打拼出来的,你得为自己负责,明白吗?”


    晏铮眼底灼热的光亮晃了一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可是,他看到了隋心喜眼中的认真,还是刹住了车。


    他不能让她觉得,他是个只会围着感情转、没有自我的“恋爱脑”。


    他用力地点点头,听话地应了一声。


    第32章


    隋心喜拖着行李箱,推开了老家的门。


    她满足地吸了一口熟悉的饭菜香味,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庞夏蕊掀开厨房门帘,探出头来。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眼神扫过地上的行李箱,疑惑道:“你不是说放假回来小住几天吗,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隋心喜换了拖鞋往里走,“先不说这个,饿死我了,有什么吃的先垫一口?”


    庞夏蕊没让她糊弄过去,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问你呢,箱子怎么回事?看着跟搬回来常住似的。你工作呢,怎么忽然间放假?”


    隋心喜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老实交代:“我辞职了。”


    “啥?”庞夏蕊声音高了几度,“隋心喜你开什么玩笑?你在富邦干了多久才升组长,现在说辞就辞了?”


    她急得在客厅里转了个圈,“为什么啊?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还是那个管伟又给你穿小鞋了?”


    隋心喜放下行李箱,自顾自地坐在床上,“就是累了。想歇歇。换个环境。”


    “谁工作不累?你都快三十了隋心喜,不是刚毕业的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庞夏蕊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你知不知道现在找个好工作多难?你这岁数,过多几年都要到被‘优化’的阶段了,你是不是傻?”


    隋心喜默不作声,视线只停留在脚尖上。


    庞夏蕊发泄了一通,又把怒火蔓延到另一件事,“我听人说,你在江市那边交了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不知道?你现在辞职辞得这么痛快,是不是因为他?”


    隋心喜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当初晏铮在公司说她是女朋友,同事们可都当真了,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庞夏蕊的耳中。


    她支支吾吾道:“假的……晏铮帮我挡麻烦才那么说的。”


    庞夏蕊脸上那点因为“女儿可能有男朋友”而升起的光亮,一下全灭了,只剩下阴沉沉的乌云,“你让晏铮假扮你男朋友?”


    隋心喜硬着头皮说是,“就一次,应急的。”


    庞夏蕊气得胸口都在起伏,“隋心喜啊!你妈我跟你爸,还有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催你找对象催了多少年?嘴皮子都磨破了,你倒好,不正正经经谈恋爱,怎么还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你当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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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每年回来都答应得好好的,说尽快找,尽快找!结果现在辞了工作,还弄个假男友,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隋心喜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弄得心烦意乱,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拷问。


    她推脱着,“我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行不行?我这不是还没遇上合适的吗?我答应你,我找,我认真找!行了吧?”


    “光嘴上答应有什么用?你倒是拿出实际行动来啊!”庞夏蕊不依不饶,“你看看你那些同学,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再看看你,三十岁的人了,工作工作辞了,对象对象没有!你想干嘛啊?想当老姑娘在家啃老吗?”


    “听到了听到了!”隋心喜赶紧打断母亲可能更激烈的言辞,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要收拾东西了,你赶紧去做饭,饭好了叫我。”


    房门终于关上,隋心喜背靠着门板,还能隐约听到母亲在客厅里气呼呼地发语音,大概是在跟父亲或者哪个阿姨吐槽她。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辞职的轻松感还没享受两天,就被这更猛烈的催婚风暴给淹没了。


    正烦着呢,手机响了。是王贤。


    她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喂?”


    王贤调侃道:“到家了吧?怎么样,你妈没把你吃了?”


    隋心喜躺在床上,开始对着电话大倒苦水,“刚进门就因为辞职的事被批斗了一顿。后面我妈得知我找晏铮假扮男友的事情,更是直接原地爆炸,一顿疯狂输出催婚,勒令今年必须带个真的回来。她说得女人过了二十五就自动贬值,到了三十就该打包处理了似的,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王贤很是同情,“说到催婚,我刚也经历了地狱模式。我妈那架势,恨不得明天就给我塞进洞房,说什么‘你再不找,好的都让人挑光了’,或者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暗病。烦得我想立刻买张机票再飞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王贤突然笑了起来,“喂,心喜,你说咱俩都这么惨,要不互相拯救一下?”


    隋心喜没反应过来,“怎么拯救?”


    “我这不是被家里催着带女朋友回去吗?你刚好被催着带男朋友。咱俩这关系,知根知底。我现在来帮你糊弄你妈,等过年那会儿,你再来我家扮女朋友。完美计划,各取所需,共渡难关!”


    隋心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怎么就没想到王贤呢?


    他人帅嘴甜会来事,在长辈面前特别吃得开;两人关系够铁,互相都了解,配合起来肯定天衣无缝;而且他还是gay蜜,不用担心假戏真做。


    “你真是天才!”隋心喜的烦闷一扫而空,声音都雀跃起来,“就这么定了,你抓紧时间来找我。”


    王贤也乐了,“那你提前铺垫一下啊,就说咱俩老同学重逢,擦出了火花。反正我们读书时,他们就觉得有苗头。”


    隋心喜一口答应,两人又嘻嘻哈哈聊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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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铮刚在维恒科技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


    他看着落地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想起一千公里外的百泉市。


    劳累的时候,他想听到隋心喜的声音,想知道她在家做什么,更想知道,她有没有想他。


    他拨了电话,听筒里传来规律的等待声,最后自动挂断。他又打了几次,还是没人接。


    他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个时间,隋心喜是在吃饭?还是跟她爸妈聊天?或者手机没放身边?


    他眼神闪了闪,想到了隋心喜的父亲隋涛原。他身体一直有点小毛病,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他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很快拨给了“隋叔”。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隋涛原笑了声:“喂,小铮啊?”


    “隋叔,是我。您吃饭了吗,最近身体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血压还稳定吗?”


    “吃了吃了,刚放下碗。身体还是老样子,就是腿脚有点不利索,你庞姨天天念叨让我多走走。”


    晏铮顺着话头带过去,“那是得听庞姨的,适当活动活动好。姐到家好几天了吧?她最近工作挺累的,心情可能也不太好。您让她在家多陪您散散步,正好她也能放松。”


    电话那头静了静,隋涛原有点无奈又有点高兴:“她啊……陪我是没什么指望喽!”


    晏铮心里一紧,“嗯?怎么了,她刚到家就忙?”


    “是忙,忙着谈恋爱呢。你是不知道,你心喜姐跟王贤那小子好上啦,俩人天天出去,吃饭看电影逛街,热乎着呢!我们这些老家伙,得识趣点,别打扰年轻人。”


    顿时,晏铮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喉咙也发干,“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她提过。”


    隋涛原却心情不错,话也多起来,“他们俩是老同学了,读书那会就有点意思,你不是也见过王贤来找她吗?后来他出国,这事就黄了,现在回来发展,又干柴烈火地续上了!”


    “王贤那孩子,前两天还来家里吃饭,把你庞姨哄得可高兴了。小伙子看着稳重,我们都觉得挺好,心喜也不小了,是该早点定下来。小铮啊,你跟你姐关系好,有空也帮我们劝劝她,这遇到合适的,就赶紧把事儿办了吧!”


    晏铮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用尽所有自制力才没让声音发抖,“这样啊……好的,隋叔,我知道了。您注意身体,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晏铮匆匆按断了电话。手机被他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来。办公室里安静一片,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隋心喜是告诉过他,王贤喜欢男人,但万一他是双性恋呢?


    隋心喜对他,一直很特别,那是除自己之外,她最信任最亲密的异性朋友。


    现在隋家父母又对他这么满意,甚至把结婚都要提上日程了……


    晏铮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迅速点开购票APP,买票回百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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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院的大灯亮了,隋心喜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睛,跟着人流往外挪。


    旁边的王贤凑近点,“这都快十二点了,你爸妈不会唠叨你怎么跟我混的这么晚?”


    隋心喜没好气道:“唠叨啥?他们现在看你比看我这个亲闺女还顺眼。巴不得我晚上别回去,最好直接跟你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好早点抱外孙。”


    王贤嘿嘿笑了两声,对这种“准女婿”待遇很受用。


    隋心喜掏出手机,关掉静音,除了看到晏铮的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信息,【姐,我明天回百泉。】


    隋心喜忍不住尖叫出声,“王贤,晏铮怎么突然要回来?”


    王贤凑过来瞄她的手机屏幕,“这不正好吗,你难道不想你家小狼狗?但是你为什么一副被捉奸在床的样子?”


    “什么捉奸在床!”隋心喜瞪他,“他要是回来,看到你天天在我面前晃悠,看到我妈那副恨不得明天就让我们领证的样子,指不定怎么想呢。”


    她缓了缓,小声道:“要不你最近先别去我家了,避避风头。”


    王贤夸张地做出一个受伤的表情,“不是吧隋心喜?我正演你男朋友演得正起劲,帮你挡枪挡得这么敬业,你说消失就让我消失?过河拆桥也没你这么快的!”


    “我不是那意思……”


    “你就是那意思!”王贤打断她,随即又换上玩世不恭的笑脸,“哎,你傻不傻?这多好的机会啊!”


    “机会?”隋心喜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王贤啧啧两声,“你俩这磨磨唧唧的,我这个旁观者看着都着急上火。现在正好,让他亲眼看看危机,他一急,说不定就忍不住了,该说的话说了,该干的事干了。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隋心喜对上次酒吧的失败计划还心有余悸,“你要刺激晏铮?行不行的啊?他那个人表面不显,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万一玩脱了……”


    “哎呀,你怕什么,有我呢!”王贤拍着胸脯,“再说了,我是你gay蜜,晏铮再不爽,还能吃了我?顶多给我几个眼刀子。为了姐妹你的终身幸福,我豁出去了!听我的,让他看,让他急。”


    隋心喜看着他一脸“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情,心里直打鼓。但眼下,似乎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她点点头,“那行吧,明天你准时到位,见机行事啊。”


    第33章


    百泉市秋天的风带着凉意,吹在晏铮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他站在熟悉的居民楼下,仰头望向五楼亮着暖黄色灯光的阳台,那儿有两个靠得很近的身影。


    王贤正侧对着楼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阳台栏杆上,另一只手正亲昵地环在隋心喜的腰间。


    他半拥着隋心喜,头凑近她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


    隋心喜背对着楼下,看不到表情,但她的身体姿态没有丝毫抗拒,像是在认真听王贤说话。


    那画面,在傍晚的光线下,构成了一幅温馨到刺眼的情侣私语图。


    晏铮只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子断开了。


    他几步跑进单元楼,脚步声急促地像是要把楼梯踏穿。


    他一口作气冲到隋心喜家门口,正要拍门,庞夏蕊却从里面走出。


    她手中提着个垃圾袋,很是意外:“小铮,你怎么也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快……”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清了晏铮此刻的样子。


    小伙子脸色铁青,嘴唇抿得死紧,那双平时在她面前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黑沉沉地涌着戾气。


    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阳台的方向。


    庞夏蕊立刻明白了这滔天怒气的来源。


    她往前一步,看似热情实则挡在了门口,截断了晏铮的视线。


    她露出一个属于长辈的慈爱笑容,“看你这孩子,跑这一头汗,累坏了吧?工作那么忙还惦记着回来看我们,真是有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去拉晏铮紧握成拳的手,想把他带离门口,“你隋叔刚还念叨你呢。你先回家里把行李放下,洗把脸,歇口气。”


    晏铮的身体僵着,根本没动,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剥开她笑容的伪装。


    庞夏蕊愣了愣,随即脸上笑容更盛,像是要盖过什么:“哎呀,你这孩子,愣着干嘛?听话,等会儿饭好了,阿姨叫你,今天正好,王贤也在家吃饭呢。”


    “王贤今天还陪我去超市买菜,晚饭的菜单都是听他安排的。心喜粗枝大叶,生活没点常识,现在能找到一个这样细心的男朋友,我们老两口可算是放心了,你待会也来看看你‘未来姐夫’啊。”


    晏铮听出来了,这哪里是普通的家常话,分明是在划清界限、宣告立场,也是在用一种最温和的方式告诉他:


    晏铮,这里没你的位置;王贤,才是隋家认可的未来女婿。


    妒忌和委屈,几乎要将晏铮吞噬。他想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想质问阳台上的那个人。


    但他不能。


    他看到了庞阿姨眼中那不容商量的坚决,如果他此刻发作,最难做的,只会是夹在中间的隋心喜。


    他不想让她为难,一次都不想。


    他闭了闭眼睛,拼命吞下所有情绪,然后极其艰难地笑了一下,“行,我等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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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后,隋心喜家摆好了饭桌,晏铮也过来了。


    庞夏蕊对着王贤很是热情,筷子不停往他碗里招呼,“小贤,快尝尝这个红烧排骨,今天我两一起买的。”


    “谢谢阿姨!”王贤咬了一大口排骨,嚼得吧唧响,“真香啊,阿姨您这手艺绝了,五星级大厨都比不上!”


    他咽下去,也夹了一块鸡肉到隋心喜碗里,“你最爱的鸡胸肉。”


    隋心喜正扒拉米饭,碗里突然多出块肉。


    她一抬头,正好撞上斜对面晏铮看过来的眼神。


    隋心喜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想把鸡肉夹回去:“不用不用,你自己吃……”


    “啧,跟我还见外?”王贤一把按住她的筷子,还在她手背拍了两下,“阿姨做的菜那么好吃,你得多吃点。”


    庞夏蕊看在眼里,乐得合不拢嘴:“小贤多会心疼人,心喜你学着点,别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的。”


    隋心喜浑身不自在,感觉晏铮那边的空气都快冻住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把那块鸡肉塞嘴里,嚼得没滋没味。


    就在这时,晏铮伸长胳膊,把那盘油汪汪的鱼头端起来,放到王贤面前,“哥,尝尝这个,阿姨的拿手菜,够劲。”


    王贤看着眼前一片刺眼的红辣椒,笑容有点僵。他吃不了辣。


    “怎么不吃?”晏铮故意夹了块沾满辣椒的鱼肉到王贤碗里,又道:“对了,我有一朋友,和你一样,都在国外待了几年。”


    隋心喜心里一紧,警惕地看向晏铮。


    晏铮眼皮都没抬,继续说:“他在国外找了个男朋友,后面被那老外给踹了,人财两空。我这朋友哭天抹泪的,屁滚尿流就回来了,现在还窝家里缓着呢。”


    他顿了顿,终于瞥了下王贤,“哥,你说这人,漂洋过海折腾一圈,最后哭爹喊娘回来,就不能做个正常人?”


    在一旁的庞夏蕊听得嘴巴都大了:“啧啧啧,现在这些小年轻,真是什么花样都敢玩,我听说那些乱搞男男关系的,最容易得病。过日子,就得像小贤这样知冷知热的才靠得住。”


    她说着,又给王贤夹了一大筷子爆炒牛肉,眼神里全是满意。


    王贤却少见地没有接话。他想起那些伤心事,脸色又红又白。


    桌子底下,隋心喜找准晏铮的小腿,一脚踹过去。


    晏铮被踹得身子一歪,碗差点碰翻。他抬眼看向隋心喜,她正瞪着他。


    晏铮对上那冒火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再吭声。


    这顿饭吃得隋心喜后背冒汗,总算结束了。


    饭后,王贤很主动地帮庞夏蕊收拾桌子,“阿姨您坐着歇会,您都忙活半天了,这些杂活我来就好。”


    庞夏蕊看着他三两下把垃圾归拢好,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贤真是太懂事,辛苦你了啊!”


    “应该的”,王贤拎起垃圾袋,冲隋心喜飞快地眨了下眼,开门下楼了。


    晏铮也站起身:“阿姨,我吃好了,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哎,好,小铮你去吧”,庞夏蕊应着,目光还追着王贤的背影。


    晏铮点点头,转身出门。但他没回自己家,脚步声直接往下追。


    ——————————


    王贤丢了垃圾,正在水池前洗手,听到有人喊他名字。


    他回头,看到晏铮果然跟来了。他挑了下眉,“有事?”


    晏铮没废话,往前一步,声音带着寒气:“我警告你,离隋心喜远点。”


    王贤慢条斯理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嗤笑一声:“凭什么?就因为我喜欢男的?”


    “晏铮,别装了,你那点心思,我都知道。可惜啊,我跟隋心喜认识多少年了,交情不比你浅”,他故意拉长调子,得意洋洋:“是啊,我现在是为了给她挡催婚,才来扮情侣,但你怎么知道,假着假着不能成真?你今天也看见了,她爸妈多喜欢我,这一关,我闭着眼都能过。我跟她在一起,比你靠谱多了。”


    晏铮的眼神变得像要杀人,拳头捏得咯咯响。


    王贤看他这样,反而更来劲了。


    他也上前一步,挑衅道:“不信?那咱俩打个赌,看我两都挂彩,她第一个冲过来关心谁。”


    晏铮不以为然,“无聊。”


    “怕了?”王贤话音没落,突然抡起拳头就朝晏铮脸上砸过来。


    王贤的速度很快,但晏铮的反应更快。他猛地一偏头,王贤的拳头擦着他颧骨飞过去。


    这下子,王贤整个人收不住往前扑,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粗糙的水泥墙壁上。


    “操!”王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地弯下腰,右手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这时,隋心喜也追了过来。她看到王贤一脸痛苦,晏铮站在他对面,脸色阴沉得吓人。


    她急急问道:“怎么了?”


    王贤立刻抬头,飞快地朝她使了个眼色。


    隋心喜心领神会。她强迫自己没看晏铮,快步上前拉过王贤的手,“你手怎么伤的,疼得厉害吗?我和你去医院吧。”


    晏铮看着隋心喜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王贤身上,那副心疼的样子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


    妒忌的火焰冲上头顶,烧得他理智全无。他只想让她的眼睛只看他一个人。


    “砰——!”


    一声听着就肉疼的闷响,在夜晚的小区响起。


    隋心喜和王贤同时被这声音惊得转头。


    只见晏铮的右拳还死死抵在墙上,指关节处皮开肉绽,鲜红的血丝正洇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隋心喜的心被那只血糊糊的拳头攥住了,疼得呼吸一窒。她下意识就想冲过去。


    王贤却攥紧了她的胳膊。他太明白晏铮了,这小子在玩自残博关注。


    隋心喜也知道王贤的意思。他在逼晏铮主动开口和她说心底话,而不是用这种病态的方式。


    可是,隋心喜看着晏铮,看着他流血的手,看着他眼中湿漉漉的期盼,莫名就想到了一只被雨淋透、等着主人抱回家的小狗。


    她从小到大都扛不住这眼神。


    又气又急又心疼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炸开,什么计划都被她抛诸脑后了。


    她甩开王贤的手,几步就冲到晏铮面前,“你发什么疯?”


    晏铮依旧沉默,只是眼里的委屈更浓了。


    “你跟我上楼!”隋心喜吼了一声,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单元楼里拖。


    楼下,王贤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甩了甩自己生疼的手,咧了咧嘴。


    这小子,对自己下手是真狠啊……不过,效果应该还可以?


    第34章


    隋心喜从晏铮手里拿过钥匙,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子没人住的灰尘味,混着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


    隋心喜熟门熟路地摸到墙上的开关,白炽灯光一下子铺满了整个屋子。


    客厅里的家具都蒙着白布,显得冷冷清清。


    这地方,自从晏铮去外地上大学,就基本空着了。


    隋心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以前读书时她可没少往这儿跑。


    “药箱还在老地方吧?我记得在电视柜下面”,隋心喜说着就往那边走。


    晏铮却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直接问:“你真跟王贤在一起了?”


    隋心喜对上晏铮那张委屈巴巴的脸,就想说没有。可话到嘴边,又想起王贤的提醒。


    她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王贤人是不错,对我也挺上心,我妈我爸很喜欢他。”


    她顿了顿,眼瞅着晏铮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把心一横,把王贤教的最后一句也甩出来:“其实我从读书时候起,对他就有点意思,可惜他喜欢男的,所以我一直在想,能不能弯的掰直。”


    话一出口,晏铮的眼神瞬间变了。刚才那点强装出来的可怜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强烈攻击性的阴沉,就像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


    “有点意思?”晏铮往前走了一步。他人高,阴影一下子罩下来,“隋心喜,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是我弟弟啊”,隋心喜被这十足的压迫感逼得后退,后背差点撞到沙发扶手上。


    晏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彻底点燃的怒火:“我从小就在你身边,十几年了,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宁愿选一个基佬,也从来没考虑过我?为什么在你心里,在你爸妈心里,我晏铮就永远只配当你弟弟?”


    他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眼神又凶又烫,还掺杂着深不见底的受伤。


    隋心喜没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样子,有点被吼懵了。她试图解释,想说她心里的那个人……


    可是,她的话根本没机会出口。


    因为晏铮忽然俯下身,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又粗暴又急切,充满了发泄和占有。


    隋心喜的嘴唇被磕得生疼,一丝血腥味在口腔中四散开来。她整个人被固定着动弹不得,这不是她想象中任何关于亲吻的样子。


    直到她感觉肺里的空气都快耗尽了,晏铮才松开了她。


    她捂着嘴,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嘴唇上火辣辣的。


    晏铮也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的疯狂还没完全褪去,又涌现出更多的懊悔。


    “对不起……姐……对不起……我……我疯了……”他语无伦次,像个做错事怕挨揍的小孩,“你放心,我以后……以后不会乱来了……我会好好当你的弟弟,只当弟弟……”


    他说完,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他的肩膀还不断起伏着,这是在压抑情绪的最好证明。


    隋心喜看着晏铮这副万念俱灰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王贤的馊主意把他刺激过头了。


    她急得想哭,要去拉他,背后却传来母亲不悦的喊声:“隋心喜!”


    隋心喜吓得浑身一激灵,转头见自家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庞夏蕊就站在门口,一张脸拉得老长,眼神刀子似的在她和晏铮之间刮来刮去。


    显然,刚才晏铮失控的动静,包括那个吻,都被妈妈看见了。


    庞夏蕊的目光最终落在隋心喜身上,语气严厉:“晏铮今天才刚回来要休息,你跑这儿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


    这话是对着女儿说的,但话里对晏铮的不满,却凝成了实质。


    隋心喜瞬间蔫了。她再着急上火,也不敢当着庞夏蕊的面跟晏铮再拉扯什么。


    “知道了妈,我这就回去”,隋心喜低声应着,又飞快地瞥了晏铮一眼,只看到他绷得死紧的肩线。


    庞夏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像是在催她。


    隋心喜没法子,只能一步三挪地回了自己家。


    客厅里,隋涛原在看电视,见她回来,随口问了句:“小铮没事吧,你妈刚才急吼吼过去看啥?”


    隋心喜含糊地应了句“没事”,就一头扎进了自己房间,反锁上门。


    背靠着门板,隋心喜这才感觉腿有点发软。


    她抬手摸了摸嘴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晏铮滚烫的体温。


    她想起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混乱,心乱如麻,摸出手机给王贤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隋心喜就迫不及待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倒了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王贤显然也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给整懵了。


    “我靠,晏铮这小子还真他妈能憋啊,平时装得跟小绵羊似的,爆发起来这么猛?”晏铮终于爆出一句惊叹,又安慰隋心喜:“你先别急,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啊!晏铮现在一个人在家,手还伤着,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而且我妈那态度,现在肯定更讨厌他了”,隋心喜急得在房间里转圈,恨不得立刻冲回对面,“你说我现在就给他发信息解释行不行?”


    王贤沉吟片刻,耐心分析道:“我觉得还是先缓缓吧。你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情绪又这么激动,打字能说清楚什么?语气稍微不对,用词有点歧义,晏铮那种心思重的人,指不定会理解歪到哪里去。万一他钻了牛角尖,觉得你是在施舍他、可怜他,那更解释不清了。”


    隋心喜觉得也有道理,“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你先调整一下心情,明天找他当面说就好了”,王贤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经历了今晚这些,明天听了你的解释,还是放弃,那就说明你们可能真就不太合适,至少现在不合适。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贤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隋心喜滚烫的焦虑上,让她冷静了不少。


    她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也不确定明天是会等到一个渴望能听到的答案,还是一个让她心碎的句点。


    ——————————


    隋心喜一晚上翻来覆去,把第二天要和晏铮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八百遍,床单都被她拧成了麻花。


    窗外的天都蒙蒙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沉进一团粘稠的浆糊里,勉强睡了过去。


    再睁眼,阳光已经明晃晃地照进屋内。她坐起身,抓过手机一看,都快中午了。


    她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火急火燎地冲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趿拉着拖鞋就出了屋。


    家里静悄悄的,估计爸妈都出去了。


    那正好,她目标明确,直奔对门。


    她用力拍着晏铮家的防盗门,手心都拍红了,门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晏铮!你在不在家?”她又用力拍了几下,侧着耳朵贴在门板上听,还是死寂一片。


    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晏铮这个时候不在家?还是他真生气了,故意不开门?


    她心里七上八下,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庞夏蕊拎着购物袋上了楼。


    她一眼就看见女儿穿着睡衣拖鞋站在晏铮家门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在这儿敲什么呢?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隋心喜顾不上她的不悦,赶紧问:“妈,你看见晏铮没有?”


    庞夏蕊把购物袋放在自家玄关的柜子上,慢条斯理地换鞋,看都没看她,“他啊,一大早就出门了。我有个老姐妹,她闺女今年刚大学毕业,人长得水灵,性格也好。我看她跟晏铮挺般配的,就把联系方式给他了,让他去见见。年轻人嘛,多认识认识,没坏处。”


    隋心喜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妈!你给他介绍相亲?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跟你商量什么?”庞夏蕊终于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过来,“我给晏铮介绍个好姑娘怎么了?我这是为他好!你一个做姐姐的,也该替弟弟高兴才对。”


    “他需要你为他好吗?”隋心喜气得浑身都在抖,“你把他介绍去哪儿了?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庞夏蕊无视了隋心喜的追问,直接拎起购物袋往厨房走,“他去哪儿是他的事。你赶紧回屋把自己收拾收拾,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别一天到晚盯着对门,人家晏铮大学都毕业了,我给他介绍女孩子,他也不抗拒啊!”


    隋心喜看着庞夏蕊的背影,强烈的被背叛感汹涌而来,只憋得胸口都要爆炸了。


    两个她最亲近的人,居然只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母亲就安排晏铮去相亲了。而他昨晚还强吻她,今天怎么就会答应呢?


    她狠狠一跺脚,转身冲回了自己房间,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第35章


    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哗哗作响。


    晏铮拖着脚步走进小区大门,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说不出的疲惫。


    他今天一天都浑浑噩噩,那个相亲局更是尴尬到极点。对方姑娘是不错,很有礼貌,但他脑子里晃来晃去的,全是隋心喜的脸。


    就在这时,旁边梧桐树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影——


    隋心喜显然等了好一会,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肩膀微微缩着,抵御着夜里的寒气。


    晏铮很是诧异:“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隋心喜抿了抿唇,“我有话跟你说。”


    昨夜一幕幕的不快闪过眼前,晏铮只想回家,把自己关起来舔舐伤口。


    他移开目光,声音冷得像这夜风,“可我没什么要和你说。”


    “我有!”隋心喜往前一步,挡住晏铮的去路。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晏铮,我们别再绕弯子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今天是不是去相亲了?”


    这句话刺中了晏铮强装的冷漠。他停下脚步,看着隋心喜脸上的执拗,心里像被钝刀子割着。


    她凭什么问,她有什么立场问,是她自己承认对王贤有意思,现在倒来质问他相亲?


    积压已久的怨气冲了上来,烧得晏铮理智有点失控。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报复的假笑,“是啊,去了。你妈介绍的姑娘,和我挺聊得来。姐姐这是在关心弟弟的终身大事吗?姐姐已经找到王贤这样的好归宿,弟弟也该抓紧点,试着追追女孩子。”


    晏铮故意一口一个“姐姐”“弟弟”,这些词语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隋心喜的心上。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一直是她强调他是弟弟,现在是他强调她是姐姐。


    她只觉得一股酸涩冲上鼻腔,呛得喉咙发紧。


    她连忙将指甲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逼回快要涌出的泪水。


    她艰难吞咽一下,决定不和他计较,继续道:“你告诉我,之前你在我出租屋里,偷亲我的一下,还有昨天晚上强吻我,都算什么?”


    终于问出来了。隋心喜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晏铮却是沉默半晌,告诉她:“算我那时候脑子进水了。”


    他强迫自己忽略她的泪光,继续用她说过的话回敬:“不过我已经想明白,你的话是对的,家人才能一辈子。叫你姐姐,至少我不会再被轻易抛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所以你放心,我现在不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


    此时此刻,隋心喜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可笑和残忍。那些曾经的话语,现在变成了锋利的回旋镖,扎得她鲜血淋漓。


    她原本都计划好了,只要晏铮今天表达出一丝对相亲的不满,或者态度软化点,她都会不顾一切地表白。


    但现在,他已经明确说了不喜欢她,她的喉咙就像被滚烫的砂纸堵住了,又干又痛。


    她低下头,落荒而逃。当脚步踉跄地冲进单元门洞的黑暗时,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模糊了视线。


    ——————————


    时间就像永不停站的列车,从不会因为某位乘客的悲欢而滞留站台。


    隋心喜再见到王贤,已经是半年后。


    他来她新租的公寓找她,一见面就夸张地哇哇大叫,“姐妹啊!你你你……你这是把哪个科技展的仓库搬家里来了?”


    他指着玄关旁边摞得几个大纸箱,上面印着最新款VR眼镜的logo;视线扫过客厅,一个扫地机器人立在墙角;再往上,二楼的开放式小书房兼工作区更夸张,全新的显示器、主机箱、键盘、造型奇特的音箱……挤满了每一寸能放东西的平面。


    王贤吸着凉气,嗓门拔得老高:“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哪个科技巨头包养了?还是中彩票头奖了瞒着我?你这小Loft,上下两层加起来也就屁大点儿地方,愣是让你塞了那么多新产品,这得多少钱啊?”


    隋心喜坐在沙发上,捞过一个抱枕抱着,“瞎嚷嚷什么,你没钱买吗?”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王贤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凑到那个扫地机器人跟前,“这个型号,还在预售期,官网预订都排到明年了,没点特殊渠道还搞不到。”


    “还有那个显示器,我刚在科技博主那儿看过评测,死贵死贵的!隋心喜,你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扭过头,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精光,“你不是找了个新工作,你是找到了一只会下金蛋的□□?快说,金主爸爸是谁,帅不帅?”


    隋心喜把脸埋在抱枕里,声音更闷了:“什么金主爸爸,瞎扯,都是快递送来的。一般是过节的时候,什么情人节、七夕,连儿童节都有人送。没署名,就一张卡片,写着‘节日快乐’。”


    王贤一听,更来劲了。他几步蹿到沙发边坐下,“匿名追求者?这手笔,这品味,这持久力,够浪漫啊,我瞧你也没整容,魅力值什么时候爆表了?是不是你新同事,还是哪个神秘客户啊?”


    隋心喜摆摆手:“浪漫什么,这些东西占地方不说,好些我根本用不上,包装都懒得拆。”


    她叹了口气,眼神发空,“我猜,可能是晏铮。”


    “除了他,谁这么闲得慌,又这么有钱烧得慌?而且我后来才知道,我现在这家公司的老板,跟他那个维恒,也有不少生意来往。我面试那会顺利得不像话,现在想想,搞不好也有他的功劳。”


    王贤脸上的兴奋劲收了收,“那你就这么干猜着?也不直接问他?”


    隋心喜嗤笑一声,“算了,懒得问。问了又能怎么样?就算他承认了,我还能给他把东西退回去?退回去地址写哪儿,写他公司,还是写我以前的出租屋地址?”


    在那场不欢而散后,隋心喜在家又躺了几天,就回江市找工作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和晏铮同一屋檐下,连夜收拾好东西搬出来。


    晏铮当时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拦,也没问,就像默许了两人的远离。


    王贤见隋心喜这样,心里的愧疚感又冒上来了。


    这半年,好友虽然换了工作,租了新房子,表面上看是开始了新生活,但他知道,她根本没过去心里那道坎。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精神气,对什么都淡淡的,除了工作,就是窝在家里。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挪着坐近了些,“真是对不起啊!都怪我,半年前出的馊主意,把你俩搞崩了。你们后面一直都没有联系吗?”


    这段时间,隋心喜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晏铮的场合,他也默契地没有出现。两人像两条短暂相交又迅速分道扬镳的线。


    她苦笑一下,指了指满屋的东西,“也不算吧,还有匿名联系着呢。”


    王贤看着她强装无谓的样子,心里更难受了,同时那好管闲事的劲儿又上来了——


    隋心喜不能再这样半死不活的下去,看着就让人着急;晏铮那小子也是,明明放不下,搞这些偷偷摸摸送东西的把戏。


    两个别扭精!


    王贤脑子飞快运转着,一拍大腿,“心喜啊,我们不和他玩什么虐恋情深哑谜游戏了好不?”


    隋心喜皱眉看他:“那你想怎么样?冲到他公司去,揪着他领子问?”


    “问了也白问,那小子嘴硬,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贤眼睛闪烁着熟悉的要搞事情的光芒,“咱们得来点实际的,下点猛药!”


    隋心喜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干嘛?王贤,我警告你啊,半年前你那药差点没把我送走。我可经不起第二回了。”


    “这回绝对不一样!”王贤信誓旦旦,耐心分析:“你看啊,你俩一个行尸走肉,真死;一个匿名送礼,装死。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大动静,把这潭死水彻底搅浑!”


    隋心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能说点人话吗?”


    “订婚!”王贤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


    隋心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玩意?”


    “订婚!”王贤又重复了一遍,眼神无比认真,“咱俩假订婚,演一出大戏!”


    隋心喜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抓起抱枕就要扔过来。


    “哎呀,听我说完!”王贤连忙按住她,“这次我们来个订婚宴,场面搞起来。”


    隋心喜无力吐槽:“然后呢?等着他来砸场子,还是等着弟弟祝姐姐姐夫幸福?”


    “就是等着他来!”王贤一打响指,“晏铮他对你,占有欲强得要命。你要是突然宣布跟我订婚了,他能忍得了?他要是能坐得住,不来闹,不来抢……那行,我王贤把名字倒着写!咱也彻底死心,说明这男的对你也就那样了,配不上你惦记他这半年!”


    “他要是忍不住,来了……”王贤嘿嘿一笑,眼神狡黠,“那不就什么都好说了吗?他总不能再缩回去当乌龟送快递吧,这不比你现在猜他送东西是几个意思强一万倍?”


    隋心喜沉默了。王贤的话像石头一样砸进她心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这半年,两人虽然断了联系,但她骗不了自己。


    她每天下班回到这个堆满他匿名关心的loft,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从未消失。眼前冰冷的机器,更像是无声的提醒。


    可是,这主意听着比上次还要疯。无论晏铮来不来,爸妈那边都不好交代。


    上次假扮男友就够他们念叨的了,再来个假订婚,她妈轻说拿擀面杖追着她打三条街,重的就直接断绝母女关系了。


    她纠结得要死,最终还是摇摇头。


    “姐姐,我的亲姐姐!”王贤急了,抓住她的胳膊晃了晃,“你觉得现在这样就好吗?你天天对着这些他送的东西,心里舒服吗?我都说了,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晏铮不来,那你正好死心,彻底翻篇!你把这些破玩意都扔了,或者挂闲鱼卖了换钱,然后该吃吃该喝喝,找个真能处的,气死他!无论怎么样,总好过你现在自己折磨自己吧?”


    是啊,现在这样就真的好吗?


    隋心喜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玻璃罐里的飞虫,看得见外面的光,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王贤的计划,像一把锤子,敲在罐子上。


    碎了会痛,会难堪,但至少,空气也能进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王贤点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这出订婚大戏,我跟你演了。”


    第36章


    同事们都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晏铮一人。


    他对着屏幕上一行行代码,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快十点钟的时候,手机响了。晏铮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喂,庞阿姨?”


    庞夏蕊:“小铮啊,还在加班呐?”


    “嗯,有个模块急着上线”,想到庞夏蕊很少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晏铮渐渐坐直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庞夏蕊笑了笑,“是这样啊,心喜和王贤终于要定下来了。这个月八号有订婚宴,正好是她生日那天。”


    晏铮礼貌的微笑僵在嘴边,眼前闪过两人最后相处的画面,她在夜风中给他留下了一个伤心欲绝的单薄背影。


    是不是正因如此,才几个月不见,她就要嫁人了?


    他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耳边只剩下庞夏蕊拔高的音调。


    “他们两个工作也忙,不好请假回来,订婚宴就在江市办了算了。我们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朋友,就想着你从小跟心喜一块长大,跟亲弟弟也没两样。你又在江市工作,到时候你能不能作为娘家人,过去给心喜撑撑场面?也显得我们重视。”


    晏铮心口一抽,接着就是又沉又紧的闷痛。他本想死死压着,但气都喘不匀了。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也不想再听一个字,直接按下挂断键。


    几秒钟的沉静后,晏铮一下站起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


    夜晚的街道空旷,他飙车到隋心喜楼下。


    他一脚刹车踩死,推开车门就冲进了单元门。


    电梯慢得让人心焦,他烦躁地连按了好几下上行键。


    电梯门一开,他直奔烂熟于心的门牌号,抬手就开始砸门。


    过了一会,门开了,却不是隋心喜。


    王贤穿着件家居服,头发有点乱,像是刚洗过澡,脸上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不过,他一看到门外的晏铮,那点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笑容。


    “哟,稀客啊”,王贤一条胳膊撑在门框上,丝毫没有让晏铮进去的意思,也没有要叫隋心喜出来的打算,“晏总,大晚上的跑我们家来砸门,这不太合适吧?”


    晏铮听着“我们家”三个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盯着王贤那张碍眼的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隋心喜呢?让她出来!”


    王贤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赤裸裸的炫耀,“她累了,刚睡下。晏总找她有事吗?有什么话跟我说也一样。她现在的事,都归我管。”


    晏铮眼睛都红了,他往前一步,“你他妈少在这跟我装!让隋心喜出来,我有话问她!”


    “啧,晏总火气别这么大嘛”,王贤一点没被他的气势吓到,反而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依旧稳稳地堵着门,脸上甚至带上了点怜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听说了我俩订婚的事,急了。你想跑来质问,省省吧。”


    他欣赏着晏铮变得铁青的脸色,缓缓补充:“我告诉你晏铮,以前是我跟隋心喜闹着玩,陪着演戏,现在我俩戏假情真了。所以从今往后,有我在,你甭想再靠近她一步。”


    晏铮的拳头攥紧了,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真想一拳砸在王贤充满挑衅的脸上,然后冲进去把隋心喜揪出来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刚下楼扔垃圾回来。


    她看到晏铮和王贤两个大男人在门口剑拔弩张的样子,尤其是晏铮那副要杀人的表情,脚步顿住了,眼神惊疑不定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


    那目光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晏铮头上。


    他知道隋心喜最讨厌被人指指点点,也怕麻烦邻居。


    他脑子里闪过她可能因此遭受的非议和尴尬,那股不管不顾的蛮劲,一下泄了。


    他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只是手还在微微发抖。他深深剜了王贤一眼,转身离开。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王贤那张令人厌恶的笑脸,也隔绝了那扇他再也无法轻易踏进去的门。


    回到车里,晏铮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戳着屏幕找到隋心喜的号码,拨了过去。


    在冰冷的忙音后,他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他再打,依旧是忙音。


    他不死心,挂断,再打。但连续打了半个小时,全是这种单调重复的忙音。


    隋心喜是一直在和别人打电话,还是把他拉黑了?


    想到后一种的可能性,晏铮的呼吸声都重了。


    他退出通话界面,点开微信,迅速给隋心喜发去信息,【接电话!我找你!】


    消息前面顿时出现了一个红底白色的感叹号,下面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晏铮没有血色的脸,和那双骤然失去温度的眼睛。


    她果真把他拉黑了?


    就为了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她把这个有着十几年感情的“弟弟”踢出了她的世界,连问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碎,剧烈的疼痛之后,暴戾的情绪如同火山熔岩喷涌。


    他将手机狠狠砸在方向盘上,车子的喇叭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晏铮喘着粗气,所有的痛苦渐渐汇聚成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是他的,没有人能从他身边抢走!


    他一定要得到她,不惜任何代价!


    ——————————


    楼上,隋心喜的Loft里。


    王贤关上门,快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他一脸看好戏的兴奋,“他还没走,在车里坐着呢。”


    隋心喜一直在房间里,根本没睡。


    此刻她也走到王贤身边,探头往下看,只看到车顶。


    她不安地绞着衣角,问:“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太损了,晏铮是不是气疯了?还有他一直打我电话,我设了免打扰,然后微信也拉黑了,这样会不会太过分?”


    “不过分怎么行?”王贤放下窗帘,正色道:“不把他逼到墙角,不把他那点自欺欺人的幻想打碎,他怎么会看清自己的心?你看他今天这反应,接到你妈电话就杀过来,这火冒三丈的劲儿,像是放下了吗?他要真放下了,就该说声恭喜,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他这样,就说明有戏!”


    隋心喜沉默了一会,走到沙发抱着抱枕,声音闷闷的:“那万一到了订婚那天,晏铮真的没来,我们这戏可怎么收场?我妈我爸……”


    王贤拍了拍胸膛,“都说了叫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短剧演员,临场应变是基本功。我都想好了,如果晏铮不来,我就和你爸妈说,今天这订婚宴啊,其实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整蛊!你爸妈顶多是骂我不懂事,不会把火烧到你那儿。而且你还可以装得很生气,趁机和我提分手。这算盘,怎么打怎么响!”


    ——————————


    离和爸妈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隋心喜坐在酒店包厢内的圆桌边,手指无意识地在暗红绒布上抠来抠去。


    “别抠了,再抠那桌布要让你抠出个洞来”,王贤的声音把她从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拽出来一点。


    他坐在她对面,翘着二郎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比她轻松自在多了。


    隋心喜勉强扯了下嘴角,没吭声。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门口,心跳咚咚地撞着肋骨。


    “诶,给你看个东西”,王贤摸出个小巧的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戒指,戒托镶着一圈水钻,“怎么样,够不够唬人?组里拍戏用的道具,我顺手牵羊拿出来了。你待会小心点,用完我还要还回去的。”


    话音刚落,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就被人推开了。


    晏铮站在门口,下巴和两腮蒙着层青黑的胡茬,眼底下两团明显的乌青,眼睛里红血丝不少,像是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夜。


    他扫了一眼王贤手中的戒指,冷笑出声,直奔隋心喜。


    王贤立刻站起来,一个箭步挡在隋心喜和晏铮之间,脸上挤出复杂的表情,“坐吧,晏铮。”


    “滚开!”晏铮右手一抬,蛮横地搡在王贤的肩膀上。


    王贤“哎哟”一声,被推得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他捂着肩膀,看着晏铮,眼里除了表演出来的愤怒,还有真实的惊讶——这小子力度真他妈的大。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隋心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就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晏铮扣住她的手腕,往前的步伐又大又快。


    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高跟鞋在地上踩出凌乱的声音。


    两人刚到走廊,就差点撞上来人。


    “哎呀,小晏也到了?正好……”庞夏蕊原本一脸喜色,但当她看到女儿被晏铮像抓小鸡崽一样拖着走时,剩下的话就戛然而止了。


    隋涛原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就要阻拦:“小铮,有话好好说!你……”


    晏铮像是没听见,眼皮都没朝他们抬一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隋心喜身上,直接强硬地带着她从庞夏蕊身边挤了过去。


    庞夏蕊气得浑身发抖,“晏铮!你反了天了,你给我站住!”


    隋涛原也急了:“心喜,怎么回事?”


    但晏铮的速度太快了。他拖着隋心喜,几步就冲到了电梯口。


    正好电梯门开着,他将隋心喜塞进去,自己也闪身挤入,手指用力戳在关门键上。


    电梯门在庞夏蕊愤怒的叫骂声和隋涛原焦急的喊声中合拢了。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电梯缓缓下行。


    隋心喜靠在电梯壁上,手腕火辣辣地疼。晏铮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像块坚硬的石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低气压。


    到了地下车库,晏铮又是迅速将隋心喜塞进自己车里,“砰”地一声甩上车门。


    隋心喜深深呼吸着,侧头看着坐上了驾驶位的晏铮,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带我去哪?”


    晏铮没回答,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车位。


    车库里柱子很多,他的车速却快得吓人,每一次转弯都带着不管不顾的狠厉。


    隋心喜手心里全是冷汗,不由地抓住了车门扶手。


    第37章


    轮胎蹭着路牙石,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车子停住了。


    隋心喜被安全带勒得胸口一闷,心也跟着晃悠。她喘了口气,这才扭头看向车窗外。


    斑驳的居民楼,墙皮掉得一块深一块浅,楼下的大树还在。这不就是她之前租的小区吗?


    “你来这里干嘛?”隋心喜半年前搬走的时候,还特意问过房东,他说晏铮也不续租了。


    晏铮没有回答。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大力拉开车门。


    隋心喜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点熟悉的温顺影子,但什么都没有。


    她本能地觉得危险,“晏铮,我们谈谈好不好?”


    话音刚落,晏铮便俯身进来,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条手臂揽住她的后背,直接将她从座椅上抱了出来。


    这太疯了!


    隋心喜能感觉到路边有人投来的目光,这让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你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她惊呼出声,手脚并用地挣扎着,高跟鞋也差点甩掉一只。


    晏铮对她的推攘像没感觉。他用脚踢上车门,抱着她,转身就朝单元门走去。


    楼道里一股子潮湿的霉味,混着不知道哪家炒菜的油烟味,跟隋心喜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感应灯大概又坏了,只有高处窗户透进来点昏暗的光。


    老楼没电梯,楼梯又窄又陡,晏铮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


    隋心喜被他横抱着,头贴在他胸口,能听到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跟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


    这感觉太混乱了,她索性不挣扎,僵硬着身体,任他抱着往上走。


    爬到四楼,晏铮在那扇熟悉的贴着褪色福字的防盗门前停下。


    门开了,屋里没灯,只有月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


    隋心喜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


    她诧异地发现,屋内的摆设和她搬走时差不多。就连那张她用来工作的小折叠桌,也还在墙角立着。


    晏铮终于把她放下。


    她想着呼吸新鲜空气,往后退了两步,他却以为她要逃走,又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和腰,滚烫的嘴唇压了过来。


    不可以!她不能这么不清不楚!


    “唔……放……开!”隋心喜挣扎着偏开头,声音从嘴唇的缝隙里挤出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抵在晏铮硬邦邦的胸膛上,猛地向外一推!


    晏铮大概没想到她反抗这么激烈,被推得向后一个趔趄,松开了她。


    两人沉默了几秒,只有呼吸声在屋子里拉扯着。


    突然,隋心喜隐约看到晏铮脸颊的位置,有微弱的反光。


    她愣了一下,随即听到了压抑的抽气声。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晏铮开口,声音嘶哑得完全变了调。


    那点微弱的光又闪了一下,这次隋心喜看清楚了,是一滴又一滴的眼泪,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下来,砸在地板上。


    在隋心喜的记忆里,晏铮很小就不爱哭了。


    就算是他爸妈刚没那会,他被那些亲戚欺负得很惨,也只是咬着牙,眼睛红得像兔子,硬是一声不吭。


    后来他长大了,在她面前总带着点笑,像只温顺的小狗。


    她努力定了定心神,但声音也哑了:“你今天为什么在酒店那样带走我?又为什么把我弄到这个全是过去影子的老房子里?就为了……为了对我做这种事?”


    晏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似乎止住了,但破碎的哽咽感还在喉咙里。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时间一点点爬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我害怕”,他终于再度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怕你结婚了,怕你不理我了,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不是隋心喜预料中的答案。但他的恐惧如此直白,如此卑微,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她心里的角落。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生意场上说一不二的年轻老板,只是一个十岁就家破人亡,只有隋心喜给过暖和光的晏铮。


    就在隋心喜心神震动时,晏铮眼里的脆弱,被更滚烫的东西所取代。


    他再次上前,将她勒进怀里,贴着她耳边道:“隋心喜,我试过放你走,试过看你和别人在一起。可是我很难受,难受得快要死了。”


    他的拇指用力摩擦着她手腕内侧细嫩的皮肤,激起她一阵阵的战栗,“你是我的,从来都是。”


    他开始吮吸她的下唇,带着惩罚和标记的意味,然后舌尖蛮横地撬开她因为惊愕而微张的齿关,长驱直入。


    他的吻变得狂乱,带着要把她生吞活剥的凶狠,却又夹杂着颤抖和渴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掠夺着她的呼吸和思考能力,烟草的苦涩混合着他眼泪的咸涩,弥漫开来。


    隋心喜被他反剪着双手,鼻间口腔里全是他霸道的气息。


    复杂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淹没过来,有心疼,有委屈,有长久以来的压抑,还有一种被此刻的亲密接触点燃的深埋渴望。


    她挣扎的力道,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晏铮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心头一阵狂喜,试探着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她缓缓睁开蒙着一层水汽的双眼,然后做了一个让晏铮不敢相信的动作。


    她的手指摸索着,抓住了晏铮衬衫的前襟,用力一扯,几颗纽扣应声崩开。


    这个回应像一桶滚油,浇在晏铮本就熊熊燃烧的□□上。


    他不再给她任何思考或退缩的空间,手也不满足于仅仅抱着她。


    隋心喜闷哼出声,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热铁上的黄油,正在他霸道的掌心和亲吻下迅速融化。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分离和痛苦,都在这一刻被汹涌而至的情欲洪流冲刷得七零八落。


    她仅存的意识告诉她,她想要这个。


    想要这个从小一起长大、让她心痛又放不下的男人。


    就是现在,就是这里。


    ——————————


    天亮了,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光线刺得隋心喜眼皮发酸。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骨头都像被拆开又装回去,酸疼得厉害。尤其后腰和腿根,又沉又木。


    她偏过头,晏铮就躺在旁边看她,眼内血丝未退。


    她揉了揉眼睛,问:“你一晚上没睡?”


    晏铮没回答这问题,胳膊一伸就把她往怀里搂,动作快得像怕她跑了。


    “对不起”,他声音闷闷的。


    隋心喜没明白这道歉从哪来的,“什么?”


    “昨晚的事,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强迫你”,晏铮抱得更紧了点,下巴蹭着她发顶,“但我真的受不了你再从我眼前消失。之前那半年够长了,长得我快疯了。”


    “你可以恨我怨我,我都认了。你如果还想跟王贤结婚也可以,我不会阻拦”,他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刺耳,“你只要留个位置给我,偶尔想起我就来找我。”


    隋心喜怔住了。她知道晏铮从小到大都有很强的自尊心,但没想到,他宁可做见不得光的第三者,也要留在她身边。


    她的眼眶止不住地发热起来。她和他拉开一点距离,认认真真地告诉他:“晏铮,我不会和别人结婚。”


    晏铮神色僵住了,显然不敢相信。


    隋心喜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摸了摸他刺刺的下巴颏儿,重复道:“我不跟王贤结婚,以后就只和你在一起。”


    晏铮直愣愣地看着她,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泪水滑落。


    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他又把脸深深埋进她颈窝,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抖着。


    隋心喜心中又软又涩,像被泡在温水里。


    她没再说话,只是用手臂环住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像很多年前安慰那个缩在她家沙发角落里沉默的小男孩一样。


    就这么抱了好一会,晏铮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的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像只委屈的大狗。


    他低头又想亲她,却被她偏开了头。


    她有些羞赧地开口,“不要了,身上有点……难受,我得去洗澡。”


    晏铮却没有一点松劲的意思,“是不是昨晚太累了,我抱你去。”


    他说着,根本不等她回答,直接手臂一用力,就把她从被窝里抱起来。


    “哎,我自己能走!”隋心喜吓了一跳,本能地搂住他脖子。


    “乖点。”晏铮不理会她那点微弱的反抗,几步就进了浴室。他调好水温,热气慢慢弥漫开。


    隋心喜认命了。她刚去拿沐浴液,他就接替了她的动作。


    热意迅速蔓延开来,昨晚混乱炽热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闪回。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扭着身子想避开,他的气息却追着不放。


    他甚至故意恶劣的发问:“怎么洗不干净?”


    隋心喜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混着花洒的水流一起往下淌,哭求破碎不堪,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跳动。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看着怀里瘫软的女人,眼底的暗色浓得化不开。


    他关掉花洒,用浴巾裹住她湿漉漉的身体,再次把她抱了起来。


    隋心喜这下连抗议的力气都没了,只得任由他抱回那张凌乱的大床。


    第38章


    晏铮把车停在老家小区楼下,熄了火。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得来。


    他刚走到隋心喜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按门铃,就听见里面吵架的声音。


    庞夏蕊怒火中烧,“隋心喜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这都几天了?她跟晏铮到底怎么回事,你当爸的一点不着急啊,我要去报警你拦什么拦?”


    “哎呀,你小点声,小点声!”隋涛原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我能不着急吗,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联系吗?心喜是大人了,她有分寸……”


    “有分寸?有分寸能让人在订婚宴上直接拽走?这叫有分寸?”庞夏蕊的声音拔得更高了,“王贤那孩子怎么办,人家做错什么了?还有晏铮,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他现在翅膀硬了,敢这么干,把心喜当什么了,把我们当什么了?”


    晏铮皱眉听着,不再犹豫,按下了门铃。


    屋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几秒钟后,门被拉开一条缝,庞夏蕊带着怒气的脸出现在门后。


    她看清楚了是晏铮,一把将门完全拉开,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有脸来啊?你把心喜藏哪儿了?”


    隋涛原也赶紧走到门口,伸手去拉晏铮,“小铮来了啊,进屋再说。”


    庞夏蕊扭头瞪了隋涛原一眼,他的手顿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


    晏铮没等庞夏蕊再发难,直接迈步进去。


    他停在客厅中央,转过身,面向庞夏蕊和隋涛原,双膝直接跪在了地砖上。


    “叔叔阿姨对不起”,晏铮抬起头,直视着庞夏蕊愤怒的眼睛,“让你们担心了,都是我的错。”


    庞夏蕊张了张嘴,似乎被晏铮这一跪给堵住了话头,但很快地,怒火再涌上来,“你少来这套,跪也没用!心喜呢,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晏铮立刻回答,“她没事,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情绪很稳定。是我带她走的,因为我有话必须跟她说清楚,在那个场合没法说。”


    庞夏蕊气得胸口起伏,“你知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订婚宴!你拉着她就跑,你想过她的处境吗?想过别人会怎么说她吗?风言风语能淹死人你知不知道?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都在抖,“你这么做,只会让我觉得你更不靠谱!”


    隋涛原在一旁想插嘴:“夏蕊,你消消气,听听小铮怎么说……”


    “你闭嘴!”庞夏蕊立刻吼了回去,眼睛依然盯着晏铮,“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晏铮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依旧跪得笔直:“阿姨,您骂的对。那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做法太冲动,太不体面。我向您和叔叔道歉,更向心喜道歉。给她带来困扰,让您二位担心,都是我的责任。”


    “但是叔叔阿姨,我晏铮今天跪在这里,是想求你们一件事。求你们同意让我和心喜在一起,我会尽我所能来照顾她、保护她,让她过得好。这辈子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庞夏蕊被他这直白的承诺噎了一下,但很快反驳,“你说得好听,你怎么照顾?你开那个公司,谁知道哪天就……”


    晏铮早有准备。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递给庞夏蕊。


    “阿姨,这是我名下所有财产的清单和转让协议。维恒的股份、我个人的存款、投资,还有对面那套房子……所有我能动的资产,转让文件都在这里。我已经签好字了,只要心喜签字,这些东西就都是她的。这是我目前能给的最大诚意。”


    庞夏蕊完全没想到晏铮会来这一手,怔在原地。


    隋涛原也凑近了些。他扶了扶老花镜,看清了文件上的文字,倒吸一口凉气:“小铮,你这……这太……”


    庞夏蕊没接文件,只是看着它,又看看晏铮那张年轻却异常认真的脸,扶着旁边的沙发扶手,慢慢坐了下来。


    她的胸口还在起伏,但气势明显弱了,“你倒是准备得充分,但你以为这样就行了?”


    晏铮跪行几步,到她面前,“我知道钱不够证明什么,但我希望您能看到我的决心。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我是真的想和心喜在一起。”


    隋涛原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他坐到庞夏蕊旁边,拍了拍她的背:“夏蕊,你看小铮这孩子,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他是真心实意想对心喜好。咱们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什么人,你心里其实也有数。那件事是做得欠妥,可年轻人,为了感情冲动一回,也不是不能理解。”


    庞夏蕊这次没立刻反驳丈夫。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复杂地看着晏铮。


    终于,她再度开口:“晏铮,我不是非要棒打鸳鸯。我反对你们在一起,最大的原因不是钱,也不是你公司怎么样。”


    她叹了口气,“是因为心喜她太在意你了。”


    这理由完全出乎晏铮的意料,他很是不解地看着庞夏蕊。


    庞夏蕊苦笑了一下,告诉他实话,“你可能不知道。心喜大四那年,我们跟她提过,想送她出国深造,去她一直想去的学校。可她拒绝了,她说国内发展也挺好,不想离家太远。当时我们都没多想,可后来有一次我帮她收拾东西,看到她压在书底下的一张照片,那是你高中和同学的合照。她把你那部分,用笔特别小心地圈了出来。”


    “我当时就明白了。她心里有你,份量很重,重到可以影响她人生的重要决定。晏铮,我是她妈,我怕啊!我怕她把你放在她自己前面,怕她为了你委屈自己,怕她将来失去自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只希望她开心,希望她爱别人之前,先好好爱自己。你明白吗?”


    晏铮跪在那里,感觉滚烫的热流从胸腔直冲头顶,让他眼眶都有些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无比诚恳,“阿姨,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让心喜受委屈,绝不会让她因为爱我而失去自我!我希望她永远是她自己,是那个最快乐的隋心喜。我爱她,就是爱她本来的样子,我会支持她做任何想做的事。她想出国,我陪她去;她想工作,我支持她;她想在家,我养着她。只要是她想要的,只要对她好的,我都会去做。我会学着用她需要的方式来爱她,而不是用我以为的方式。叔叔阿姨,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也请你们看着我。如果我做不到,你们随时可以把我扫地出门。”


    最后,他指了指地上的文件,“这些,就是心喜的保障。”


    晏铮的这番话,一字一句,没有华丽的词藻,只有最直接的承诺。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那股硝烟的味道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释然和希望。


    庞夏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塌了下来,“行了,起来吧。地上凉,跪着像什么样子,男儿膝下有黄金。”


    晏铮没动,看向隋涛原。


    隋涛原赶紧点头:“对对对,快起来小铮,你阿姨让你起来就快起来!”


    晏铮这才慢慢站起身。跪久了,膝盖有点发麻,他晃了一下才站稳。


    庞夏蕊靠在沙发里,“话是你说的,晏铮。我听着了,也记下了。心喜是我女儿,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你们俩……我暂时不反对了。”


    她看到晏铮眼中爆发的惊喜,立刻又板起脸补充:“但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不反对,不是完全同意。我得看你以后怎么做,你要是敢欺负她,让她受委屈了……”


    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我明白,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晏铮立刻点头,心里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但他努力压着,脸上是郑重其事的保证,“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庞夏蕊哼了一声,看看旁边一脸欣慰的丈夫,心里那点最后的不甘也淡了。


    她忽然觉得有点口渴。折腾半天,嗓子都冒烟了。


    她对着厨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给我倒杯水来,要温的。”


    “哎,好,马上!”晏铮小跑着冲向厨房。


    他太熟悉这里了,很快找到杯子。他打开饮水机接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感觉正好。


    他双手端着水杯递给庞夏蕊,“阿姨,您喝水。”


    庞夏蕊接过来,温水流过干涩的喉咙,舒服多了。


    她看着晏铮还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面前,像个等待指示的新兵。她又指了指客厅角落的绿植,“那发财树该浇水了,叶子都蔫了。”


    晏铮应了一声,立刻去找水壶。


    “壶在阳台!”隋涛原提醒道。


    晏铮快步走向阳台,刚拿起水壶,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隋心喜拎着个包,心事重重地走了进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客厅里的景象:妈妈靠在沙发上,脸上表情有点怪,像是刚发完火又有点累;爸爸坐在旁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而晏铮正拿着个浇花的水壶,看着她是欲言又止。


    隋心喜的目光在晏铮和她妈之间来回扫了两下,第一反应就是晏铮被为难了。


    第39章


    隋心喜鞋都没来得及换,几步就冲到阳台,拿过晏铮手里的水壶。


    她挡在晏铮前面,像是护崽的母鸡,气鼓鼓地问庞夏蕊,“妈,你干嘛呢?”


    庞夏蕊很平静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我干嘛?让他帮我干点活儿怎么了?我这老腰最近不太舒服,淋个花都费劲。”


    隋心喜根本不相信这套说辞,“妈,你不舒服的话告诉我,我认识个很好的理疗师傅,可以请假陪你去看。”


    她转身拉住晏铮的手,让他站在自己身边,“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你不要为难晏铮,他对我很好。是,那天他是冲动了点,可那是因为他在乎我,他怕我真的跟别人结了婚。”


    晏铮被她这一通突如其来的维护弄得有点懵,心头却像被滚烫的糖浆浇过,又甜又胀。


    他侧头看着这个为了他跟亲妈“叫板”的女人,她脸颊因为激动泛着红晕,嘴唇紧抿着。


    他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着,低声道:“阿姨没为难我呢。”


    庞夏蕊看着眼前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的冰霜像是突然被阳光晒化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在你眼里,你妈就这么不讲道理?”


    隋心喜那股冲天的气势也卡壳了。她眨巴着眼睛,“啊?那你让他干活……”


    “他自己说的要照顾你一辈子,现在淋个花就受不了了?”庞夏蕊白了隋心喜一眼,“晏铮这孩子,也是我跟你爸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怎么样,心里能没数吗?”


    她顿了顿,又埋怨道:“你们两个啊,当初要是早点跟我们说说心思,哪至于后面闹出这么多幺蛾子?白白浪费了时间不说,还耽误了王贤!人家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被你俩当枪使,回头还得应付他爸妈。”


    妈妈虽然还在嘴硬地数落,但话里话外已经默认了。


    隋心喜默默地松了口气,赶紧顺着台阶下:“哎呀,妈,我知道错了嘛!王贤那边你放心,我肯定跟他解释清楚,好好赔罪!”


    庞夏蕊看着女儿的小表情,挥挥手,“行了行了,别在我跟前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看向晏铮,拿出长辈的威严,“考验期还没过啊,以后该干活还得干活!”


    晏铮立刻挺直腰板,态度无比端正:“阿姨您放心,有什么活儿您尽管吩咐。”


    隋心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腰,换来他一个含笑的眼神。


    这事儿算是翻篇了。隋心喜说到做到,立刻就给王贤打了电话。


    隔天晚上,江市一家颇有名气的私房菜馆包间里。暖黄的灯光下,精致的小菜摆了一桌。


    隋心喜和晏铮坐在一边,王贤坐在对面。


    王贤的眼神落在他们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松开过的手上,故意“哟”了一声,“我说二位,这都要开饭了,手还不撒开呢?这狗粮撒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刚热恋是吧,有没有考虑过我这条单身狗啊?"


    隋心喜被他逗得脸一红,就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晏铮更紧地攥住了。


    晏铮倒是神色坦然,还把两人交握的手放到桌面上,大大方方地展示给王贤看。


    他诚恳地开口:“王贤,之前是我误会你,态度很不好。我当时有点失控,还想动手来着。实在抱歉!”


    王贤正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闻言摆摆手,含糊不清道:“还提那茬儿干嘛?多大点事儿!”


    他咽下食物,喝了点汤,接着道:“我王贤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只要你俩真成了,我姐妹幸福了,比啥都强!”


    隋心喜心里又暖又酸,举起茶杯:“嗯,贤哥最好了,一定一定要敬你一杯。”


    晏铮也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谢了。”


    王贤跟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隋心喜又有点担忧:“对了,咱俩这事儿黄了,你怎么跟你爸妈说啊,会不会有点难办?”


    王贤一听,非但没愁,反而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就跟我爸妈说,我好爱好爱你,可惜半路杀出个晏铮,硬生生把你从我手里给抢走了!我深受情伤,这辈子都不想再谈婚论嫁了!”


    他越说越来劲,一拍桌子:“你们说,这理由是不是绝了?情真意切,合情合理,还能给我爸妈打个预防针。迟点我要是出柜,他们心理承受能力也强点,说不定就接受了!”


    隋心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竖起了大拇指,“你这脑回路,真是绝了!你别拍短剧了,改行去编剧吧,说不定哪天就有奥斯卡了。”


    晏铮在一旁也是忍俊不禁。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戏精”的哥们,确实够义气,也很有意思。


    这顿饭吃得轻松愉快。饭后,王贤潇洒地挥挥手,表示电灯泡自觉退散,让小两口自己腻歪去了。


    夜晚的城市褪去了白天的喧嚣,路灯在街道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隋心喜和晏铮牵着手,慢悠悠地往他们住的地方溜达。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紧握的手心和偶尔交汇的眼神,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安心。


    走了一段,隋心喜晃了晃晏铮的手,打破了这份宁静,“喂,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晏铮停下脚步,“什么?”


    路灯的光映得隋心喜眼睛亮晶晶的。她说:“我辞职信都写好了,明天就交。”


    “辞职?为什么?在那边做得不开心了?”晏铮知道隋心喜挺喜欢现在的工作,做得也不错。


    隋心喜摇摇头,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不开心,不过我更想去给自己打工啊!”


    她戳了戳晏铮的胸口,“你看啊,你现在人是我的了,对吧?”


    晏铮一脸宠溺:“嗯,是你的。”


    “然后,你的公司,你的房子,你的车,也都是我的了,对吧?”


    晏铮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对,都是你的。”


    “那不就得了!”隋心喜一拍手,理直气壮道:“你和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了,那我当然要给自己工作啊!我去维恒给你当助理,或者秘书,或者随便什么职位,反正我得去看着点。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晏铮看着眼前这个笑得眼睛弯弯的女人,喜悦像烟花一样在胸腔里炸开,绚烂得让他有些眩晕。


    他反复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你愿意去维恒跟我一起?这样你就得白天黑夜都对着我了。”


    隋心喜用力点头,“当然要天天看着你,监督你好好赚钱。”


    下一瞬,晏铮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手臂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但那份毫不掩饰的激动,透过紧贴的身体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低下头,给了她一个吻。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隋心喜闭上眼睛,回应着他。


    她只觉得呼吸间都是他清爽好闻的气息,空气里飘满了甜甜的粉红泡泡,让她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隋心喜说到做到,很快办好了离职手续,空降到了维恒人工智能公司,担任了晏铮的特别助理。


    她凭借丰富的经验和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加上对晏铮行事风格的熟悉,工作上手得很快。


    她做起事来很认真,连储嘉骐都私下跟晏铮夸过:“你这助理请得够值。”


    可有人却不那么高兴了。


    晏铮发现,自从隋心喜来了公司,她眼里好像就只有那些报表和会议纪要。


    以前下班,两人还能腻在一起。可现在她经常在办公室,待到比他这个老板还晚,回到家也抱着笔记本看资料。


    他想凑过去亲昵一下,她总说:“别闹,我看完这点”。


    两人周末好不容易逛逛街吃个饭,她聊的也都是哪个部门效率低,哪个项目可能有风险。


    这天下班时间早过了,大办公区空无一人,只有总裁办公室和隔壁的“特别助理”办公室还亮着灯。


    晏铮推开门进去。


    隋心喜正蹙眉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显然在处理什么棘手的问题。


    灯光打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有种别样的吸引力,却也透着拒人千里的工作气场。


    晏铮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沿,看着她。


    隋心喜这才发现他。她抬头,脸上还带着被打断思路的茫然:“怎么啦?”


    晏铮没说话,眼神沉沉地落在她微张的唇上。


    下一秒,他绕过桌子,手臂一抄,直接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桌面上,然后用吻封住了她来不及出口的疑问和抗议。


    隋心喜手边的文件散了一地。她起初还象征性地推了他肩膀两下,但很快身体就软了下来,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她觉得一股陌生的热流从小腹窜起,喉咙里不由自主地溢出模糊的呻吟,这声音让她脸腾地烧了起来。


    晏铮显然也听到了,他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她的,两人都喘得厉害。


    他的目光像带着钩子,从她泛着水光的唇,滑到她那双包裹在黑色丝袜里的腿上。


    眼看着他就要下一步动作,隋心喜从意乱情迷中清醒了几分。她按住那只作乱的手,声音还有点不稳:“别……有监控呢!”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角落里闪着红点的摄像头。


    这是公司统一安装的安保监控,画面上传到云端,难免不会被后台看到。


    晏铮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摄像头,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脸上的欲求不满简直要溢出。


    他骂了句脏话,胸膛起伏着,显然憋得够呛。


    过了几秒,他才咬着牙,带着点恶狠狠的劲儿说:“行,明天我就找人来把这玩意拆了!”


    他松开她,站直了身体,但目光依旧要把她拆吃入腹,“我顺便让人在办公室里再弄个房间出来。”


    隋心喜整理着衣服,疑惑道:“干嘛用?”


    晏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又痞又坏的笑,“你说干嘛用?当然是方便我们情绪到了。”


    隋心喜被他这大胆又不要脸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随即一股热气直冲脸颊。


    她忍不住抓起一个软皮笔记本,作势要打他,笑骂道:“你神经病啊!”


    晏铮顺手捞住那笔记本,往前一步,重新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桌面上。


    “我是不是神经病,你最清楚”,他低头,诱哄道:“监控明天再弄,现在先收点利息。”


    隋心喜这次早有准备,赶紧用手挡住他的嘴,“刚才的报表,我还没有保存。”


    晏铮不满地啧了一声,但还是依言停了下来。他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去够鼠标,睫毛还微微颤动着。


    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他心中的躁动平息了一些,却又滋生出另一种更深的渴望——


    他想将她独占一生,不容他人窥探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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