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if
蒲灵向来不爱做缩头乌龟,除非她遇到了世界级难题,棘手到无从落笔。
她像是个资质极差的末等生。
突降大考,题目也是始料未及的艰涩、迷幻,让人不知就里。
脑袋“铮”得一声,频闪出一段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于是,蒲灵干脆选择装死。将工作微信删除掉,眼不见为净。
即便如此,心绪却始终未曾宁定。
纠结良久,蒲灵干脆申请场外援助,call去一通视频电话给褚婴宁。
褚婴宁刚忙完今天的工作,正坐在秀场配置的化妆间换衣服与卸妆,手机支在旁侧。
“咋啦宝贝,怎么有空找上我来了?”
蒲灵一手托腮,秀致眉尾轻耷,挺忧愁地叹了一口气,红唇忽而溢出一句思索许久后得出的结论:
“婴宁。”
“我觉得靳西淮好像被人夺舍了。”
“……”
“谁?”
“被夺舍???”
褚婴宁手里捏着刚卸下来的双眼皮贴差点惊得撇出去。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屏幕中那张带着愁绪却依旧漂亮的脸蛋,惊疑不定问:
“你刚才说谁?我所知道的那个靳西淮吗?”
“不然呢?”
蒲灵嗔怪道:“你还认识别的叫靳西淮的吗?”
“那倒没有。”
“毕竟这名字太特别,好听得一听就是当小说男主角的料。我就没见过撞名的。”
褚婴宁将撕下来的太阳花假睫毛扔进脚边的垃圾桶,这才聚精会神地回到刚才那个话题:
“你刚才说,觉得靳西淮被夺舍了,何出此言?”
蒲灵咬着下唇,慢吞吞道:
“反正我就觉得他很不对劲。”
随后,她将这段时间跟靳西淮碰面,偶遇,以及大致的对话内容跟褚婴宁陈述了一遍。
褚婴宁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手里抓一把瓜子来啃。
听完,她总结陈词:“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怪怪的。”
“我印象里,靳西淮可是非常高岭之花,这些听起来都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蒲灵默了默,“所以啊,我才觉得他是不是被谁夺舍了。”
“在国外待了几年,人就变样了,跟被鬼怪附上身了一样。”
“你说,我要不要请个会做法事的,帮他祛祛邪?”
“……”
褚婴宁看着蒲灵一脸认真样,忍不住笑着吐槽:
“宝贝,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牛鬼神蛇啊?”
“我也不信啊。”
蒲灵略显苦恼:“但我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原因会促使一个原本冷冰冰不解风情的人,干出转账一千万让我买糖,还说想给我最好的这种话。”
“我觉得,”褚婴宁与她对视,欲言又止,迟疑地说:“或许是那个原因。”
蒲灵纳闷:“什么原因?”
“靳西淮,他——”
褚婴宁顿一下,也觉磨叽,干脆一鼓作气说完:
“他可能在追你!那些偶遇什么的是他刻意制造的!转账一千万让买糖也是想讨你欢心!”
“……”
像是天降陨石,蒲灵被这些话砸得一愣一愣的,屏幕上显现她木然呆愣的表情。
半晌,她才迟钝地眨了眨眼。
鸦黑睫毛扑簌簌落下,掩去眸底异色。
蒲灵佯装若无其事,语气故作镇定:
“你在开什么玩笑,靳西淮怎么可能会追我?”
“你真不觉得吗?”
褚婴宁不答反问。
蒲灵也迟疑了。
因为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和借口去反驳。
“……”
像是宕机,屏幕两端陡然陷入一片安静。
褚婴宁没再说话,安静地用卸妆产品卸着妆,给蒲灵留存足够的时间去缓冲,去思考,去取舍。
良久,蒲灵闷闷吐出一句:“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在出国前,他就拒绝我了,不是吗?”-
化妆室人多眼杂,并非是谈正事的风水宝地。
等褚婴宁彻底卸完妆,换好衣服,回到下榻的私密性极强的五星级酒店,这才重新给蒲灵回拨了过去。
“宝贝,你还好吗?”
褚婴宁有些忧心忡忡,看向蒲灵的眼神也带着关切与紧张。
“我没事。”
蒲灵弯了弯唇,面上情绪很平和,语气也听不出任何异样:
“我刚才去洗了个澡,又给自己做了个全身按摩,感觉现在身体从头到脚都很舒爽放松。”
表面上看是无大碍。
但越是云淡风轻,内心压抑的情感就愈浓郁。
褚婴宁犹豫片刻,还是直接挑明了话题: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就……你和靳西淮。”
她和靳西淮啊……
三年前,得知靳西淮拒绝她后,没多久便远赴海外开拓新的事业宏图,从那时起,蒲灵便笃定地认为她的名字,以后注定不会再和“靳西淮”这仨字一同出现。
只是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
她竟然会为靳西淮疑似在讨好她而犯愁,苦恼。
“其实……”
“我也不太清楚。”
经过一段时间转移注意力,蒲灵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静下心来了,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事。
但甫一提起这个名字,她脑袋就乱了。
完全做不到漠然与置之不理。
褚婴宁是清楚两人过往的。
虽然她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更谈不上感同身受,但她有同理心,更懂得换位思考。
所以在面对闺蜜的纷乱情绪,她并没一上来就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与好为人师。
说一些假大空的清醒言论。
相反,她循循善诱,帮着蒲灵捋头绪:“那我还是想问那个问题。”
蒲灵抬眸:“什么问题?”
褚婴宁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还,喜欢靳西淮吗?”
又是一阵安静。
蒲灵抿了抿唇,坦然道:
“我以前的确很喜欢他,喜欢到一度忘了自我,每天睁开眼睛都觉得好开心,因为知道能够见到他。”
“不可否认,我的青春期因为他的存在而绚烂多姿,变得没那么单调乏味。”
褚婴宁完全能理解蒲灵这番话。
抛开其他不谈,靳西淮的确够优秀,这是不争的事实。
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一个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与憧憬中的存在。
如果她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佼佼不群的竹马出现,极有可能,她也会成为第二个蒲灵。
甚至比她还更疯狂。
“那现在呢?”
褚婴宁一步步引导着。
这次,蒲灵并没有想太久,便冷静且淡然地给出了答案:
“以前的感情早已被推翻,至于喜欢,已经是过去式了。”
褚婴宁知道,蒲灵心里始终有个小疙瘩。
这也是阻拦她和靳西淮之间一道鸿沟与天堑,横亘其中,镂骨铭心。
轻易跨越不过去。
至少是现在。
褚婴宁明白了。
身为狗头军师的她叹一口气,也给不出特具体或有效的建议,说着陈词滥调,却是她迄今为止能想到最恰当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蒲灵听进去了褚婴宁的话。
她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认真地复盘了一下和靳西淮重逢后,期间产生了哪些瓜葛与羁绊。
抽丝剥茧地,沿着并不算长的时间线理顺思路,她忽地想起还欠靳西淮一顿饭。
在肯菲的酒店,为了报答靳西淮在飞机上出手相救,她许诺下的。
其余的,就一件西服外套,还有一千万的转账。
干脆一次性全都还给他,彻底做到:
钱货两讫,各不相干。
秉持着这般念头,蒲灵以想起要请他吃饭,并顺便把衣服归还的理由,将靳西淮约了出来。
地点定在蒲家老宅。
期间,靳西淮曾发消息问她:
【需要我去接你吗?】
隔了半天,蒲灵才疏离又客套地回复:
【不用了,那里是我家,我会提前回去恭候靳总您大驾的。】
那天是周末。
缠绵悱恻的雨季终于过去,太阳难得露了个面,澄明光线照耀大地,天气晴好。
蒲宅位于云京城著名的近郊别墅区,园林构造一流,景色更是清新宜人。
传闻风水极佳,早年便居住着不少非富即贵的大佬,是不折不扣的权势与地位的证道地。
蒲灵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回真正的“家”休养生息。睡到自然醒,用完早膳,她梳洗打扮了一下,闲逛到后厅花园。
蒲母爱花,平日常侍弄一些花花草草,奇珍异卉也间杂其中。
推开厅门,入目便是各式各样的植物蓬勃生长,错落有致。
花团锦簇,葱蔚洇润,景象梦幻到像是误闯入莫奈的花园。
蒲灵忍不住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看着成品,她想着,晚点要不请示一下母上大人,容她过几天在这里拍个视频,定会是一期不错的素材。
放大看的时候,蒲灵忽地发现照片框入了一架秋千。
低调的木质框架,不显眼的色调,掩映在繁茂花丛与植株间,也难怪被她一时冷落。
蒲灵拿着手机走过去。
自她离家之后,这架秋千也便无人问津,但座板很干净,想来是家里佣人勤于清洁的缘故。
蒲灵坐上秋千,两手紧握吊绳。
两条笔直漂亮的长腿垂落,悬在半空,随着吊板前后摆动,裙角轻轻晃动。
轻盈,明落,像是一片随风荡漾的花野。
莫名心就静了下来,还想将这一刻记录,蒲灵单手抱着吊绳,从侧边口袋拿出手机。
手上松了力道,刚想按下拍摄键,忽地一下重心不稳。
猝不及防间,顺着秋千往后扬的惯性,蒲灵感觉自己快要向后栽倒。
但下一秒。
她的背脊被一双用力的大手自后揽住,往上一捞,身体重新回归平衡,安稳地坐在秋千上。
而她握着的手机却因为这一不防意外,自手上脱落,砸落在绿茵草地。
以为是家里的某个路过此地的佣人出手相助,蒲灵细指牢牢握住吊绳,偏转身体,扬起一双水色动人的眸子,刚想跟人道谢。
却在看见后方站立的高大男人身影后,倏忽间,眼眸一滞,不可置信:
“……你怎么来了?”
男人长身鹤立,一身高阶灰休闲装,端的是清雅落拓,他轻挑眉梢,慢条斯理道:
“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靳西淮的手还扶在她肩侧,掌心宽大,温度也高,透过轻薄的布料,热度熨贴在蒲灵细嫩皮肤上。
也不知是不是还未从刚才差点要栽倒的意外中抽离出来,蒲灵心有余悸,呼吸亦有些不畅。
感受到男人掌心温热的体温,她松开握着吊绳的手,脚尖点地,自秋千上下来。
也顺势脱离了靳西淮的气息围剿。
“我是邀请了你来。”
“但是,”蒲灵看一眼手表,再度确认了下时间,“现在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半小时。”
她的语气不算好,颇有问罪的意思。
靳西淮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搁在腿侧,气定神闲颔首:“是。但是昨晚伯母跟我聊天,说很久没见我了,让我可以早点来。所以,我就提前登门拜访了。”
他口中的伯母,就是蒲灵母亲。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靳西淮瞧她,眼底有无奈泄露:“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蒲灵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靳西淮:“我发了消息给你,应该是你没看见。”
蒲灵这才想起来,她在工作微信上和靳西淮约定好时间,便退了出去,没再登过。
顺理成章地,便没看到靳西淮发的消息。
自己的原因,刚才反而指责起人来,蒲灵自认理亏,默默地垂手理了理裙角。
靳西淮何其聪明,一下子便知道蒲灵这是不常看工作微信的原因。
亦或是,因为那个号上有他的迹象存在,所以她避而不看。
靳西淮绕过秋千,走到她前面,屈膝半蹲下身,将那掉落在草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随后,将它递到蒲灵眼前。
清冽的嗓音低润,很是动听,亦很绅士:“如果可以,能让我添加上你常用的联系方式吗?”
蒲灵伸出两根手指,沿着边缘拿回自己的手机。
“谢谢。”
这一声是为他的帮忙而道谢。
“不能。”
她冷淡拒绝。
靳西淮也不气馁,专注盯着蒲灵的眼睛,缓声道:“三年了。”
“还是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蒲灵听罢一笑。
红唇潋滟,那笑却是带着讽意。纤指指着花园一处,嗓音清甜,语调亦是冷的:
“那靳总还记得三年前,你就是在这里拒绝了我的表白,说只把我当妹妹吗?”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事,毫无铺垫,饶是靳西淮,也不由怔了怔。
这表情落在蒲灵眼里,却变了质。
“忘了吗?”
蒲灵扯了扯唇,话语夹枪带棒:“也是,都说贵人多忘事。”
“靳总那么受欢迎,都不知道拒绝过多少女孩子。对于其中一例,不记得也正常。”
周围风景再美不胜收,蒲灵也没了心情待在这儿。
说完,她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抬腿欲走。
但蒲灵还没来得及迈开步伐。
纤细手腕便被一只掌骨分明的大手抓住。修瘦指腹贴在腕心,指骨合拢,并未用力,却恰如其分地阻止了她离开。
随后,那道如玉石相叩的嗓音自后方响起,尾音有点浅,像散落在四周零落的风: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
“你信吗?-
“……”
空气安静了许久,蒲灵也没吭声。
半晌后,她不作回答,低着头,绕过靳西淮就想走。
靳西淮往她要走的地方迈一步,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几乎遮挡了她全部的视线,清颀影子投落在她身上。
蒲灵仰起脑袋,绷着唇,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你挡住我路了。”
换做以前,靳西淮或许已然从善如流挪动脚步,往旁边走去。
但此刻,他依旧站在原地,八风不动。
将自己的身影强势地框入在蒲灵的视线之中,靳西淮薄唇微启,语调温和:
“小铃铛,我们谈谈。”
“不要叫我小铃铛。”
蒲灵面无表情:“还有,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靳西淮丝毫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神色清淡无波。
甚至可以说,比绝大多数时候都更温和。
“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覆水难收,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但是,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乍一听起来,像是渣男发言。
但靳西淮只是很坦诚地说,没有多余弯弯绕绕。
而且这些话,要是被靳氏集团的那些员工听到,下巴都要被吓得脱臼。
什么时候,惜字如金的boss会说那么多话。
高高在上如天神的人,也有一天,会折下清傲颈项,弯下背脊恳求于人。
然蒲灵并不买账:“不必了,那些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如果靳总你实在太闲的话,就多去想想怎么追钟意的女孩,不要把时间耗在我这里。”
“可我现在就在追。”
靳西淮看着她,语调不高不低,却很笃定。
蒲灵握住纸张的手收紧,搭在边缘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片刻后,她昂着精巧的下巴,一股不服输的倔强:“靳总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妨明说。”
靳西淮:“没目的。”
蒲灵不信。
她乌发红唇,眼眸潋滟,冷着脸时自带恃靓行凶的气场:
“靳总现在赚得盆满钵满,生活过得太舒坦,无事可干,所以拿我作消遣,是吗?”
“你以为我还是之前那个,屁颠颠一直追在你身后跑的无知小女孩了吗?”
说这句话时,蒲灵声线颤了一下,但她还是努力稳住了。
靳西淮听出来了,心脏一瞬发紧。
低眼,盯着那双倔强干净的眼眸。
靳西淮视线一瞬不瞬,直勾勾的,不加任何掩饰,给人一种全心全意的错觉。
“那就重新来过——”
“这次,换我来追你,可以吗?”
第92章 番外if
“生日快乐,公主。”
十八岁生日,成年礼,蒲灵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这些礼物无一不是精致华美,价格昂贵,很是拿得出手。
但那天,她还是兴致缺缺,哪怕被鲜花簇裹,众星拱月。
只因为,最想看到的那个人没来。
蒲灵心不在焉地从同学手里接过礼物,礼貌道谢。俏脸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得体,优雅,无愧身边人一口一个“公主”着喊她。
褚婴宁是在场为数不多看出她不在状态的,关切询问:
“怎么了,我们的铃铛公主。我怎么感觉你怏怏不乐的。”
“前些天不还翘首以盼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说自己终于要迈过成年这个槛了。真正到了这一天,你却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蒲灵没回答,片刻后,颓颓丧丧地叹出一口气。
她托腮,薄白眼睑耷拉下来,像只病蔫蔫的垂耳兔,了无生趣地吐出一句:“他没来。”
“谁啊?”
褚婴宁问出这话的下一秒,便猜出来蒲灵口中的“他”是谁。
也是,只有那个人,才有那么大的魅力和蛊惑性,牵绊着小公主的心神,让她萦肠惹肚,魂牵梦绕。
褚婴宁觉得奇怪,“他为什么没来,好歹也是你十八岁生日,那么重要的日子。”
蒲灵纤细指尖抚着礼服裙上的堆褶设计,密层睫毛垂落,在精致脸庞上映出扇形阴影。
“阿淮哥哥工作很忙,应该是实在腾不出时间,所以没来吧。”
褚婴宁有意安慰闺蜜,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靳家大少爷接管靳氏集团后付出的心血与汗水,大家有目共睹,哪怕她这个关系不算密切的外行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理智层面,靳西淮的缺席是无可厚非的。但从情感出发,褚婴宁又为蒲灵的难过与伤心抱不平。
“没事。”蒲灵挤出个笑,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在意今天的生日啦,反正我还要活很久,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生日的。”
“可是,”褚婴宁欲言又止。
今天是你长大成人的一个分水岭诶,具有极大的特殊意义。
或许也因为这一特殊的意义,蒲灵整场生日都非常得隆重华丽,富丽堂皇的酒店,十八层的奶油蛋糕炫目,礼物堆积如山。
樱粉色礼服裙,戴妃包,发顶的chaumet定制版公主皇冠更是璀璨夺目。
热闹持续到十一点多。
转场到蒲宅,嗨玩一整晚,给小公主庆完生,宾客渐渐散去,家里的佣人训练有素地过来做收尾工作。
再过不到一小时,蒲灵的生日就要过去。
那时,她正跟父母在一起,至亲之人陪伴,愁绪削弱一些。
手机“叮”一声,是刚和她告别的褚婴宁发来的:
【宝贝!!!我看见你的阿淮哥哥了!在门口!他来了!!!】
蒲灵几乎是从沙发上蹦起来的。
原本的失落一扫而空,她喜出望外,来不及跟蒲父蒲母交代,便提起逶迤繁复的礼服裙摆往外奔跑。
一路上,耳边似有喜鹊跃上枝头啁啾,烟花炸开,鞭炮齐鸣。
别墅门外,她如愿看到那张清隽矜雅的脸庞。
靳西淮一身剪裁得宜的黑色西服,白衬衫,纤尘不染的牛津皮鞋,很正式的打扮,似是刚从工作中抽身而退。
看到蒲灵,男人唇角往上提了提,笑意很淡,却异常分明。
“生日快乐,小铃铛。”
刚才还迫不及待地飞奔而来,等见到了人,蒲灵反倒忸怩起来。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站定在靳西淮面前,仰起脸蛋,压平上翘的唇角,故作淡定地问:
“阿淮哥哥,你工作不是很忙吗?怎么会过来这边。”
靳西淮想揉她脑袋,却因为蒲灵发顶的公主皇冠而无从下手,抬起的手又收回。
“刚忙完,所以就赶过来了。”
蒲灵听出他声音里的沙哑,凑近了,更是瞧见男人脸上藏不住的倦意,干净眼睑处青灰的痕迹。
她担忧道:“可我感觉你好累啊,怎么都不休息一下。”
“再忙,再累,也不能错过我们小铃铛的十八岁生日呀。”
闻言,蒲灵心跳如擂。
两人散步到花园,靳西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礼盒,修长手指递过去:
“生日礼物。”
蒲灵接过,打开来。
发现是一颗淡粉色的钻戒,八颗粉钻围绕镶嵌,巧妙构造成铃铛形状,剔透粲然,夺目光彩。
她呼吸一滞,捏着那颗钻戒的手掌心如潮。
心跳的频率不断攀升,直飙峰值。
“喜欢吗?”
靳西淮嗓音温淡,徐徐道来:
“上个月跟合作伙伴一起去苏富比拍卖会,看到这颗戒指是铃铛的形状,就想着买来给你当生日礼物了。”
“……喜欢。”
是很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蒲灵手握得很紧,柔嫩掌心被戒指边缘磕得泛白,她也没松开。
心跳得很剧烈,像是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一个她想了很久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迟疑与冲动不断拉锯、纠缠,殊死搏斗,像是在进行一场牧野之战。
最终,浓郁的喜欢占据上风,将羞赧与担忧压在脚下。
蒲灵顿在原地,喊住靳西淮:“阿淮哥哥。”
靳西淮回身看她。
目光聚焦,温和如水。
蒲灵有些不敢直视他那双清邃眼眸,但鼓了鼓勇气,她还是大胆地迎了上来。
跟靳西淮对视。
在这个晚风轻拂的夜晚,她的十八岁生日。
蒲灵披沥赤忱,拼尽全身的勇气,跟靳西淮表了白。
可结果并不如意。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告白,靳西淮明显地愣怔了下。
他安静地注视着蒲灵,没说话。
清冷峻挺的五官轮廓被光影勾勒得愈发沉邃,高深莫测,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蒲灵手指搅紧,焦灼等待。
一颗心七上八下,似被架在火上烤,烈火烹油,煎熬至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靳西淮终于启唇,予以了回复。
难捱的等待答案的过程终于结束,却迎来了一记当头棒喝,将她砸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
——“对不起,小铃铛。”
——“我一直只是将你当妹妹看待。”
蒲灵呆愣在原地,光彩照人的白皙脸庞一瞬黯淡。
听到答案的那一刻。
像是灌下一杯加满冰块的龙舌兰,烈酒顺着喉管下肚,牙关颤栗,舌头整个都是麻的。
后劲太大,她无法介怀-
衣服还了,饭吃了,剩下的一千万,蒲灵委托褚婴宁转回给靳西淮。
褚婴宁也有靳西淮的联系方式,还是通过蒲灵加上的。
因为金额不小,网上交易不方便,所以得让人给个卡号。
但最后,靳西淮没收那笔钱。
“他说那钱就当是给我买礼物用。什么许久未见的见面礼。”
褚婴宁啧啧称奇,跟蒲灵感叹:“这执掌一家集团的总裁就是不一样,霸总风范,财大气粗,我这样的小喽啰都能随随便便一千万就给了。”
蒲灵听罢笑笑,不置一词。
褚婴宁瞅着她表情,也安静下来。
她没说,本来自己是拒绝接收那笔钱的,说自己无功不受禄。
但靳西淮跟她说,钱是因为蒲灵才给的,希望她能帮忙好好照顾一下蒲灵,多带她去逛街,娱乐游玩,散散心。
褚婴宁也不差钱,更不可能因为这一千万就倒戈。
但她觉得吃人不吐骨头资本家的钱白要白不要,而且就当是弥补自家姐妹受到的情伤,给蒲灵买几个包,让靳西淮出点血算什么。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不得不跟蒲灵说:“你说,靳西淮这段时间以来,好像真的在认真追你,之前他拒绝你那事,真的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听到这句话,蒲灵手头动作一顿,半晌,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褚婴宁叹口气,“唉,你和靳西淮以前感情是真的好,我很早的时候就以为你们两个人会直接从校服到婚纱,你一毕业,靳西淮就把你娶回家的那种。哪知道会变成这样子,他拒绝了你的告白,还出国好多年都没回来。”
说到这,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话锋一转,语调高扬:“对啊,靳西淮出国了那么多年,还是在拒绝你后出的国,不会真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吧?”
像是被某些字眼说动,蒲灵表情有一瞬软化,态度也松动下来,“或许是有吧。”
“但是——”她自嘲地笑一笑:“如果真的有,靳西淮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或许……可能,是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原因。”
褚婴宁看着蒲灵,顿了顿,她提出一个建议:“既然他没跟你说,要不你主动去问,都过去那么久了,他现在又说要追你,说不定这次就告诉你了。”-
对于褚婴宁说的这些话,蒲灵有认真想过。
她想,或许她真的可以找靳西淮好好聊一下,说不定他们之间真的存在着某些误解。
人既然长了嘴,那就应该沟通。
但还没等她想好找什么机会跟靳西淮开诚布公,她直接跟褚婴宁在酒吧里喝醉了。
虽说蒲灵今晚喝的都是低浓度的女士酒,但不知不觉几杯落肚,叠加起来,也称得上醺醺然。
一开始喝得脸不红心不跳,现在后劲上来,更加重了负责运作清醒与理智脑细胞的负担。
浓密睫毛轻颤两下,眼皮重若万钧。
挣扎几秒,蒲灵再也支撑不住,倒头躺在了吧台上。
褚婴宁见状傻了眼,她明明记得蒲灵酒量还行的,没想到今晚会如此不胜酒力。
试图叫醒无果,她坐在卡座上纠结了会儿,给一个人打去了电话。
靳西淮来得比她想象得还快,一进酒吧,不出所料就吸引了大半人的视线,但他置若罔视,一心只放在软软趴在桌面上的女生。
“她今晚喝了很多吗?”
靳西淮托住蒲灵的脑袋,往他怀抱里靠,女生无知无觉,依赖地窝进他怀里。
褚婴宁表情讪讪:“应该是吧……”
见靳西淮轻而易举地将蒲灵抱起来,她转移话题:“麻烦你过来了。”
靳西淮将蒲灵的胳膊挂上他的颈项,垂眸看着怀里人睡颜,嗓音从容:“应该的。”
这两天蒲灵都是住在褚婴宁那里,所以靳西淮将人放在后座后,便开车将两人一同送回去。
褚婴宁也喝了不少,回去途中也有些晕,索性闭眼小憩。
意识朦朦胧胧间,忽然感觉一直平稳行驶的车辆忽然停了下来。
褚婴宁以为到了,半睁开眼睛,顺着窗外看过去,却发现并不是,车辆只是暂时停在树影婆娑的路边。
正一头雾水之时,褚婴宁却听见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的身影。
一阵徐徐脚步声,蒲灵那侧的车门被拉开。
未几,身形挺拔颀长的男人俯低身子,高大清健的躯体也顺势挡住了外头见缝插针的寒风,格外有安全感。
鸦黑眼睫垂落,拎着布料的修长手指探进来,靳西淮将一件纹理干净质感考究的厚实外套披在了沉睡的少女身上。
动作很轻柔,像是生怕将人弄醒。
披好后,正要抽身离开,却见本还一动不动歪靠在椅背上的小姑娘小幅度地动了动肩膀。
男人动作稍顿,维持姿势停在原地。
宽肩长腿,白衬衫躬出一截劲瘦窄腰。
但蒲灵犹被困意缠裹,并未醒来。
大抵是也觉天冷体寒,她下意识扯了扯身上那件宛如从天而降的外套,笼住自己弱不禁风的躯体。
布料被拉至颈侧,挨着下颌,有似有若无的清冷气息钻至鼻尖。
不多时,紧闭着双眸的少女皱了皱秀气鼻头,发出几声梦呓。
蒲灵的声音并不大,柔若水波漾开,也似情人间的喁喁私语。
但落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车厢,就显得分外清晰入耳。
她说,靳西淮。
我讨厌你-
褚婴宁困意本来就散了大半,后半程脑子更是清醒无比。
她内心震撼极了。
但令她更为惊愕的,却是靳西淮的态度。
听到蒲灵那句指名道姓的“我讨厌你”。
男人峻挺脊背像是被灌了铅,半晌也没直起。
他安静地停在原地,目光凝在那张因睡着了而毫无攻击性的脸蛋上,令人捉摸不透。
直到风顺着罅隙进来,惹得睡梦中的人不满地嘤咛一声。
他方才有了动静。
明晰干净的掌骨抚着少女歪倒的后脑勺,动作轻而缓,不慌不忙托至柔软靠背。
确认蒲灵睡姿安稳,靳西淮收回手,轻关上车门,重新启动车子。
迈巴赫开至公寓楼下。
夜已深,跟靳西淮道谢完,下车前,褚婴宁便想叫醒蒲灵,让她和自己一同上去。
但她刚出个声,就被一道清越嗓音打断。
“先别叫醒她。”
褚婴宁神情怔了怔,有些不解其意。
靳西淮将蒲灵那一侧的车门打开,冷情声线压着,低淡响起:“她有起床气。”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褚婴宁却瞬间明白过来靳西淮的意思。
她领略过蒲灵睡不饱被打搅后的状态,怨气冲天,恨不得用眼神将人凌迟。
可怕得连恶鬼都畏惧三分。
最好就是让蒲灵睡到自然醒,否则后果很严重。
“可是……”
褚婴宁正想说不叫醒她,岂不是要让蒲灵在车里待一晚上。
但话还没问出口。
她便眼睁睁地看见男人如十几分钟前那般躬身,但修长有力的手臂却伸向了少女的削薄脊背与膝弯,力道贴合,借着巧劲,轻而易举地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虽未明说,但解决方案昭然若揭。
褚婴宁孤零零地下了车,颇为哀愁地关上车上,看着前方靳西淮稳稳当当地将人贴抱在怀中的背影。
着一袭单薄衬衫却依旧高大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怀中人都娇小玲珑了许多。
唉……
褚婴宁在心里叹一口气,都说旁观者清,更遑论她也是演过几部缠缠绵绵感情剧的人,也算体验过别人故事里的爱恨情仇。
但如今,她却是怎么也看不透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也是,她一个母胎单身怎么可能看明白。
不过。
褚婴宁却隐隐觉得,按照目前的情况,蒲灵和靳西淮之间的羁绊决然不会轻易断绝。
或许诚如那句话所言:
芸芸众生,多的是萍水相逢,行同陌路的人。有的因缘分而相识相爱,但琉璃易碎彩云易散,最后相忘于江湖的俯首皆是。
但有些人,这辈子,注定都要纠缠不休。
……
用指纹解锁进入公寓,褚婴宁换好拖鞋,给一旁公主抱着人却依旧神色从容的男人指了指客卧位置:
“那里前两天阿姨刚收拾好,床单什么的都是新的,你把她放那就行。”
交代完,褚婴宁极有眼力价,没去打扰。
她走回自己房间,拿起放在床头柜的备用机联系助理,解决今晚被偷物品的问题。
靳西淮拦腰抱着怀里的少女,朝客卧方向走去。
温热宽大掌心贴合在一片起伏的蝴蝶骨上,另只手截在两条并拢的纤细腿部的膝盖弯。
格外牢靠,且有安全感。
他的步伐也极稳,抱人的姿势固定不变。
因而一路上走来,怀中酣睡的小姑娘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将人轻放在欧式大床,素来高高在上、睥睨视人的矜贵男人曲着长腿,单膝跪在香槟色的柔软床单上。
修劲指腹托起一截纤细伶仃脚踝,慢条斯理地将一双缎面高跟鞋自上取下,搁于脚边几何图案的地毯上。
做完这一切,又将天鹅绒被盖在毫无知觉的少女身上,掖住空隙。
俯首,垂睫看着睡得香甜又安稳的小姑娘。
酒意微醺,白皙脸蛋透着娇气的粉,唇色莹润,眉眼舒展。
很乖。
不似醒来那般,像个刺猬,对他竖起一身警惕又疏离的刺。
不自觉伸出手指,冷白指腹轻触在那染着绯色的撩人眼尾,温柔而缓慢地摩挲着。
不知过了多久。
空旷而安静的卧室响起一道轻缈嗓音,低淡,缱绻,似晚黑时分拂过枝叶的沙沙风声:
“讨厌我也没关系——”
“我喜欢你就好。”
第93章 番外if
翌日。
黎明唱响骊歌,淡金色阳光拨开厚重云雾,顺着微敞开的百叶窗撒进来,爬上床沿,眷恋地落在一双娇俏动人的眉眼间。
感受到眼皮上逐渐升温的热意,蒲灵秀眉轻蹙,纤长眼睫无意识地颤两下,似蝴蝶抖动羽翼。
困倦地用白皙脸蛋蹭了蹭枕头,她缓缓睁开迷朦的潋滟水眸。
模糊视线中,陌生的天花板,空无一物的墙壁,连窗帘都不是她钟爱的雾粉色……
一瞬间,意识回笼。
蒲灵遽然从床上坐起来,薄被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在腰际,沁凉的空气顿时贴上她裸在外面的瓷质皮肤。
她之前来这留宿过,回神过来自然明白过来这并非她家,而是褚婴宁的公寓。
只是,在她印象里,自己明明是在酒吧里,后面喝醉酒还不小心睡着了。
那她是如何出的酒吧,走过一段路,乘上电梯,来到这间客卧的?
完全没有记忆。
难道是她昨晚喝太醉了,以至于后半程都断了片。
嘶……
可她明明没喝多少。
百思不得其解,刚想踩着拖鞋起床,蒲灵却发现地毯上只放着她昨天穿着的那双高跟鞋。
她索性光着脚,挪去了褚婴宁住的卧室门口。
昨晚为了临时冒出来的工作,褚婴宁忙到大半夜,以至于很晚才睡着。
听见房门被“笃笃”敲响的声音,她也是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累得不想搭理。
蒲灵耐着性子又敲了一会儿,柔嫩指骨都叩出淡红,褚婴宁才游魂似的趿拉着拖鞋过来开门。
“怎么啦?”她困得睁不开眼,强撑着问道。
蒲灵开门见山:“我昨晚怎么回来的?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会睡在你家床上?”
褚婴宁打了个哈欠,话没怎么过脑,就说了出来:
“靳西淮抱你回来的。至于你为什么在我家床上,肯定是他放上去的呗。”
“……”
蒲灵脑仁都开始隐隐作痛,她不敢想象,昨晚竟然会是靳西淮抱她回来的。
她有些崩溃,上前轻捏着褚婴宁的脸颊,“怎么会是他抱我回来,你怎么不叫醒我?”
褚婴宁脸颊肉被她触感冰冷的指腹捏住,清醒了大半。
她想说,是因为靳西淮说你有起床气,才让我不要叫醒你。
但转念想想,这一理由未免太过单薄,被蒲灵听了,肯定要跟她闹。
褚婴宁选择明哲保身,嘟起嘴巴,含含糊糊道:
“我喊你了,但你睡得太熟,怎么也叫不醒,我一个人没办法带你回来,只好找人帮忙,我认识的人里,只有靳西淮跟你熟,还安全可靠。”
蒲灵表情木住。
她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能睡那么死,连叫都叫不醒。
沉默好半晌,她抱着最后残存的希望问:“那我昨晚没做什么很出格的事情吧?”
褚婴宁想了想,摇头道:“你睡得还挺安稳,完全不闹腾。”
蒲灵刚想舒一口气,却听见褚婴宁话锋一转,“但是——”
“……”
蒲灵感觉自己三叉神经都要被她搞分裂了,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你就不能一下子把话说完吗?山路十八弯都没你能绕弯。”
褚婴宁正踌躇着要不要将那事说出来,听了蒲灵的话,干脆一闭眼,和盘托出:
“你昨晚说了梦话。”
蒲灵愣住:“我说了什么梦话?”
“额……”
看着褚婴宁那复杂到难以言喻的表情,蒲灵更觉百爪挠心,忽地腾生种不好的预感:“我不会说了什么乱七八糟,或者是不堪入耳的话吧?”
“……那倒没有。”
褚婴宁也不喜扭扭捏捏,一咬牙,坦诚告之:“你说——你讨厌靳西淮。”
“……?”
蒲灵表情缓缓怔在脸上。
刚刚她在脑海设想过无数个答案,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又是一阵沉默,蒲灵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她昨晚做的梦,隐隐约约犹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她的确是梦到了靳西淮。
梦里,又回到了蒲家老宅。
惠风和畅,花团锦簇,是靳西淮放话说他要追自己的那个场景。
而她,跟现实中的一样,极为冷淡地回讽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但是。
梦里的靳西淮却并非像现实中那般久站在原地,未发一言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安静清俊得像一尊贵重的玉刻雕塑。
相反,在听完她的冷言冷语,在她即将转身离开之际。
靳西淮伸手,扣住她的手臂,润华如玉的指腹抵着腕部脉搏。
另外一只手的指尖则强势地穿过松软柔顺的乌发卷发,掌着她的后脑勺,顺着力道下压。
下一秒,靳西淮俯身低额,不容分说地。
吻住了她。
干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薄唇印下来,触感微凉,却像是一块烙铁,烫得人心尖一缩。
蒲灵心跳几乎骤停,唇瓣走电般颤抖了一下。
她使出浑身力气,挣扎着想要推开靳西淮。
但最终,只是换来柔软腰侧更紧的桎梏,唇瓣更重的碾磨。
整个人被揽在男人怀抱中,后脑勺被迫贴合在宽大掌心,脱离的意愿如同蚍蜉撼大树。
那自以为的浑身解数,被轻而易举地化解。
不消片刻,唇舌交缠的暧昧声音低低响起。
一向绅士矜雅的男人眸色沉到最深,喉结上下滚动,干净指腹轻轻揉着少女脖颈处的一处软肉。
慢条斯理地,配合着亲吻的节奏。
禁欲清正的纽扣散开,熨烫整齐的休闲装衣料被攥到褶皱丛生。
如同蒲灵那刻的头绪。
她被亲得迷迷瞪瞪。
昏沉之际,泛着水色的樱唇被一根冷玉般的指节轻轻碾过,伴随着男人清磁低哑的嗓音。
是明知故问,刻意为之的疑惑:
“嗯?脸怎么这么红?”
……
哪怕只是单纯的回想,面上也隐隐有升温迹象,蒲灵强行按停了脑海里的画面重映。
鬼知道她怎么会梦到靳西淮强吻她?!?
而且她就反抗了那么一会儿,就屈服了???
自己怎么可以那么没骨气!
不对,应该是她为什么要梦到这个?
最后还瓮声瓮气,带着撒娇意味地说一句“靳西淮,我讨厌你。”
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蒲灵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胳膊,不自在地重抿了下因为久未进水而干涩的唇瓣,她若无其事地问:
“那我说这话得时候,那个谁……他听见了吗?”
怎么可能没听见?
人当时都凑在你旁边,就差贴着耳朵怼着鼓膜喊话了。
但这话褚婴宁没敢说出来,她担心蒲灵会为自己没拦着靳西淮靠近她而生气,所以只能含糊其辞:
“应该听见了。”
蒲灵太阳穴突突跳动两下,“那我那时候语气怎么样?”
褚婴宁回想了下:“我听起来是挺平静的,感觉语气蛮冷,没什么温度。”
蒲灵暗松一口气。
那就好,得亏她说梦话没搀杂梦境中的感情。
不然丢脸都要丢大发了。
褚婴宁紧盯着蒲灵的神色,观察到她脸上露出的情绪,她觉得费解,问道:
“你怎么这个表情?”
蒲灵纳闷:“我露出了什么表情?”
褚婴宁:“就一副解脱的表情啊,这种说坏话被当事人抓包,你不应该尴尬一下吗?”
蒲灵做贼心虚:“我哪里是说坏话了!明明就是在说实话!那人本来就很令人讨厌,行径恶劣!”
褚婴宁愈发好奇:“话说你梦到什么了,会说出讨厌他这句话?”
总不可能说她梦到自己和靳西淮亲了吧?
一面抗拒,一面又梦到与他接吻。
这不是又当又立么?
蒲灵都要唾弃自己了。
沉默短瞬,蒲灵佯装镇定,从鼻腔发出一记轻哼。
不露痕迹地开始歪曲事实,自欺欺人地试图将那场旖旎香艳的梦境矫正。
引到一个正确的轨道。
“我梦到他打我了。”
“……”
“……什么?!”
褚婴宁喉咙里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梦到靳西淮打你?”
“不可以吗?”蒲灵挑眉睨她,似在嫌弃她的大惊小怪。
褚婴宁摸了摸鼻子:“……也不是,就觉得这梦有点离奇,不太符合现实和人设。”
“哪里不符合人设了?”
蒲灵振振有词:“一看你就是被靳西淮的表象所欺瞒了,正所谓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我的梦境有透过现象看本质功能,或者说有预言功能,预见了我未来被打的命运,在提醒我要防备着那人……”
“……”
褚婴宁一听就知道她这是在胡七八扯,按了按刚才跳动不止的眉心,好笑道:
“要是你的梦真有那么神奇就好了,不然你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拿影后。”
蒲灵掐指:“不用做梦,我已经算到了,三年后就能拿。”
褚婴宁却不再跟她调笑,露出点忧色:
“你就不烦恼一下靳西淮听了你的梦话,你们后面关系会变得更僵吗?”
静默一息,蒲灵拨了拨鬓边发丝,眉眼写着满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烦恼,你不觉得他听到了还更好吗?”
“不是都说男人面子大过天么?”
“我排斥的意思都表达得那么明确了,更别提靳西淮这种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人,自尊和傲骨都比常人更高一截,我不相信——”
她语速沉缓,话语清晰而笃定:
“他会屡次降低身段,上赶着自取其辱。”-
褚婴宁不日便忙起来新的秀场工作,假期彻底宣告结束。
蒲灵也不闲着,很快回归不密集但充实的工作状态。
经纪人巫琇给她看了几个找上门合作的珠宝品牌。
其中不乏奢牌,也有一些小众轻奢。
本以为蒲灵会直接选择高奢,但没想到她选了一个近些年来才有名气的轻奢。
谷佳佳忍不住好奇,多嘴问了一句蒲灵敲定这家品牌方的理由。
得到言简意赅又颇为随性的几字——
“合我眼缘。”
闻言,谷佳佳不禁多看了几眼这家品牌方的资料。
名字赫然显示:Moonpicking。
摘月。
……
“淮啊,事儿我可都按您的吩咐给办好了哈。”
康旭轻晃着手中高脚杯,透明的香槟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漾荡,半眯着眼睛,嗓音含笑。
囿于交谈的对象,犯浑的劲儿敛去许多,但吊儿郎当的模样半分不减。
“谢了。”
即便是道谢,男人嗓音也并不热衷,淡而沉冷,听不出太多情绪。
“甭客气。”
康旭并不蹬鼻子上脸,笑眼眯缝:
“毕竟你可是允了那么大一块地儿给我,在这次所谓商业资源置换中,怎么说都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提及这场交易,靳西淮清隽如画的眉眼依旧寡淡,无动于衷,仿佛让利数千万只是极为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过几天,等Moonpicking的合同下来,再进行股权变更和资产过户的手续。这段时间,就先让工作人员跟您那边紧密联系,随时给您提供第一手的消息。”
说起正事,康旭也不含糊,严肃正经的口吻。
将事情彻底敲定好,他才一指勾松领带,恢复松散状态。
哪怕已经消化几天了,但康旭还是颇觉新鲜与匪夷所思:
“我觉得吧,以蒲灵对你那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冷淡态度,你这样做真有用吗?
换做以前,康旭打死也不信靳西淮这样孤高清傲的人会做出热脸贴冷屁股的行径。
但事实却一次次推翻他的想法,念头重置,刷新他对靳西淮的认知——
原来大佬并非是无欲无求,不近女色。
只是对除蒲灵之外的人。
这般而已。
“向你求了点经,大抵有用。”
康旭怔忪,人很懵:“……什么?向我求了什么经?”
靳西淮长指微松,不急不躁地将手中的厚底掐丝珐琅酒杯轻搁桌面,抬眸睇他,慢条斯理道:
“脸皮薄的人,不配拥有对象。”
第94章 if线番外
Moonpicking是国内时下最热门的珠宝品牌,走的虽然是流量路线,但并非网红平价款。大几百上千的或许只能称作是首饰,但要是冠以了珠宝之名,价格得往万上走。
自地方老字号融资重组发展,Moonpicking品牌主理人没再抱残守缺,跟随时代步伐,顺应着市场需求与潮流。
提质的同时,不忘守正创新,乘着互联网的东风,在各大网站与平台投放广告,借以扩大知名度。
这次找上蒲灵,也是为近段时间即将推出的“织雪”系列珠宝进行代言宣传。
在正式官宣代言之前,蒲灵打算亲自为新产品拍摄一个宣传片,发在她代言的视频平台上。
跟对接的工作人员沟通一番,蒲灵了解完对方需求,便吩咐谷佳佳订了飞往凇北的机票。
她打算去一个有雪的地方进行拍摄。
云京时至入夏,气温不断攀升。
突然要去一个飞雪漫天的地方,防寒衣物和药品都得带上,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以备不时之需。
谷佳佳过来帮她收拾行李。
将围巾和手套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她忽地想起来什么,忍不住提起:
“姐,我感觉这次的合作方那边的工作人员比之前的都要认真诶。”
蒲灵瞥她:“怎么说?”
谷佳佳掰着手指头:“会不时就在微信上问我一下情况。给我一种密切关注着我们的动向的感觉,这次飞去凇北的行程,还专门让我发了机票信息。”
“路线和目的地都问了去,也不知道问来做什么……”
蒲灵正在补口红,闻言没太放心上,不以为意道:
“可能是第一次听明星自己拍摄宣传片,怕成片太烂,想要时刻盯着进度吧。”
抵达凇北地区,已经是次日傍晚的事了。
哪怕提前打了预防针,但一出机舱,迎面扑来的凛冽寒风,还是打了蒲灵一个措手不及。
拢紧身上的衣服,她眨了眨眼睫,望向银装素裹的天地,乱琼碎玉飞舞,在地面铺陈厚厚一堆积雪。
一旁的谷佳佳打了个哆嗦,但掩不住脸上的欣喜。
“天啊,这里真的好适合这次拍摄的广告主题啊。”
由于Moonpicking推出的“织雪”系列珠宝都是带有雪花元素的产品,需求明确得像是一道命题作文。看完品牌方发来的lookbook后,蒲灵便萌生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
敲定地点,让谷佳佳联系心仪的女摄,绘制道具草图,沟通拍摄流程等等,皆是一气呵成。
到达目的地后,休整一晚,次日用完早餐,蒲灵看着外面稳定的天色,果断预约了滑雪场的门票,将谷佳佳从被窝里扯出来,一起去体验雪中漫步的乐趣。
虽说蒲灵这些年去过不少旅游城市与景点,云京也是一个冬日飞雪之城,但她却从未体验过在一片白雪皑皑中肆意驰骋的感觉。
借着这股新鲜劲儿,蒲灵上手极快,在滑雪场教练的指导下,从教学雪道一路冲至初级雪道。
在谷佳佳还要绑着“乌龟垫”紧紧握着雪具艰难蹒跚滑行的时候,蒲灵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中级雪道。
中级雪道坡度居中,绵延数百米,虽比不上高级雪道的陡峭险峻,但对于新手而言,已经是不小的挑战。
但蒲灵并不畏惧。她踩着雪板,跃跃欲试。
小菜鸟谷佳佳却是心惊胆战。
初级雪道滑下来都足够她魂惊胆落,更别提是跨难度的中级。
她想劝蒲灵。
但蒲灵只是摆了摆手,一副“我心意已定,而且你要对我有信心”的松快模样。
见状,谷佳佳也不再扫兴。
但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缓步龟行之时,她视线扫到一道颀长身影。
那人不疾不徐落于蒲灵身后。
穿一身黑色滑雪服,勾勒出宽肩窄腰,极为清正优越的身形。
谷佳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但男人带着银白相间的护目镜,遮挡眉眼,她看不真切。
蒲灵杵着雪板,立于中级滑道之上。她深吸一口气,任由冷气充盈胸腔。
从高处滑落,寒意侵体,但蒲灵并不畏缩。
相反,她很享受这种腾飞在一片纯粹雪原中,恣肆与洒脱的感觉。
刚起步时异常顺利。
蒲灵心想,自己果然如教练所言是个天赋异禀的滑雪高手。
要是以后视频平台混不下去了,她就转换个赛道。
说不定还能拿个奖什么的,大器晚成也不是不可以。
但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这一颠扑不破的真理在蒲灵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滑行到三分之一路程。
坡道转弯处。
蒲灵骤感一阵疾风吹过,带着让人掀倒的力度,面如刀割的同时,重心忽地不稳。
完蛋……
蒲灵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用力下摁雪杖试图刹停。
但坡度太陡,全然无济于事。
啊啊啊!
蒲灵嗓子眼里忍不住挤出一声尖啸。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地想起雪场教练一开始的技巧传授。将手里的雪杖往外一撇,迅速蹲低重心。
可这样只能一定限度地降低受伤程度。
摔倒是必然的事。
蒲灵已经做好狠狠跌一跤的心理准备,甚至,双手下意识捂向了脑袋和脸蛋。
但,料想中的一头栽进雪里的结果并没有发生。
有人自她身后滑下。
速度快,却很稳。
蒲灵只来得及瞅见一片黑色的衣角,身体便被一双修长且有力的手托住。
腰肢被揽向一堵清健结实的胸膛,随着身体倾倒幅度,以及人为箍住肩膀翻转的力道,她倒向那人,脑袋被摁在他怀里。
蒲灵被搂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像是有了一座靠山攀附。但男人却因为无法抗衡的惯性,结结实实地摔倒在雪地之上,充当了一具人形肉垫。
“砰”地一声——
躯体砸地,雪雾漫天。
微小的冰霰扬起,弥散在四周,模糊了人的视野。
视线朦胧,笼着雾般。
蒲灵看向倒在她身下却紧紧拥她入怀的男人。
隔着一层透明护目镜。
她瞧见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孤缈、清邃,比弥山赓野的雪色还要冷冽透彻。
一时之间,蒲灵口中道谢的话尽数堵在嗓子眼里。
半秒后,化作一句惊愕的疑问从她唇齿间遁逃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滑雪服,身形修长落拓。
较之平素穿着的同色系商务风格的西装,少了几分板正矜贵,多了点难以言喻的少年气。
别样的清冷勾人。
线条流畅的下颌沾了点雪雾,靳西淮睫毛轻抬,看向蒲灵,薄唇微启:
“恰巧路过。”
平静无澜的口吻,神色正肃,给人一种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合理不过的事实的错觉。
蒲灵却是气笑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还恰巧路过,那么蹩脚的理由,你怎么不说这家滑雪场是你开的呢?”
像是受到启发,靳西淮轻颔首,毫无心虚:
“也不是不行。”
蒲灵:“……”
“别以为你四两拨千斤就能糊弄过去。”
蒲灵抿唇,直白发问:“我都从云京跑来凇北了,为什么你还会出现在我身边?”
靳西淮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次跟你合作的Moonpicking是一个朋友家族企业旗下的珠宝品牌,最近靳氏有所合作,我来跟进广告拍摄进度。”
蒲灵全然不听他糊弄,较真道:
“就算是合作,Moonpicking又不是什么你们集团的重点项目,更别提我只是为新品拍摄一支小小的广告,何必你堂堂一个总裁亲自过来。”
“你这明显就是在搪塞我,压根就不是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真的要听吗?”靳西淮突然出声。
蒲灵一头雾水:“听什么?”
靳西淮:“听我出现在这里的真实原因。”
那道沉敛的视线隔着一层雪镜,却是直直地望进蒲灵的眼底。
不知为何,蒲灵忽觉自己的心跳错乱了两拍。
莫名有种,悸动的慌乱。
她强装若无其事地点头,想也没想就说:“当然。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
靳西淮看着她,嗓音低淡,徐徐沉沉:“很想见你。”-
天色昏濛,放眼望去是浑然一体的白。
中级雪道鲜有人来挑战,此刻更是寥无人音。
扬起的雪霰无声飘落,悄没声地与地面积攒的大部队融汇。
在一片静谧祥和中,蒲灵的胸腔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几声鼓噪。
一时之间,心脏的存在感骤然变得无比强烈。
直到一片莹白雪花掉落在纤长眼睫上,鸦羽不堪其重地往下坠,蒲灵才猛地回神过来。
她撑起上半身,刚要往后靠。
却发现自己的腰肢被一双修劲的手臂钳制住,无法动弹。
蒲灵动了动唇,刚想让靳西淮放手,却见男人伸出指尖,探向她。
冰凉的雪粒子扑了她满脸,被靳西淮用指腹轻而缓慢地拂开一些。
随着他的动作,微凉的指腹触感,传递在蒲灵脸颊皮肤上。
身体僵硬了将近十几秒,蒲灵才缓慢回神过来。
她偏头避开,抿一抿唇,不自在道:
“我……我自己来。”
身边雪白一片,压根没有依靠物件,蒲灵只能两手扶着靳西淮的胳膊,借着力起来。
但却不敢站起来,怕重蹈覆辙,一个不慎又跌倒。
她将雪靴从固定器中拔出来,小心翼翼地稳住重心,蒲灵往边上迈了几步。
那处是一块平坦的高地。
蒲灵站定后,扭头回看,却发现靳西淮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跟在后边。
而是动作缓慢地支起上半身,一条长腿卧在地面,另条屈起,冷冷清清地坐在原地。
立于白茫雪中,有种琼然独立的孤绝。
蒲灵觉得纳闷:“你干嘛坐哪里不动?”
靳西淮不疾不徐地撩起眼睫,顶着一张清贵俊美的脸庞,面不改色道:
“我起不来了。”
“?”
蒲灵秀眉轻蹙,显然一副不愿相信的表情:“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摔一下就起不来了?”
“你身上的肌肉难道是奶油填充的吗,那么孱弱?”
一番话不知触了多少健身人的雷点,换做旁人,早就急哄哄辩驳或者开始自证实力。
但靳西淮只是静静地看着蒲灵,并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与找补。
眸色沉敛,缄默不语。
整个人八风不动,心思也让人捉摸不透。
周围分明是冷的,蒲灵却觉脸颊被靳西淮的目光盯得灼烧了下。
淡抿了下唇,她抬脚就要离开,一副“你爱干嘛就干嘛,我懒得管你,你干脆冻死在这里好了”悉听尊便的冷漠态度。
但刚走出两三米。
蒲灵却觉自己的双腿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让她迈不开。
几息之后,蒲灵转身。
红唇绷着,面无表情地看向靳西淮,情绪未变,但腿已经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难得以俯视的视角看着靳西淮,蒲灵伸出手,语气冷冰冰,一副不情不愿到极点的模样:
“喏,勉强给你拉一下。”
靳西淮轻挑眉梢,唇角弧度不轻不重地往上抬了下。
霎时间。
冷漠瓦解,似有绵绵春意从厚层冰川中渗透出来。
蒲灵见不得靳西淮这幅模样,凶巴巴地瞪他,催促道:
“你要拉就快点,过时不候!”
怕将人惹急了,真一走了之。
靳西淮没再磨蹭,但动作依旧不紧不慢,手臂抬高,轻搭在少女一截皙白皓腕上。
他半撑着上半身,不急不躁地站起来,却在站定之际,冷不丁地身形一晃,一只掌骨分明的手忽地交握在蒲灵手心,毫无缝隙的。
天气分明是冷的,男人的指腹也是冷的,但接触那一瞬,热意遍布全身。
蒲灵躯体显而易见地僵了僵,想要挣脱,但未能成功。
反而被更深地扣紧,过往流连之处,似有一簇接连一簇的暗火燃起。
“灵灵姐——”
谷佳佳焦急又慌乱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伴随着风雪呼啸耳畔的声音,灌入耳膜。
蒲灵游离在外的思绪蓦地回笼,她下意识用力一挣,这次没怎么费劲,就将手从靳西淮的手中挣脱。
“我在这里………”
蒲灵强迫自己不去看靳西淮的表情,偏头看向谷佳佳声音传来的地方。
伸直胳膊,往远处挥了挥。
谷佳佳看过来,欣喜地也招了招手。
她沿着边缘小心翼翼地挪步下来,身边还跟着滑雪场的工作人员。
“姐,你没事吧?”
蒲灵摇了摇头,她没感受到身上有传来明显的异样和痛感,应该是没受伤的。
得到答案,谷佳佳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站在蒲灵旁边的高大男人。
原先离得远,加上护目镜和头盔的阻隔,她并没有认出靳西淮。只感觉身形莫名地熟悉。
这优越的身材和体态,她在现实生活中只见过一个人拥有。
心里隐隐冒出来一个答案。但平常多见到靳西淮西装革履的模样,没见过穿其他款式的衣服,所以并不敢认。
现在离得近了,望见那半摘下装备的脸,一下子就将人认了出来。确切无疑地。
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谷佳佳磕巴了一下:“靳……靳总。”
靳西淮视线淡淡扫过她,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致意。
并未多余情绪,依旧是那副等闲不能近身的寡冷疏懒模样。
只是。
在蒲灵接受完滑雪场工作人员关切的问候后,往他的方向偏来一眼,指了指:“你们去慰问一下他吧。我没摔,他摔了。”
男人脸上的情绪几不可查地变了,缓和了许多。
听闻蒲灵的话,工作人员登时调转方向,来到靳西淮身边。
不知他身份,但男人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还是让他怵了怵,紧张地问:
“先生,您没事吧?”
靳西淮淡抿着唇,脸上情绪并无外露,连一丝痛苦挣扎的神色也无。
但开口的嗓音却较之平日低了些,带着点哑,莫名有种病弱感。
“有事。”
工作人员听了心弦陡然一紧,“啊,那您哪里不舒服?我看一下。”
客人受伤那不得算他失职,忙不迭想要上前帮忙检查伤口。
但靳西淮一个眼神冷淡地掠过去,一字不说,却成功将他的脚步逼停在原地。
工作人员讪讪地顿在原地,畏葸不前。
忽而,他想到什么,目光看向蒲灵,求助地递了递眼神,恳切道:
“蒲小姐,我这人毛糙又力气粗,怕弄疼了这位尊贵的客人。能麻烦您帮忙检查一下吗?”
蒲灵不是很想答应,但又不想让人为难,毕竟打工人也不容易。
而且,靳西淮还是因为护她而在滑雪场摔倒,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关心一番。
沉默片刻,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行吧。”
工作人员就差感恩戴德了:“谢谢蒲小姐!”
蒲灵挪步回靳西淮身边。
站定在他身前,抬起白皙脸蛋,视线自下而上地逡巡一遍,绷着脸,公式化的口吻问:
“你哪里不舒服?”
靳西淮垂眸瞧她,思忖了几秒,淡然道:“不清楚,但应该是受伤了。”
蒲灵语塞,“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太冷了,感觉器官失灵。”
看到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懒怠态度,蒲灵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自己不会掀起衣服看一下吗!”
靳西淮看着她,淡淡吐出两个字:“手疼。”
“……”
蒲灵深呼吸,暗暗吐出几口气。
她很想置之不理,但没办法,靳西淮救她在先,如果不理会,倒显得她是个狼心狗肺的。
“行吧。”蒲灵又上前一步,伸出手,作势要脱靳西淮身上的滑雪服。
但下一秒就被一双修长的手按住。
阻止了她的进一步行为。
“?”
蒲灵抬眼瞅向靳西淮,不明所以,“你干嘛?”
她好心好意,屈尊降贵地帮他检查伤口,这人怎么还扭捏上了?
靳西淮:“这里是外边。”
“然后呢?”蒲灵不解。
“你要是想看的话——”靳西淮遽然俯低身子,低头凑到蒲灵耳边,带着丝丝缕缕笑意的声线挑动她的耳膜:
“待会回去给你看。这里人多,影响不太好。”
蒲灵:“……”-
坐着缆车返程,一路上,蒲灵怄气得没跟人说一句话。
她状似看着窗外的风景,但白茫茫一片,没什么好看的,内心疯狂吐槽某人:
谁要看你了?
还怕露肉……表现得跟个贞洁烈男似的。
你!有!什么好看的?!
思绪蓦地停一拍。
好吧。蒲灵哪怕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靳西淮那身材,的确大有看头。
口袋里手机响了几声,是褚婴宁发来的慰问消息:
【怎么样,滑雪场好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帅哥,邂逅一场艳遇?】
蒲灵指尖停顿在屏幕上,刚想打字,忽地感受到侧边一道清浅视线凝注。
她看过去,落进靳西淮那双清邃的眸里。
哼一声,用手挡住手机,蒲灵回复褚婴宁:
【别说了。什么鬼艳遇都没有,还扯上个累赘。】
褚婴宁好奇心被挑起:【什么累赘?】
蒲灵愤而打字,也不知是情绪使然,中途竟打错好几个字,最后删删改改,发出去一条:
【我在这儿遇到了靳西淮。】
褚婴宁:【……】
褚婴宁:【我就知道。】
蒲灵皱眉:【你知道什么?】
褚婴宁不答反问:【他有说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凇北吗?】
蒲灵撇撇唇,将靳西淮跟她说的一番理由转述了过去。
只不过略去了靳西淮说是因为想见她的那部分。
说完后,她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评价:【你说他怎么那么闲?!?】
那头的褚婴宁却是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和蒲灵从小就要好,虽说前有靳西淮,但有着年龄差,不能同班,加上女孩子的友谊总是特殊些。
但她却和靳西淮气场不合,主要也是她压根亲近不得那冷情冷性的少年。
尴尬的关系,一度让蒲灵陷入了两难,在她与靳西淮之间纠结。两个人她都想陪伴,以至于不知该怎么分配时间。
在青春期的时候,褚婴宁少女心萌动,喜欢用欣赏一张张帅脸来取悦自己,因此常拉着蒲灵去看帅哥。
使得蒲灵曾一度鸽了她和靳西淮的在图书馆的约会。
那件事之后没过多久,褚婴宁突然被家里制裁,让她周末去补课。
至于她爸妈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重视起她学习,褚婴宁则听说,是靳西淮在某次宴会中,和她爸妈聊天的时候无意提了一句她的学业情况,最后还给介绍了家教与外教老师。
褚婴宁后面生无可恋,又咬牙切齿地跟蒲灵提起这事。
蒲灵很是诧异:“应该不会吧,阿淮哥哥跟你也不熟。”
“他没必要多管闲事。”
时至今日,面对靳西淮的行为,褚婴宁也依旧秉持着当时的态度与想法——
呵呵,扯上蒲灵,怎么可能会是闲事。
抵达山下,便是滑雪场附近的酒店。
到底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蒲灵在休息站关心了几句靳西淮,给他递了水。
虽然她表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但靳西淮却依旧是那副温和态度,眼神追随。
被他盯得不自在,蒲灵没撑住,没骨气地埋头装模作样发起来消息。
“他有受什么伤吗?”
蒲灵看向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语气尽量平静地问。
医生刚给靳西淮做完身体检查,听到问话,动作稍顿,放下手里正收拾着的药箱,却没第一时间看向问他话的蒲灵。
而是看向了一旁正慢条斯理扣衬衫上的贝母袖扣的男人。
察觉到投来的视线,靳西淮懒懒抬起眼,看一眼一脸茫然的蒲灵。
定格两秒,缓缓挪开视线,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那位医生。
须臾后,他重新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上几不可查的微小褶皱。
医生用两根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稍稍清嗓,这才回复蒲灵的问题:
“雪道坡度较陡,人体往旁边扑倒,加上怀里还抱着人,压强增大,虽然滑雪服有一定缓冲作用,但用身体硬生生扛下冲击力,虽然没伤筋动骨,但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所以呢?”蒲灵问。
“所以,”医生又悄咪咪地往靳西淮的方向看一眼,很快收回,轻咳一声:
“所以这些天,靳总需要好好养伤,背上的淤青要按时抹药,悉心照料,否则淤血未能化开,将对人体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特意在“极大”俩字上进行强调,生怕人听不出严重程度。
说完,医生分外有眼力见地从随身药箱里拿出相应的药品,递到蒲灵手里。
“就麻烦蒲小姐你了,幸苦了!”
蒲灵还没来得及反应,医生就已经匆匆起身拎着药箱离开。
走出房门后,还特贴心地关上了门。
门合拢,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蒲灵手里拎着药袋,目光刚从房门上收回,下一秒便对上了靳西淮的视线。
两人目光对上,谁也没率先离开。
似是一场眼神的较量。证明自己内心的坦荡。
但最后蒲灵还是败下阵来了。
都怪靳西淮看她的目光太专注。
蒲灵捏了下手中的药膏包装,想起靳西淮刚才对她说的“表示”,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问道:
“你身上哪里有淤血?“
靳西淮状若意外:“你要给我涂药吗?”
蒲灵没好气:“不然呢?”
“我看看。”
说着,靳西淮作势要脱下身上刚系好袖口的衣衫。
蒲灵看他长指轻解纽扣,一副要对她坦诚相见模样,顺间慌了,“你干嘛?!”
“不是问我哪里受伤了吗?”靳西淮轻挑眉,好整以暇道:“不脱衣服我哪里知道?”
蒲灵气结:“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靳西淮极为有耐心地解释道:“大概能感受到,但基本集中在脊背和胸膛,如果要涂药的话,肯定是需要脱衣服的。”
蒲灵以为他的伤口顶多是在手臂或者脖颈抑或是锁骨什么地方,没想到还会伤及脊背,甚至胸膛处。
那岂不是……
目及她下意识抗拒的神色,以及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拒绝的姿态。
靳西淮指尖顿在一粒纽扣上,望着蒲灵勾了勾唇:
“怎么,害羞了吗?”
因为身体检查,靳西淮脱下来外面那件黑色大衣,衬衫勾勒出优越的肩颈线条。
领口难得没扣到最上面,而是懒散松开两粒,露出一截白皙锁骨,裸在外的肤质润泽如白釉。
可谓是,一副,极具观赏性与蛊惑力的美好肉.体。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在那片锁骨处逗留了过久,蒲灵仓促挪开眼。
心虚之余,她更觉自己受到挑衅。
红唇张合,拔高声势连番输出:
“你别乱抹黑人!”
“不就是涂药嘛,瞧不起谁呢!”
“害羞?笑话!我见过的你们的男人裸体比看过的猪肉还多!”
与牲畜类比,靳西淮却丝毫不觉被贬低,面上情绪依旧从容自如。
只因,他深知蒲灵的行事风格。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小到大没当心虚之时,想要急于撇清嫌疑,或是自求证明自己,她就会用上夸张修辞和强调语气。
“既然这样的话——”靳西淮漫声拖着尾音,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架势:
“那就麻烦了。”
蒲灵:“……”
话毕,靳西淮敛睫,继续手头未尽动作,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停在衣襟下摆的纽扣上。
随后,蒲灵眼睁睁地看着一粒又一粒的贝母纽扣被几根如玉指节从束缚中分离出来。
直至,最后一颗也脱离桎梏。
没了遮掩,那道清健宽劲的身躯缓缓展露在蒲灵眼前。
淡白光线下,更衬得皮肤冷沁如玉,散发着温润光泽。
蒲灵本想挪开视线,却在不经意瞥见了靳西淮肩膀上的伤疤后整个人呆愣住。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许是她视线长久的凝注和眸色里掩不住的讶然,靳西淮垂眸看着她。
半晌后,嗓音低缓:“很丑吗,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这疤……”蒲灵轻吸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目光,不答反问:“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在她记忆里,靳西淮身上是没有这道疤的。
还这么深,这么长。
像极了一块完美无缺的霏玉上突然横生瑕疵,刺伤了她的眼睛。
按照这疤痕足以看出,靳西淮曾受过格外严重的伤。
但她完全不知道。
空气有片刻的沉默,靳西淮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似乎并不想将真相告知于她。
见他一直不说话,蒲灵执拗地盯着他,口吻霸道强硬:“为什么不告诉我?”
“靳西淮,你不是在追求我吗?连这种事情都不告诉我,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
那双眼澄澈而倔强,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靳西淮盯着她看了良久,垂下眼眸,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这伤,是因为那年我出了一场车祸。”-
蒲灵回到酒店房间,脚步几乎有些不稳,她顾不得其他,干脆靠着床坐在地毯上,第一时间调出联系人列表,向知情人士问起了关于靳西淮车祸的事情。
面对蒲灵不容回避的口吻,靳西淮的发小和堂弟皆为她证实了这件事。
【是,阿淮在国外的那一年的确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蒲灵盯着这条消息,睫毛急促地颤了颤,鼻腔涌上一阵阵酸意。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攥,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不知名的的难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用力地深呼吸了好几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指尖还是颤的,她给褚婴宁打去电话,“宁宁,靳西淮在拒绝我告白后的那一年出了场车祸,这件事……”
“这事我知道。”没等她说完,褚婴宁就开了口,她知道蒲灵是知道这件事了,叹了口气:“那时候这事对于靳家是件天大的丑闻,毕竟一向在外有着爱妻宠子美名的靳董竟然在外面有那么大一个私生子,而这私生子还搞出一场车祸想要弄死婚生子,这丑闻靳家那边费了很多功夫去封锁,才没有流到大众耳朵里,就是几个跟靳家有关联的家族知晓。”
“我也是偶然间听见我爸说的,那时候你被靳西淮拒绝,正难过受伤,拒绝听到他一切的消息,我就没敢跟你说……”
蒲灵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又闷又堵,“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回国后就把他的爸爸逐出了靳氏集团的管理层,把权利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原来,他那些年过得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好……”
“灵灵。”褚婴宁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忍不住出声:“其实吧,我觉得他那年拒绝你的表白,应该是有隐情的,毕竟没有人能在母亲遭到背叛,外来入侵者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顾着儿女情长,安然地谈恋爱。”
“而且,我感觉你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他。”
褚婴宁最后一句话如杵撞钟,久久地回荡在蒲灵的脑海。
她枕着手臂,趴在膝窝发了好一会儿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重重地眨了下眼,豁然从地上站起来。
对啊,这么些年,她其实都没真正地放下靳西淮。
只是一直在硬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人,强迫自己不去关注有关他的任何消息,装作不在意和遗忘。
现在,蒲灵不想再欺骗自己,她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按下把手,一抬眼,却发现靳西淮正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蒲灵脚步顿住。
一俯一仰,两人静默地对视着,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话。
近乎凝固的空间,蒲灵睫毛颤了颤,低下有些发僵的脖颈,偏开视线,嗓音沉在半空,“你……你怎么来找我了,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是。”
不等蒲灵再次发问是什么事,靳西淮直截了当地说了对不起:“抱歉,小铃铛。”
久违的称呼,“虽然已经过去好久了,但我还是想再次跟你道歉,我知道那天是我让你难过了,伤害是不可逆的,我很抱歉和后悔,不期望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希望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蒲灵打断了他,尾音哽着:“我都知道了……你那天拒绝我,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而是因为不能喜欢我,是吗?”
沉默一秒,靳西淮缓缓点头,“是。”
听到这个答案,蒲灵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红着眼眶,泣不成声地控诉着眼前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独自承受这一切?靳西淮,你个傻瓜,超级无敌大傻瓜!”
靳西淮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指腹湿漉漉的,那些泪水仿佛顺着纹理淌进了他心里,“不哭,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怪我自以为是,怪我自大到能尽快处理好一切……”
他俯首,轻哄的语调:不要哭了好不好?”
蒲灵完全不理睬他,自顾自地流着泪。
靳西淮给她擦完一轮眼泪,没辙地伸手,猛地将她抱进怀里,力度不重,但严丝合缝。
他不厌其烦地在蒲灵耳边道着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蒲灵哭得嗓子都发干了,乌黑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绺绺,残存的晶莹水珠挂在上面。
等闷堵的情绪稍稍缓过劲来,她从靳西淮的怀里抬起头来,发哑的嗓音仿佛被泪水浸泡得软塌塌的:“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靳西淮答得毫无犹豫,“好,我答应。”
蒲灵:“我都没说什么事呢。”
靳西淮低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除了让我离开你这件事。”
蒲灵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慢腾腾地说出了她的条件,“你不是说要追我吗?我现在允许你追我了,但条件是——你要很认真很认真地追我,以交往为目的来追我。”
没想到会是这个条件,靳西淮愣了愣。
而后,清隽淡漠的眉眼舒展,爬上明亮笑意,
他朝蒲灵弯着唇,郑重其事:“好。追一辈子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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