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秦观澜的目光很是不自然的躲闪开,低垂下脑袋,语气急急的拒绝道:“这不行,你自己收起来吧。”
沈清棠眨了眨修长眼眸,有些苦恼的道:“秦大哥,你真的不要吗?”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秦观澜不受控制的抬起头,看着沈清棠那双宛若星辰般明亮的双眸盛满了苦恼的倒影,嘴角微微下撇显露出几分无奈和求助。
他喉咙一滚,一股想要答应的冲动立马浮现心头。
不行!
沈清棠太小了,仅仅才21岁,如果她没有经历被拐的事情,这时候还跟他妹妹一样在上大学,她哪里懂得喜欢这样深奥的情感。
——可她真的不懂吗?你没有从她每一次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吗?只是六岁的年龄差而已,真的很大吗?
还是不行!
我已经双腿残废,又怎么能够配得上一个健全人,这对她根本就不公平。就算沈清棠现在因为愧疚,愿意悉心照顾我、陪伴我,难道她以后就不会厌烦吗?
——可你不知道她的品行吗?她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就算对她不公平又怎么样,这一切不都是她害的吗?让罪魁祸首承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就应该照顾你、陪着你一辈子。
秦观澜看向沈清棠的眼神越发晦暗不明,正巧他的位置落下一道头顶光,使得他的脸庞一半隐藏在昏暗中一半暴露在光明中,象征着他脑海中两个不同方向的想法。
那些不能明说的阴暗自私想法,也在好不容易夺取而来的突然中一点一点的生长。
见秦观澜直直注视着自己,却久久没有回答,沈清棠有些不解,很轻的皱了一下眉头,又靠过来一点,关切的询问道:“秦大哥,你怎么了?”
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在鼻尖萦绕不断,也打断了秦观澜脑海中原本阴暗的念头。理智最终还是回笼,他深呼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克制又疏离的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够接受这枚戒指。”
他右手插入了上衣口袋中,如果对方哭泣的话,他正好有一方蓝色的方帕可以递给对方。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清棠并没有露出一丁点伤心的神色,反而是坦率的揣回自己的裤兜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吧。”
秦观澜:???
他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喉头滚动道:“这枚戒指难道不是你”向我求婚用的吗?
沈清棠淡然的笑了笑,摇头道:“秦大哥,这枚粉钻不是我的,我没有余钱去买戒指,我的钱都要留给你治疗双腿用。”
她解释道:“这是英姐刚才在厨房硬塞给我的,说是秦老太太嘉奖我把你照顾得很好,我推辞了半天也没有推辞过,所以收下准备还给你的。”
秦观澜刚听到前半句话,耳边就一阵轰隆隆的响,手指轻微颤抖,根本听不清后面的话语。
原来这枚粉钻不是沈清棠的,也就是说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跟他求婚,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迅速从脑海中得出这个结论后,秦观澜一向镇定的脸色竟然瞧出了几分崩溃,胸腔更是快速起伏着,混合着尴尬、窘迫、失望等等的情绪涌上心头,手臂线条紧绷,双眼眼皮更是以秒为单位,不停的跳动着,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状。
“对了,秦大哥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我在”
“我不想听,我现在要看书了!”夹带着怒火的声音如同点火的炮仗一般噼里啪啦的炸响起来,紧接着就是秦观澜自己推动轮椅在地板上碾过的声音。
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沈清棠,看不清面部神情,只能看到耳根那堪比熟透的桃的那一抹红。
这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沈清棠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见对方确实是在气头上,立马收走了餐盘离去。只是离开之前,嘱咐一声:“秦大哥,生气太久也不好,等会我给你泡一杯菊花茶上来,你消消火。”
良久,房间里面才传来一声低低闷闷的“嗯”声,而秦观澜整个人已经全身红透,宛若煮熟的大虾。
看着沈清棠被吼出来,齐一和齐二难得露出纳闷的眼神。
齐一摸了摸脑袋道:“沈姐,这是怎么回事啊?秦哥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甚至连沈姐也敢吼了。
沈清*棠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先去找一下菊花茶,等会泡一杯给秦大哥送上去。”
听到这话,齐一不由得伸出一个大拇指点赞道:“沈姐,你的气量真是让人佩服。”被无缘无故的吼了,不仅不生气,还能心平气和的给始作俑者泡菊花茶。
设身处地,他还真没有这样的肚量。齐二冷不丁的开口道:“沈姐,菊花茶等会我帮你送上去吧。”
因着这些天沈清棠的所作所为,齐二也是真心佩服,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和齐一一样直接改口。
沈清棠眨了眨眼,还没有应答,楼上之人就像是听到了这段对话。
“沈清棠,你泡的菊花茶还没有好吗?”
齐一和齐二两个人对视一眼,当即轻笑出声,眼神中满是调侃,并且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现在的秦哥根本就离不开沈姐】
厨房中罐装的干菊花品种繁多,杭白菊、胎菊、贡菊、毫菊、昆仑雪菊、金丝皇菊整整齐齐的排列成行。
考虑到秦观澜不同于硬朗外表下相对嗜甜的口味,沈清棠冲泡了一杯金丝皇菊。
这种菊花全身呈现金黄色,因其花朵硕大、花瓣细长宛若金丝一般,在开水冲泡时宛若绽放极具观赏性,且冲泡出来的汤色金黄透亮,入口滋味醇厚甘甜,口感清新,又有显著的滋肺败火的功效,因此被冠以“皇”菊的称号。
别看这么两指头高的小罐子,在国内却能够售卖出一斤三千的高价。
冲泡完毕后,沈清棠不由得点点头,眼下这杯菊花茶正适合秦大哥不过了。
敲门声刚刚响起,秦观澜房间内就迫不及待的传出一个字。
“进。”
但很快里面的人咳嗽一声,放缓语调,重复道:“请进。”
沈清棠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两句话中细微的区别,端着茶托推门而入,喊了一声“秦大哥”。
秦观澜手上拿着一本书,似是看得专心致志,没有一丁点的回应之态。沈清棠进出这个房间的次数比进出自己房间的次数还要多,因此也不显得胆怯,反而像是进入了自己房间一般熟稔,轻手轻脚的放下茶托,又熟门熟路的翻找出折叠桌子在秦观澜的面前支开,然后将茶托放在桌子上,将茶杯的茶柄处调整至秦观澜的正面,随后又曲起右手中指关节轻轻触碰了一下,嘱咐道:“秦大哥,现在还有点烫,你等会再喝。”
秦观澜看着沈清棠这么不设防的半蹲在自己的面前,看着她抬起头望向自己语气淡淡的说话,目光不由得跟随着对方而动,心中那股子怒气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书道:“我知道了,放那吧。”说完,又微微颔首道:“奶奶既然给了你那枚粉钻,那就是你的了,不用替我保管。”
沈清棠摇着头道:“秦大哥,这不合适,那枚粉钻实在是太贵重了。”
她对珠宝并不太了解,但饶是如此,也看得出来那颗重达三克拉的小方粉钻颜色浓郁,是十分罕见的鲜粉色且没有伴色调,晶莹剔透间光泽璀璨,纯净度惊人,切割的手艺线条利落能看出是大师作品。再加上粉钻产量极低,不足全球年产量5%,比其他颜色的钻石更为珍贵。
单单是她收下的那一颗,价值已经达到600万至1000万之间,如果是送去拍卖场,遇到合适的买家价格说不定还会再往上面滚一番。
听到这话,秦观澜难得调笑了一句:“你就安心收下吧,奶奶她可是有名的港城多宝女,手上的钻石多如牛毛,她不会把区区一颗粉钻放在心上的。”一时之间,饶是一向淡定的沈清棠也不由得瞠目结舌,心中不由得感叹道:果然顶级豪门就是顶级豪门,其他豪门世家可没有这样把几百万随手扔给别人的气魄。
秦观澜拿起杯子,幽幽的喝了一口菊花茶,翻过一页书后又道:“对了,你刚才想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因为被秦观澜的暴怒声打断,沈清棠没来得及说出口,没想到此时却峰回路转,对方主动提起了这茬。沈清棠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开口道:“秦大哥,我已经找到治疗你双腿的方法了。”她眼神亮晶晶的望着秦观澜,又从隔壁拿出那本《皇莆古方大全》和包裹严实粗细、长短各不一的金针讲述着自己的奇遇:“我上午过去买菜,没有想到会遇到皇莆家的后人这本医书中清清楚楚的记载了一种名为鬼门十三针的阵法,只要我练成了阵法,你的双腿就有救了。”
“不过”沈清棠摸了摸鼻头道:“可我现在还是初学者,虽然我明白其中的理论但是人体神经变化莫测,我需要不断的练习,而这个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两年全凭借个人的悟性。”
“练成之外,我还得触类旁通学习别的,还得找到跟你相似病症的病人进行医治”沈清棠蹙起眉头有些苦恼的道:“这一步我预估不出来时间,如果足够运气一两年即可,如果没有这个运气找到因骨髓导致双腿瘫痪的病人,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沈清棠深呼吸一口气,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满天星光,如同小兽一般用着乞求的目光道:“秦大哥,你愿意试一试吗?或者说你愿意相信我,愿意等我这么久吗?”
越是和沈清棠相处得越久,秦观澜越发能触摸到对方“冷淡”的性子,说话做事都淡淡的,哪怕是有天崩地裂的事情发生在她的面前,她也能照常处之,像是隔断了自己的情绪神情一般。更多的时候,她更像是一根木头,但凡是没有在她的保护区内,即使在她的身上刻下烙印,对方也不会计较。
因此,如此生动鲜活的情绪外露时刻,少之又少。越说越快的语速、兴奋乞求的眼神最起码,这是他唯二见过的一次。
第一次还是因为他想要赶走对方,沈清棠却反过来主动用“报复”两个字眼,勾起他心中的恶念,让她顺利留了下来。
现在则是她口口声声的诉说着,他双腿可能痊愈的一种微小的可能性。
有一说一,秦观澜的内心不是没有触动的,身为一个与生俱来的健全人,在他双腿残废只能依靠轮椅行动的这些日子里,他险些已经忘记了脚底触碰地面的实感。
或许是瓷砖地板的硬物感,又或许是松软土地的蓬松感可现实就是,他的双腿是麻木的、无知觉的。好似两根木棍续接在他的下肢上,热的、冷的触感他通通察觉不到。
自从沈清棠到来之后,他的状态无疑好了很多,吃饭、睡觉、看书、逛小花园甚至连荒废了许久的上肢训练也重新恢复,但一切一切的前提全都是建立在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残疾人。
他以一种既面对又逃避的心态承认自己是个残疾人,抛弃自己曾是健全人的那些时刻,准备以残疾人的身份度过此生,所以积极应对、积极改变。
有时候希望并不只是一味的将人领向人生的新方向,反而是坏方向。尤其是那种虚无缥缈的、注定无望的希望。
最开始的时候,它是展翅高飞的风筝,主人不停放飞期待着有一天自己也能乘空而去,但是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放飞的风筝线反而成为束缚着自己一生的陷阱。
秦观澜向来是硬朗的行动派,他不是不想要相信沈清棠,而是不想要指着零零碎碎的希望过日子。如果这样的话,他情愿抛弃掉希望。
可面对着沈清棠那双如同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眸,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两个滚烫的火球灼烧了一般,下意识的抿紧嘴唇,别开脑袋,目光闪烁不敢与之对视。
沈清棠原本翘首以盼的心,也在不断被拉长的沉默中感应到一些不详的征兆。两人间的气氛也变得古怪起来,仿佛正在举行着一场拔河赛,绳子的两端分别在沈清棠和秦观澜两人手上,出现了一种莫名对峙的局面。
绳子的另一头,有人紧紧拽着不愿意松手,这种力量通过眼神进行传递。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观澜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急促呼吸调整逼退泪意后,他艰难的蠕动着嗓子开口道:“沈清棠,还是算了吧,时间”他嘴唇颤了颤,却仍然选择继续将话说完:“时间真的是太长了。”
他唇角微勾,语气轻松道:“其实做一个双腿残疾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现代社会这么发达,生活、工作、旅游都挺方便的,更何况我还是秦家人。”
虽然秦观澜不喜欢将自己个人与秦氏豪门挂钩在一起,但在这一刻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确实实是投了一个好胎。
所以,即使他成为了残疾人,也注定是这个世界上过得最轻松的残疾人。
沈清棠咬着唇没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嗓子眼里面挤出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不好。”
这音量实在是太小了,即使是两人面对面的距离,秦观澜依旧没有听清楚,因此他询问道:“你说什么?”
沈清棠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秦观澜的轮椅轮椅扶手上,低下头眼神里像是藏了一把钩子一样硬生生的勾住秦观澜的眼睛,不敢挪动开一分一毫,从远处望去两个人亲密得近乎融为了一体。
紧接着是沈清棠掷地有声、吐字清楚的声音,犹如划过破空的红色长鞭用力鞭打在耳边留下响亮的破空声。
“不好。”
“我说一丁点都不好。”沈清棠似乎天生情感匮乏,即使用力的说出这两句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生气,反而带着莫名让人相信的笃定感。
秦观澜被沈清棠圈住,似乎是被困在了一个名为身体的牢笼中,他眼睁睁的看着沈清棠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他湿润的眼角,像是老师一样教训学生道:“秦大哥,撒谎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她用着暗含鼓励的眸光道:“你其实也想要站起来的吧?”
秦观澜喉咙一阵滚动,白皙指尖扫过面颊带来酥酥痒痒的异样感仍旧未消失,沈清棠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能清楚的看到她张嘴说话,殷红的舌尖覆盖着一层水润的薄膜。
近到他能够数清楚对方眼睫毛的根数,近到他只要往上一靠,就能一亲芳泽。
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是一种既美妙又痛苦的折磨。他艰难的用着自己的意志力进行抵抗,面上保持着不为所动的神色,换了一种更柔和的语气道:“清棠,其实我”
他婉拒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发现沈清棠猝不及防的蹲下身,利落的将他的裤腿撩了起来,叠在了大腿根部。
因为裤子下摆宽大的缘故,黑色的内裤底部也若隐若现。
秦观澜心头一阵慌乱,隐隐浮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他舔了舔嘴唇,吞了吞口水道:“沈清棠,你要干嘛?”他试图抓住沈清棠的脑袋将她提起来,可对方却灵活得像是小蚯蚓一般根本抓不住。
而对方只留下一句话:“秦大哥,你会撒谎,我不想要听你说,我想听你的身体自己说。”
秦观澜还没有理清楚沈清棠话语中的意思,就眼睁睁的看着沈清棠低下头吻住了他干枯的、丑陋的甚至还没一个小孩胳膊粗壮的大腿部,并不断往上。不知道是因为视觉刺激、还是心理刺激,亦或者他那双残废的双腿还没有残废彻底,他竟然真的感受到那温热唇舌的触感和炙热如火焰的鼻尖呼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清棠似乎还伸了舌头。
湿湿润润的感觉一闪而过。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一僵,腰背部突然紧绷像是满弓拉开的弦,紧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直接在他的胸腔里爆发了,他大声呵斥道:“沈清棠,你快点给我起来,不要再亲了。”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不知羞耻,分明就是个流氓。”
他全身红温,脸庞、耳尖成为了重灾区如同最艳丽的火烧云,挣扎过程中连颈脖和锁骨都被波及到,话更是说得又急又快,突然间愤恨自己高中选了理科,支支吾吾间却只能增加一个“不要脸”的词汇。
不似能够妙语连珠,也能出口成章的文科生,阻止这不成体面的“非礼”。
听到秦观澜的呵斥声,又见对方整个人红得像是煮红的大虾一般,沈清棠停下动作面色平静的解释道:“秦大哥,你不要害羞,这只是触诊罢了。”
“触诊不是手搭脉诊断吗?哪里哪里用得着用嘴唇”后面的话语越说越小声,渐渐的已经不成音。平日在军队里被称为秦阎王的秦观澜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气息,整个人简直像是在沸腾的热水中滚落了一圈,连点冷气都释放不出来了。
甚至连眼神都不敢与沈清棠有所接触。
他心中更是暗自咋舌,对沈清棠的大胆有了深入肌肤的理解。
沈清棠眼神清明的看向秦观澜耐心解释道:“秦大哥,触诊中也是包括舌诊的,舌头是人体最敏感的器官之一,对感知具有高度特异性,舌头表面密布2000-8000个味蕾,能够精准识别酸甜苦辣咸等基本味觉,但很少人知道舌头也能够尝到器官的情绪,并通过神经信号快速传递至大脑。”
“秦大哥,我刚刚已经诊断完了,你的大腿已经跟我说了,它不想要放弃治疗。它想要重新站起来。”
秦观澜听完这大段的话语,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原来刚才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真的伸了舌头。
润泽的水光也会一同留在过分苍白的大腿上吗?
一时之间,他呼吸急促,耳朵里全是“砰砰砰”的心跳声,口干舌燥之感越发明显,连带着他不太想要注意的坠物感,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又塌了塌腰,抓起菊花茶不顾还有些滚烫的温度,大口大口的灌入。
只可惜仿佛一杯水倒进了沙漠中,他还是没有半点解渴的感觉。
沈清棠抢过空杯子,道:“秦大哥,我给你去接杯水吧。”
秦观澜喉咙嘶哑,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符,只能尽力侧坐着,点了点头发出闷闷的“嗯”声,目光却一刻也不敢往沈清棠白皙的手指,小巧的手腕望过去,他扯了扯衣领,又调低了两度空调温度,却发现沈清棠站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他蹙了蹙眉头,向着对方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眼神暗含催促。
沈清棠语气平淡的开出条件道:“要是秦大哥答应让我治疗你的双腿,我就去。”
她语气认真,摆明了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幅“恪尽职守”的模样,又有多么想让人好好教训教训一番。
长久的对峙下,“啪嗒”一声,一滴热汗从秦观澜的额头上滑落,他舔了舔嘴唇,又侧了侧身,弓起腰身像是要遮掩什么洪水猛兽的轮廓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观澜一脸无奈的叹气道:“沈清棠,你赢了,快去给我接杯水来。”他整个人已经是在业火中滚了一圈,充满欲色的眸子越发的深沉。
沈清棠却对这一切一无所察,唇角弯弯,露出了一抹得逞的浅笑。
这一天秦观澜早早的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越是压抑的欲望越在深夜中昭示得越发明白,但很快他又抿紧了嘴唇,否认自己内心的真实欲望,归咎于沈清棠长得太过漂亮,肢体接触中让人难免生出别的心思。
他闭上眼睛试图进入熟睡状态中,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些不能为外人倒也的画面,长叹一声后,他决定屈从于欲望,伸出手缓缓伸向腰线以下。
木床嘎吱嘎吱的响动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低沉隐忍的呻/吟/声终于结束,湿湿腥腥的味道在空气中不断弥漫,带着让人迷/幻的效用。
时间倒退至前几个小时,英姐高高兴兴的将煲仔饭端给了秦老太太,笑呵呵的哄道:“小姐,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秦老太太看着面前这碗晶莹剔透的煲仔饭,谨慎的嗅了嗅味道,扫过上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广式香肠和肥瘦相间的排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才是港式正宗的煲仔饭码,不像那些怪头怪脑胡乱搭配的。”
京都人向来是爱咸口更爱甜口,并且是年轻人的潮流聚集地。因此即便是从港城传过来的煲仔饭为了迎合市场和年轻人的口味不得不进行改良。
香肠是咸口的也就算了,就连经典排骨都改成牛扒、鸡排等。秦老夫人可以说是大为不满,即使再嘴馋也只会等黄安黄大厨回来。
扑鼻的香味引诱着肠胃,再加上秦老太太中午也只吃两块糕点果腹,瞬间食指大动起来,拿出勺子先吃了一口锅底焦香的锅巴,咀嚼片刻后又尝了一口混着食材的煲仔饭,不禁感慨道:“英子,这碗煲仔饭你从哪里买的?味道不逊色于黄大厨。”
“你快拿个小碗跟我坐着一起吃,真的很像小时候老广字号的味道,好像我们又回到了每天上学读书的少女时期。”
广式腊肠的甜与酱油的鲜交织融合在一起可谓是相得益彰,纯白的米饭吸收了汤汁,一口咬下去绵软又不失嚼劲,一下子征服了秦老夫人那颗挑剔的味蕾。
英姐挑了挑眉头,显得有几分诧异。
她自然是觉得这煲仔饭是好吃的,所以才专门打包带回来,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小姐居然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要知道在港城,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毒舌”美食家,还专门供稿于一家美食杂志,不管是哪个名厨新开的餐厅,都能被她锐评得一文不值,不少港界名厨看到她都绕道而走。也就是现在年纪大了,再加上嫁入了内地,锋芒渐渐收敛了许多。
遇到难吃的,也就是简单批评两句,放在一边不吃罢了。
她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小姐,这可不是我去外面买的,而是秦公馆里面的人做的。”
秦老太太明显不信,一边吃得不亦乐乎一边摆手道:“秦公馆里面的厨师哪有这样的厨艺,英子,你一把老骨头的人了,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若是有这样的人才,她早就搜罗在自己身边了,也用不着苦哈哈的等着黄大师参加完厨王争霸赛了。
“有的。”英姐微微一笑,揭露谜底道:“这碗煲仔饭就是沈清棠做的,她还做了些别的菜,观儿吃了都赞不绝口。”
“是吗?”冷不丁听出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秦老太太转动着眼珠,有些不可置信的感叹道:“她小小年纪厨艺怎么会这么好?”
英姐露出一点怜惜的表情道:“我之前打听过沈清棠从小被人拐卖,那家人的条件很差。”
“一对种田的夫妻带个弱智儿子和老婆子,连屋子都是土墙,下雨天都遮不住,穷人的孩子自然是早当家。”
秦老太太了然的点点头,叹了一声道:“真是作孽。”随后又问道:“粉钻给她了吗?”
英姐笑呵呵的道:“小姐吩咐的事情,我自然是办得妥妥帖帖的。我今天专门去瞧了,跟其他佣人们说得大差不差,观儿现在精神劲头好多了,会说会笑不像之前一样老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沈清棠这人细心确实将观儿照顾得很好。这粉钻我自然就给了。”
“不过”英姐垂下头有些不解的道:“小姐,这粉钻可是英国女皇赠给你的,售价至少都在八百万以上,就算要奖励她是不是”
听出英姐语气里的欲言又止,秦老太太放下筷子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给的太多了。”
“可你好好想想,沈清棠没来之前观儿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饶是秦老太太腿脚不便,但过去的两三个月却还是抽空去看了一次。
那身形萧条、目光绝望的样子,秦老太太不愿意再见到第二次。
粉钻或许是珍贵,可于她而言,再多再昂贵的钻石都不及一个健健康康充满活人气的大孙子。
英姐拍了拍自己的嘴唇,道:“小姐,是我想多了,我记得这枚粉钻是你预留下给林小姐的结婚贺礼,所以我以为你看中了沈清棠。”
听到这话,秦老太太摇着头,用着笃定的语气道:“就凭借她的家世,怎么可能嫁得进秦家呢?”门当户对,才是豪门婚姻的基本法则,任何一个人都不例外。
“更何况”她语气顿了顿道:“观儿眼光一向很高,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呢?”
英姐低声附和着,脑海中回想着今晚见到的一幕,却有不同的想法。
观儿眼光高是高,但也是彻彻底底的情种一枚,一旦看上了谁就会爱谁一辈子,跟他那个花心的父亲截然相反。
*
“秦大哥,醒醒,醒醒。”
“起来吃早饭了。”
秦观澜昨天折腾到很晚,自然睡得也晚,一向自律的作息也混乱了,早上直接睡过了头。
齐一表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害怕触发对方的起床气,只能怂怂的找来沈清棠提供叫醒服务。
秦观澜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时之间还以为是在自己的梦境之中,下意识伸出手碰了碰沈清棠白嫩的脸蛋,宽厚有力的手掌穿过脖子处,用力往下压想要继续之前的深吻。
可没想到面前人很快挣脱开来,眼神疑惑道:“秦大哥,你怎么了?”手掌心残留的温热触感让秦观澜忽然醒悟,这是现实而非梦境。
眼前的沈清棠也不是让他予取予求的人,他有些尴尬的干咳两声道:“没什么,我刚才看花眼了,以为你的脸上有脏东西。”
沈清棠没有深究“哦哦”两声道:“秦大哥,快起来洗漱吃早餐吧。”
秦观澜点了点头,用力握住了靠在床边的轮椅。
沈清棠忽然走到床尾,语气淡淡的道:“秦大哥,你脱掉的内裤以后记得放在洗衣篓子里面,这个我拿过去给你手洗了吧。”
等等?内裤?
秦观澜一下子就惊醒了,立马反身拽住,不肯放手,另一手拦住了沈清棠,尽量保持镇定道:“不用了,我自己洗就是了。”
沈清棠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扫过对方羞红的耳根反应过来道:“秦大哥,你不用害羞,你的衣服我洗过不少。”说话间,她又去抢,两个人你进我退,你攻我守,招式过得漂亮又干净。
秦观澜到底是训练已久的军人,抢先一步将内裤压在自己的屁股下,捍卫住了自己的内裤自己清洗的权利。
他脸庞升起一抹沱红,抬高音量,神情不悦的训斥道:“我都说了我自己来,以后这种事情你也不许再做了。”
“哪有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给别人洗内裤的。”
沈清棠有些不解:“可你不是别人,而是秦大哥。”秦观澜一时语塞,脸庞越发红,咳嗽连声一锤定音道:“那也不行。”
沈清棠只好退让道:“好的,秦大哥。”
秦观澜洗漱完后,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七炖鸡汤,不动声色的挪远了一点。
沈清棠说要给秦观澜治腿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除了照顾秦观澜以外,她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了到了那本医书中。
秦观澜不止一次的看到沈清棠凌晨翻看医书倒影在隔壁窗户的影子,也不止一次的看到她捏着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金针,有时候是扎在针灸练习包,有时候是扎在穴位人体模型,有时候却是扎在自己的身上。
秦观澜看得胆战心惊,更是尤为心疼。对方迟迟不能消退的黑眼圈、莫名其妙流血的伤口、突然肿胀的大腿部位
每每当他试图劝阻的时候,却总被沈清棠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怼回来。
“秦大哥,我不想我治不好你。”
对方坚毅的眼神如同黑曜石般坚不可摧,甚至是绽放出浓烈的光彩。秦观澜没办法,只能尽量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免得麻烦沈清棠,争取让她本就匮乏的睡眠时间多一点再多一点。
时间一晃,两个星期便这么过去了。
这天中午,刚刚吃过午饭,齐一着急忙慌的奔向沈清棠道:“沈姐,沈姐,今天中午可能得麻烦你一个人照顾秦哥了。”
“我刚刚和齐二打闹却害得他不小心滚到床下,为了保护我,他的后背都摔青了,连腰椎也扭到了,我得马上陪他去趟医院。”齐二以前的腰椎受过伤,也难怪齐一如此着急。
沈清棠点着头道:“没事,你们去吧。”
等齐一将齐二艰难的搀扶出门口的时候,沈清棠抿了抿嘴唇,冷不丁的开口道:“你们要不要让我试试?”
看着两人眼神茫然的模样,她又道:“最近我的针灸之术练习得还不错,我也知道几种治疗腰椎的办法。”
她看了看齐二腰间肿大了整整一圈的部位,提醒道:“这伤得很严重,我觉得现在立马针灸比较好。”
齐一听到这话总算是反应过来,有些害怕的吞了吞的口水婉拒道:“沈姐,要不还是算了吧。这可不是往你的木头人上扎啊。”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说完,他道:“我叫的车已经来了,齐二我们快走吧。”
岂料,齐二却没有跟上脚步,不顾齐一阻扰的神情道:“沈姐,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治好我。”
沈清棠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上百种治疗方法,思索片刻后,薄唇轻吐道:“十分。”
虽说看起来严重,但对于沈清棠而言,只是个小伤罢了。
齐二疼得嘴唇颤了颤,嗓音嘶哑却愿意交付信任:“那就麻烦沈姐了。”——
作者有话说:清棠是个木头,没有咱们正常人那么多羞涩的情绪,很多病症我会有编的成分,大家生病还是老老实实去医院[熊猫头],留言哦,随机发小红包,顺便求一求营养液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