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古代言情 > 大明寒门录 > 23、只是权宜之计
    他,谈远,终于成功进入了科举班!


    进入科举班的感觉很好,身边都是相对成熟的师兄,不像小同窗们纪律那么差。而且,程先生直接在这里教他就好了,不会再耽误小同窗们了。不过,程先生要备考乡试,所以放完农忙假他去上课,授课的是小程先生。


    谈远感觉小程先生和程先生很像,不过才学和威严更少,更内向,他还是更期待程先生亲自授课。


    还有龚子传等想得到功名的师兄,都更希望程先生亲自授课。


    说到龚子传,谈远当时很惊讶龚子传一个古代少年哪来那样的真知灼见,后来听他说和娘打听来的八卦,他才知道,这都是龚子传的血泪总结啊!


    龚母叫王小友,和陈桂师母一样都是强势的人。龚子传的大姐和她妈一样外向,龚子传的大哥务实内向,两人都早早成亲,也比较听话。只有龚子传特别,他也听话,但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特别犟!


    不过龚子传不是期待自己帮他,毕竟他连个童生都不是,他是自己抵抗压力吃了苦,希望以后帮他让他别吃苦。


    谈远想,这就是淋了雨想给别人撑伞的人啊!而他年纪小,正好缺这么一把伞!


    进入科举班,程先生不在的几个月,谈远也过得不错。他开始期待程先生回来授课,忽然想到若程先生中举了,会不会关了私塾,还是加束脩?


    谈远说不准,但八月,程先生回来,他的样子很明白地告诉人:他没中!


    程明弘又落榜!


    他难受了好几天,终于在妻子陈桂的安慰下,又出来授课了,就在旬假过后。


    “你们写两行字给我瞧瞧,放假了是不是只想着玩去了?十六七八岁的人了,已经大了,心思要放在读书上。”


    程明弘只说了这句,说完大家都低头写字,他在班里巡视。


    程先生没说写什么啊?想到自己的志向,谈远写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程明弘隐约记得,龚子传今年读书态度转好,于是在龚子传处停住,看到他写:“其身正,不令而从;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这是什么意思?程明弘不明白。他想去看看两个神童写的什么,走到谈远与成钟处停住,看了看。


    程明弘最后回了自己桌子前,用镇纸敲了敲桌子,众学生都看向先生。


    程明弘看向龚子传,“你写的什么?为什么这么写,嗯?”


    龚子传扭扭捏捏站起来,但声音很大:“我写的是其身正,不令而从;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出自子路第十三,是因为我娘劝我娶媳妇,我不听她的,我说你怎么不先改嫁?我想到这个就写了这句话。”


    “哈哈哈哈!”一阵猛烈的笑声爆发出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程明弘脸黑了,往下压了压手,示意龚子传坐下。


    他希冀地看着谈远,“你来。”


    谈远自信道:“我写的出自“尽心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我的志向,我想经世经济民,方不负此生。”


    “经世济民,好!”程明弘竖起大拇指,心情舒畅了。


    “成钟你呢?”


    成钟扭扭捏捏站起来,他声音很小,“我写的是我欲仁,斯仁至矣。”


    “我知道,这话出自《论语·述而》,你的志向是追求仁德?”程明弘露出一点笑。


    “不是。”成钟看着同桌谈远:“我想要实践仁德,仁德立刻就能达到。我想超过谈远,我能做到!”


    程明弘笑不出来,示意成钟坐下。


    谈远也笑不出来,平心而论,成钟的学业已经差他很多了,他农忙假的时候都搬凳子去巷子口学习,成钟只晚上糊弄他爹。心性就更不用说了,现在竟然还觉得能超过他,真是有点魔怔了。


    程明弘点了几个人,见黄棋不专心,于是点名批评:“黄棋!你又不专心,这么多师兄弟,我看你的字是最差。”


    谈远看向黄棋,也就是龚子传的同桌。其实也不能叫同桌,因为实际上每人一桌,每个人最多也只有前后桌,但龚子传一直说黄棋是他同桌。


    谈远发现黄棋被训斥了,也一脸无所谓。他记得黄棋读科举班并不是想科举,只是学问到了而已,他出身还挺不错的。


    希望龚子传别被他带坏了吧,龚子传不读闲书之后努力了不少!这个时候送他砚台作为报答应该最好,他下课就送。


    铛铛铛的声音一响起,谈远就跑到龚子传桌前,手上是两个砚台?


    “龚大哥?你看,这两个你喜欢吗?”


    龚子传很惊讶:“远哥儿,你当时不是说给我个周朝的砚台?现在怎么给我两个?”


    黄棋道:“是啊,真是奇怪。“


    谈远笑道:“我可是特意等我爹他们把这两个做好送来,才等到现在呢!之所以是两个,是因为我发现龚大哥记性确实很坏,两个嘛,正好学堂一个,家里一个!”


    “啊!”龚子传没想到谈远这么智慧,也不好不收,而且他也确实喜欢这两个砚台,被它们一比,他原来用的像是垃圾。


    龚子传拿着砚台仔细欣赏,“谢了!这个古朴大方,留在这儿吧。这个巧夺天工,放在家里吧!”


    谈远点点头,也很开心。


    见龚子传这么喜欢,黄棋有点酸:“你喜欢?我家里有,多的是。”


    “我喜欢啊。你家里有又不是我有?这个是他送我的谢礼,现在是我的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课后休息时间很快过去,科举班的学生又上了一堂书法课,这堂课是时政课。


    小程先生时政讲得很无趣,谈远很期待程先生上的时政课。


    一上课,程明弘且顾不上学生,先颂圣了一番。


    谈远想,程先生总是这么谨慎小心,味道对了。


    “湖丝案,你们谁听说了?”程明弘道。


    黄棋家消息最灵通,他站起来道:“学生听说了。就在今年,苏州织工因官府克扣工钱焚毁织造局仓库,遭朝廷派兵血腥镇压,不少文人士大夫都上书为民伸冤。”


    程明弘点头:“民生多艰,朝廷此举实在是,唉!天下万民都是皇帝的子民,如何自相残杀起来呢?”


    虽然讲的是沉重的话题,但气氛是轻松的,人人看着先生,随时准备发言。


    但谈远看龚子传,他竟然不说话?他不发言可不太正常啊!


    程明弘点了个人,这人言之无物,他又点了齐福,“这件事你怎么看?”


    齐福想了想:“如果我们是苏州人,也定当联合众人一起上书,给知府施压,这样残忍的事,人神共愤!”


    “说到上书,知府也是读书人,要是写得不好,他也会轻视,就不把你的意见放心上了。所以字要好,策论也要会写。”程明弘道。


    “应当鼓励知府永远改错吧!这样粗暴,岂不是告诉别人他不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人无完人,知府架子不应该摆得太大,不然只会害人害己。”谈远道。


    程明弘认可地点了点头。


    龚子传道:“所以官府为什么拖欠?知府还助纣为虐?钱去哪了?”


    谈远吓了一跳,这问的真是犀利啊,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


    程明弘沉默,没有正面回答。龚子传还是怕先生,也没有再说第二遍。


    “你一个白身,还质疑知府大人!”成钟道。


    谈远看他一眼,没有理他,程明弘也不理论。


    “好了,写吧,一人交一篇策论。好好写,按甲乙丙丁排名,特别是龚子传。”布置了课业,程明弘离开了班里,众人奋笔疾书。


    黄棋戳了戳同桌龚子传:“你策论要是敢写刚刚那些话,夫子会判成不合格的,连丁都得不到。以后考秀才,也肯定过不了,相信我。”


    龚子传并不傻,他比谁都清楚,但他还是直抒胸臆,不听劝。


    谈远注意着龚子传,没有动笔。在新世界的时候,他也是个支持改革的人。在这里如果想保有一个穿越者的锐气,他该像龚子传一样吧?可是,他的目标是科举当官,为了当官,他愿意写那些无关痛痒的文章。


    也许,哪一天,他忘了初心也未可知?他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现在只是权宜之计。


    谈远权宜了两年,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两年,他八岁了,长大了不少,也有力气了。要紧的是,他虽然才八岁,但程先生允许他下场了!


    当然也不止是他,可以说他们私塾是“全军出动”了!科举班全部下场,程先生和小程先生也都要下场!


    而且,家里经济也改善了不少,谈安都想当少爷了!好在他劝了爹,谈安被爹骂了一顿,还是老老实实在工场干活。


    娘去年眼看着砚台生意稳了,立刻就不摆米粉摊了,休息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去帮爹的忙,现在也是不可或缺了。


    赚的钱越来越多,娘已经考虑搬家了。不过娘有点迷信,觉得不能离开让自己发达的地方,而且熊黄爷爷也不想他们一家搬走,就暂时没搬。


    不过日子更好过了,不用再在家晒水洗澡了,可以去街上澡堂洗。饭菜也更好了,随便一餐就是吃大米饭、红烧肉、炒小青菜,辣椒炒肉片,蛋羹,辣卤鸡。


    炭火就更不用说了,天气这么冷当然管够,娘可不会亏待他们!想想从前还要靠捡的银子向爷爷买炭火,真是惨。


    今天冷,安大哥赖床。但他可是打算一次过县试府试的人,他得用功,马上就是县试了。


    谈远搬板凳和火盆到门口,借着天光温习功课,不惧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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