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接到程川电话后,程意赶忙翻身下床,穿着衣服,心里莫名涌上巨大的不安,渐渐毛手毛脚了起来,衬衫扣怎么都对不准。
“别慌,我陪你去。”清润略带哑意的嗓音响起。
时知许抬手,自然地替她扣上了扣子。
程意抿紧唇,应了一声。
两人匆匆出了门,马路万籁俱寂,天际深蓝一片。
程意单手握着方向盘,不断拨打程川和江澜的电话。
都在占线。
程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将油门踩得更重。
“咳咳”
副驾驶传来压抑的干咳,程意升上窗户,将温度调高几度。
咳嗽声并没有缓解,憋喘息阵阵,像是在极力克制。
红灯。
程意停稳车,偏头看去,见时知许靠在车窗,一手抚着胸腔,一手捂住嘴,耳根憋得通红,额头覆满薄汗。
一事接一事,饶是平日冷静自持的她,也不免焦躁了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程意果断亮起转向灯,就要掉头。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那边重要。”
她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自己也诊断出了大概,确实拖不得。
话音刚落,她推门下车。
锁门声响起。
程意沉默不语,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
时知许强忍咳意,一字一顿地提醒她:“小意,那边要紧。”
她补充:“放心,小武一会儿就来。”
叹息一声,程意靠边停了车。
车锁解开。
程意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叮嘱道:“那边结束,我就去看你,有事联系我。”
双手交递之间,时知许的指尖无意掠过她的手背。
灼人得可怕。
刚下的决心顷刻土崩瓦解,程意抬手就要再锁车门。
时知许不给她机会,抢先下了车,勉力撑起车门,俯身看她,柔声说:“我没事,不骗你,赶快去吧。”
车门被关上。
车窗外,时知许偏头低咳几声,笑着朝她挥手,一如既往的温柔。
程意拗不过,在耳边比划一下,示意及时联系,轻踩油门驶离了。
后视镜,那道清瘦的身影愈来愈小,直到变成小圆点,程意这才猛踩油门。
轿车轰鸣一声,疾驰而去。
—
赶到小院,低气压席卷而来,紧紧压迫程意的呼吸。
桂花树下,石桌围坐着三人,程川、江澜,还有风尘仆仆的程遥。
程遥刚下飞机,就接到了程川的电话,风风火火赶来,此刻的她坐在石凳上,也只能沉默不语。
“来了啊。”江澜戴着老花镜,朝门口挥挥手,示意她坐下。
“叔叔出什么事了?”
程意走来,发现石桌铺满纸张,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人名,有些已经被粗笔划上了横杠。
江澜没有回答她,朝刚挂断电话的程川问道:“阿川,怎么样?”
程川长叹一声,满脸为难:“这个也是,老是绕圈子,不肯帮啊。”
程川和江澜在商界多年,积攒了些人脉,可大多都见风使舵。
江澜没有意外,划掉这串号码,给他念着下一个。
程意也沉默地坐下,望向身边的姐姐。
程遥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解释:“昨天晚上,叔叔突然被带走,原因未知,爸妈在四处托人问。”
她指着书房,说:“我来的时候,叔叔的书房已经被搬的七七八八了。”
程意站起身,走到书房。
一地狼藉。
这是在抄家吗?
程意攥上双拳,很快又松开。
她想起程榆说过,时知许和自己送的‘新婚礼’被放到了最显眼宽敞的地儿。
果然,也没能幸免,甚至还被砸落在地,碎片四散。
程意蹲下,捏着颇有渊源的瓷片,细细端详了起来。
“姐,消息是不是已经被传出去了?”
程遥站在她身后,低声“嗯”了一下,宽慰她:“不用听,都是搅混水的,以讹传讹罢了。”
可流言传得多了,就会被大众审判,盖棺定论,何况程氏是上市集团,舆论很影响股民信心。
因舆论一夜土崩瓦解的庞然大物,不计其数。
程意是商事律师,知道其中的弯绕,抬头问:“集团那边?”
“放心,舅舅已经带团队到集团了,他会把控好风向的。”
程意颔首,不再言语,江谈在这方面是翘楚,有他出马,至少后方不会太乱。
“我去问问律界的朋友。”
“好。”
直到天色大亮,股市接近开盘时间,程川大手一挥,让两姐妹别耗在这里,去四处走动关系,找找风声,他和江澜回集团坐镇。
坐进程遥的车,程意手指翻飞,仍不停敲打屏幕,发动一切关系,耳边是程遥助理的汇报。
“程总,集团股价开盘跌停,幸好负面消息被江律压得很快,但……网民又把箭头转向了……”
程遥正翻看平板,闻言,抬手制止了助理接下来的话,沉声说:“人手要是不够,就去雇,务必都要快速压住。”
“转到了我和知许身上吗?”程意抬手,亮出屏幕:
[程氏陷风波,程二小姐豪门婚恋即将破裂?]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时知许趋炎附势,别有所图。
程意嗤笑一声,真晦气。
“姐,知许不是那样的人,是她恰好生病了,所以才没来。”
“没多想,严重吗?”程遥对时知许略有了解,也知道她为人坦荡。
程意这才想起来,时知许一直没有联系过她,而她也只知道她到了医院,没有关怀过一句。
看出她的心虚,程遥嫌弃道:“啧,程意你可真行,报地址,赶紧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程意还在不停接电话,下车时,她特地让程遥不用探望,程氏现在乱成一锅粥,正需要主心力。
程遥不再推脱,叮嘱几句,匆匆赶去集团。
在住院部门口,程意见到等候已久的小武,这才知道时知许高烧到肺部感染。
她催促小武带路,脚步急切,手中的手机消息响个不停,也没再打开看一眼。
推开病房门,就见时知许躺在病床,挂着吊针的手背青筋显露,她单手撑起平板,电子冷光打在瘦削苍白的脸。
什么时候她这么瘦了?
程意心发酸,这段时间她赶工作,特地飞国外就为了第一时间送生日祝福,还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生病严重那几天,经常半夜为她擦酒精,整夜不曾合眼。
她恍然,作为妻子,自己确实不够称职,至少,比不上眼前人。
“小意,许晏的法务你先退出吧。”
回过神,程意蹙起眉,很快又松开,温声问:“为什么?”
时知许抬起头,面色平静,眼眸深邃不见底。
掌心传来震动,程意深深看了一眼她,查看来电,顿时喜上眉梢,赶忙转身接起。
“诶王叔叔,是我,我是小意啊,您最近身体好吗?是这样,我想托您……”
推拉寒暄许久,程意不知不觉走到窗边,望着医院楼下人头攒动,奉承话一波接一波。
“丫头,不是老头子不帮你,是真的帮不上,我劝你们啊,也别折腾了。”
如出一辙的说辞,像是商量好的。
程意失落一瞬,继续笑说:“理解理解,麻烦王伯伯了,小辈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挂断电话,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和玻璃中模糊的人影对视。
玻璃中的她,笑容明媚,却不达眼底。
这样的自己,她都觉得厌恶,真虚伪。
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程意怔愣一瞬,难堪涌上心头。
冷静片刻,她强打精神,换上真切的笑,转身再次询问:“为什么?”
时知许避开她的目光,模棱两可地解释:“最近,许晏会做重大调整。”
程意这几个小时,听到这样敷衍的话术不下百次,以至于时知许刚脱口,她能就敏锐地抽丝剥茧出来。
推托之意很明显,话术还是很蹩脚的那类。
不受控地,脑海里闪过媒体的臆测、面对她直白示爱的躲闪眼神,以及程家生死攸关,那人疑似摆脱关系的决策。
时知许低垂的侧脸依旧冷静。
一瞬间,程意想问出口,你的未来有我吗?
可她留了面子,给时知许,也给她自己。
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程意说:“时总,我建议姜栩的团队来接手,她也很有经验。”
时知许敛下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病房陷入死寂。
沉默许久,程意偏过头,语气放缓:“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
时知许很低地应了一声,接着捂住嘴,干咳了起来。
程意攥紧手指,手机硌得掌心生疼。
“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咳咳,等等。”
程意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你许给我的三个愿望,还作数吗?”
“作数。”
“那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每晚都来看看我。”
时知许捂住回血的输液管,弱声说:“还有按时吃饭。”
“我用掉了两个愿望。”她补充。
程意心被猛地戳中,捏了捏酸涩的鼻梁,还是狠下心,迈步走了出去。
没有教训,不成方圆。
门被带上,时知许却唇角微扬,拔掉了针头。
她听到了似应答,又似轻哼的声音。
—
时知许听从程意的建议,这几天,她一直在和姜栩洽谈许晏的收购事项,除了在罗晏这里遇到了障碍,进展都很顺利。
“为什么要买走我的份额,还要把许晏卖掉?!”
罗晏没打招呼,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病房。
时知许正执笔,临摹字帖,字体锋芒尽露,是一手俊逸的瘦金体。
闻言,她蹙了蹙眉,拎起宣纸,仔细看了起来,似乎是对笔锋有些不满。
“我出的价已经比市场价高了三成,罗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罗晏冷笑,许晏的价值可不在他手中的份额,而在时知许的实验室里——那些科研药品。
合伙这么多年,他苦口婆心劝过很多次,让她不要墨守陈规,实验药没必要耗时耗力地进行安全检测,效果立竿见影就够了。
想到这儿,罗晏有些愤恨,如果她肯听话,许晏早就上市了。
“时知许,你是在过河拆桥,如果不是我,凭你整天干泡实验室,怎么可能把许晏做到这么大!”
“怎么?大善人背后就是这么一副伪善的嘴脸啊?”
时知许放下宣纸,负手而立,沉声警告他:“罗晏,做人不能太贪心。”
“不是,把公司卖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图什么啊?”罗晏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正要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一道干练的女音强势插了进来。
“图我能给她科研空间,还图我出的价高,更重要的是……”
“她不用再和下作的人合作,你有什么意见吗?”——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呜呜,女人你变了,你现在一点都不直球!生气了,快哄我!
时知许(无辜):我有在哄你。
程意(嘴硬):呵,我很难哄的!
终于走完签约流程啦,在这里再次感谢诸位的支持与陪伴,律诉快乐地恢复更新,稳定三千字+!
希望大家能享受在这方小世界,祝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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