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那些人走后,陈嘉树撑着沙发站起身,垂眸,数着步子回到办公桌后面。他坐入办公椅,单肘支着桌面,阖上有些沉重的眼皮,屈起的指尖用力地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杨淑华。
最近这两天她经常在走廊徘徊,老宋回去给他带饭,她就站在门外,犹豫不定。
她的脚步声不难分辨。
每个人的脚步声,就像指纹或声音一样,有其独特性,身高、体重、步幅,可以通过种种细节来辨认。
眼睛好时,陈嘉树从未发觉自己的耳朵可以这么灵敏。
早在半年前她来集团找他时,他就已经记下了。
后来某个瞬间,他突然惊觉那个夜晚,他和乔乔走在回去的路上,那道牢牢跟住他们,时走时停的脚步声——正是杨淑华。
杨淑华害怕,害怕他和乔乔有任何复合的蛛丝马迹,害怕到需要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后面。
在她眼里,他或许真的像一种……晦气的病毒。只要靠近,就会给她引来无尽的麻烦。
所以,她才必须将他从她们的世界里……清除出去。
想到这里,一股混合着自嘲与悲凉的笑意涌上喉咙,他牵了牵嘴角,发出低弱的轻笑。
只是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这些念头其实早已在他心底滋生,像暗处蔓生的苔藓。他并不是无所察觉,只是始终不愿去深想,更不敢将它们串联起来。
只因他害怕。
一旦想明白,一旦承认自己在她眼中真的是个需要被清除的“祸害”,那他该如何自处?那么,乔乔该怎么办?他要如何看着她,在母亲与他之间做出选择?
直到那晚。
他站在门外,亲耳听到了乔乔与她母亲的对话。
巨大的荒谬感与屈辱感席卷而来。他堵不住自己的耳朵,更控制不住那瞬间决堤的情绪。
他甚至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为什么要听见。只要听不见,乔乔就无需面对这至亲与至爱之间,非此即彼的抉择。
掌心中的墨镜因他一时失神,从手心滑落,陈嘉树微怔后回神,他正要弯身去捡,却听见门锁嘎吱一声响,紧接着有人进入屋内,而后门“砰”地碰上。
人的不知道第几感,让他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逼近。
忽然——
“陈嘉树你去死吧!!”
一道淬着刻骨恨意的怒吼如实质般砸穿室内寂静。紧接着,脚步声如重锤击地,由远及近,瞬息逼至眼前。
求生本能几乎让陈嘉树条件反射地起身,向侧后方急退,脊背重重撞上坚硬的书架,几本书籍“哗啦”滑落。
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咄”刺入耳膜。
是有什么东西狠狠钉入了他办公桌的桌板里。
像是一把刀,刀身钉入了木头。
他的脑海中旋即跃出这样一幅画面:某人正握着凶器,因仇恨而面目扭曲,死死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陆军两次发力,才将那把嵌进桌板的军工刀拔出。他抬眼,看见陈嘉树扶着书架,一只手在空气中慌乱地挥动,正仓皇地逃向门口。
又想逃。
他抄近路疾冲,三步并作两步截在玄关前。余光扫见门外晃动的人影,陆军眼神一厉,反手拽过墙边那把沉重的圈椅,横掼在陈嘉树三步之外。
嘴角随之扯出一抹戏谑、残忍的弧度。
“砰——”
陈嘉树的小腿胫骨猝不及防地撞上坚硬的椅腿,钻心剧痛霎时蹿遍全身。他闷哼一声,重心尽失,整个人带着椅子轰然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重的钝响。
几名被巨响吸引的病人、家属聚拢过来,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内张望。当透过玻璃窗看清室内狼藉的景象、以及占上风那个男人手中泛着寒光的军工刀时,几人脸色煞白,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动。
“动刀了!”
“快报警啊!”
胖胖的女人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它。
陆军吸取上次教训,不给陈嘉树反扑的机会,用膝盖抵住他背部,将他死死压制在地板上。
蛮横、强大的力量挤压着陈嘉树胸腔,陈嘉树呼吸困难,但他随即知道是谁。
“呃……”他奋力挣扎,可难以挣脱身上的桎梏。
陆军举起手里的军工刀,寒光闪到外面人的眼睛,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弄出人命!
一阵骚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硬挤开人群,站在门口停了几秒。
似在确认什么。
随之,门被这个女人一把打开,门板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砰”巨响。
刀尖正欲刺向陈嘉树背心,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陆军的行动。
他下意识地扭头。
“嘉树!!”
只见一个短发女人冲进来,随后抄起立在墙边的挂衣架——衣服悉数掉地。
如同一头护崽的母狮般举起它劈头砸向他。
陆军躲避不及,衣架结结实实砸在他背上,发出一声肉响。
他摔向一边。
身上的压力一松,陈嘉树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一个翻身就将陆军反制在地,双腿死死锁住他的手臂,一拳砸在他脸上。
“报警!!”陈嘉树大喊。
一拳、两拳、三拳……
他看不见,有的拳头砸中对方的脸,有的拳头落空砸在冰凉的地板上。
陈嘉树全然不觉得疼痛。
杨淑华扔下挂衣架就要报警,手指哆嗦的厉害,刚掏出手机,手机一下掉在地上。
她慌忙弯腰去捡:“嘉树……”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说:“已经报警了,已经报警了!”
“啊——”
陆军嘶吼一声,迸发出惊人的力量,翻身,将陈嘉树摔在地上,他随即跨坐上去,扔掉军工刀,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扼住了陈嘉树的脖颈。
“陈嘉树你个卑鄙小人,你去死吧!!”
话音里的恨意令每个人胆寒。
“呃……”
陈嘉树整张脸瞬间憋红,因缺氧而睁大的右眼充斥红血丝,那半阖的左眼眼皮剧烈颤抖着,露出令人恐惧的深红色眼球。
陆军猝然对上这只瞳眸,动作有了一瞬的迟滞,心底生理性地生出一丝寒意。但疯狂的杀意很快吞噬了犹豫,他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掌,誓要了结这个男人。
就在陈嘉树反抗之力削弱时——
锋利的刀刃插入陆军的背部,紧接着,肩胛处传来的、延迟了半秒的、钻心刺骨的剧痛。
“啊——!!”
陆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扼住陈嘉树脖颈的手瞬间脱力。
人群发出哗然。
陆军看见那个剧烈颤抖的女人。
他目眦欲裂,挣扎起身,怒火彻底转向她。
蜷曲的指尖上沾染了黏稠血液,杨淑华盯着那里,目光震颤,躯体如被冻住。
当她觉察到喉咙被什么掐住,人已经连连后退着,撞击到旁边的书架。
“旷!”
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书架摇晃。
陆军手臂肌肉偾张,将杨淑华死死摁在那里。
周遭声音消弭一阵,陈嘉树扶着膝盖起身,贪婪地吞咽着空气,肺部火烧火燎。
耳边是门外纷杂的人声,他无法精确捕捉杨淑华的位置。
恐惧攫住了他。
“在哪?你在哪里?!”他仿佛在旷野中喊,希望得到一点回应。
杨淑华不能有事!乔乔会伤心的。……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盘旋。
陈嘉树径直往前走,走到一半停在原地,发出嘶哑地低吼:“妈!妈!你回答我!”
杨淑华此刻脚跟离地,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喉咙里溢出“咯咯”的、濒死的痛苦呜咽。
余光,瞥见陈嘉树进了卧室。
可那里并不安全。
围观的那群人里终于有人跑进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可被那男人扭头一记杀气腾腾的目光吓住,不敢再往前。
濒临窒息,杨淑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的音节:“嘉走转身,转身!一直走……”门在外面。
那声音犹如一把滚烫的尖刀刺穿陈嘉树的心脏,但同时也给了陈嘉树准确的定位。
他退出来,凭着感觉朝杨淑华的方向狠狠撞去。
“砰!”
陆军被撞得踉跄倒地,和陈嘉树一同摔作一团。背上的刀柄刮过地面,他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嚎,一时无法起身。
而在此时,门外所有的议论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闯入,几声威严地呵斥:“警察!别动!”
陆军被迅速赶到的警察制伏,铐住。
两名年轻的警员分别扶起陈嘉树和瘫软在地的杨淑华。
“你”陈嘉树四下“张望”,声音嘶哑颤抖,“你受伤了吗?”
劫后余生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污迹,杨淑华捂着脖子,声嘶力竭地,用尽全力回应:“我……我没事……我在这里……没事了,嘉树,没事了……”
*
覃乔正要下班,手机响起,陈嘉树来电。
电话里,陈嘉树言简意赅地告诉她突发了一件事。
现在杨淑华因正当防卫带去警局,接受一些询问,不过,陈嘉树让她别担心,他也在警车上。
撂下电话,覃乔起身冲出办公室。
她和孙刚几乎同时到的。两人在警局门口对视一眼,同步跑进去
警局大厅灯光通明,略显幽静。覃乔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陈嘉树。他握着缩成一小截的盲杖,墨镜下的神情有种惊魂未定的恍惚。
“嘉树!”覃乔几步跑到他面前,“我妈妈呢?”
陈嘉树抬头‘望’着她,脸庞微微朝右侧偏了偏:“阿姨还在里面。”
覃乔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东侧一扇门虚掩着。她心急如焚,直接从他身前跑过,就要往里闯。
却被一名从里面走出来的女民警拦了下来。
“女士请留步,里面正在做笔录,暂时不能进去。”
覃乔只好退回,坐到陈嘉树身旁的空位上。
目光落在他通红的脖颈上,她伸出手,指尖微颤地抚上那处滚烫的皮肤。
像被火灼了一下,刺痛传来。
“嘉树,”她声音发颤,压抑不住心疼,“疼吗?”
电话里陈嘉树已简单说了经过。那个行凶的男人,是上次绑架案中漏网的绑匪。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来取他性命的。
陈嘉树摇了摇头。他心绪很乱,在这坐了半小时,脑海中反复浮现刚才惊心动魄的场面——若不是杨淑华那一刀,他可能已经不在了。
在此之前,他想的仍是,从今往后,杨淑华只是“杨女士”。他会尽到一个女婿的本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可现在——她却为他双手染血。
孙刚打完一通电话走过来,告诉他们钱律师会处理后续事宜,并让他们放心,杨淑华不会有任何事,只要录完口供就能回去了。
这天晚上,覃乔放心不下杨淑华,跟着她一起回了酒店。房间里,杨淑华拿了睡衣先进浴室洗澡。等待的间隙,覃乔拿起水壶,接满纯净水,插电烧水。
走回来,覃乔坐在床尾,盯着水壶亮起的电源灯怔怔出神。
杨淑华今天的动作,并不可能得到嘉树原谅,只会让他心里更难受,更纠结。
她对嘉树的伤害太大了,对他背后那一刀,已经摧毁了他对人性的基本信任,粉碎了他对“家庭”和“亲情”的信仰。
覃乔低头看着手背上被自己掐出的一个个红痕。这些皮外伤还算轻的,表面的伤痕会随时间淡去,可内心的创伤却永远无法愈合。
“乔乔……”
覃乔闻声抬头,看见杨淑华已经换上了从家里带来的睡衣,站在玄关中央。
明亮的灯光在她乌黑的发顶映出一圈光晕,发丝还有些微凌乱。
脖子上那大片红,仍是触目惊心。覃乔眼睛微微作痛,做了个深呼吸。
“我买了几件衣服和孩子爱吃的零食,等会儿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杨淑华朝她笑了笑,“我定了明天早上的机票,你工作忙,不用来送我了。”
“啪嗒”一声,水壶里的水烧开了。
覃乔转动酸涩的眼眸瞥了一眼,视线重新落回母亲脸上:“好。”
杨淑华径直走到里侧的圆桌前,拉开皮包,取出一个红包,边走边说:“上次你舅舅给的红包,忘了给你们。”
覃乔伸手接过。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红包上烫金的印痕。
杨淑华在她身旁坐下,席梦思床垫微微下陷。直到这时,覃乔才注意到母亲湿润的眼睫。她攥紧手中的红包,抿了抿唇。
“乔乔……那些话以后我不再说了。妈妈现在还年轻,你不用总惦记着我。”杨淑华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的红痕上轻柔抚过,眼圈却更红了,“我最近每天晚上都和你大姨他们去跳广场舞,还挺有意思的。家里养了十多盆多肉,还从网上买了种植箱放在阳台上,种了些小菜苗,每天打理都要花不少时间,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覃乔的视线已经模糊,她努力扬起嘴角:“妈妈种的小菜苗好养活吗?下次视频……给我看看。”
杨淑华笑着点头:“好,回家就拍给你看。”
覃乔将红包收入包内,在杨淑华几次催促下,她起身。
母女二人轻轻抱了一下,这个拥抱短暂而克制,覃乔没再回头,转身离开了酒店。
*
天空月明星稀,夜风习习。
陈嘉树缓步从卧室里走出来,脚尖踢到护栏底部,他停下脚步。
抬起右手轻搁在冰凉的铁质护栏上,他仰起脸,任清凉的晚风拂过脸颊。
孙刚告诉他,这个陆军是来“杀”他。据陆军向警察交代:一周前他偷偷潜回村里时,同村的人告诉他,他的父母将会被判刑,而他的大哥极有可能是死刑。陆军认为,这一切都是陈嘉树的意思。
“这陆军,觉得自己心软,劝大哥放了你一命,你却对他们一家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呵。
原来陆军这次拼死回来,不为别的,只为拉他同归于尽。
陈嘉树的手指骤然收紧,铁栏在掌中发出咯吱声,仿佛要将其生生掐断。
突然间空气似乎变得不再流动,感觉到气闷,陈嘉树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
“啪嗒。”
屋里响起的开灯声,仿佛在陈嘉树随时爆发的情绪上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
“嘉树……”
覃乔站在卧室和会客室的交界处,环顾四周,却没看见陈嘉树。
“难道回家了?”
她嘀咕着,翻开包正要取手机,陈嘉树的声音传来:“我在外面。”
覃乔立即朝阳台方向走去,刚到门口,险些与返回的他相撞。
陈嘉树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领口微敞,那截白皙的颈子上红痕大片,半点未褪。
覃乔伸手牵住他,带他走到床边,两人一同坐下。
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陈嘉树侧身而坐,笑了笑:“问你个问题。”
覃乔颔首:“你说。”
“你觉得我是不是变了?”陈嘉树问。
覃乔做了个沉吟,陈嘉树等不及,说给她听:“刚才……孙刚告诉我,陆军……也就是要来“杀”我的那个人,觉得我狠辣残酷,对他们家赶尽杀绝,连老人都不放过。”
覃乔抬手,指尖轻缓地抚过他脖子上的红痕。
凸起的喉结缓缓滑动,她便将手掌轻贴在上面,感受它的状态,听”出其中蕴含的千言万语。
“你不是变了……”覃乔的语气很轻,犹如冬日温暖的阳光拂过颊边,“你是碎了。”
睫毛扫过下眼睑,留下一片浅淡的湿意,陈嘉树唇角微扬,无声地笑了笑。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冷的,像冰川,又冷又硬。但接触过后,我发现,陈嘉树这颗心不但柔软,还很滚烫。”
男人的喉结又在她掌心中滚动了一次,覃乔侧眸凝视着他频频颤动的睫毛,透过缝隙,隐约可见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点点碎光:“曾经那冰川为我融化了。后来天崩地裂,他被震碎了,又重新冻上,成了一座布满裂痕的新冰山,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我知道,最里面的,还是那颗为我融化过的、滚烫的心。”
陈嘉树的身子微微晃动,覃乔张开双臂,从他胳膊外侧环过去,一把将他抱住。继而她的泪水滑落,舌尖尝到微微的咸涩。
陈嘉树将下巴轻搁在覃乔肩头,侧过脸,软唇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吐息:“乔乔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置身哪里?像漂浮在黑洞里的行尸走肉,只有你们的声音,才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在人间。我知道我早晚会看不见,可,真的好痛苦,我不知道我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些人看我的眼光,他们有几个人在笑我,有几个人在同情我,还有几个人在可怜我可这一切本来可以晚点到来,都是因为他们,我恨他们让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每天那个冷冰冰的东西放进我眼睛里,它,是假的,它不是我的眼睛,黑暗还有它,只会提醒我不一样了,可我连自己现在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活得就像个笑话。”
他的泪水打湿了她单薄的衬衣,覃乔的手一遍遍地轻抚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等他颤抖的呼吸稍缓,她才松开一点怀抱,双手捧住他的脸。
拇指温柔地,再一遍遍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半张的左眼皮在抖,里面是与旁人不同的眼球,因为他激动的情绪和泪水浸的血红。她的丈夫、他特别在意自己的体面,可他的眼睛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看不见,但他会猜、会想,会通过别人的反应,在脑海里勾画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那是一千一万倍的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让他怎么能不恨?
覃乔牵起他的右手,将他的掌心,紧紧地、实实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让他指尖感受她皮肤的温热,让她脸颊的泪水濡湿他的掌纹。
陈嘉树的指尖微微蜷起,感受到覃乔炙热的凝视,这次他竟然无地自容,垂下眼皮的一霎,泪水再次滚落。
这时,覃乔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一字一句:
“你不是笑话,嘉树。你是我的丈夫,是孩子们心里最了不起的爸爸。”
“你看不见你自己,但你能摸到我,能听到我。我和孩子们,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你觉得活在黑洞里,那我们就是系在你身上的绳子。你漂浮的时候,我们会把你拉回来。你冷的时候,我们就是热的。”
“至于那些看你、笑你、同情你的人……陈嘉树,你听着,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影子。真正的你,在这里,在我手心里,在我们家里。谁也看不见,谁也偷不走。”
……
【正文完结】——
*——
作者有话说:这本书的正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了。
之所以停在这里,是因为本书的核心是爱情。嘉树和乔乔在经历了各种磨难,承受了巨大不幸之后,依然凭借爱与意志,在崩塌的废墟上建立起了新的生活——这是属于男女主的HE。
而在友情与亲情上,有些关系确实难以挽回与修复(并非完全不可能,但至少目前极为困难)。嘉树在生理与心理上承受的创伤,绝非一句道歉或一次下跪就能冰释前嫌。
但我想表达的是,即使在承担了所有无法挽回的损失后,人依然可以选择如何去爱,如何继续生活。
后面还会有几章福利番外,风格不会像正文这么沉重,会讲述乔乔和嘉树越来越好的日子,以及温馨的家庭互动。其中可能有两三章会涉及嘉树与朱奥的后续(福利章节不收费,大家也可以跳过不看)。
朱奥对嘉树怀有很深的感情,最终走到那一步,可以说是“因爱生恨”。当嘉树已经开始用企业家的思维布局未来时,朱奥仍固执地停留在“草莽时代”。他对“兄弟”的概念甚至是独占的,因此,嘉树引入孙刚作为战略布局,便让朱奥的心态从“唯一”沦为了“之一”。现实中,许多创业伙伴也会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这本书并非完美,存在一些时间线上的小瑕疵(回头会去修改)……偏现实的题材,也难免让人感到沉重。后续我会稍作修饰,但不会影响故事本身。
谢谢各位追更至今的读者,你们每天的鼓励与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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