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冲啊!”


    “冲进去就安全了!”


    “冲进去!占房子!抢物资!”


    幸福街上,一片混乱。


    三辆汽车碾过地上的玻璃碎片,慢悠悠地行驶在街道正中,好像三辆坦克。


    几十个青壮年手握武器,胡乱挥舞,一边大声叫嚣,一边疯狂打砸。


    “就知道你们在家里!”


    “就知道你们家里有物资!”


    “出来!快出来啊!”


    因利而聚的抢劫犯,一个个面目狰狞,表情扭曲,誓要占领整条幸福街。


    而幸福街的原住民,在张爷爷的带领下,一刻也不曾停止反抗。


    他们拿出家里的垃圾,狠狠地朝抢劫犯身上砸去。


    垃圾丢完了,他们就抓起花盆里、用来装饰的鹅卵石,重重地砸向他们,把他们砸得头破血流。


    鹅卵石也砸完了,他们就扛起自制的武器,竹竿、木棍、铁锹,从窗户里捅出去,愤愤地抽在他们身上。


    有好几次,外面的抢劫犯抓住他们的武器,使劲猛拽,想把房子里的人拽出去,都被他们奋力挣脱了。


    只要一挣脱,他们马上继续反抗。


    “滚!滚出去!”


    这里是他们的家园!


    家园里的物资,是他们一趟一趟地出门、一点一点地搬回来的!


    他们没偷没抢,这就是他们的东西,他们不会把物资拱手让给任何人!


    绝不!


    邻居们都在战斗,林早也站在大开的窗户前,抓着自己的弹弓,闭起一只眼睛,一刻不停地发射酒瓶碎片。


    玻璃碎片虽小,但是边缘锋利,坚硬无比。


    林早捏着一块,拉满弹弓,瞄准底下的人。


    都这个时候了,他也不在乎什么不能杀人了。


    能射中眼睛最好,射中脸也可以!


    “嗖”的一声,玻璃碎片直线飞出,快得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下一秒,被他瞄准的人惨叫一声,抬手捂脸,有鲜血从指缝里淌出来。


    林早来不及看对方的惨状,只知道打中了,马上又抓起一把玻璃碎片,继续进攻。


    连自己的手被划伤,也顾不上了。


    嗖,打中两个。


    嗖嗖,打中三个。


    嗖嗖嗖,四个、五个、六个。


    叫骂声、痛呼声、惨叫声。


    所有声音都混在一起,如同山呼海啸,席卷而来。


    林早也就没有注意到,傅骋站在他身边,喉结颤动,胸膛震动。


    一阵阵低吼,从他的喉咙里、胸膛里,闷闷地传出来。


    “吼吼吼——”


    林早一边射击离自己家最近的敌人,一边抽出空来,扭头看看邻居的情况。


    敌人从街头进来,姐妹俩的理发店和张爷爷的小卖部,是受害最严重的。


    还好两家店装的都是铁质卷帘门,一时半会儿砸不开。


    林早又射出一枚玻璃碎片,右手在窗台上摸了摸。


    可是这回,没等他再抓一把玻璃。


    外面的场景,悄然发生了变化。


    林早收回手,屏住呼吸。


    邻居们也暂时停下了动作。


    一时间,他们都在静静地看着外面。


    因为——


    一只丧尸,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口,来到这群抢劫犯的身后。


    而这些抢劫犯,根本没有回头。他们还以为屋子里的人忽然安静,是被他们吓住了。


    他们叫嚣得越发起劲,打砸得也越发疯狂。


    伴随着傅骋的低吼。


    “吼——”


    又一只丧尸出现。


    “吼吼——”


    一只又一只的丧尸,出现在街道尽头。


    直到这时,林早终于听见傅骋的吼叫。


    他转过头,只见傅骋站在窗边,面庞紧绷,神色冰冷。


    傅骋站在三楼高处,低着头,垂着眼,定定地望着楼下。


    是……是傅骋吗?


    是傅骋把这些丧尸召唤来的吗?


    林早来不及细想。


    下一秒,傅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身后,牢牢护住。


    又下一秒,野兽一般、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响彻街区。


    ——“吼!!!”


    上!


    一声令下,无数个丧尸出现在街口,比几十个抢劫犯的数量多得多!


    第一个丧尸猛扑上前,在一个男人回过头之前,抱住他的脖子,带着他滚到地上。


    “吼——”


    “啊!”


    丧尸把男人按在地上,死死按住,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男人只觉得一股腥臭扑在自己脸上,他来不及多想,只是下意识挣扎。


    “丧尸……丧尸!救我!快救我!”


    他挣扎得厉害,好像一只大肥虫子,被公鸡踩爪子底下。


    丧尸可不会因此而放过他,它跟随着男人的动作,转了转脑袋,找好角度,然后低下头。


    咔嚓!


    “啊——”


    一口下去,男人的手臂被狠狠咬住。


    他惨叫一声,随后挣扎得更厉害了。


    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


    一瞬间,整条街爆炸一般,沸腾起来!


    “丧尸!有丧尸!”


    “丧尸来了!大家快跑啊!”


    最先被咬的那个男人,一时间还没有被丧尸病毒感染,他仍旧保有清醒的意志,奋力挣扎,朝着同伙伸出双手。


    “别走!救我啊!救救我……”


    可是没有一个同伙理会他,更没有人愿意为了他停下脚步。


    众人四散奔逃,无数丧尸嘶吼着,在后面追赶。


    汽车里的人,大概也是这次抢劫的组织者,还试图稳定局面。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丧尸的行动没这么快,我们抓紧时间,把房子攻破!”


    “我们躲进去!躲进去就没事了!不要慌!不要乱!”


    可是这回,没有人再理会他们的话。


    这一群人,不是全都互相认识。


    很大一部分,都是被他们说动,想跟着过来,浑水摸鱼,抢一点物资的。


    他们本身就无组织、无纪律,丧尸一来,当然要跑。


    谁还顾得上抢东西?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注意到他们了。


    因为……车!他们有车啊!


    有人扑上前,用力去拽车门把手。


    “开门!开门!让我上车!”


    但是他们出来打劫,怎么可能不把车门锁好?


    车门打不开,有人不死心,一个一个拉过去,最后竟然还真被他找到一辆没锁门的车。


    开了!


    车门一打开,他就要往里面钻。


    “让我进去!”


    “坐不下了!你快跑,别在这里!”


    “让我进去!加我一个!”


    “那你上来,不许再跟其他人……”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听见动静,街上众人,纷纷回过头。


    三个彩毛躲在家里,看热闹不嫌事大,趁乱大喊一声:“那里有车!快上车啊!大家快上车!”


    于是来不及跑的所有人,左躲右闪,避开丧尸,同样跑到车边。


    有的冲到没锁门的那辆车边,伸手去拽其他人,想把他们拽出来,给自己腾位置。


    有的直接爬到车子引擎盖上,爬到车顶,试图砸开玻璃,好让自己钻进去。


    一时间,街道上一片混乱。


    “是你们说这里有物资的,是你们带我们来的!你们要负责!”


    “别砸玻璃了!玻璃碎了,我们全都得死!”


    “那你们下车,让我们上去!”


    “快啊!”


    车里车外,有几个人,像是达成了共识。


    “你下去!你先从车前盖下去,我们给你开门!”


    “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已经开了!你赶紧进来!”


    可是车上的人一爬下去,车里的人马上发动汽车,猛踩油门。


    也不管车前面有没有人,撞开了就要跑。


    就在这时,傅骋又是一声怒吼!


    “吼!”


    “吼吼吼!”


    距离最近的几只丧尸,马上回过头,冲到车子前面,用身体挡住。


    档数挂到最高,油门踩到最深,车子加足马力,轰隆作响。


    两边僵持,战局焦灼。


    不是丧尸被撞飞,就是车子被顶回去。


    傅骋最后握了一下林早的手,转身下楼。


    林早心里一沉,赶紧追上去:“骋哥!”


    傅骋一面往楼下跑,一面把林早给他戴上的手套、口罩和止咬器,全部摘掉,还给林早。


    “骋哥!”


    傅骋来到后门边,学着林小饱昨晚开门的样子,拧了一下门锁,把门打开。


    他冲出家门,却又在跑出去一步之后,折返回去,刻意收起锋利的爪子,猛地捧起林早的脸。


    林早愣住,连眼睛都睁大了。


    骋哥看见外面丧尸咬人的场景,失去理智了吗?


    要咬他吗?


    不是,没有。


    傅骋抿起嘴唇,收起尖利的牙齿,学着之前林早亲吻他的模样,用嘴巴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额头。


    ——小早,我走了!别出来!


    这些丧尸是被他喊过来的。


    这些丧尸是在保护他的老婆儿子。


    老婆儿子可以不出面,但是他不行!


    傅骋冲出家门,穿过小巷,猛扑上前,提起拳头,一拳打在车窗玻璃上。


    “咔嚓”一声,裂痕开始蔓延。


    就像是一只只小蜘蛛,摆动着细长的八条腿,从傅骋的拳头底下跑出来。


    四面八方,跑得飞快,裂痕迅速扩散。


    傅骋提起拳头,手上骨节摩擦,再次蓄力。


    又是“哐”的一声!


    车窗玻璃应声碎裂,傅骋直接把手探了进去!


    几个挡车的丧尸收到鼓舞,一鼓作气,猛地把试图逃跑的汽车推了回去。


    车里的人惊声尖叫起来,傅骋伸出两只手,抓起两个人的衣领,就把他们往车外面拽。


    就你们要抢我老婆儿子的东西是吧?


    就你们欺负我老婆儿子是吧?


    就你们是吧!


    傅骋想把这两个人拽出来,可是车窗就这么大,两个人肯定是出不来的。


    他们只觉得自己在狭窄的车子里,肩膀都快被挤歪了,几乎要变成肉泥,只能不停地哭求。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


    与此同时,林早就在自家一楼里,跑来跑去,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傅骋,生怕傅骋受伤。


    他怎么能……


    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出去?


    吓死他了!


    林早反应过来,回过身,赶紧拿起军大衣,给自己裹上,又拿起头盔、口罩和手套,给自己戴上,严严实实,全副武装。


    傅骋都出去了,他肯定不能一个人留在家里!


    可就在这时,林小饱带着小狗,下楼来了。


    “爸爸,是不是坏人来了?你怎么不叫我?我……”


    “小饱,嘘——”林早一脸严肃,朝他竖起食指。


    林小饱被他定住,赶紧捂住嘴巴,乖乖站在原地。


    他知道了,他不说话了,不捣乱了。


    外面是骋哥,里面是小饱,林早一时间也进退两难,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出去帮骋哥,可以帮他掩护一下,可是小饱就得一个人待在家里,外面动静这么大,他肯定会被吓到。


    留下来陪小饱,骋哥又一个人在外面孤军奋战,很容易受伤出事,也很容易被邻居们发现。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卷帘门上,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人撞在上面。


    紧跟着,外面传来急切的拍打声和求救声。


    “对不起!对不起!”


    “丧尸太多了!放我们进去躲一躲吧!我们保证不抢东西!”


    “都是老乡!求求你们了!让我们进去吧!”


    外面的情况很乱,一群人被丧尸围追堵截,慌不择路,实在是跑不掉,也跑不动了,就来向他们求救。


    只是再也没有刚才那样的嚣张嘴脸。


    林早没有理会,只是转过头,目光透过窗户缝隙,继续看着傅骋。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他们,给他们开门?


    别说外面全是丧尸,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被咬了。


    就算没有,林早也不可能开门。


    这群人一开始,就是冲着幸福街所有人来的。


    抢了房子物资还不够,林早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看见自己家有一个小孩、小卖部里是老人独居、理发店里有两个年轻姑娘,绝对会毫不留情,痛下杀手!


    既然他们选择了来抢劫,那么就代表着,他们已经抛弃了文明社会的公序良俗,选择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既然是他们先挑起的战争,那么他们作为受害者,用尽一切办法,奋起反抗,就是合理的。


    就算是引来丧尸,让丧尸帮忙,也是合理的。


    两方交战,不管是什么后果,都该由自己承担。


    其他邻居都不傻,也是这样想的。


    一行人在无形之中达成了默契。


    任由外面的人哭嚎哀求,他们就是不开门、不理睬。


    街道上,一片混乱。


    跑得快的人头也不回,跑不动的人拍门恳求。


    还有人被逼急了,拿起武器,准备与丧尸殊死一搏。


    但很快就被丧尸按倒。


    傅骋带着几只丧尸,逼停轿车,砸碎车窗,甚至把车子掀翻。


    里面的人也躲不下去,只能冒险爬出来,和其他人一起逃跑。


    不到五分钟,原本气势汹汹的几十号人,分崩离析,各自散去。


    见场面差不多安稳了,林早赶紧拿上武器,准备出去。


    “小饱,你和小狗待在家里。把门锁好,谁来都不许开门。”


    “好。”


    林小饱带着小狗,跑下楼梯。


    林早扣上头盔,握紧铁棍,走到门后面。


    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一条缝,确认后面的巷子里没有人,才敢从门缝里出去。


    林早从后门出去,紧紧握着门把手,时刻保持警惕,确认林小饱把门锁好了,才敢把手松开。


    他穿过自己家和张爷爷家之间的小巷,冲到街上。


    街道上,一片狼藉。


    顷刻之间,几十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部分丧尸,都追着他们去了。


    只留下三辆侧翻的汽车、散落在地上的武器。


    满地没干透的积水,混杂着滴落的鲜血。


    还有时不时响起的、远处传来的尖叫声。


    傅骋就站在街道正中,面前是被他掀翻的汽车。


    他人高马大的,穿得也简单。


    工装裤和黑背心的经典套装。


    傅骋背对着林早,站得笔直,两只大掌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风吹过,卷起地上散落的纸屑,从傅骋身后刮过。


    林早躲在巷子里,正准备上前,才迈出去一步,就赶紧停下脚步,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傅骋身后,还跟着几只丧尸。


    就是它们,刚刚和傅骋一起,把几辆汽车掀翻的。


    这几只丧尸不太一样,其他丧尸都拖着肠子内脏,破破烂烂的,走路也走不快。


    它们还算完整,所以会有这样的力气。


    林早害怕被咬,一时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傅骋皱起眉头,嗅了嗅风里的气息。


    他闻到了小早的气味,回过头,正好和巷子里的林早对上视线。


    林早鼓起勇气,朝他挥了挥手。


    ——哈喽,丧尸头头。


    傅骋“呼噜”一声,同样朝他招了招手。


    ——小早,过来。


    林早犹豫着,握着铁棍的手紧了又松,送了又紧。


    傅骋似乎知道他害怕,对着几只丧尸吼了两声。


    几只丧尸,也低低地回应他。


    简短的对话之后。


    傅骋掰下车上的雨刮器,高高举起,就开始赶它们。


    几只丧尸惊慌失措,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吼。


    “吼吼吼……”


    傅骋只追了两步,几只丧尸却跑出去老远,直接跑出了街道。


    就这样,傅骋把剩下几只丧尸,也赶走了。


    街道上再也没有其他人。


    林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心马上又提了起来。


    他小跑上前,拉住傅骋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上下前后都看看。


    “骋哥!你……你没有受伤吧?”


    邻居们都在窗户旁边。


    他们肯定认得傅骋,也看到他带着丧尸掀车了。


    现在肯定说不清楚了。


    但是林早还是下意识想掩盖,傅骋是丧尸的事情。


    林早站在傅骋面前,使劲踮脚,想用自己的身体把他挡住。


    他心里着急,脑子里也乱乱的。


    他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只能大声训斥傅骋,确保所有邻居都能听见。


    “丧尸都来了,你干嘛还跑出来?!”


    “笨……笨死了!”


    林早拽着他的手,装模作样地检查。


    “我看一下,有没有被丧尸抓到?”


    “要是被丧尸抓到,你今天就别想进家门了!”


    “我是不可能养着一只丧尸的!直接把你赶出去!”


    傅骋不会说话,林早一个人演独角戏,演得笨拙。


    “没……没有被抓到啊?这还差不多。”


    “挺好的,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伤口都没有,没有感染丧尸病毒!”


    这句话,林早特意加重了语气,大声地喊出来,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走了!回家!罚你……罚你跪搓衣板!”


    林早一边拉住傅骋的手,要带他回家,一边悄悄观察邻居们的房子。


    就……


    他的演技,应该还可以吧?


    邻居们应该不会起疑吧?


    他们都躲在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林早也判断不出来。


    算了,林早顾不得这么多了,在外面待久了,他总感觉心里毛毛的,好像随时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最后说了一句:“各位,先吃早饭,休息一下,再讨论该怎么办。”


    这下子,房子里的人都应了一声:“好。”


    林早拽着傅骋,飞快地跑回家里。


    林小饱就在家里接应他们。


    “爸爸、大爸爸。”


    “诶。”


    林早应了一声,回身把门锁上,又抽出手来,拍了两下傅骋的肩膀。


    “你跑出去干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林早就闭上了嘴。


    因为……


    傅骋就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垂着眼,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紧跟着,他又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早——”


    为什么要骂他?


    他带着丧尸,赶走敌人,保护老婆儿子。


    怎么又骂他?


    林早抿了抿唇瓣,缓了语气:“吓死我了。”


    他牵起傅骋的手,勾住他的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我怕你受伤嘛,怕你暴露,怕你被其他人发现。”


    “万一……”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现在回到家里,冷静下来,他才恍然感觉到,刚刚在邻居们面前表演的那一场,实在是有点刻意了。


    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虽说他们赶走了敌人,也赶走了丧尸,但是……


    如果邻居害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旦他们看出来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赌咒发誓,保证自己一定把傅骋看好。


    可要是邻居不信,他又该怎么办呢?


    要他们离开家里,出去流浪吗?


    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呀。


    又不是他想让骋哥变成丧尸的,骋哥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才暴露的。


    骋哥不出马,整条街就会被抢劫犯占领。


    骋哥出马了,他们又没办法在街上继续住下去。


    林早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心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傅骋见他红了眼眶,也顾不上委屈了,赶紧伸出手,就要帮他擦眼泪。


    小早,别哭了。


    出什么事了?我再帮你出气。


    林小饱也扑上前,抱住爸爸的腿。


    “爸爸,你怎么了?大爸爸把坏人赶跑了,你应该高兴啊。”


    “没事……”


    林早拍开傅骋的手,自己抹了抹眼睛。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林早一激灵,赶紧整理好情绪,转头看去。


    他没敢答应,生怕又是敌人。


    可窗户那边传来的,确实熟悉的声音。


    “小林?”


    “诶!”


    林早还带着哭腔,应了一声。


    是张爷爷。


    他不自觉捏紧了衣袖,等待张爷爷的宣判。


    可是,张爷爷却说:“你和小傅辛苦了,别做早饭了,回去歇一会儿,我煮一点线面,你们等会儿过来拿。”


    “啊?好……”


    林早愣了一下,呆呆地点了点头。


    张爷爷就住在他们家隔壁,他不可能没看见啊。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林早怦怦狂跳的心脏,稍稍放慢了一些。


    他回过神来,扑进傅骋怀里,紧紧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骋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下次不许自己跑出去了!”


    林小饱也张开小手,抱住爸爸和大爸爸的腿。


    一家三口,紧紧相拥。


    第62章


    “吸溜——”


    林早紧紧抱着傅骋,把脸埋在他怀里,上下蹭了蹭,又使劲吸了吸鼻子。


    他哭了。


    林早一向是坚强勇敢的人。


    敌人集结逼近的时候,他在努力思索对策。


    敌人打上门来的时候,他在奋力发射子弹。


    就算是敌人到了楼下,就在敲他们家的门,他也能继续反抗。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可是现在,他哭了。


    被傅骋惹哭的。


    傅骋张开双臂,同样环住林早的肩膀,紧紧地抱着他。


    他低下头,看不见林早的脸,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发顶。


    他听到林早吸鼻子的声音,感觉到林早微微发抖的身体。


    林早的眼泪,浸湿他胸膛上不算厚实的背心,直直地淹进他的心里。


    要不了多久,就该把他整个人都淹了。


    傅骋只觉得心疼,抬起手,摸了摸林早的脑袋,又上下抚了抚他的腰背,给他顺毛。


    他喉头哽塞,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低哑地开了口。


    “小早,对不起。”


    对不起,他不该擅自出门。


    不该把老婆儿子留在家里,不该让老婆儿子为他担心。


    不该……


    “吸溜!”


    忽然,他的脚边,传来一个无比响亮的声音!


    什么声音?


    林早抬起头,和傅骋对视一眼。


    两个人回过神来,齐刷刷低头看去。


    只见林小饱正倒在两个人脚边,抱着他们的腿,抬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


    “爸爸……大爸爸……”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好难过噢。”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低下头,把脸贴在他们的裤子上。


    林早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扶住他的额头。


    “小饱!不要把鼻涕弄在爸爸的裤子上!”


    “呜呜——”林小饱更委屈了,“爸爸可以把眼泪擦在大爸爸的衣服上,我就不可以,爸爸偏心!爸爸嫌弃我!”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把脸贴在傅骋的裤子上。


    爸爸不让他贴,他就贴大爸爸!


    哼!


    “没有啊!只是……”林早拽过傅骋的背心,胡乱擦了把脸,然后弯下腰,把林小饱抱起来。


    结果林小饱的小身体都起飞了,两只小手还不肯松开,牢牢抱住大爸爸的腿。


    不要!他就要在大爸爸的裤子上擦眼泪!


    “不行!小饱,快松手!”


    “不要!”


    林小饱噘着嘴巴,小脸上满是执拗。


    林早像拔萝卜一样,使劲拔他。


    “爸爸没有嫌弃你,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那爸爸是什么意思?”


    “爸爸的意思是,我们都去外面战斗了,身上很脏!不可以把脸贴上来!”


    “那我不嫌弃爸爸和大爸爸。”


    林小饱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但还是抵不过林早和傅骋合力,把他的手扒开。


    林早把他抱在怀里:“走了,上去刷牙洗脸。”


    大清早的,那群人忽然打上门来,他们都没来得及洗漱。


    林小饱眼角挂着眼屎,嘴角还沾着白白的口水印记。


    还好张爷爷说,早饭他来做,一家三口的时间充裕一些。


    林早拽着傅骋的手,把他推进儿童房浴室里:“进去洗澡,洗干净点!”


    “呼噜——”


    傅骋看着他,闷闷地应了一声,似乎有点不高兴。


    小早嫌弃他!


    “不许学小饱!”林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上下里外都要洗,洗完了把衣服换了,再把手套和止咬器戴上,知道吗?”


    “吼!”


    林早还含着两泡眼泪,朝他笑起来,撒娇道:“骋哥,去嘛,我还是有点怕。”


    ——好好好,去去去。


    最终还是傅骋败下阵来,转身走进儿童房。


    林早看着他进去了,才抱着林小饱,回到主卧。


    林小饱不满,小声嘀咕:“大爸爸,那是我的房间。”


    林早哄他:“暂时借给大爸爸用一下。你的牙刷口杯都在爸爸房间里,和爸爸一起,不是更方便吗?”


    他也学林小饱的样子:“哇,小饱,你是不是嫌弃爸爸……”


    “才不是!”林小饱抱住爸爸的脖子,大声否认。


    父子两个没怎么出门,身上不脏,不用洗澡。


    只要把身上的睡衣换掉,简单洗漱一下,就可以了。


    林早还是不大放心,飞快地刷了牙、漱了口,最后擦了把脸,又要去找傅骋。


    “小饱,你自己慢慢刷,爸爸过去看看大爸爸,刷好了别乱跑,坐在床上等我们。”


    “好噢……呼噜呼噜……”


    林小饱正专心和牙膏泡泡作斗争。


    林早最后看了他一眼,跑进对面房间。


    经过十几天的人类生活,傅骋已经会开门关门、使用热水器了。


    他已经进去洗了,卫生间的门关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刚才回来得太着急,林早也没来得及仔细检查一下傅骋身上。


    人被丧尸咬伤抓伤,会感染丧尸病毒,变成丧尸。


    但要是丧尸被丧尸抓咬,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知道病毒会不会叠加。


    不知道骋哥要不要,再经历一次变成丧尸的痛苦。


    就……


    林早抿了抿唇瓣,定定地看着玻璃门。


    他不由地走上前,担忧的目光,像是要穿透门扇。


    骋哥怎么样了?他能不能进去看看啊?


    正好骋哥在洗澡,衣服都脱了,很方便看。


    傅骋似乎有所察觉,里面的水声停了一下。


    下一秒,林早面前的门把手轻轻摇晃。


    紧跟着,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一条小缝。


    这是邀请对吧?


    骋哥在邀请他,对吧?


    那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早凑上前,两只手扒着门框,一双眼睛凑近门缝。


    下一秒,他直接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哎呀!”


    林早被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傅骋学着他的样子,就堵在门后面,好奇地看着他。


    “吼。”


    小早,你在干什么?偷看我洗澡?


    反应过来是他,林早一把拉开玻璃门,照着傅骋的胸膛,给他了一下。


    “你在干嘛?故意吓我!”


    傅骋已经洗好了,但是没来得及穿衣服,上半身还光着,下半身只围了一条短浴巾。


    脑袋上的寸头还湿漉漉的,像一头掉进水里的狼狗。


    傅骋抓住林早的手,严正控诉:“小早,不许。”


    小早之前跟他说的,作为人类,不能偷看别人洗澡。


    但是小早明知故犯。


    “你不可以,我可以。”


    林早翘了翘身后的小猫尾巴,上下扫视一眼傅骋,顺便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腹肌。


    上半身倒是一览无余,没有看到伤痕,下半身……


    林早伸出手,勾住傅骋的浴巾,要把他拽过来。


    傅骋也不觉得有什么,往前顶了顶胯,随便他看。


    大大方方的!


    傅骋不难为情,林早反倒难为情起来。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确认他没受伤,就松开手,让浴巾弹回去。


    “捂好了,穿紧一点,提高一点。”


    林早拽着浴巾,往上提了提。


    忽然发现这样不行,赶紧又拽回去。


    “不可以给别人看,只可以给我看,知道吗?”


    傅骋抿起唇角,歪了歪脑袋,神色无奈。


    是他要给小早看吗?是小早非要看的。


    林早红了脸,收回手,扭过身去:“把衣服穿上。”


    傅骋踩着地上积水,抬手拿起挂在墙上的背心短裤。


    林早抿着唇角,转了转眼珠子,又悄悄转回头。


    刚才匆匆一瞥,他总觉得……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骋哥的那里,和之前比起来,好像……


    发现林早又在偷看,一脸认真的模样,傅骋又往前走了两步,让他看个清楚。


    见他靠近,林早赶紧抬眼望天,双手环抱,转回头去。


    不看了,不看了。


    骋哥怎么……


    怎么浑身上下都变异了?


    这合理吗?


    傅骋轻笑一声,套上背心,又拿起裤子:“吼?”


    ——小早,还要不要看?不看我就穿裤子了。


    林早又羞又恼,握起拳头,朝他挥了两下。


    ——穿!快穿!我根本不爱看!


    早知道,他出去让丧尸咬一口,让骋哥保持人类状态,照顾家里,保护小饱了。


    林早忍不住畅想。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嘻嘻!他也变异一下,掀开衣服,吓死骋哥!


    可是现在……


    傅骋穿戴整齐,走到他身边,打断了他的幻想。


    林早瘪了瘪嘴,哀怨地看着他,帮他把脸上歪掉的止咬器调整好。


    现在是骋哥把他吓到了。


    *


    一家三口洗漱完毕,去厨房拿上筷子勺子,就下楼去了。


    张爷爷煮了一大锅线面,盛出四盆,给他们当早餐吃。


    连小狗也有,小小一盆,特意捣得碎碎的,方便它吃。


    林小饱最喜欢吃线面了,每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回……


    林小饱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高一点的塑料椅。


    林早把线面放在他面前,让他自己吃。


    林小饱吃了一口,就感觉到不对劲。


    “爷爷,这次怎么没有加瘦肉啊?”


    只有油葱、虾米和目鱼干。


    这些配菜都小小块的,吃起来不够爽。


    林小饱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着张爷爷。


    张爷爷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林小饱说,自己家里没肉了。


    林早大概猜到情况,按了一下林小饱的脑袋:“小坏蛋,快点吃,再不吃大爸爸全吃了。”


    傅骋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假装自己能隔空吃面。


    林小饱连忙用筷子卷起线面,吹一吹,塞进嘴里:“我这就吃。”


    林早转回头,朝张爷爷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另外两盆线面,不好意思地说:“您别放在心上。”


    “没事。”张爷爷颔首,“端稳了,别摔了。你们抓紧时间吃,吃完了再过来一趟,外面的残局总要收拾,大家再一起商量一下。”


    “好……”林早心虚。


    他有点怕,怕邻居们问到骋哥。


    紧跟着,张爷爷又道:“你们家派一个代表过来就行了,留一个人在家照顾小饱。”


    “嗯?”林早惊喜地抬起头,对上张爷爷笃定的目光,用力点头,“嗯嗯!”


    “行了,快去吃吧。”


    “好。”


    林早把窗户关上,转过头,朝傅骋使了个眼色:“快过来,把你那份端走。”


    刚出锅的线面烫得很,一家三口懒得再端到楼上,就围坐在塑料椅边,安静吃饭。


    傅骋和林小饱虽然都会用筷子了,但还是不太熟练。


    特别是对上又细又滑的线面,两个人根本夹不起来。


    他们只能握着筷子,把线面卷起来,送进嘴里。


    “啊——”


    林早看着父子二人,几乎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傻样,没忍住笑出声来。


    两个人不满地喊了一声。


    “爸爸!”


    “小早!”


    “好优雅噢。”林早昧着良心夸奖他们,“好像吃意大利面一样。”


    “嘿嘿!”


    这还差不多。


    林小饱高兴起来,继续“卷卷卷”吃面条。


    傅骋总感觉不太对劲,盯着林早看。


    林早笑了笑,双手捏住,把铁盆举起来。


    “爸爸,你又干嘛?”


    “看看椅子有没有被烫坏。”


    确认塑料椅完好,林早才把盆子放回去,继续吸溜。


    *


    线面太烫,又爱吸汤。


    林早吃了半盆,就吃不下了,


    正好这时候,其他邻居都过来了。


    林早也不好意思再吃,把线面放在一边,让傅骋看着,中午继续吃。


    林早穿上外套,和父子两个道过别,就出门去了。


    傅骋和林小饱站在门里,给他开门关门,一起向他挥挥手。


    连摆手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我过去啦,你们在楼下等我,别乱跑。”


    “好!”


    “吼。”


    “汪……”


    只听见三个完全不同的应答声。


    他们家的物种,还真是多样啊。


    林早转过身,看着张爷爷家里的其他邻居,不由地抿起唇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怕!


    他们不一定有看见骋哥,不一定会问骋哥的事情。


    要是他们问起来,他就……他就……


    他就打死都不承认!


    对,就这样。


    红毛从里面推开门,朝他招招手。


    “林哥,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等会儿丧尸又来了。”


    林早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朝前走去:“来了。”


    林早是最后一个走进张爷爷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他跨过门槛,走进门里,反手把门锁上。


    他转回头,试图避开邻居们,不和他们对视,却发现……


    邻居们好像也在躲避他的目光。


    几个邻居各自转过头,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看他。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早有些疑惑。


    一行人就这样面对着面,安安静静地站着,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林早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们不问,他总不能自己坦白吧?


    那也太傻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林早在心里数着秒数呢。


    终于,有人打破了平静。


    德高望重的张爷爷开了口,轻声唤道:“小林。”


    “嗯?”林早连忙应了一声,“嗯嗯,我在!”


    “小傅怎么样了?”


    “挺好的,没受伤!”林早特意强调,“一点伤都没受。”


    林早看着张爷爷,又小心翼翼地移开目光,偷偷去看其他人。


    这个时候,邻居们也开了口。


    “还好还好,没受伤就好。”


    “小傅还挺英勇的哈,外面都是丧尸,自己单枪匹马就出去了。”


    “那可不?我傅哥力大无穷,区区丧尸,不在话下,小小汽车,不在眼里,以凡人之躯,比肩丧尸!”


    ——这种非主流的话,肯定是三个毛说的。


    “还真得谢谢他,小林,你回去帮我们说声‘谢谢’,我们等会儿再拿点米啊菜啊,你拿回去,给小傅吃。”


    林早眼睛一亮,心里雀跃,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都是应该做的。”


    不知道邻居们到底看出来了没有,但是……


    只要他们不愿意戳穿说破,那就可以当做没发现!


    这是他们的默契!


    “要的要的,等会儿还是给你拿一点回去。”


    “不用啦,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外面的战场怎么处理吧。”


    林早沉浸在欢喜里,傻乎乎地笑着,根本没有脑力思考。


    几个年长的邻居讨论,年轻的就站在旁边听。


    张爷爷道:“依我看,外面的战场,就不要打扫了,就让它这样放着。别人过来一看,发现街上这样乱,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是。”胖婶点点头,但很快又提出异议,“不过外面那些血啊肉啊,还是要扫一扫,免得在街上臭了,闻着也不好受。”


    “行,还有那几辆汽车。等会儿我们出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不过,车子都被掀翻了,倒了个个儿,估计是用不了了。”


    一听这话,林早有点脸红。


    真不好意思,是他那个死鬼老公带着丧尸掀翻的。


    他连忙举起手:“车子不能用了,但是车里还有汽油。我们不是有一辆面包车没油了吗?正好可以抽过去用。”


    “对啊,小林聪明的!”


    林早双手叉腰,昂首挺胸。


    “行了,别嘚瑟了。”胖叔一拍他的肩膀,“走,现在就出去看看。”


    敌人和丧尸刚刚才离开这条街,街道上暂时是安全的。


    一行人穿戴整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拿上武器,准备出门。


    他们围在一起,来到一辆汽车前。


    车窗玻璃都碎了,车门车顶都凹进去了,肯定是不能用了。


    姐妹两个去街头街尾放哨。


    胖叔胖婶从家里拿来不锈钢桶和塑料管。


    三个彩毛打开油箱,朝里面看了一眼。


    “还挺多。”


    “黄毛,看不清,你点打火机照亮试试。”


    “去你大爷的!你怎么不试试?炸死你!”


    不锈钢桶摆在一遍,管子一头插进油箱里。


    胖叔也不矫情,捏着管子另一头,使劲一吸,油就出来了。


    把管子丢进桶里,几乎透明的汽油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流进桶里。


    三辆汽车,都这样处理。


    他们一边守着油桶,一边观察四周,信口闲聊。


    “不知道那群人还会不会再来。”


    “都被打成这样了,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要是再来,就再敲锣打鼓,把丧尸喊过来。”


    “那丧尸要是不来呢?”


    “那……”红毛顿了顿,拍着胸膛,“那不是还有力大无穷的傅哥吗?”


    “别的不说,傅哥肯定会保护林哥和饱哥,作为林哥和饱哥的邻居,我也跟着沾点光,送点保护费,让傅哥顺便保护我。”


    张爷爷握着拐杖:“依我看,我们还是要抓紧时间,做好准备。”


    “最好去弄点东西,当做路障,直接把街两边都堵起来,就算有人要过来,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


    “还有你们家的窗户,都得装上防盗网。没有防盗网,就抹一层水泥,把酒瓶碎片嵌在上面,不能再让小偷爬进去。”


    “对。”邻居们点头,“我们晚上就去弄。”


    “把汽车厂那个大铁门弄回来,给我们这里装上。”


    第63章


    所有邻居,行动起来!


    张爷爷和姐妹两个,拎着扫帚,提着水桶,简单清洗一下街道上散落的血迹,免得招苍蝇。


    剩下的人,分别打开三辆汽车的油箱,把里面的汽油全部抽出来,装在桶里。


    有一辆车四脚朝天,油箱盖子砸在地上,变了形。


    林早回去拿来螺丝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盖子撬开。


    可恶!


    林早咬着牙,浑身上下都在用力,下定决心。


    回去一定要跟骋哥说一声,下次不许再把车掀翻了。


    这样一点都不方便!


    三辆车,总共抽出来大半桶汽油。


    胖叔提着油桶,把汽油灌进他们自己的两辆面包车里。


    这两辆车算是公用的。


    其中一辆,三个彩毛开过几次。


    另外一辆,前天被胖叔胖婶和姐妹两个开出去,回来的时候就没油了,直接停在路中间。


    还好他们谨慎,把车上物资搬下来以后,就匀了点汽油过来,把车子开到后面的巷子里,又用防水布盖住了。


    否则今天早上,那群抢劫犯过来,看见面包车停在马路正中间,肯定会把车砸了。


    林早看着他们给车灌油,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家那辆皮卡车,还有蛮多油的。


    骋哥出门的时候,是加满油回来的。


    他们家暂时不需要加油,而且汽油这种东西,也不好乱加。


    万一两个汽油牌子不一样,混在一起,对车子的损伤更大。


    加进面包车里,他们以后也能用。


    林早转回头,拿着螺丝刀,和三个彩毛一起拆车。


    除了汽油,车上还有很多能用的东西呢!


    大一点的,座椅、轮胎、发动机,都有用。


    小一点的,一些金属元件,也能收集起来。


    别管什么时候能用上,反正先搜集起来就是了。


    所幸三个彩毛之前就是汽车厂的,对汽车构造都很熟悉,一人分了一辆车,拆起来得心应手。


    林早从家里拿来工具,给他们打打下手,完全忙得来。


    虽然骋哥从来不让他学修车技术,但是他天天修车,林早在旁边,看也看会了。


    红毛朝外面伸出手:“林哥,扳手。”


    “好。”林早赶紧把东西递过去。


    红毛眼睛盯着车轮,用扳手拧了两下,像是随口说。


    “让傅哥也出来帮忙呗,傅哥的技术比我们三个更好。”


    林早一听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还不知道吗?怎么办?怎么办?


    他该怎么回答?


    没等他回答,也没等红毛把话说完,旁边忽然传来几声重重地咳嗽声。


    “咳咳咳!”


    一堆邻居,同时咳嗽起来,声音还挺大的。


    红毛还没反应过来,又问:“我说错了吗?傅哥来帮忙,肯定更……”


    最后一个字,卡在他的嗓子眼里。


    “快……呃……”


    红毛愣了一下,抬起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男人不能说‘快’!”


    “我胡说的,林哥你别放在心上,让傅哥歇会儿,我自己能行。”


    林早点点头,不太自然地朝他举起拳头:“嗯嗯,加油。”


    “加油!”


    正对面的、三号楼里。


    傅骋站在一楼修车铺的窗户边,双手攥着防盗网,静静地看着外面。


    林小饱站在旁边,没有小板凳的加持,他根本爬不到窗户上。


    可是现在,傅骋也没功夫去管这个小屁孩了。


    傅骋神色哀伤,目光哀怨地看着林早。


    ——小早,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修车工?


    ——小早,你怎么可以给其他修车工打下手?


    ——小早,我不是你唯一最爱的修车工了,对吗?


    ——小早、小早、小早……


    目光有如实质,引起了林早的注意。


    他回过头,正对上傅骋委屈巴巴的目光。


    碍于众人在场,林早也不敢走过去,只是轻轻扬起手,作势要打他。


    ——快松手!松开你手里的防盗网!捏坏了怎么办?


    傅骋会意,默默地松开了手。


    ——知道了,在小早眼里,防盗网比我还要紧。


    冰冷的丧尸,甚至比不上一个冰冷的防盗网。


    好伤心啊。


    林早环顾四周,确认邻居们都没注意他,又板起脸,朝他扬了一下手。


    看傅骋那个表情,林早就知道,他肯定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别想了!安静等着!我马上就回去了!


    傅骋抿了抿嘴角,继续看着他。


    小早好霸道,他的霸道老婆。


    就在这时,林小饱终于把自己的小板凳搬过来,也爬到了窗户前面。


    林早朝傅骋挥手的动作,正好也被林小饱看见了。


    林小饱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屁屁。


    爸爸干嘛要打他?他还什么都还没干呢!


    好霸道的爸爸,简称“霸爸”。


    *


    没多久,三个彩毛就把三辆车上、十二个轮胎,全部卸下来了。


    完整的轮胎有五个,剩下七个都被他们布置的玻璃碎片扎破了。


    唉,也是失策了。


    不过就算扎破了,外面的橡胶也能用,不要紧。


    “这么多轮胎,放到哪里去?”


    “还放张爷爷家里?让张爷爷保管?”


    “行啊,我同意。”


    邻居们纷纷举手赞同,张爷爷却有点为难。


    “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家就这么点地方,怕是放不下。”


    也是,张爷爷家就一层小平房,连客厅都没有。


    十二个轮胎,再加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肯定是放不下的。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沉默,思考对策。


    其他人家里,倒是有空位。


    但要是贸然提出来,会不会让别人误以为,他们要私吞这些东西?


    但要是放到别人家里,又不太放心,怕对方私吞。


    有点难办。


    张爷爷可以算是他们之间的道德纽带。


    只要张爷爷还在,拐杖往地上一顿,主持大局,他们之间就还有信任可言。


    他们都信得过张爷爷,不可能绕过他独自行动。


    林早摸着下巴,环顾四周。


    忽然,他眼睛一亮,手指着一个方向。


    “有了!放在那里!”


    众人抬起头,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


    幸福街,是小城西部新城区开发的重要街道。


    街道上,从东到西,从左到右,依次是——


    一号,姐妹理发。


    二号,没有名字的小卖部。


    三号,小林修车铺。


    五号,自建出租楼。


    六号,阿肥扁肉店。


    没错,这条街上,没有四号店铺。


    或者说,四号楼一直是空着的。


    旁人都嫌弃“四号”的谐音不吉利,寓意不好。


    就算看上了这条街,想把地块买下来,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


    后来有一个老板,把这里买下来,当做仓库用。


    但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真的很嫌弃这里。


    两层楼的仓库建好以后,也没有人过来放货物。


    所以四号楼一直空着,也没有人打理。


    既然如此,事急从权,他们临时征用一下这个仓库,也没问题吧?


    实在不行,等末日结束,老板回来了,他们再说明情况,补上租金。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邻居都表示赞同。


    “可以可以!”


    “赞同!”


    三个毛推着轮胎,把轮胎滚过去。


    林早带着其他人,跑到四号楼前面,绕着仓库转了一圈。


    仓库一楼都装了防盗网,后面窗台上,有一个很明显的脚印,二楼一扇窗户也被推开了。


    估计是上回那几个小偷来的时候,也盯上了这里,想爬进去。


    不过让他们失望了,那个时候,仓库里什么都没有。


    他们现在才打算往里面放东西呢。


    胖叔胖婶搬来梯子,架在墙上。


    林早顺着梯子,轻轻巧巧地爬进窗户里,然后飞快地跑到楼下,给邻居们开门。


    仓库用的也是卷帘门,门里面有按钮,按一下就开。


    林早站在门里,迎接他的邻居们。


    “先放在这里吧,以后东西多了,一楼放不下了,再去二楼。”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毛坯房。


    水泥地面水泥墙,又粗糙又凹凸不平。


    空气里还飘浮着细小的灰尘。


    三个彩毛扶着拆开的轮胎,一路滚进来。


    还有发动机、发电机和座椅,都被他们搬进来了。


    街上的三辆车,只剩下三个空壳子。


    远远看去,更吓人了。


    就像是丧尸饿红眼了,把汽车都啃光了。


    一群邻居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处理好了街上的一切。


    道过别,一行人按照之前说的,给林早拿了点菜,就各回各家。


    晚上还准备出门呢,回去吃点饭就休息了。


    林早提着小半袋蔬菜,也没带回家去,而是给了张爷爷。


    张爷爷早上给他们煮线面,都没放肉,说明他家里的饭菜也在降级。


    虽然他开小卖部,自己也在后院种菜养鸡,三个毛偶尔也会给他送点米面。


    但是小卖部和后院菜地的规模毕竟不大,主食管够,肉菜肯定很少。


    张爷爷当然不肯拿,只是摆手拒绝:“你拿回去吃,我老头子随便吃点就够了。”


    林早拉住他的手,要把蔬菜塞进他手里:“我们家还有菜,吃不完就蔫了,您拿着吧。”


    “行……那我……”


    “时间也不早了,中午就随便吃点素的,晚上我做梅菜扣肉,您别炒菜了。”


    “不要了,都拿了菜了,够吃五六天的了,干嘛还要肉?不要给我做。”


    “就这样说定了,快回去吧,等会儿丧尸又来了!”


    林早把蔬菜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回去了。


    张爷爷在窗户那边喊他,喊了半天,他也不理。


    喊小饱,林早也牢牢抱住林小饱,不让他过去。


    没办法,张爷爷只好提着蔬菜,回家去了。


    才消停了一会儿,张爷爷马上又转身回来,拿了三包可乐软糖,颤颤巍巍地放在他们家的窗台上。


    不单是给小饱的,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包。


    这年头,糖可比蔬菜珍贵多了。


    林早把东西收好,转身看向傅骋。


    “前几天就教你做饭了。今天我不在家,你做饭了吗?”


    傅骋抓着锅铲,围着林早的小碎花围裙,往他面前走了两步,让他看得清楚一点。


    ——小早,你说呢?


    林早笑出声来,偷偷摸了一把他结实的手臂肌肉。


    “那走吧,上去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菜。”


    林早满心期待地走上楼去,然后看见——


    傅骋把米饭放进锅里蒸了。


    嗯,很好!


    傅骋把冰箱里的肉拿出来解冻了。


    嗯,不错!


    傅骋把……


    傅骋把土豆削了皮,切成了土豆条!


    铁锅架在炉灶上,里面已经放了油,傅骋正准备炒菜,林早就回来了。


    林早皱起眉头,捏起一块土豆,眯着眼睛看他。


    “今天中午我们吃西餐吗?油炸粗薯条?蘸番茄酱?”


    傅骋一低头,往前一扑,额头磕在林早的额头上,定定地看着他。


    小早,这明明是清炒土豆丝!


    林早笑出声来,歪着脑袋,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好啦,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骋哥,你应该是全世界第一个会做饭的丧尸吧!”


    第64章


    中午十二点。


    幸福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傅骋煮好了饭,切好了菜,正准备起锅烧油。


    林早把他切出来的粗薯条改了刀,切成细丝,炒了一盘酸辣土豆丝。


    再拿出他们之前做好的肉松。他们特意吃得很慢很慢、很省很省。


    两罐半的肉松,现在还有两罐。


    一家三口吃肉松配饭,小狗吃早上剩下的线面。


    线面化开,已经变成线面糊了,正好适合小狗吃。


    就这样简简单单,解决了一顿午饭。


    吃完午饭,让傅骋洗了碗,再让林小饱把碗筷放好。


    林早就带着老公儿子,准备上楼去睡觉。


    昨晚窝在楼道里,虽然棉被和傅骋的胸膛很舒服,但是手和脚都伸不直。


    一睁开眼,又要和敌人战斗,又要收拾战利品,一上午脚不沾地。


    林早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吃了米饭和土豆晕碳,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急需补觉救命!


    一家三口回到卧室。


    林早从衣柜里拿出两套干净睡衣,丢给傅骋和林小饱。


    “换衣服睡觉。”


    “好!”林小饱响亮地应了一声。


    “吼。”傅骋也答应了,低下头就要拽背心。


    林早赶紧拍了一下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不许在小饱面前换衣服,一点都不文雅,进来换!”


    “吼……”


    林早拉着傅骋,朝浴室走去。


    林小饱抬起头,看见爸爸和大爸爸都走了,乖乖跟上。


    像一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


    林早把傅骋拽进浴室里,回过身,抵住林小饱的脑袋:“小饱,你在外面换。”


    “为什么?”林小饱不懂。


    “因为爸爸和大爸爸是大人,你是小孩,大小有别,我们要分开换衣服。”


    “不要……”


    “别担心,爸爸和大爸爸马上就出去。”林早想了想,故意说,“要是你不会自己换衣服的话,就坐在床上,等我们出来帮你。”


    “爸爸,我会!”


    林小饱大声反驳,昂首挺胸,大步离开。


    他可不是大爸爸那样的笨蛋,他会自己换衣服!


    林早把浴室门关上,回头看了一眼傅骋。


    傅骋已经把身上的黑色背心脱下来了,拿起另一条背心,就往身上套。


    没错,他的睡衣也是背心。


    不过比较破。


    他有十几条黑色背心,都是去批发市场拿的货,九块九三条。


    平时修车干活的时候穿着,破洞了就买新的,旧的当成睡衣穿。


    穿到实在不能穿了,就丢在地上,给林早当擦脚布。


    傅骋特别节省,他不爱吃不爱穿,省下来的钱都给老婆儿子花。


    林早趁机摸了一把他的腹肌,然后拿上自己价值三百的品牌纯棉睡衣,转过身,走到浴室里面去换。


    林早背对着他,脱掉外套和毛衣,刚准备套上睡衣。


    下一秒——


    一只手,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背上。


    像蟒蛇一样,从他的后背,爬到他的身前。


    林早暗中蓄力,使劲拍了一下这只手,把睡衣拽好。


    回过头,对上傅骋委屈巴巴的表情。


    ——小早可以摸我,我不可以摸小早吗?


    林早深吸一口气,撩起衣摆:“摸摸摸!摸个够!”


    傅骋这才满意,隔着手套,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细瘦的腰腹。


    林早背对着他,趁机把裤子也换了。


    傅骋微微垂眼,目光和手指一起顺着脊柱往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林小饱的惊呼声。


    “爸爸!大爸爸!”


    “怎么了?”


    林早连忙把裤子提好,松紧带还弹了一下傅骋的手指。


    “快来帮帮我!”


    林小饱似乎很着急,说话声音带着哭腔。


    “呜呜……救救我!爸爸,救救我!”


    “小饱,别着急!”


    林早赶紧把睡衣整理好,冲出浴室。


    “来了来了!爸爸来……”


    林早站在浴室门前,不由地停下脚步,皱起小脸,挠了挠头。


    就……


    只见林小饱站在床上,两只小手交叉,紧紧拽着衣摆,举过头顶。


    他想向爸爸和大爸爸证明,他会自己换衣服。


    但是……


    但是他的头太大了!


    不对,应该说衣领太小了!


    他的头被卡住了啦!呜呜!


    第一步就失败了。


    “救命啊!救命……哎呀……”


    林小饱的视线被衣服挡住,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在床上转圈圈。


    像一个小陀螺。


    “呜呜……爸爸……”


    “啊……来了来了!”


    林早小跑上前,帮他捂住耳朵,拉开领口。


    林小饱摇晃着脑袋,总算是从里面出来了。


    他刚松了口气,结果又看见林早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爸爸,你笑我!”林小饱用力跺脚,地动山摇


    “没有没有。”林早连忙摆手,“爸爸小时候也这样。”


    “真的吗?”


    “当然了。”


    林早拿过小睡衣,给他套上。


    林小饱又问:“那大爸爸呢?”


    林早随口回答:“大爸爸也会。”


    “那大爸爸现在不会了吗?”


    “当然啦,等你长大以后就……”


    “那我也要穿背心!”


    林小饱捏紧小拳头,下定决心。


    傅骋拽了拽身上的背心,摇了摇头。


    不行,小早已经预定了,这是他的擦脚布,不能给你穿。


    “等天热一点再说吧。”


    林早给他换好衣服,往前一扑,直接倒在床上。


    “好了,睡觉了,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


    他脸朝下,把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傅骋走上前,一手抱起林小饱,把他送到床铺最里面,一手拍了一下林早的屁股。


    林早不满地“哼哼”了两声,扭了扭身子,想滚进被子里,结果摸来摸去找不到入口。


    傅骋在床铺最外面躺下,双手提起被角,向他示意。


    小早,在这里。


    林早像斗牛赛场上的小牛一样,“哞”的一声,就冲了进去。


    林小饱紧随其后,抱着爸爸的胳膊,也钻了进去。


    隔着被子,傅骋抱住父子两个,同样闭上了眼睛。


    睡觉了。


    *


    这次午睡,林早没有调闹钟。


    敌人早上才来过,被重创一番,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来。


    他们安心睡觉,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林早和林小饱像两只小猫,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手和手叠着,脚和脚压着。


    呼呼大睡,鼻涕泡泡都要吹出来了。


    还好有傅骋在,搂着他们两个,时不时帮忙调整一下姿势。


    否则小饱猫会整个儿压在小早猫身上,压得小早猫呼吸不畅,脸都憋红了。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起来就可以做晚饭了。


    早上和中午吃得简单,晚上必须吃点好的补一补。


    林早就是这么追求生活品质(贪吃)的人……的猫。


    傅骋中午就把一块肉拿出来了,室温解冻。


    午睡之前,林早又抓了三四把梅干菜,放在水里泡着。


    现在都差不多了。


    正经的梅菜扣肉不好做,又要汤煮,又要油炸。


    林早嫌麻烦,准备做家庭简易版的。


    傅骋拿的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扣肉正好。


    林早开火起锅,把猪皮朝下,贴在锅底烙一烙,烙出黑印子之后,就递给傅骋,让他刮毛。


    他自己则趁着这个时候,把梅干菜洗了两遍,洗掉表面的灰尘和杂质,攥干水分。


    紧跟着,起锅烧水,把刮好毛的五花肉丢下去煮。


    煮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林早用筷子一戳,很轻松地就戳进去了,就是可以了。


    把肉擦干,抹点生抽和耗油上色,再起锅烧油,把肉放下去炸一炸。


    “骋哥,交给你了!加油!”


    林早把肉往锅里一送,马上就躲到傅骋身后。


    傅骋握着木锅铲,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那么可怕吗?


    不一会儿,锅里的肉“嘭”的一下炸起来,林早赶紧再跑远一点。


    “爸爸,我保护你。”


    “小饱,不要过去!你的小脸蛋,危险!”


    林早拉住林小饱,护在自己身后,远程指挥傅骋。


    “骋哥,轻轻推一下肉。”


    “吼。”


    “用锅铲推!不能用手!”


    人类和丧尸的区别,就在于人类擅长使用工具,丧尸不会!


    傅骋面不改色,握着锅铲,轻轻划拉两下。


    林早掐着秒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说:“翻个面!用锅铲翻!轻轻翻,别把油溅起来了!”


    “吼。”


    两个人配合默契,最艰难的炸肉步骤,终于完成了。


    林早松了口气,把肉放到一边,再用水煮三分钟。


    煮了又炸,炸了又煮。


    不是他磨叽,第一次煮是为了把肉煮软烂,炸是为了让肉更香不腻,第二次煮是更好切。


    处理好的五花肉切成薄片,平平整整地铺在盆底,加上洗好的梅干菜,再淋上酱汁,上锅去蒸。


    蒸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吃了。


    林早特意把米饭放上去一起蒸,还弄了一小盆补汤,三七洋参炖瘦肉。


    之前就说要炖这个汤,只是好几次都忘记,今天终于想起来了。


    已经开春了,喝点补汤,预防感冒,增强体质,为接下来的日子做准备!


    厨房里,电磁炉正呼呼蒸着饭菜,一家三口在客厅里等着。


    天擦黑的时候,三个毛和胖叔开着面包车出门了。


    他们白天就说,要去把汽车厂的铁门拆下来,给幸福街装上。


    现在应该是出发了。


    林早和傅骋,还有其他人,就留下来守家。


    又过了半个小时,饭菜都好了。


    林早让傅骋把装梅菜扣肉的盆子端出来,用盘子抵住,翻一个面。


    原本铺在底下的五花肉,到了最上面,还挺好看。


    梅菜带着淡淡的甜味,五花肉肥而不腻,刚翻过来,蒸汽就带着香气扑面而来。


    林早盛了饭菜,用早上张爷爷装线面的铁盆装着,送下去。


    老人家不能补太过,所以他没给张爷爷盛很多汤,就一两口,还有一点瘦肉。


    林小饱也不能多吃,林早舀了一小勺喂给他。


    还好林小饱也不爱喝,他觉得苦苦的,不如玉米汤、海带汤好喝。


    剩下的就是……


    林早一转头,就看见嘴里嚼着骨头,手里端着铁盆,正准备喝第三碗的傅骋!


    这汤好喝,小早总喜欢在汤里下药,这碗汤里的药好像格外足。


    香——


    “骋哥!”


    林早惊叫一声,赶紧掐住他的脖子。


    “不可以喝这么多!你补太多了!你会流鼻血的!”


    第65章


    一盆大补的三七洋参汤。


    林早原本打算,分给小饱和张爷爷以后,他和傅骋一人半碗,分三四天喝完。


    结果他忘了跟傅骋说,一会儿没看住,傅骋就连喝了两大碗!


    他不仅喝了汤,他还……


    他还闭着嘴,像是在嚼什么东西。


    嘎吱嘎吱的。


    可是这次炖汤,林早用的是纯瘦肉,不是排骨啊。


    所以……


    林早马上反应过来,抓起铁勺,在汤盆里捞了捞。


    “啊!骋哥,你怎么把三七和洋参都嚼着吃了?!”


    林早一脸惊恐,扑上前,捧起傅骋的脸,作势要掰开他的嘴。


    傅骋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无辜,眼神纯良。


    小早,我做错什么了吗?


    玉米汤里的玉米可以吃,海带汤里的海带也可以吃。


    那为什么这个汤里面的药材不可以吃?


    林早急得直打他:“笨蛋!大笨蛋!谁会空口吃这些东西啊?!”


    傅骋的喉结上下一滚,嚼碎的药材就被他咽了下去。


    他会吃,而且他已经吃下去了。


    尝不出味道,但是吃起来还挺有嚼劲的。


    “算了,吃就吃吧,可能人类和丧尸的体质不一样。”


    林早无奈,坐回椅子上,鼓了鼓腮帮子,认真地看着傅骋。


    “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说,我下楼去,给你配点狗吃的药。”


    “呼噜——”


    小早真是霸道。


    人吃的药材他不能吃,狗吃的药片他就能吃了。


    傅骋瘪了瘪嘴,好吧,只要是小早给他的东西,他全都吃。


    林早把剩下的汤端过来,往自己碗里倒了半碗,不许傅骋再喝。


    实际上,傅骋还是很爱老婆的。


    傅骋喝了两碗汤,给林早留了一多半。


    他把三七洋参捞出来吃掉,小块小块的瘦肉都留了下来。


    对丧尸来说,肉是最好吃的东西。


    傅骋特意压制着天性,把瘦肉全部留给林早,自己一块没吃。


    林早看着碗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反手给了傅骋一下。


    “下次不许这样了!”


    吃完晚饭,一家三口收拾收拾,就上楼去了。


    下午才补了觉,他们现在也不困,可以进行一些其他活动。


    傅骋和林小饱又想看电视,但是林早不想。


    就那几张碟片,看了好几十遍了!


    于是林早拿出钥匙,打开书房的门。


    林小饱之前就说,想玩电脑游戏,但是这阵子太忙,林早都没时间开电脑,更没有工夫帮他找游戏。


    今晚正好可以让他玩一会儿。


    林早按下按钮,打开电脑。


    傅骋站在他身后,林小饱乖乖趴在爸爸腿上。


    “爸爸,现在有网络吗?”


    “还是没有啊。”


    林早叹了口气,甩了甩鼠标。


    丧尸爆发几天,网络就断了,应该是运营商中断了服务。


    要是有网络,他得赶紧搜一搜外面世界的情况。


    “那怎么办?”林小饱抱住爸爸的腿,歪了歪脑袋,把肉肉脸蛋贴在爸爸的膝盖上,“玩不了游戏了。”


    “爸爸看一下,之前有没有下载过安装包,说不定没网也能玩。”


    “好,爸爸加油!”


    林早戴上眼镜,点开文件夹。


    “有了!有一个红警……这个是爸爸和大爸爸玩的,不适合你。”


    “唔……”


    “别难过,还有一个!植物大战僵尸!”


    “好耶!”林小饱眼睛一亮,马上激动起来,要爬到林早的腿上,“我要玩!”


    “好噢,等一下。”


    傅骋站在父子两个身后,默默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僵尸和丧尸,是一样的吗?


    老婆儿子为什么要和僵尸大战?


    怎么会这样?


    林早调好游戏音乐,拿出儿童鼠标,定好闹钟,就抱着林小饱,站起身来。


    从旁边拽过一架和餐厅同款的宝宝椅,把林小饱放上去。


    “开始玩吧,只可以玩半个小时。”


    “爸爸不和我一起玩吗?”


    “爸爸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在旁边陪你。”


    “好。”


    林小饱伸出小肉手,握住儿童鼠标。


    “咔哒”一声,游戏开始!


    僵尸低沉的嘶吼声,从电脑里传来。


    僵尸拖着残破的躯体,摇摇晃晃地向房子靠近。


    林小饱快速开始捡阳光、种植物。


    傅骋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林早按了一下林小饱的脑袋:“不许离这么近。”


    他回过头,又看向傅骋:“别担心,打的不是你。你要和你儿子一起打游戏,还是和我一起?”


    傅骋毫不犹豫,赶紧抱住林早的胳膊,紧紧抱住他。


    小早!他和小早一起!


    这个小孩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早笑出声来,把旋转的电脑椅拽过来,拿出钢笔和教案本。


    是他的《丧尸老公喂养日记》。


    他没有特意表现出来,但是基本上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认真记一记。


    遇到大事,也会如实写下来。


    傅骋晚上吃了三七和洋参,怕他出现不良反应,必须要记录下来。


    林早拧了拧钢笔,把教案本翻到最新一页,开始记录。


    傅骋坐在他身后——小夫夫挤同一张椅子,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


    一会儿看看林早写字,一会儿看看林小饱玩游戏。


    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刷刷”声,游戏里子弹发射的“啵啵”声,混合在一起,听起来还不错。


    只要不看画面的话。


    “今日晚饭……”


    “傅骋空口食用三七洋参,目前反应……”


    林早没回头,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傅骋身上。


    “反应良好。”


    林早刚写下“好”字的最后一笔。


    忽然,他们头顶的电灯闪了两下,随后彻底陷入黑暗。


    紧跟着,林小饱的声音传来。


    “爸爸!游戏没有了!”


    “不要怕,不要怕,等一下……”


    林早赶紧站起身来,打开桌上充电的手电筒。


    黑暗里亮起一束光,林早让林小饱在光源底下坐好,自己则带着傅骋,去窗边看了一眼。


    路灯用的是太阳能,还亮着。


    但是其他邻居家里,也是黑漆漆一片。


    姐妹两个,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停电了!”


    张爷爷应了一声:“停了,我这儿也停了。”


    苦苦支撑了快两个月。


    就算他们这里是水力发电,也逃不过电力崩溃……


    就在这时,身后的灯光又闪了两下。


    林早连忙回过头,只见书房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强制断电的电脑也“嗡嗡嗡”响了起来。


    又有电了!


    大概是因为缺少专业工作人员的维护,电路已经不太稳定了。


    现在来电也只是暂时的。


    林早叹了口气,走上前,把台灯关掉。


    可惜他们家没有蓄电箱,没办法把电存起来。


    什么时候得出去找一找。


    这时,林小饱问:“爸爸,游戏在哪里?我找不到。”


    “给你开。”


    “我刚刚都没玩到,要多玩一分钟。”


    “好,给你加上去。”


    林早回到桌前,继续写字。


    只是气氛不像刚才那样欢快轻松了。


    林早一边写,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蓄电池或者发电机。


    黑暗必定会滋生更多的罪恶。


    林早此时无比庆幸,他们白天就解决了一大批敌人。


    *


    电路一直不稳,电灯一直在闪。


    林小饱玩电脑也玩得不痛快。


    一家三口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就回去睡觉了。


    凌晨一两点,天还黑着,出去的那辆面包车回来了。


    三个毛和胖叔,真的把汽车厂的推拉门载回来了。


    原本是遥控的轨道折叠门,按一下按钮,就能自动打开。


    但是轨道拆不下来,他们就把门拆下来了。


    虽然不能自动开关,但是底下有轮子,可以手动推拉。


    也算是多一重保障。


    林早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他们都回来了,就让他们都回去休息,自己和傅骋下去卸货,把门放好。


    这扇门保护的是幸福街所有人,他们家总不能一点力都不出。


    等邻居们各自回家,林早趁着天还没亮,带着傅骋下去弄。


    大概是晚上补汤喝多了,傅骋一晚上没睡着,力气也格外大。


    根本不用林早帮忙,他自己就把门搬下来了。


    铁门底下藏着滚轮,林早咬着牙,拽着把手,把铁门推过去。


    一长条金属门,好像游龙一样,贯穿街口,和林早差不多高。


    外面的车子开不进来,丧尸手脚笨拙,应该也进不来。


    就算是人,身体笨重一点,也很难爬进来。


    林早拍了拍手,回头看向傅骋:“行了,我们回去吧。”


    “吼。”


    小夫夫并肩而行,回到家里。


    他们出来的时候,小饱正呼呼大睡。


    怕他忽然醒来,看不见他们会害怕,林早特意把小狗用毛巾裹着,放在旁边陪他。


    回到家里,林小饱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一只手搭在小狗身上。


    不过还是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林早帮他掖了掖被子,回过头,对上傅骋分外清醒的目光。


    他睡不着。


    下了药的汤太厉害了,他身上一阵燥热,一晚上都没睡着。


    林早给了他一下,用气声说:“睡不着就下去煮饭,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傅骋朝林早张开双臂,歪了歪脑袋,看着他,神色笃定。


    小早也没睡着吧?


    他抱着小早的时候,就感觉小早身上也热热的,在他怀里翻来翻去、滚来滚去。


    否则按照小早的习性,这个时间,早就睡死过去了,哪里会注意到邻居们开车回来?


    林早鼓了鼓腮帮子,又给了他一下,最后用气声说:“走了。”


    真不该炖补汤喝的。


    林早带着傅骋下了楼,把稀饭放下去做。


    昨晚的梅菜扣肉也还有剩,饭好了就可以直接吃。


    不过,稀饭煮好总需要时间,现在天都还没亮,他也不太饿。


    林早站在灶台前,望着窗外浓黑的天色,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手里的锅铲。


    傅骋站在林早身后,低下头,双手环住他的腰。


    似乎是要把林早整个儿都拢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站着。


    直到林早悄悄转动眼珠子,回头看向傅骋。


    不知道他是热了,还是累了。


    他把脑袋靠在林早的肩上,闭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呼吸依旧平稳冰凉,只是贴在一起的心脏跳得过分用力。


    林早忽然想起来,骋哥好像好久都没有,在他面前展露出丧尸的一面了。


    之前骋哥看见他,都忍不住要咧开嘴、露出牙,扑过来,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自从把他放出来之后,他的情绪反倒平稳了很多。


    原来丧尸,是真的可以被驯化的。


    这样想着,林早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往前躲了躲。


    什么东西硬硬的?硌到他……


    察觉到他要跑,傅骋双臂缠住他的腰,反倒把他抱得更紧了。


    林早还想再跑,倏地想起什么,回头看他,拍了他一下。


    “死鬼!变态!”


    傅骋低下头,委屈巴巴的哼了两声。


    小早,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怪那碗汤!


    冰冷的呼吸打在林早的颈侧,林早不太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试图挣开。


    但是没能成功。


    他被傅骋带着,不免有点心动。


    天还这么黑,夜还这么长。


    林早扭过头,壮起胆子,在傅骋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之前又不是没亲过。


    傅骋眼睛一亮,止咬器下面的嘴角,马上翘了起来。


    林早用一根手指,勾住他的背心,带着他离开厨房:“走,去抢回我们的领地!”


    回到主卧,林小饱和小狗睡得香甜。


    林早抱起林小饱。


    傅骋学着他的样子,抱起小狗。


    把他们送到对面儿童房里。


    小孩和小狗就要睡小房间,不能霸占爸爸和大爸爸的大房间。


    他们之前都是这样做的。


    安置好林小饱和小狗,林早把主卧门关上,飞快地扑上前,一把抱住傅骋的脖子,直接挂在他身上,又亲了他一口。


    傅骋稳稳地接住他,无师自通地朝床边走去。


    他怎么会什么都不懂?他懂的东西可多了。


    就算失去了人类的记忆,对小早的爱,还是会从本能里流淌出来。


    傅骋把林早放在床上,林早依旧抱着他的脖颈,不间断地亲他的面庞和下巴。


    傅骋被他亲得晕头转向的,但还是竭力维持着理智,揉了揉林早的头发,伸手去解他的睡衣扣子。


    上回就是这样,小早把他亲晕,就不管他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没做完。


    这回不行,这回必须……


    “啪嗒”一声,林早领口处的扣子,被傅骋拽了下来,掉在地上。


    林早瘪了瘪嘴,不高兴地看着他:“你在干嘛?如此……如此粗暴……”


    于是傅骋换了方法,直接把林早的睡衣撩上去,露出他精瘦的腰腹。


    傅骋低下头,想亲一下,却被止咬器挡住了。


    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林早,征求意见。


    林早却很坚决:“不可以摘掉,要一直戴着。”


    好吧,他妥协。


    傅骋跪坐在床上,堵在林早身前,站直起来,脱了背心,脸上依旧戴着冰冷冷的止咬器,手上也依旧戴着全黑的手套。


    还没做什么,林早就软了身子,倒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傅骋骨节分明的黑色大掌,掐住林早白皙嫩滑的腿根,把他拽向自己。


    傅骋低下头,凑近了。


    林早知道要发生什么,下意识挣了挣,伸手去推他的脑袋,不让他亲:“骋哥……不许……”


    可下一秒,又是冰凉凉的止咬器,贴在林早最热的地方,冻得他一激灵。


    傅骋再次抬起头,这回不再是故作委屈的模样。


    他的双眼猩红,里面跳动着火焰,凶猛又强势。


    怎么亲不到?


    这里亲不到,那里也亲不到。


    这婚结的有什么意思?


    傅骋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按住止咬器。


    只听见“咔咔”两声,就在他即将把止咬器捏碎的时候,林早像一条小鱼,从床上弹起来,抱住傅骋。


    “现在还不能做全套,万一……万一传染了怎么办?听我的。”


    林早坐在傅骋腿上,低下头,双手握住,并在一起。


    “这样,先这样……”


    傅骋胸膛紧绷,喉结上下一滚,张开手掌,握住林早的手,把他拢在掌心。


    这样,是这样。


    第66章


    早上五点,天还没亮。


    林早和傅骋,难得起得这样早。


    两个人穿着睡衣,面对着面,坐在床铺上打哈欠。


    林早跨坐在傅骋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攀上他的肩背。


    因为天气太冷,手指不自觉在傅骋结实的肌肉上划来划去。


    林早不敢看傅骋,只敢稍稍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或主动、或被迫,放空自己,酝酿睡意。


    但就算是走神,傅骋也没有让他离开太久。


    下一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早像是被人在身后推了一把,忽然脱了力,腰软了、腿麻了,背也塌了。


    他整个人往前一扑,朝傅骋扑去。


    傅骋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腾出左手,准准地揽住他的腰,稳稳地把他接进怀里。


    微微发冷的皮手套,隔着睡衣,抚上林早的脊背,和他背上的薄汗印在一起,冻得他一激灵。


    林早终于低下头,把脸贴在傅骋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骋哥……可以了……我都困了……”


    三七洋参汤的药力彻底散去,他是真的困了,也消磨够了。


    傅骋侧头看他,隔着脸上的止咬器,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胸膛轻微震动,发出一连串的低吼声。


    林早循声望去,正好撞进傅骋过分猩红的眼里。


    变成丧尸之后,傅骋的眼睛也变成了暗红色。林早在他的《丧尸老公喂养日记》第三页里,有相关记载。


    但是现在,他的眼睛红得厉害,里面像有两团火在烧,又像是有血要滴下来。


    傅骋紧紧地盯着林早,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愉悦与欢快。


    好幸福。


    把小小一只的小早抱在怀里,抱个满怀,好幸福。


    把汤圆一样的小早按在怀里,揉揉拍拍,捏捏弹弹,好好玩。


    看着小早这副模样,可可爱爱,迷迷糊糊,好有意思。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一直想对小早做的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他一直埋藏在心底,无处发泄的爱意,是这样的。


    傅骋闭了闭眼睛,眼里闪过难得的霸道与强势。


    林早捕捉到了这个瞬间,心道不妙。


    林早来不及多想,扑腾着就要转身逃跑。


    可是根本来不及。


    下一秒,傅骋张开手掌,掐住林早的腰。


    如同野兽捕猎一般,整个人往前一扑,把林早按在身下。


    是这样!是这样!


    他学会了!


    傅骋把人类理智和丧尸本能全部抛到脑后,只留下最原始的冲动。


    他探手要抱住林早,却被林早抬起脚,踹中了胸膛。


    不算太用力,对傅骋来说,就像是小猫蹬脚,给他挠痒痒一样。


    傅骋毫不在意,依旧猛扑上前。


    林早使出一招“兔子蹬鹰”,奋力挣扎,使劲蹬他。


    “骋哥!刚刚都说了,不能这样子!只能听我的!不可以!”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把骋哥拐到床上的。


    这下好了,骋哥控制不住自己,他也控制不住骋哥了。


    怎么会这样?


    看过的电影里不是说,丧尸只喜欢咬人吃人吗?


    怎么骋哥会对这种事情上瘾?


    他忘了,骋哥是丧尸里的异类!


    林早躺在床上,手脚并用,使劲把傅骋的手弄开,不让他到处探索。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今天先教到这里就好了,简单一点就可以了。


    不能让骋哥知道,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用,绝对不能!


    林早手忙脚乱地撒谎:“没有了!傅骋,没有了!”


    “就是这样的!我已经把全部事情教给你了!没有其他多余的步骤了!”


    “人类就是依靠拥抱表达爱意的!”


    林早奋力挥舞着双手双脚,傅骋一时间靠近不得,只能堵在他身前。


    真的吗?


    他怎么觉得,还有很多东西,小早没教他呢?


    小早是不是在骗他?


    傅骋歪了歪脑袋,定定地看着林早。


    林早梗着脖子,迎上他的目光,目光坚定。


    “傅骋,恭喜你,你全都学会了。”


    “我们……我们人类就是这样的,这样就结束了。”


    “你……你走开……”


    话还没完,傅骋忽然伸出手臂,从林早身下柔软的被褥穿进去,揽住他的腰,把他捞起来。


    “诶!”


    林早惊慌失措,还想挣扎。


    可下一秒,他就被熟悉的手套掐住了要害,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傅骋朝他笑了一下,轻轻“呼噜”一声,面上一片纯良。


    好吧,他相信小早,这就是全部。


    谢谢小早教他这么幸福的事情。


    所以他准备多来几遍!


    林早看着他,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几乎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喊了一声:“傅骋!”


    紧跟着,傅骋就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抱住了他。


    看了两次,傅骋早就学会了。


    林早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想要把他推开。


    却总是使不上力,软绵绵地滑开。


    “不是……傅骋!”


    “这件事你一个人也能做,不用特意带上我!”


    “你自己去浴室……我没有了……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呜……”


    林早身上一酸,又往前一倒,额头抵在傅骋的肩膀上。


    既然如此,林早干脆用脑袋重重地撞了一下傅骋。


    这个死鬼!


    他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他是不是……是不是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在故意捉弄他?


    否则……否则……


    傅骋还戴着他的皮手套。


    原本冷冰冰的手套,被他的体温捂热。


    原本干干净净的手套,被他的汗珠弄得滑溜溜的。


    想到这里,林早不由地低头看去。


    变成丧尸以后,骋哥好像长高了,手臂也变得更结实了。


    但是……


    容不得他多看,傅骋马上就把林早从走神边缘拽了回来。


    林早不满:“傅骋!”


    傅骋“呼噜”两声,一脸无辜。


    怎么了?


    林早下定决心,一定……


    一定要给傅骋换手套,换棉布的修车工手套。


    不能再让他戴这双丑手套了。


    但是……棉布的劳工手套,会不会更粗糙啊?


    应该……


    林早想不下去了。


    *


    后悔。


    林早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喝了点补汤就控制不住自己,拉着傅骋破了两个多月的清规戒律。


    林早盖着被子,面对墙壁,把自己蜷成一团,委屈巴巴地拽着被子,捂住双手。


    破皮了!


    明明可以自己做的事情,傅骋非要拉着他一起。


    现在好了。


    可恶的傅骋、该死的傅骋、不要脸的傅骋。


    手劲那么大、动作那么粗鲁、身上那么粗糙,都破皮了!


    好痛!


    傅骋“呼噜”着,从他身后靠近,伸手要抱住他。


    林早眼泪汪汪,一扭身子,把他的手甩开:“走开啦!”


    当然了,这件事情他也有错,可是……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傅骋了!


    傅骋再次从身后靠近,强硬地抱住他,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林早又用脚蹬他:“不要乱动,抱我去……”


    他想使唤傅骋抱他去洗一洗,但是怕傅骋又控制不住。


    一时间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傅骋难得通晓人性,把他抱了起来。


    林早吸了吸鼻子,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只可以洗澡,不可以干其他的。你等一下把衣服和床单也洗了,知道吗?”


    傅骋有些迟疑,看了他一眼。


    小早,家里不是有洗衣机吗?


    林早再踢了一下脚,但是没踢中他:“就要你洗!”


    “呼噜——”


    好好好,他洗就他洗。


    傅骋把林早抱进浴室,放在浴缸。


    林早让他背过身去,摘下花洒,放水冲一冲。


    本来破皮的手心和其他地方,用水一冲,就更疼了。


    林早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傅骋听见动静,连忙回头。


    结果林早一蹬脚,溅起水花,迎面洒在傅骋脸上。


    傅骋撩起衣摆,擦了擦脸,摘下架子上的毛巾,在林早面前蹲下,满脸乖巧。


    小早,别生气了,我帮你擦。


    但是他现在,在林早这里,就是彻头彻尾的失信人员。


    林早信不过他,从他手里抢过毛巾,自己给自己擦。


    傅骋低下头,看了一眼泡在水里的林早,又笑了一下。


    “你还笑!”


    林早更生气了,把毛巾往水里一丢。


    紧跟着,他挥舞着两只手,使出“猫猫无影爪”,使劲拍打水面,故意溅起一大片水花。


    全部溅在傅骋身上!


    “傅骋,你讨厌死了!太讨厌了!我不会再跟你说话了!”


    傅骋垂下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别啊,小早,别不跟我说话。


    所以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啊……”


    林早不敢多泡,洗干净就抱着傅骋的脖颈,爬起来了。


    他换了干净睡衣——创下了两天换三件睡衣的超高记录。


    然后,他又指挥傅骋把脏掉的床单换下来,铺上干净的。


    他自己爬上去睡觉,继续命令傅骋。


    “你,先去把自己洗一洗,只能用我用剩下的洗澡水洗!”


    林早当然是在说气话,要惩罚傅骋。


    但是傅骋一根筋,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放进心里。


    小早真好,还奖励他。


    “然后把浴缸洗一下。”


    傅骋一脸严肃,继续颔首。


    “最后把我们的衣服,还有床单,都洗一下!”


    “我和小饱睡醒之前,必须全部干好。”


    傅骋认真点头:“是。”


    “就这样。”


    林早说完这话,就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不……不行……


    不能趴着,会压到伤口。


    林早艰难地翻了个身,摊开手脚,把自己摊成一块煎饼。


    只能这样睡觉了。


    傅骋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确认距离老婆儿子睡醒,还有多少时间。


    他抓紧时间,走进浴室,完成小早交代他的每一项任务。


    洗自己、洗浴缸、洗衣服和床单。


    后面三样东西,只能用清水清洗。


    而他,可以用小早的洗澡水洗!


    小早对他真好,他也要加倍对小早好!


    傅骋戴上专用的橡胶手套,蹲在水桶前——他洗澡用的那个桶,林早不可能把自己或者小饱的桶拿来给他洗衣服。


    盆里泡着脏掉的衣服和床单,傅骋沾了点洗衣粉,抹在上面。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傅骋都干劲十足!


    和傅骋一起,消耗体力,林早的精力条全空,甚至开始倒欠。


    他是真的困得不行。


    一直到早上八点,傅骋洗好衣服,晾好床单,正准备搂着老婆多睡一会儿。


    正好这时,林小饱也起来了,他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和小狗,竟然被搬到了儿童房里睡觉。


    林小饱震怒,爬下床铺,冲到主卧门前,用力一跺脚:“爸爸!大爸爸!你们又这样!总是把我搬走!”


    林早还躺在床上睡着,听见他喊,只是“哼哼”了两声,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一蹬脚,傅骋就明白他的意思,朝狂怒中的林小饱伸出手。


    林小饱根本不想理他,别过头去,使劲跺脚。


    哼哼哼!


    傅骋一手拎起他,一手拎起小狗,带着他们下了楼。


    走了,不要吵小早睡觉。


    第67章


    “大爸爸,是不是你把我从爸爸身边抱走的?”


    “走。”


    “大爸爸,爸爸为什么不起床?”


    “走。”


    楼梯上,傅骋一手拎着林小饱,一手拎着小狗,正朝楼下走去。


    林小饱背对着他,被拖着走,“噔噔噔”地跳下一级级台阶。


    他最后喊了一声:“大爸爸……”


    话还没完,傅骋就开了口,林小饱也开了口。


    ——“走!”


    他就知道,大爸爸要说这个字!


    林小饱大声抱怨:“大爸爸,你是一个机器人!”


    傅骋回头看他,目光颇为不解。


    机器人是什么人?是大人还是小人?


    见大爸爸终于有了反应,林小饱赶紧举手报告。


    “我还没有刷牙洗脸换衣服!”


    傅骋垂下眼睛,上下扫视一眼。


    好吧。


    傅骋松开揪住林小饱衣领的手,按住他的脑袋,让他在楼梯上站好。


    他自己则转身回去。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就拿着林小饱的牙刷、口杯、毛巾,还有外套。


    林小饱一脸无语:“不能让我进去找爸爸吗?”


    傅骋摇了摇头,不可以。


    傅骋带着一崽一狗下了楼,让它们在二楼卫生间里洗漱。


    林小饱踩着小板凳,自己刷牙洗脸,不用大人帮忙。


    傅骋拿出餐具,打开电饭煲,把林早之前做好的稀饭盛出来。


    小早一碗,小饱一碗,小狗一碗,他也一碗。


    小早辛苦了,小早多吃一勺。


    傅骋又拿出昨晚剩下的梅菜扣肉,开始分菜。


    小早一勺,小饱一勺,小狗……


    小早说,小狗不能吃盐,所以小狗没有。


    而且,小早和小饱都不爱吃肥肉,所以……


    傅骋握着勺子,笨拙地把五花肉的肥肉和瘦肉分开,一勺一勺放进碗里。


    小早身上肉太少了,还是得多吃一勺。


    行了。


    丧尸傅骋,第一次主持分餐,圆满结束。


    林小饱也洗漱出来了。


    傅骋学着林早的模样,把他抱起来,放在宝宝椅上:“吃。”


    林小饱伸长小手:“大爸爸,我拿不到!”


    傅骋把饭碗往前推了推:“小心。”


    “知道了,我会特别小心地品尝的。”


    “小心……”


    后面那个字,傅骋还不会说。


    林小饱想了想,握着勺子,舀起一勺稀饭,撅起嘴巴,吹了吹。


    傅骋满意颔首。


    所以是“小心烫”。


    傅骋端起林早的那份稀饭,再次尝试说长难句:“你先吃,我……”


    林小饱自然接话:“你上去给爸爸送饭,我在这里乖乖吃饭,等你回来。”


    “嗯。”傅骋颔首。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子连心吧。


    不管傅骋想说什么,林小饱总能第一时间明白过来。


    傅骋端着早饭上去的时候,林早还瘫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把饭碗放在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没等他靠近,林早闭着眼睛,随便一挥手,就打中了他。


    傅骋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放轻动作了,直接就凑上去:“小早。”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们之间好有默契,你好爱我。


    林早面不改色,翘了翘嘴巴:“那么重,床铺都被你压下去了。”


    “呼噜——”


    傅骋凑近一些,像狼狗一样,贴住林早的额头,使劲蹭了蹭。


    小早小早,你还在生气吗?


    林早的嘴巴越翘越高,好像他们用来挂衣服的挂钩。


    撅起来的嘴巴,好像是在生气。


    但是翘起来的嘴角,好像又是在高兴。


    傅骋暂时还看不懂人类的微表情,所以……


    下一秒,林早忽然拽着两个被角,扑腾起来。


    “嗷呜——嗷嗷嗷——”


    林早一把抱住傅骋,用被子把他套住。


    这是人类第一次捕猎丧尸的记录!


    这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


    傅骋顺从躺下,满眼笑意。


    他是自愿的。


    *


    日子难得平静安稳。


    接下来几天,邻居们商量好分工,要么留在家里,看守家门,要么轮流出门,寻找物资。


    大概是因为害怕傅骋,邻居们自由组队,但是从来没有人来找林早,说要和他们家一起。


    某个深夜,三个毛和胖叔又出了一趟门。


    这次他们去了附近的一所小学,把小学门口的铁门给拆下来了。


    丧尸爆发的时候,正好是寒假,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现在也不会有丧尸。


    小学食堂没有存粮,就算有,肯定早就被之前的人扫荡干净了。


    所以他们也没怎么仔细搜查,又把铁门扛回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


    现在好了,他们的幸福街,有了两道闸门。


    街头街尾,两边都有!


    安全指数上升一颗星!


    除了铁门,他们还带回来一堆玻璃,还有两袋水泥。


    玻璃是从教室窗户上卸下来的,水泥是从学校工具间翻出来的。


    整条幸福街,就数三个毛的房子,防御最为薄弱。


    别人家的房子,一楼窗口都有防盗窗,就他们家没有。


    玻璃和水泥又是他们带回来的,所以优先给他们用。


    水泥加水,和筛过的沙子混合,搅和成水泥砂浆。


    玻璃用麻袋盖住,再用锤子轻轻砸碎,就不会溅得到处都是。


    在窗台上轻轻涂上一层水泥砂浆,趁还没干,把玻璃碎片插进去,立在上面。


    等水泥凝固了,就是最坚固、最锋利的防御工程。


    小偷要是敢来,手一摸上去,就扎一个窟窿。


    邻居们帮着三个毛,把家里窗口都处理好。


    剩下还有水泥和玻璃,就如法炮制,给街后面的围墙都装上。


    林早和傅骋负责他们家和张爷爷家后面那段围墙。


    一个人抹水泥,一个人插玻璃,速度挺快,但也干了两天。


    他们在忙活,张爷爷负责帮他们带小饱,给他们做饭。


    可是到了胖叔胖婶家的围墙后段,玻璃就用光了。


    张爷爷贡献出仅剩的几个啤酒瓶,还是不够。


    林早便拿出之前在汽车厂食堂里找到的不锈钢餐具。


    红毛不解:“这是不锈钢的啊,这怎么用?”


    林早笑着说:“用这个吃饭,把瓷碗瓷盘换下来。”


    于是街上的每户人家,都贡献出一个瓷盘,砸碎了,用碎瓷片把围墙补上。


    “行了!大功告成!”


    邻居们站在围墙前,拍了拍手,看着围墙上一排的玻璃碎片,在夕阳的映照下,折射出不同的光,都很满意。


    “这下应该安全了。”


    “前面有铁门,后面有玻璃。”


    “肯定没人再敢来闹事了。”


    三个彩毛交换了一个眼神。


    红毛问:“幸福街基地正式落成,怎么样?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顿火锅,庆祝一下?”


    胖婶笑了一下:“现在哪里还有火锅给你们吃?回家吃点青菜吧。”


    “别嘛,铁门和围墙能落成,我们三个的功劳最大,应该听我们的。”


    “就是就是。”


    三个彩毛一唱一和。


    “每户人家都带点菜,不一定要吃肉,吃青菜也行。”


    “就是大家聚在一块,庆祝一下,这阵子光干活,可累坏我们了。”


    林早有点兴趣,眼睛亮晶晶的:“那去谁家吃啊?”


    “去……”


    三个彩毛回头,环顾四周,齐齐指向身后。


    “就去四号仓库吃呗!”


    “谁的家也不是,是幸福街的公用地盘,可以吧?”


    “可以!同意的邻居请举手!”


    三个彩毛当然不用说。


    林早和林小饱“唰”的一下,把手高高举起。


    林早回头看看傅骋,握住他的手,也帮他举了起来。


    剩下几个邻居,对视一眼,最后都点了点头。


    “行,那就一起吃一顿,庆祝庆祝。”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恢复,日子总要过下去,邻居总要在一起。”


    “都带素菜啊,荤菜自己留在家里吃,省得到时候盯着我们,算我们吃了几口肉。”


    “知道了。”


    邻居们想要简单商量一下菜品,可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商量不出来。


    最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家里什么便宜就带什么啊。”


    “仓库里可没有餐具和椅子,大家自带。”


    “知道了。”


    林早拉着傅骋和林小饱回了家。


    一家三口把沾了水泥和灰尘的衣服脱下来,轮流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


    林早率先洗完,留下傅骋照顾林小饱,自己则来到二楼厨房。


    他翻了翻存货,拿出一颗白菜、三颗土豆,还有三块手工面面饼。


    白菜叶可以掰下来,丢进锅里烫一烫。


    土豆可以切成薄片,也丢进锅里烫一烫。


    手工面可是最重要的,能不能吃饱,就看这个了。


    虽然说好了不带荤菜,但是……


    林早想了想,还是过意不去,就拿了一块猪里脊肉,又拿了两块姜和两头蒜。


    林早简单把食材都处理一下,土豆去皮切片,白菜叶子掰好摆好,里脊肉切片,加盐、生抽和地瓜粉腌制一下。


    他把所有食物装进篮子里,拿好餐具和椅子,喊上傅骋和林小饱,就准备过去了。


    对了,骋哥!


    怕邻居们害怕,林早总是让傅骋戴着止咬器,又在止咬器外面加一层口罩。


    对外就说傅骋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他们。


    邻居们也心照不宣,连连点头。


    现在要吃饭,他肯定也不能吃。


    所以……


    林早紧急解开他的止咬器,把中午的剩饭拿给他。


    “骋哥,你赶快吃!现在吃饱了,等一下就不许吃了!”


    “吼……”


    傅骋委屈,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剩饭。


    林小饱等得着急,在原地直跺脚:“大爸爸,加油!快点!”


    傅骋对上老婆儿子期待的小眼神,只能加快速度。


    好,他吃,这就吃。


    好不容易等傅骋吃完,林早赶紧拿起纸巾,帮他擦了一下嘴,又帮他把止咬器戴上。


    “走了!出发!”


    一家三口还有小狗,朝四号仓库出发!


    耽误了一点时间,他们到的时候,其他邻居都已经到了,正在忙碌准备。


    一楼毛坯的水泥地上,摆着一张大圆桌。


    桌子应该是张爷爷家里的,逢年过节用来拜神的桌子。


    圆桌旁边,散落着各色塑料椅。


    高的,矮的。


    蓝色的,红色的。


    有靠背的,没靠背的。


    都是他们从自己家里搬过来的。


    圆桌上摆着一个电磁炉,电磁炉上又摆着一个圆锅。


    四号仓库没通电,电磁炉牵着一根线,插在排插上,排插又穿过窗户,直接通向五号楼三个毛家里。


    圆锅是胖叔胖婶带过来的,他们家开餐饮店,锅具比较多。


    锅里没有分层,只有一大锅清水,水里漂着几块白萝卜、几根芹菜,不知道是谁的。


    一群人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也太难看了吧?还有没有其他菜啊?”


    “你懂个屁,清汤锅就是这样的!”


    “锅底下盐了吗?味精呢?”


    “吃的就是食材的本味,不要其他调料。”


    “真的假的?”


    张爷爷无奈地叹了口气:“等着,我回去拿一点盐。”


    “好嘞!谢谢干爷爷!”


    张爷爷回过头,正好撞见刚到的一家三口。


    “小林来了?快进去。”


    “好。”


    三个毛循声回头:“林哥来了!欢迎欢迎!”


    林小饱叉起腰,踮起脚,好让自己完全展现在他们面前。


    “噢,饱哥也来了,傅哥也来了,一起欢迎!”


    傅骋搬来三张红色塑料凳,依次分开,摆在圆桌空位处。


    林早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牵着林小饱,走上前。


    “简单带了一点菜,不知道合不合适。”


    他一边说,一边踮起脚,想看看邻居们都带了什么。


    至少不要显得他们家太小气。


    可是三个毛站成一排,牢牢挡住身后窗台,不让他看。


    “我们都说好了,等坐下了,再一起看。”


    “行。”


    林早把菜篮子递给林小饱:“小饱保管。”


    林小饱举起小手:“保证完成任务。”


    他乖乖看着篮子,林早就拉着傅骋,看看哪里需要帮忙。


    擦擦桌椅,摆好餐具。


    没多久,张爷爷就带着调料回来了。


    除了半袋盐巴,他还带了半瓶酱油和半瓶陈醋。


    吃火锅嘛,蘸料总是要的。


    总不能真的没滋没味地吃。


    好半天,天色渐暗,邻居们依次落座。


    张爷爷试图呼唤他们:“好了好了,都差不多了,快坐下吧,别忙活了。”


    “等一下,锅都快烧干了,我加点锅底。”


    黄毛起身,拎起暖壶,往锅里倒了一点热水。


    红毛毫不留情:“清水就清水,还锅底,瞧给你文雅的。”


    绿毛又问:“那咱们按照什么座次落座呢?”


    “你更文雅,还‘落座’,你以为是梁山好汉啊?”


    张爷爷再次呼唤:“好了好了!就按照门牌号坐!不要吵!不要挤!”


    得亏有张爷爷在掌控全局,否则他们忙活到十点钟,也吃不上这顿火锅。


    “一号!大美小美,快过来坐着!”


    姐妹两个扛着塑料椅,跑上前去。


    “二号!二号是谁?二号呢?”


    “二号是你!张爷爷!”


    “噢,是我。”张爷爷拄着拐杖,走上前去,按照顺时针方向,在一号旁边坐下。


    不等张爷爷再问,林小饱跃跃欲试,举起小手:“是我们!三号是我们!”


    林早拉着傅骋和林小饱,小狗跟在他们脚边,飞跑上前。


    作为一家之主,林早坐在张爷爷身边,和林小饱一起,把傅骋围在中间。


    这样邻居们就不会害怕啦!


    紧跟着,是五号的三个毛,六号的胖叔胖婶。


    绕了一圈,正好绕回来,首尾相接。


    所有人在桌前坐好,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都显得有些激动,瞧着对方傻乐。


    好像一群刚满三岁,出去春游的幼儿园小朋友。


    “现在呢?”


    “现在要做什么?”


    一群人齐声呼唤,好像在呼唤幼儿园老师:“张爷爷,现在呢?”


    “好好好。”张爷爷举起双手,不知道是在投降,还是在稳定局面。


    “现在大家依次把准备好的菜拿出来,还是按照门牌号来拿,不要乱。”


    一号楼的姐妹两个,带了一盘金针菇、半盘火锅丸子,还有一大盘土豆丝。


    二号楼的张爷爷,带了半盘剁好的鸡肉、一瓶家庭装可乐,还有一大盘土豆块。


    众人纷纷质疑:“不是说好不能带荤菜吗?”


    张爷爷解释道:“鸡是好久之前就杀好的,我一个人吃不完,不是特意杀的。”


    “那可乐呢?”


    “可乐又不是荤菜。”


    “行吧。”


    紧跟着,就轮到一家三口了。


    林早从林小饱手上接过篮子,放在傅骋怀里,让林小饱一样一样往外拿。


    “我们家带了白菜!面条!还有肉!”


    “你们怎么也带肉了?”


    “只有一点点而已。”


    林小饱理直气壮,小狗也跟着摇尾巴。


    没错没错。


    “还有……”


    “还有什么?”


    邻居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点犹豫。


    “不会又是土豆吧?”


    “不是噢。”林小饱摇摇头。


    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


    林小饱从篮子里端出那个熟悉的黄色物品:“当当当!是薯片噢!”


    “薯片?薯片!”


    邻居们几乎要晕倒了。


    土豆片就土豆片,叫什么薯片?


    剩下两户人家。


    三个毛带了三包方便面,铁罐子装着的午餐肉。


    胖叔胖婶则带了他们自己包的扁食,还有一盘豆芽,他们自己拿黄豆发的。


    虽然说好了不带荤菜,但他们还是多多少少带了一些含肉的东西。


    还有——


    两大盘土豆,泛滥成灾的土豆!


    第68章


    “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


    “怎么全都是土豆啊?!”


    晚上七点,四号仓库。


    幸福街住户,全员到齐。


    头顶的老式灯泡轻微频闪,正好照在圆桌上。


    照出满满五大盘、黄金一样的土豆上!


    林小饱举起小手,更正道:“我们家带的是薯片,不是土豆。”


    三个毛从旁边探出脑袋,也纠正他:“就是土豆!就是土豆!”


    “不是!不是!”


    “就是,就是!”


    “是……”张爷爷想打圆场,对上林小饱倔强的小眼神,又改了口,“不是,小饱带的不是土豆。”


    好没有原则一爷爷,这种事情都能睁眼说瞎话。


    三个毛皱起眉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林小饱坐在椅子上,翘了翘双脚:“张爷爷带的也不是土豆。”


    三个毛又问:“那是什么?”


    林小饱举起小手,大声宣布:“是马铃薯!”


    “对。”张爷爷笑出声来,“小饱真聪明。”


    大美小美齐声道:“那我们带的也不是土豆,是地瓜。”


    “嘿嘿!”


    三个毛瘪了瘪嘴:“既然这样——”


    红毛端起土豆片,黄毛拿起筷子,在上面戳了两个洞。


    绿毛解释道:“我们带的也不是土豆,是莲藕,是藕片。”


    正巧这时,电磁炉上锅开了。


    胖叔胖婶赶紧招呼他们:“好了好了,不要再‘土豆’来‘土豆’去了,锅开了,看看先下什么。”


    锅底本来是清汤的,只有两块萝卜、一点芹菜,一眼望得到底。


    还好他们都带了荤菜。


    三个毛连忙要把方便面拆开:“来来来,红烧牛肉面,正好把料包放下去!”


    “不要!不要这个!”


    年纪稍大一些的张爷爷和胖叔胖婶,集体反对。


    “方便面的油不健康,臭得很,放下去毁了一锅汤!”


    “那……”


    张爷爷起身张罗:“鸡肉放下去煮,我这是家养的土鸡,健康。”


    姐妹两个也说:“还有火锅丸子和金针菇,一起放下去,做菌汤锅底。”


    “行吧。”


    半盘鸡肉、半盘丸子,全部放进锅里。


    原本烧开的锅,马上安静下来。


    电磁炉火力被调到最大,嗡嗡作响。


    至少还要再等二十多分钟。


    趁着这个时间,张爷爷给他们发杯子。


    啤酒会送的小玻璃杯,一人一个。


    家庭装的大瓶可乐,“噗嗤”一声被打开,从桌子这边,传到桌子那边,每人都分到一杯。


    喝到可乐的瞬间,所有人都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丧尸爆发明明才两个多月,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好久好久,都没喝到可乐这种现代饮料了。


    “爽!”


    林早捏着纸杯,抬起头,一口气喝干净。


    低下头,张爷爷拿着一根吸管,递给他,又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傅骋。


    傅骋可乖了。


    小早让他安静坐好,不许乱动,他就乖乖坐好。


    小早让他戴着止咬器和口罩,不许摘掉,他就乖乖戴着。


    他好像一条狼狗,蹲在椅子上,一会儿看看林早,一会儿林小饱,一会儿又看看小狗。


    虽然不能吃东西,但还是蛮高兴的。


    只要和小早、小饱在一起,他就高兴。


    林早看了一眼张爷爷,猜测着他的意思,试探着接过吸管。


    他又倒了半杯可乐,插上吸管,然后拉开傅骋的口罩,把吸管从止咬器缝隙里塞进去。


    傅骋不懂,林早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喝!快喝!


    邻居们沉默着,纷纷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瞎子,他们是瞎子。


    林早抿了抿唇瓣,小声解释:“那个……骋哥感冒了……怕传染给你们……”


    声音太小,像是说给邻居们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反正他说了。


    傅骋把可乐喝完,林早赶紧把吸管收回来。


    原本静止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邻居们再次活跃起来。


    “快拿勺子,把泡沫捞一下!免得太腥。”


    “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再煮一会儿,煮熟点!”


    老人家总是特别在意这些。


    东西煮老了无所谓,但是一定要煮熟。


    “现在这个世道,要是吃坏了肚子,可没有药治你们。”


    所有人都握着筷子,直勾勾地盯着锅里浮浮沉沉的彩色丸子。


    灾难之前,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吃,甚至还嫌弃它不健康。


    现在就不怕了。


    现代工业的味道,就是最好的。


    趁着这个时间,林早把家里带来的两头蒜扒了,分给大家。


    一人一瓣,再加点酱油陈醋,就是完美的火锅蘸料。


    又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实在是馋得不行了。


    “可以了吗?可以了吗?丸子都浮起来了,可以吃了。”


    “有没有能做主的人,可以吃了吗?”


    “不要急,我先尝一个。”


    张爷爷管控着勺子,不发给他们。


    他捞起一个丸子,用筷子戳开。


    滚烫的蒸汽马上窜了出来,张爷爷尝了一口,把勺子递给他们。


    “拿去拿去。”


    “耶!”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半盘丸子本就不多,十多个人分,一个人就分一两个。


    林早给林小饱捞了根蟹味棒,又分别给自己和傅骋捞了颗鱼丸。


    傅骋暂时还吃不了,林早就放在他碗里,想着回去了再……


    一双筷子像蛇一样,从角落里探出来,戳走鱼丸。


    傅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鱼丸从眼前逃走。


    最后被林早张大嘴巴,一口吃掉。


    林早闭紧嘴巴,假装无事发生,实际上正鼓着腮帮子,使劲嚼嚼嚼。


    太好吃了!


    既然骋哥放在碗里不吃,那他就吃了!


    不到三分钟,火锅丸子就被扫光了。


    张爷爷不爱吃,还特意把自己那份给了林小饱。


    紧跟着,是各种肉菜。


    提早腌制的里脊肉,放进笊篱里,简单烫一烫,又嫩又滑。


    铁罐装着的午餐肉,一块一块,全部挖出来,带着大颗大颗的猪肉粒,咸香扑鼻。


    还有最早放进锅里的鸡肉,散养的公鸡,肉有点硬,纤维有点粗,很有嚼劲。


    这些东西,同样是一人一小口,吃了跟没吃一样。


    这个时候,林早从家里带来的手工面,就派上用场了。


    手工面,加上泡面,加上扁食,再加一点生菜。


    放下去一起煮,就是一份简简单单的云吞面。


    虽然肉菜不多,但是主食管饱。


    就算主食不够,他们还有那么多土豆呢。


    电磁炉火力加到最大。


    锅里咕嘟咕嘟,一刻不停地冒着泡,


    滚烫的蒸汽腾腾升起,他们围坐在桌边,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谁想吃莲藕片?”


    其实是土豆片。


    “谁还想吃面条?”


    其实是土豆丝。


    土豆丝提前泡过水,煮出来脆脆的。


    土豆块没有泡过水,煮出来软软糯糯的。


    张爷爷煮了两块土豆块,用勺子捣成泥,再加上一勺煮过很多肉的汤底,给林小饱尝尝。


    “嗯!”林小饱刚吃了一口,就开始摇头晃脑,“好好吃啊!和肯德基的土豆泥一模一样!”


    “肯德基爷爷,我也要吃土豆泥!”


    “我也要吃!”


    林早端着碗,两姐妹和三个毛也端着碗,在旁边排队。


    “我们都要吃!”


    热气腾腾之间,有人举起杯子。


    “来!”


    紧跟着,其他人都端起玻璃杯。


    一声脆响,碰在一起。


    “恭喜发财!”


    “现在发财有什么用?应该说‘出入平安’!”


    “发物资财啊!”


    “都说都说。出入平安,恭喜发财!”


    窗外一片漆黑,风声呼呼刮过,似乎又要下雨了。


    屋子里却热闹非凡,温暖舒适。


    所有人齐声道:“幸福街全体,继续幸福!”


    *


    一顿火锅,吃到了快十点。


    所有菜品全部清空,五大盘土豆也被吃得精光。


    林小饱早就吃饱了,跟爸爸说了一声,就跳下椅子,和同样吃饱的小狗一起玩。


    现在玩累了,又跑回爸爸身边,抱着爸爸的腿,靠在爸爸身上,眼睛一闭一闭的,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爸爸,我困了。”


    “好,马上就回去了。”


    林早把他抱起来,交给傅骋,让傅骋抱着。


    “那我们就散了?”


    “散了散了,都没菜吃了。”


    “汤都喝光了。”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收拾面前的碗筷碟子。


    “碗筷碟子就放在这儿吧,下次吃火锅再拿出来用,省得搬来搬去的。”


    胖叔道:“可不能天天吃火锅,过瘾是过瘾,就是比自己在家吃,吃的分量多多了。”


    “就是。”胖婶附和,“我们家现在都不吃晚饭的,天一黑就上床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红毛问:“叔,明天要不再出去一趟?再找点吃的?”


    “行啊。就是不知道该去哪,超市都被搬空了,上次去乡下,也没找到粮食。”


    “你说,丧尸没爆发之前,城里的食物储备肯定是够的,怎么丧尸一爆发,食物就跟凭空蒸发一样,全都没了?”


    “大家都囤着货呗,藏家里了。”


    “出去逛逛吧,说不准……”


    话还没完,张爷爷似是随口道:“实在不行,就该开始种菜了。”


    种菜?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眼睛一亮,抬头看去。


    是啊!种菜!


    找不到现成的食物,他们可以自己种嘛!


    张爷爷又道:“正好现在是春天,要种菜得抓紧。”


    姐妹两个皱起眉头:“可是……我们这儿都是水泥地,怎么种?”


    “去外面种。”


    “被人偷了怎么办?”


    “那就弄几个大箱子,去外面山上挖点土回来种,搞种植箱。”


    众人说着说着,又没忍住坐了下来,继续讨论。


    林小饱趴在傅骋怀里,“哼哼”了两声。


    林早摸摸他的小脑袋,让他继续睡。


    “那种什么呢?水稻小麦这些肯定种不了,白菜萝卜这些又不顶饱。”


    “种——”


    所有人对视一眼,同时开了口!


    “种土豆!”


    第69章


    种土豆!说种就种!


    一行人重新坐下,热烈讨论起来。


    白炽灯映照下,每个人的眼里都亮着光。


    “土豆好!土豆好!”


    “土豆既可以当主食,又可以当菜吃!”


    “而且我们家家户户都有,应该可以……”


    林早转过头,看向张爷爷,认真询问。


    “张爷爷,种土豆难不难?对晒太阳浇水这些,有没有要求?”


    “不难。”张爷爷想了想,“土豆好养活,有土就能长。”


    “那在箱子里能养吗?花坛呢?花盆呢?”


    “大点的箱子应该可以,花盆估计不行,土不够。”


    “那土豆多久能收获一次?一年能种几茬?”


    “这个……”张爷爷掰着手指头,大概算了算,“种下去,大概两三个月就能收。”


    他继续道:“至于一年能种几茬。这个我倒是没仔细算过,都是发芽了就种下去,温度够了就能长。”


    林早接话道:“那就是冬天不能种,其他季节都可以。”


    他们这里是南边,春夏秋三季都挺热的。


    “差不多。”


    林早点了点头,把这些要点都记在心里。


    “这样看来,种土豆是最合适的。”


    “对……”


    三个彩毛格外激动,忙不迭打断他们的对话。


    “对对对!说种土豆,就种土豆!不要再犹豫了,犹豫就会败北!”


    “具体怎么种,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干爷爷再教我们。”


    “我们三个明天就……不,我们今晚,等会儿就开车出去,挖点土回来。”


    张爷爷举起拐杖,往他们身上,一人戳了一下。


    “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着什么急?还打断别人讲话,没礼貌。”


    三个毛连忙躲避求饶:“干爷爷,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林早抿了抿唇角,思考片刻:“其实……也不一定要去外面挖泥土回来。”


    众人疑惑:“没有土,怎么种土豆?”


    “那你们都忘了?”林早抬起手,指着窗外。


    见他们还是一脸茫然,没反应过来,林早又提高音量。


    “街上、外面、就在那边,有一个大花坛啊!”


    众人眼睛一亮,这才明白过来。


    对啊!花坛!


    在他们这个小城市里,别的基础设施都一般,就是绿化做得好。


    街道两旁、人行道上,都种着树。


    马路中间、车道分隔,用的都是花草。


    幸福街上,当然也有一个大花坛。


    不过,不知道是相关部门规划之后,又忘记了,还是指望住户自己种点东西,填补空白。


    花坛里面满满当当、郁郁葱葱,都是泥土和杂草。


    现在他们要种东西,直接把花坛清空,不就好了?


    “对,有道理。”


    “小林,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


    胖叔道:“三个毛的脑子就不怎么样,把头发染成这样,对智商还是有损伤的。”


    三个毛和两姐妹齐刷刷抬起头,很是不满:“诶!”


    张爷爷抬起手,依次按了一下他们的脑袋,就像对待小孩一样。


    胖婶也道:“不过,那个花坛在外面,我们晚上睡觉,不一定能看住。万一有人爬进来搞破坏、偷土豆,可怎么办?”


    “总不能种土豆三个月,我们这三个月都提心吊胆的,派人守夜,这样人也熬不住。”


    林早又想了想:“那就只好把土豆分开种,花坛这边种一点,我们再弄几个箱子,在楼顶种一点。”


    “还是得出去挖点土回来。而且,种在谁家楼顶呢?”


    这年头,土豆就是金块,粮食就是生命。


    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想把自己的命牢牢抓在手里,不想白等两个多月。


    可以理解。


    “就种在——”


    林早再次环视四周,目光从邻居们脸上扫过。


    他竖起手指,指着楼顶。


    “仓库楼顶!”


    “楼顶晒得到太阳,也淋得到雨水,方便种菜。”


    “四号楼位于我们所有人的家中间,方便看守,也很安全。”


    “种菜的泥水很有可能会腐蚀楼板,放在谁家里都不好,正好仓库不住人。”


    “怎么样?”


    众人一致同意:“行!”


    “明天就准备起来。”


    “该挖土的挖土,该清理场地的清理场地,该……”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忽然,张爷爷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咳咳……我……”


    “嗯?”大家都转头看向他,“爷爷,怎么了?”


    “我……”张爷爷顿了顿,轻声道,“我老头子,也不常种土豆,要是种不成,你们可别怪啊。”


    “当然不会!”邻居们连连摆手,“我们全都不会!怎么可能会怪你?”


    “实在怕的话,就先种一点,大家先琢磨琢磨。”


    “那是当然!”


    邻居们商量半天,最后说定了。


    林早和张爷爷,分别从家里拿一个大塑料筐出来。


    明天一早,三个毛就带着塑料筐,去外面挖泥巴。


    剩下的人,留在街上,清理花坛,给楼顶接水管。


    每家每户,至少拿出三颗已经发芽,或者即将发芽的土豆(重量不得少于1.5斤,每颗土豆上的芽点不得少于3个)。


    种在花坛和楼顶的土豆,属于街区共有,所有人轮流照顾。


    如果成功,收获的土豆,按照成年劳动力的人数均分。


    万一失败,损失共同承担。


    如果有人愿意在家里跟着种,那么自己负责,盈亏自负。


    口说无凭,他们决定立下字据。


    张爷爷回家去,拿来纸笔,递给林早。


    其他人把用过的碗筷收拾一下,桌子也擦干净了。


    灯光昏黄,林早端坐在圆桌前。


    他拧开钢笔,放进墨瓶里,让墨汁浸没笔尖,吸饱了墨。


    林早握着笔,笔尖在白纸上扫了扫,酝酿片刻,最后落笔。


    “幸福街……土豆种植协定……”


    “一,此次土豆种植,秉承自愿原则……”


    “二,土豆种植地点为……”


    笔尖刷刷,林早一边念,一边写,一脸认真。


    邻居们收拾好了碗筷,甩了甩手,回过头。


    他们不自觉地被吸引,走上前,围在林早身边,看着他写字,却又很自觉地不挡住光。


    傅骋双手抱着林小饱,双脚夹着小狗崽,就坐在旁边。


    林小饱昏昏欲睡,东倒西歪的,不抱着根本坐不住。


    小狗有点人来疯,不夹住它,放任它到处乱跑,冷不丁绊别人一跤,就不好了。


    说不定还会被一脚踩死!


    所以林早和邻居们热烈讨论的时候,傅骋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照顾好儿子和小弟,安静坐着。


    他可是温柔似水、不骄不躁的好丧尸!


    不像其他老公,老婆聚会,还没说两句话,就吵着要走。


    傅骋坐在旁边,看着林早。


    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


    他看得出了神,抱着林小饱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一些。


    “唔……大爸爸……”


    林小饱被他弄醒,揉了揉眼睛。


    他刚准备表示不满,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大家怎么这么安静?气氛怎么这么严肃?


    他们在看什么?


    林小饱回过头,顺着所有人的视线看去。


    只见林早坐在人群最中间,一脸认真,正写着什么东西。


    暖黄的灯光,从林早头顶照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


    好像给他戴上一个天使的光圈。


    林小饱揪着傅骋的衣服,傅骋也抓着林小饱的衣服。


    父子两个,看得都很认真。


    因为他的小早/爸爸,正在闪闪发光呢!


    半个小时后,林早写好五份协定,张爷爷分给所有人。


    一户一份。


    一行人在桌前坐下,按照顺序,传递仅有的一支钢笔,轮流签字。


    每个人都很认真,板着脸,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好像在签署决定人类生死存亡的重要文件一般。


    终于,协定签署完毕。


    所有人最后看了一遍属于自己家的这份协定,都特别满意。


    张爷爷宣布:“行了,大家各自把协定收好,回去休息,明天开始种地。”


    “行!先走了!明天见!”


    “拜拜!”


    一行人挥手道别,就各自回家去了。


    从四号楼到三号楼,不过短短几米的路程。


    林早拉着傅骋,傅骋抱着林小饱。


    小狗跟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曲线前进。


    晚风沉静,月光温柔,都落在他们身上。


    丧尸爆发之后,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


    林早抬头看了一眼傅骋,朝他弯起眉眼,随后操纵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傅骋也朝林早笑了一下,越发握紧了他的手。


    真好。


    爱人在身边,孩子在怀里。


    围墙很坚固,房子很暖和。


    今晚吃了火锅,以后还会有土豆吃。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


    一家三口出门前,都洗过澡了。


    清汤锅的味道不重,淡淡的味道还挺好闻。


    回到家里,他们换上睡衣,就上床睡觉了。


    一夜好梦,梦里都在吃土豆。


    第二天,林早想着今天要干活,定了闹钟。


    一家三口早早地就起了床,但他们还不是起得最早的。


    天还没亮,张爷爷就起来了,给他们煮了粉干,当开工饭。


    三个毛和胖叔快速扒拉了两盆,带上铁锹筐子,就开着面包车,出去挖泥巴了。


    姐妹两个起得稍微迟一些,和林早一家差不多。


    他们一起吃了早饭,也就开始工作了。


    姐妹两个拿着扫帚,去仓库里面扫扫地。


    既然要在顶楼种菜,以后少不了要去仓库里面,弄干净点,对他们也有好处。


    林早一家三口,则围上围裙,戴上手套,穿上水鞋,踩进花坛里,拔掉里面的野草。


    林早蹲在花坛边,演示给傅骋、林小饱和小狗看。


    “必须把根拔干净,丢到外面去。否则野草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拔了没多久,又会长出来。”


    花坛里泥土板结,太过坚固,拔起来不是很轻松。


    所以林早找张爷爷要了一把镐头,让傅骋先把泥土挖开一些。


    等待期间,林小饱带着小狗,在草地里来回穿梭。


    “哇,爸爸,这个草比我还高!”


    “汪!”


    “爸爸、大爸爸,猜猜我在哪?”


    林早叹了口气,故意说:“小饱,小心里面有虫子。”


    “啊?”林小饱大喊一声,赶紧从花坛里跑出来,“哪里?哪里有虫子?”


    “这里!在这里!”


    林早一把抓住林小饱的小肉胳膊,咯吱咯吱。


    林小饱被爸爸抓得有点痒痒,没忍住傻笑起来,扭了扭身体。


    “不要乱动。”


    “爸爸,你挠我痒痒!我忍不住啦!”


    “不是爸爸在挠你,是虫子在咬你!”


    “就是爸爸……”


    林早咯吱了半天,最后握起手,用力一捏:“抓住了!”


    林小饱赶紧踮起脚:“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林早却没给他看,只是捏着拳头,往边上一甩。


    “不要看,虫子有什么好看的?好了,丢掉了。不许在里面乱跑,里面不仅有虫子,说不定还有冬眠的蛇。”


    “什么?”林小饱小脸白了,嗓子也破了,“蛇?!”


    “对呀。”林早捏捏他的小脸蛋,“可能会有噢,万一你踩到蛇尾巴,蛇跳起来咬你怎么办?万一不小心踩到蛇蛋,蛇妈妈也咬你怎么办?”


    林小饱更害怕了,躲在爸爸身后,瑟瑟发抖。


    “等爸爸和大爸爸清理完了,你再去里面跑。”


    “嗯嗯。”林小饱紧紧抱住爸爸的腿,用力点头。


    爸爸保护他!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早转过头,看向傅骋。


    “骋哥,五分钟了,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话还没完,傅骋扛着镐头,砍倒最后一片杂草,回头看向他。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傅骋沾着汗珠的头发和手臂上,折射出不一样的光。


    而他的身后,是一大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花坛。


    傅骋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早?”


    怎么了?小早和小饱站累了吗?要休息吗?


    正好他差不多干完了,护送他们回家去。


    林早不敢相信,眼睛睁得圆圆的,朝他竖起大拇指。


    “骋哥,不愧是你,老式糙汉。”


    第70章


    “骋哥,加油!”


    “大爸爸,加油!”


    “汪汪汪,汪汪!”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一家三口辛勤劳作,挥汗如雨。


    其实主要是傅骋在流汗。


    傅骋上身穿着破烂风工字背心,下身穿着硬邦邦工装短裤,脚踩无花纹平底人字拖,双手扛着铁镐,就站在花坛里。


    铁镐被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镐头砸在硬到板结的土块上,砸出好几道裂缝。


    再握着光滑的手柄,往回一拽,翻起泥块,露出藏在底下、过分发达的杂草根系。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砸,一点一点地翻。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傅骋身上。


    照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照在他结实强壮的手臂肌肉上。


    傅骋每挥一下镐头,硬邦邦的肌肉就颤一下,挂在上面的汗珠就滚一下。


    坐在旁边的林早,也跟着咽一下口水。


    吸溜——


    吸溜吸溜吸溜——


    好壮实,好强悍,好霸道。


    好想吃!


    虽然他的人还坐在这里,但是他的魂已经飞到了傅骋身边。


    他要一把抱住傅骋的手臂,挂在他的身上。


    他要用干净的衣袖,擦擦傅骋结实的肌肉。


    然后——


    一口下去!


    像酱牛肉一样,又韧又紧还结实,肯定很好咬。


    林早坐在花坛边,双手捧着脸,看着傅骋,没忍住傻笑起来。


    嘿嘿!酱牛肉!


    嘿嘿!壮老公!


    嘿嘿……


    “爸爸!”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啊……啊?”


    林早着急忙慌地回过神,环顾四周。


    “怎么了?地震了?爆炸了?”


    林小饱双手叉腰,瞪大眼睛,凑到他面前,和他贴得很近。


    原来是林小饱这个小炸弹爆炸了!


    林小饱大声喊:“爸爸!”


    林早也大声回复:“干嘛?那么大声,吓我一跳啦!”


    林小饱继续控诉:“你都没干活!一直在偷懒!”


    林早举起戴着手套的双手:“哪里有?这不是在干吗?”


    “但是你一点都不认真!你看——”


    林早顺着林小饱手指的方向看去。


    父子两个面前,都堆着一些杂草。


    林小饱有很多很多,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林早面前……只有一两根。


    林早哽了一下,对上林小饱质问的目光,默默缩了缩脖子,小声抱怨。


    “那么凶,没有良心的小监工。”


    “嗯?”林小饱歪头看他。


    “好啦,对不起嘛,爸爸这就认真干。”


    “哼!”


    林早低下头,把使劲扒拉土堆的小狗推到一边,认真拔草。


    林小饱还不肯放过他,继续说:“明明是爸爸说要种土豆的,结果爸爸一点都不认真。”


    林早立正挨批:“我错了嘛,不要生气了。”


    “爸爸还一直看大爸爸,都不理我。”


    “这是因为你身上没有肌肉。”


    “我有!”


    林小饱举起小手,捏紧拳头,咬紧牙关。


    “我昨天才吃了鸡肉,一定会有鸡肉的。”


    林早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故意戳了他一下。


    “哇噢,是软软弹弹、晃来晃去的小肥肉耶。”


    “讨厌!”林小饱生气了,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转身就要去找大监工告状。


    “张爷爷,爸爸一点都不认真!他一直在看大爸爸,看一眼就吞一下口水!”


    “诶!”林早心里一惊,赶紧摘掉手套,抓住他的小肉胳膊,把他拽回来,“小饱,不要说给别人听!”


    “张爷爷,我爸爸口渴了……我爸爸……呜呜……”


    林早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按在怀里,假装无事发生。


    “干活,快干活。”


    傅骋拄着铁镐,回头看向他们。


    老婆儿子在干什么?


    林早闭紧嘴巴,梗着脖子,转过头去。


    林早啊林早,不能再看了!


    再看一眼,再看两眼。


    不行,还是拿一件外套给他穿着吧。


    林早站起身,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傅骋皱起眉头,下意识抬起手,抹了把手臂。


    怎么了?他身上太脏太臭,把小早吓跑了?


    还好没多久,林早就回来了。


    傅骋修车,逢年过节,合作的汽修零件公司都会送他一些东西。


    挂历啦,笔记本啦,还有各种外套,穿着不会被机油弄脏衣服。


    不过傅骋嫌热,从来不穿。


    但是现在不行。


    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妨碍到其他人的正常工作了。


    林早拿来衣服,给傅骋套上:“穿上!小心……小心晒伤!”


    傅骋笑着,放开铁镐,张开双臂,任由林早给他穿衣服。


    小早对他真好。


    “穿严实一点,不许脱掉。”林早帮他把外套扣子扣上,“丧尸也要遵守男德,不许被别人看到,知道吗?”


    “吼——”


    解决完这件事情,林早才回到花坛边,继续拔草。


    林小饱拍拍身边的小板凳,林早在上面坐下。


    张爷爷也想过来帮忙,但是被他们拒绝了。


    太阳这么大,张爷爷这么老了,不能一直晒太阳。


    他们让张爷爷去家门口坐着,看看有没有丧尸过来,随时提醒他们。


    张爷爷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又进去烧水,准备给他们煮凉茶喝。


    拔草也很辛苦,林小饱想省着点力气干活,也就没有再生气了。


    父子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爸爸……”


    “嗯?”


    “种菜好辛苦啊,这么热,我感觉我在游泳。”


    “所以我们要珍惜粮食,吃东西要全部吃干净,不能浪费。”


    “嗯。”林小饱点点头,又问,“古代人也是这样种菜的吗?”


    “对呀,古代人没有手套,比我们现在还辛苦。”


    “嗯……”


    林小饱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累了吗?”林早问,“要不要和小狗一起,回家里休息一下?”


    “唔——”林小饱摇摇头,“我要穿古代的衣服。”


    林早疑惑:“古代的衣服?”


    “就是短短的。”林小饱站起来,摸摸自己的小肚子,“然后这边有一块布贴住。”


    “这是补丁啦。”林早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等什么时候,你把衣服磨破了,爸爸就给你贴一个。”


    “不能现在就贴吗?”


    “现在都没坏掉。”林早笑着,“再说了,别人的补丁都在手肘或者膝盖上,你的怎么在小肚子上呀?”


    林小饱双手叉腰,挺起小肚子:“因为我的肚子比较圆,比较容易坏掉。”


    林早没忍住笑出声来:“好聪明噢!”


    林小饱在小板凳上坐下:“爸爸,我们现在假装自己在古代,好不好?”


    林早摇头晃脑,拖着长音:“善——哉——”


    “爸爸,你在说什么?”


    “都在古代了,你应该喊我‘爹爹’。”


    父子两个玩玩闹闹,很快又清理出一堆杂草。


    傅骋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挖地,笑得心满意足。


    没多久,张爷爷煮好凉茶,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瓷碗,就出来了。


    “小林、小傅、小饱,过来喝点水。”


    “好!骋……”


    林早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刚准备喊傅骋,忽然想起什么,没说完。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喊道——


    “当家的!孩他爹!过来喝水!”


    傅骋微微皱起眉头,不太确定地看向林早。


    小早在喊他?小早又给他起了外号?


    林早朝他招招手:“快过来。”


    傅骋低低地呼噜了一声,走向林早。


    他喜欢这两个外号。


    他伸出手,想抱住林早,却被林早拿着毛巾挡住。


    “那么热,不要抱。”


    傅骋接过毛巾,擦了把脸,趁着林早不注意,马上又贴上去,从身后抱住他。


    就要抱!


    张爷爷沉默着,捂住眼睛,别过头去。


    真是没眼看。


    “快来喝水。”


    “好。”


    张爷爷用薄荷叶煮了点水给他们喝,味道不重,消暑解热。


    喝一口,吸一口气,就感觉嘴巴里冰冰凉凉的。


    林小饱很喜欢,一边喝一边玩,不知不觉间,喝了两大碗。


    休息一会儿,又干了一会儿活。


    姐妹两个把仓库收拾好,也过来帮他们的忙。


    又干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把半边花坛都清理干净了。


    剩下半边,太阳实在是太大了,预备留到下午再弄。


    正巧这时,三个毛也开着车回来了。


    他们带着张爷爷家的五个藤编箩筐出门,装了满满当当的泥土回来。


    “干爷爷,看看,是这样的吧?”


    “你说土豆种得深,要用深一点的土,我们特意挖了好几个大坑,弄出来的。”


    “怎么样?”


    张爷爷用手抓起一把泥土,简单看了看:“可以,就是这样的。”


    林早问:“你们去哪里挖的?”


    红毛指了指远处:“就东边的山上。”


    “一大早就去了,想着就挖点土,避开人和丧尸,应该还挺安全的。”


    “没想到挖土挖到一半,山上忽然跑下来两只丧尸,给我们吓一跳。”


    张爷爷连忙问:“怎么回事?没受伤吧?”


    “没有,两只丧尸掉坑里了,爬不上来。”


    “受伤了也不怕,那……”


    几个人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傅骋。


    确实不怕。


    林早也看向傅骋,不过他想的事情,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他在想,之前骋哥也在山上遇到丧尸,那些丧尸看起来还挺聪明的。


    林早问:“山上怎么会有丧尸?”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之前就住在山上的。”


    “总不会是山上有人搞人体实验,制造丧尸吧?”


    三个毛大笑出声。


    林早瘪了瘪嘴,有点无奈。


    红毛又问:“做饭了吗?我们都饿坏了。”


    张爷爷道:“做好了,先把土卸下来,翻一翻,晒晒太阳,中午日头大,可不能浪费了。”


    “行。”


    邻居们齐心协力,把他们带回来的土搬到仓库顶楼,分散着装在筐子里,放在太阳底下。


    去年冬天不算特别冷,土里的虫卵病菌估计都没被冻死,晒晒太阳,能防治虫害。


    中午张爷爷煮了一大锅米饭,又做了一锅乱炖。


    一小块五花肉,切成薄片,下锅煸出油脂。


    土豆、茄子和豆角,随意切块,下锅去煎。


    煎出香味,就直接加水、加盐、加生抽,炖得烂烂的。


    卖相一般,但是味道很不错。


    舀起两勺,盖在米饭上,拌着饭一起吃,咸香四溢,菜都能吃出肉的味道。


    除了一大锅饭、一大锅菜,还有一大锅紫菜蛋花汤,给他们补充盐分和水分。


    米是张爷爷家里的,五花肉是林早拿出来的,其他配菜则是姐妹两个提供的。


    他们这些留守在家里的人,凑出这顿午饭来。


    就当是请上午冒着风险出门的人,吃一顿饭。


    和昨晚吃火锅一样,一群人按照门牌顺序,围坐在桌前。


    “好吃!”


    “比红毛做的烧焦饭好吃多了!”


    “什么烧焦饭?我做的那个叫‘香香饭’,好不好?”


    “朋友们,要不我们以后都一起吃饭吧?”


    “那可不行。”张爷爷道,“大锅饭,吃一次好吃,天天吃就是占便宜了。今天上午一起干活,能一起吃,往后还是得各家吃各家的。”


    “那好吧。”


    红毛放下筷子,刚准备拿起公勺。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红毛回头看去,见是傅骋,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赶紧把手收回来,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傅哥,您请,您请。”


    傅骋皱起眉头,却也把手收回来了。


    这个红头发的小子干什么呢?怎么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他又不咬人。


    不是小早他不咬,他嫌别人身上脏。


    “别怕别怕!对不起,对不起,我都忘记他还在这里了!”


    林早赶紧张开手臂,扭着身子,挤到傅骋面前,把他挡在身后。


    他握着勺子,舀了两勺乱炖,盖在傅骋的盆里,最后用屁股撞了他一下:“骋哥,回家去吃!”


    傅骋垂下眼睛,“呼噜”两声,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凭什么是我回去?


    他一个眼神扫过去,三个毛更紧张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啊……”


    “快点。”林早端着盆,拉着傅骋,“走吧,我陪你一起。”


    “其实……”


    三个毛想要挽留他们,但是想一想,还是没那个胆子。


    他们不是嫌弃傅哥,他们是真的害怕啊!


    傅哥做人的时候,他们就怕。


    现在变成……


    他们肯定更怕了!


    这就跟老鼠怕猫一样,是没办法避免的!


    正好三号楼和四号楼是隔壁。


    林早和傅骋回到家里,趴在靠近仓库的窗户旁边吃饭。


    林小饱留在仓库里,隔着防盗窗,握着小勺子,来来回回,给爸爸和大爸爸添菜。


    “爸爸,你还想吃肉肉吗?”


    “大爸爸,你想吃土豆吗?”


    “会不会口渴?要不要喝汤?”


    林早吸了吸鼻子,总感觉这个场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爸爸和大爸爸因为丧尸病毒,锒铛入狱。


    小饱饱不离不弃,入职狱警,为他们吃饭喝水,保驾护航!


    铁窗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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