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卧室顶灯的光好亮,照得盛毓漆黑的瞳孔盛满星光。
汤慈被他这么看着,谎话再也说不出,揪着袖口嗫喏道:“…我有点想你了。”
“有点?”盛毓抱起手臂。
汤慈有点脸热,睫毛轻颤着看看窗外,又看看地板,哼声说:“很多。”
“这还差不多。”盛毓提唇站起来,边扯领带边朝浴室走:“我去洗个澡,你先睡。”
汤慈点点头,犹豫着从床上坐起来:“那我回去睡吧?”
“现在害羞晚了吧。”盛毓将领带扔在沙发,转头喊她:“女朋友。”
汤慈动作顿住。
盛毓眨了一下眼,宣布:“你以后就睡这个房间。”
汤慈吞了吞喉咙,轻声说:“好的。”说着又躺回了床内,扯着被子盖上,清润的瞳孔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盛毓双手交叉着把衬衣脱了下来,背对着她边解腰带边说:“睡不着就在床上等我。”
汤慈闷闷“嗯?”了一声:“等你做什么呢?”
“睡。”
汤慈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视线从他光裸的上半身移开:“可是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啊…”
盛毓偏头看了她一眼,喉咙里发出短促的笑:“汤慈,你挺着急啊,才正式确定关系就想睡我。”
面对他的信口雌黄,汤慈张口结舌,赧着脸再次从床上爬了起来,垂着头回自己的房间以证清白。
可她才走到卧室门口,就被盛毓笑着拦腰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汤慈在他怀里缩手缩脚,生怕碰到他裸露的皮肤:“我真的没想睡你。”
盛毓不由分说将她塞回了被窝,掌心压着被角,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是我想睡你,不过今天不睡,你男朋友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休息了。”
汤慈鼻尖一酸,伸出手指在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上蹭了蹭:“那你快去洗澡,洗完早点睡觉。”
盛毓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神很暗:“再撩我就真别睡了。”
汤慈手指缩回去,立刻不动了。
浴室离主卧很近,汤慈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天内所发生的事。
按照盛毓话里的意思,他们现在已经是正式的情侣了。
像其他所有恋人一样,正常约会,正常牵手,正常接吻。
正常的睡在一个房间。
既然这样,那以后和朋友、同事介绍他时,是不是就要说这是我男朋友了。
想到那个场景,汤慈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觉得别扭。
毕竟以前她从未设想过有这一天。
汤慈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睡着了,再醒来已是早晨,她下意识偏头看向身侧,空荡荡没有人影。
一瞬间她以为昨夜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
汤慈坐在床上发懵,恍然听到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一抬头,盛毓随意披着件浴袍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杯水。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盛毓提起嘴角,坐到床沿把杯子塞到了她手中:“不认识了?”
汤慈摇了摇头,垂眼喝了口水。
温白开浸润喉咙,思绪回笼,她说了句废话:“盛毓,你醒得好早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沾上水的淡色唇瓣轻轻张阖,柔顺的头发睡得凌乱,两绺碎发翘在耳侧。
看着像是昨晚被他折腾了一番。
盛毓搁在被子上的指尖捻了捻,到底是没忍住,按着她的侧颈,倾身吻了下去。
汤慈没有防备,在他微凉的唇瓣压上来的时候,就松开了唇缝。
盛毓的舌尖直接探了进来,汤慈感到箍在颈间掌心的力道收紧,盛毓修长的指尖插//入她的发间,一下重一下轻地捻。
汤慈被他由内到外强烈的攻势乱了心跳,但好在这次记得呼吸。
呼吸间,她闻到盛毓皮肤上的味道。
干净的,清冽的。
像薄雾中的晨露。
汤慈确定自己对这个味道上瘾,因此在盛毓松开她的唇瓣后,鼻尖仍追着上前闻了闻。
盛毓轻笑了声,指尖把弄着她小巧的耳垂问:“宝宝,你好像很喜欢闻我。”
汤慈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隐秘的欲望被揭穿,还是因为他突如其来亲昵的称呼,羞耻得浑身发热:“……你用的须后水很好闻。”
盛毓睫毛向下压,哑声问:“你不觉得这样很变态么。”
汤慈喉咙一哽,噎声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对你这么……变态了。”
盛毓仍眯着眼“嗯?”了一声:“但我喜欢你这么对我。”
他顿了顿,指尖若有若无在汤慈耳孔外磨了下:“更变态也可以。”
汤慈看着他嘴角扯起的弧度,意识到他在故意逗自己,扯开他作乱的指尖下了床,语气义正严辞,嗓音却软而缓,没有任何威慑力地说:“你不要大白天就说这种奇怪的话。”
盛毓仍坐在床边,看着她耳尖上那抹红,挑了挑眉:“明白了,要留在晚上说。”
汤慈像是躲避洪水猛兽,快步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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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用送到楼下?”盛毓微微躬身,瞧向车外。
汤慈关上副驾驶的门,往隔着一条街的公司大楼看了一眼:“不送了吧,被同事看到不好。”
盛毓指尖敲了敲方向盘:“觉得我拿不出手?”
汤慈圆睁着眼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明是她拿不出手。
汤慈看着盛毓穿着一身考究不菲的西装坐在豪华的车上,又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身上价格低廉的连衣裙,和不知名的托特包。
怎么看都和盛毓不相配,她泄气地想。
盛毓仍不依不饶地看着她,面色不善。
汤慈咽了咽喉咙,赧声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同事说我们的关系。”
盛毓见不得她这副受欺负的可怜样,当即抬眉松口:“这事等你想好再说。”
“但现在,过来亲我一下。”
“啊?”汤慈下意识左右看。
“再犹豫到你公司亲。”盛毓给了她另一个选项。
汤慈忙不迭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座门前。
盛毓今天开的是一辆SUV,底盘高,车窗也高,汤慈踮着脚,双手撑着车窗,这才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
“怎么样?”汤慈亲完,惴惴问。
盛毓看着她这副小动物求表扬的神情,心口软成一汪水,用力揉了揉她的脸颊:“好孩子,很棒。”
进公司大楼时,汤慈脸上的热度还没消退,耳边不停回响着盛毓夸奖她时低沉的嗓音。
昏昏沉沉间冷不丁被人喊了声名字,汤慈吓一跳,随即转过头。
何骁带着助理站在她身后,问:“今天起晚了?”
汤慈向来是劳模,早来晚走是她的常态,像今天这么卡点来公司的情况确实少见。
她点了点头:“昨天有点失眠。”
何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年轻人还是得注意休息。”
汤慈点头附和,等何骁和助理进了电梯才进去。
设计部到了后,汤慈同何骁打过招呼就下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何骁微不可察地嗤了声:“这小汤看着老实本分,背地里还挺上道。”
助理想起刚刚在路边看到的那幕——汤慈主动去亲
吻车内表情冷淡的男人,稍顿了一下,问:“这盛总真的在和汤慈交往?”
“成年人各取所需罢了。”何骁笑笑:“真要是交往小汤干嘛不让盛总送楼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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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工作的间隙,汤慈接到了夏仪的电话。
因为暴雨缘故,别墅外墙被洪水冲垮,已经彻底无法住人,就算重新修建也怕再遇到上次那种极端天气,因此夏仪只得和汤慈取消合同。
夏仪对此心有歉疚,也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约好晚上请她吃饭。
挂断电话,又做了会儿设计稿就到了午饭时间,汤慈和同事一同到楼下的轻食店解决。
一路上小景都在和其他人叽叽喳喳聊八卦,汤慈听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她们在说什么事。
三组的一对夫妻客户,因为闹离婚的问题影响到了设计项目。
“这对夫妻大学时谈恋爱,毕业准备结婚的时候女方父母极力反对,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女儿坚持,就同意她和男方结了婚。”到店坐下后,小景给汤慈科普八卦始末:“女方家里是经商的,资产好几个小目标,据说女方一毕业就接手了家里产业,而这个男方就是个搞纯艺的,家里也给不了任何支持,连婚房都是女方家提供的。”
“身份差距太大,门不当户不对的,迟早闹别扭。”一同事接过话茬。
小景赞同撇嘴:“可不是嘛,现在闹这么难看就是因为女方付出这么多年,累了,不想再托举老公了。”
汤慈听着同事们热闹地讨论,早上从盛毓那里积攒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想到她和盛毓之间的差距,不仅惘然起来,饭都比平时吃得慢了一些。
好在下午忙碌的工作占据了大脑,让她没有想其他事情的空隙,一直到临近下班才稍稍空闲下来。
汤慈才到茶水间接了杯水,盛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茶水间零星几个同事正低声闲聊,明明没看她,汤慈却做贼心虚地拿着手机去到露台,才将电话接起来。
“怎么啦?”因着才从室内出来,汤慈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们公司打电话犯法?”
汤慈“呃”了声,清清嗓子,提高音量说:“同事都在忙呢。”
“晚上陪我去个饭局?”
“我晚上约了客户。”
盛毓闲闲问:“谁?”
汤慈抿了抿唇:“夏仪,上次在溪镇你见过的。”
“几点结束?”
“还不确定。”汤慈听出他想来接自己,温声说:“我吃完饭自己回家就行。”
汤慈不知道哪句话取悦了他,盛毓挂断电话前语调上扬道:“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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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仪直接到简川公司楼下接她,汤慈上了车,被她带着去了一家以贵出名的米其林餐厅。
知道这就是夏仪平时的消费水平,汤慈并未多说什么,和她一道乘电梯上了楼。
被服务生领着到卡座时,汤慈和一个从洗手间出来的女人擦肩而过,余光瞟到女人精致的侧脸时,她脚步顿了顿。
夏仪注意到她愣神,朝走向露台VIP卡座的女人看了一眼,眼睛瞬时睁大了一些。
“那不是秦浓吗?”
汤慈指尖动了动:“你认识吗?”
“之前一起参加过晚宴,不算认识。”夏仪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丰茗集团就是她母亲家的。”
国内谁会不知道丰茗集团,汤慈抿了抿唇。
夏仪又朝她耳边凑近了些,用手挡着简单提了几句秦浓父亲家的权势。
汤慈还没来得及消化,目光望见露台上的背影,呼吸一下滞住。
夏仪订的卡座正好能看到露台上的场景,此刻她看到露台角落最安静的位置上坐着个男人。
即便只是背影,汤慈也一眼就认出那是盛毓。
此刻他铁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只穿着件挺括的衬衫,微塌着肩膀,姿态放松地同对面的秦浓讲话。
汤慈只看了几秒就收回了目光,安静和夏仪吃饭,间或聊几句天。
饭吃得差不多,汤慈率先起身,和夏仪离开时,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挡住了露台上的景象。
到前台时,服务生将两个精美的盒子递了过来:“您好,这是本店赠送的糖果伴手礼。”
夏仪伸手接过,将其中一份放到汤慈手里:“柠檬味的好吃。”
汤慈看了一眼盒子上的标签,写的是榴莲味,于是问服务生:“能给我换一个柠檬味的吗?”
服务生说“稍等”,躬身在柜子里翻找。
将榴莲味的糖果放到柜台上时,汤慈注意到身后的人影,偏头看了看,手上的动作立刻僵住。
盛毓和秦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离席,正说着话朝她们走来。
眼看和他们的距离只剩三四米,汤慈小声对还在翻找的服务生说:“谢谢,我不要了。”说完转头就朝门外走。
她走得太急,没看到门前立着的一人高的热植,额头直直朝着枝干撞去。
下一刻,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宽大的手掌,汤慈兜头撞了上去,脚下一浮动,就被掌心的主人扶住肩膀站稳。
夏仪被眼前这一连串的突发状况惊到,看看盛毓,又看看他身后站着的秦浓,问:“盛总,您怎么和秦小姐在一起?”
汤慈绞了绞手指,面上也佯装出惊讶。
盛毓冷笑:“别装,你不是早看到我了。”
汤慈躲着他的目光,咽了一下喉咙。
秦浓揶揄地瞥了一眼盛毓,刚要开口,服务生表情复杂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女士,不好意思,柠檬味的糖没有了。”
“没关系的。”汤慈指着打开的电梯门,面露尴尬地轻声提议:“我们先下楼吧。”
电梯嗡嗡下行的声音中,轿厢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秦浓挑眉打破沉默:“盛毓,不介绍一下我吗?”
汤慈心口一缩,正讷讷盯着地板,肩膀一重,盛毓将她拢进怀中,朝秦浓抬了抬下颌:“秦浓,云栖股东,我的合伙人。”
听他介绍完,汤慈彻底怔住,电梯门开了都忘了抬脚,被盛毓搂着出了门。
电梯外等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夏仪的老公,另一个汤慈本不认识,看到秦浓走过去甜蜜地朝他脸上亲了亲,心下才了然。
夏仪走后,秦浓又和盛毓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离开前她趁盛毓没注意,凑到汤慈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在盛毓电脑里见过你的照片哦。”
盛毓完全不在意秦浓和她说的什么悄悄话,等秦浓的车一离开,低眸对她说:“在这等我一下。”
“你去做什么啊?”汤慈抬头问。
“不是想吃柠檬味的?”盛毓朝一旁的便利店扫了一眼:“去给你买。”
汤慈等了五分钟,盛毓拎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从便利店里出来。
半透明塑料袋内隐约可见许多方正的盒子,大概是盛毓将店内所有柠檬味的糖都买了个遍,汤慈想。
上车后,盛毓才把袋子放她腿上,说:“挑个味道。”
汤慈拆着塑料袋愣愣问:“你不是说要买柠檬味——”
看到塑料袋里各种味道的安全套,她倏地顿住,几秒后,红着脸磕磕绊绊问:“干,干什么买这个啊?”
盛毓笑笑,重复她的话:“你说干什么。”
汤慈不问了,发红的指尖微微蜷着,没再碰塑料袋。
“小慈生我气了。”盛毓倾身过来,指尖拨弄着她发烫的耳朵:“我今晚好好赔个罪?”
第62章
柠檬味的糖果汤慈没有吃上。
关了灯的卧室,她被盛毓哄着挑选了一盒草莓味的安全套。
薄薄的塑料袋拆到第三片的时候,窗外已经陷入浓稠的黑夜。
汤慈抽噎着把盛毓从身上推开,套上睡裙抱上枕头,软着腿喃喃着要回次卧睡觉。
盛毓懒懒起身,将潮湿的额发拨到头顶,展臂轻松将她揽回怀中:“跑什么?”
汤慈张口才
察觉喉咙沙哑:“你要弄到什么时候啊,我好累啊。”
“刚刚不是说舒服?”盛毓仍抱着她不松手,嗓音拖得低哑绵长。
汤慈脖颈慢腾腾涨红,别过头愤愤道:“是你逼我说的。”
盛毓轻笑:“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
汤慈嘴上说不过他,直接将撕开包装的套扔进了垃圾桶,目光触及到垃圾桶内的其他罪证,她倏地别开了脸,去扯搂在腰间的手臂。
“不闹你了。”盛毓松了松力道,将她微拢在怀中,额头亲昵地在她肩胛骨上磨了磨:“带你去洗个澡?”
“我自己去洗就行。”汤慈小声拒绝。
小腿忽然被他捏了一下,她下意识轻哼出声,马上捂住了嘴。
“腿酸成这样站得稳么?”盛毓不由分说将她揽腰抱了起来。
身体猛地腾空,汤慈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肩膀,指尖才触摸到他的皮肤,又倏地松开。
“你,你穿件衣服啊……”汤慈着急道。
盛毓轻啧一声,将在扔在椅背上的浴袍捞起来,随意披在了身上。
/
楼下的树叶变得金黄的时候,汤慈随何骁去江城出差。
这次在家收拾行李时,盛毓状态没再失常,不过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你也经常出差呀,我都没不高兴。”汤慈蹲在地板上收拾衣服,对抱胸站在门外的男人咕哝一句。
盛毓轻呵:“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汤慈:“?”
盛毓挑眉。
汤慈顿了一下,把手中的衣服放下,磨蹭到他身前,哄道:“我就去一周,听说江城的杏仁饼很好吃,我给你买一份吧。”
盛毓垂眸,握住她的腰朝自己拉进:“不如现在给点安慰?”
汤慈看着他幽深的眸子,耳根热了热:“可我一个小时后就要去机场。”
“来得及。”
“你少骗人。”亲身试验过的汤慈并不相信他的鬼话。
盛毓躬身凑到她耳边,用再正经不过的语气说:“没骗人,这点时间小慈肯定够了。”
汤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进了沙发躺着,一刻钟后才撑着手肘懵懵坐起来。
盛毓已经帮她穿好了衣服,抽纸巾擦着嘴角,看向她的目光中促狭显而易见:“宝宝,你连半小时都坚持不了。”
“……”
汤慈忽然想感谢何骁,感谢他将自己从盛毓亲手构建的荒//淫无度的日子里解救出来。
盛毓原本要送她去机场,但临时接到了一个工作电话,汤慈听出问题棘手,就自己打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到楼下时,盛毓正好挂断电话,将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他对司机说:“到机场麻烦帮她拿一下行李,她身体不好。”
“好嘞。”司机师傅爽快应下,看着盛毓细心将汤慈外套拉链拉上,笑眯眯道:“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
汤慈开车门的动作顿了一顿,认真向司机解释:“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情侣。”
司机讪讪一笑。
盛毓耸耸肩,半真半假地说:“我还在考察期,合格了她才答应嫁我。”
汤慈被他的信口胡诌噎道,从车内瞄他:“你不要随便乱说话啊。”
“我错了。”盛毓挑眉,从善如流地摊手:“下次看你指示再开口。”
司机哈哈大笑,从前座扭过头对汤慈开玩笑:“这小伙子靠谱,姑娘你就答应他吧。”
汤慈红着脸含糊地应了声:“您快开车吧,我快迟到了…”
再晚一会儿,她真不知道盛毓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等司机发动引擎,盛毓终于正色,屈指敲了下车窗。
汤慈偏头看过去。
盛毓站在车外,淡声说:“落地发个信息,到酒店别忘了给我发给位置。”
汤慈隔着车窗和他对视,心里忽地涌上一股不舍的情绪。
但她看着盛毓平静无波的表情,只蜷了蜷指尖,轻点着头说好。
江城虽离南岭不远,但一出江城的机场,何骁就带汤慈去了客户公司。
聊完项目免不了又吃了顿饭,等结束后汤慈回到酒店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
她快速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给盛毓拨去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两秒就被挂断,汤慈听着手机听筒传来的忙音,犹豫着过一会儿要不要再打一通,手机屏幕就弹起了盛毓的视频通话邀请。
汤慈心口一跳,指尖按下接通键。
看到屏幕内的盛毓坐在办公室,她顿了下,声音不自觉压低:“你还在加班啊。”
“办公室没别人。”
汤慈“噢”了一声,提高了音量:“我到酒店了,刚给你发的地址收到了吗?”
盛毓颔首:“你怎么回去这么晚?”
“晚上和客户吃饭去了。”
房间内的空调才开,汤慈坐着觉得有些冷,一面和盛毓说着话,一面往被子里缩。
盛毓看着她的动作,眸光敛了敛:“把温度调高,身体不舒服提早跟我说。”
隔着手机,他的声音掺杂上细弱的电流,低沉又磁性。
拿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汤慈把下巴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说了也没用啊。”
“怎么没用?”
“你又不在江城。”
汤慈说完又猛地噤声,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无理取闹,闹红了脸,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备着药呢,不会不舒服的。”
“我随时可以去。”盛毓扯起嘴角,嗓音压低,问她:“只要你说一句想我。”
汤慈和屏幕中的盛毓对视,居然真的被蛊惑到想顺从他的提议。指尖在酒店光滑的被单上蹭了蹭才醒过神,她蓦然意识到他们分开的时间还不足二十四小时。
“你别…闹了。”汤慈咽咽喉咙,不知是在劝自己还是在劝他:“我周五上午就到家了。”
盛毓转了转手中的钢笔,和她谈条件:“你回来的时候我不止要杏仁饼。”
汤慈转转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听说江城的水蜜桃也很有名……”
盛毓眸光一暗,嗤道:“讨什么我说了算。”
汤慈慌忙把电话给挂了。
几秒钟之后,她回了给她连续发来几个问号的盛毓一个笑脸,谎称自己手机电量告急蒙混过关。
/
周五汤慈并未按照原计划回南岭,关于项目的设计,客户和她产生了分歧,因此何骁又带着她在江城加了一天班,航班改到了周六。
盛毓接到她的电话时,对她的工作安排颇有微词:“何骁就这么压寨你的?”
汤慈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何骁,谨慎地捂住了手机:“就剩一点小事,很快就忙完了,也就比原定的时间晚一天而已,你不要生气啦。”
盛毓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汤慈怕自己偷偷讲电话的样子引起何骁的注意,又聊了几句就借口工作挂断了电话。
盛毓放下手机,接过项文递过来的晚宴名单,扫了一眼,平声问:“盛宏也去?”
项文指了指名单上的名字:“他是受了新科黎总的邀请,大概不知道您也去。”
“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露面。”盛毓冷笑一声,语气轻蔑:“看来盛家真不行了。”
项文谨慎地抬眼:“那您的意思是会会他?”
盛毓起身,撂下钢笔:“他会自己来。”
新科的黎总年纪约莫六十,带着备受宠爱的小女儿一起赴宴。
盛毓入场的时候,在门边和人寒暄的黎江正好看到他,笑着朝他伸出了手:“盛总,久仰大名啊。”
唇角一扯,盛毓不动声色和他握了握手。
见他要抽身,黎江将站在身侧的女儿推了出来:“这是我女儿,最近正在创业开民宿,苦于没人带,麻烦盛总教教她?”
黎欣眨了眨眼睛,朝他伸出手:“那就麻烦盛总啦。”
盛毓唇角的弧度未降,声音却淡下来:“我在云栖就是个打杂的,怕是不能误人子弟。”
见他迟迟不伸手回握,黎欣面上微恼,负气看了父亲一眼。
黎江还想再说什么。
盛毓朝着远处的秦浓伸了伸手:“秦总叫我。”
秦浓忙着和姐妹畅谈,哪有空理他,盛毓带项文在厅内社交一番,独自上了露台吸烟。
项文原本想跟上去。
盛毓侧目吩咐:“你回车上休息。”
项文瞥到楼下跟上来的中年男人,敛着眸从楼梯另一侧下了楼。
露台光线昏暗,凉风习习吹过。
打火机的砂轮摩擦生火,盛毓拢着那簇火苗,将烟点燃,头也没回地问:“云栖的事你弄的?”
盛宏拾阶而上,走到栏杆前笑了声:“不愧是我儿子。”
暴雨停歇那天,盛毓就是因为云栖资质问题回的澳洲。
他和秦浓国内外联合查了一番,查到国内一个空壳公司头上,继续抽丝剥茧地探,盛家果然浮出水面。
盛毓偏头睨了他一眼,唇边吐出青雾:“难为你如此大费周章,云栖没事。”
“小毓。”盛宏点上一支烟,布满皱纹的眼睛看向他:“盛家的问题你应该听说了,你作为盛家人不能坐视不管,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唯一的继承人。”
“我稀罕?”盛毓弹了弹烟灰,嗤道:“盛宏,你那个新老婆嫌弃你生不出孩子,跟你离了婚,你琢磨就剩我这一个独苗,只能来求我了。”
他漆黑的眼睛眯了一下,不屑又狡黠:“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盛宏被他的态度惹怒,脸上红白交错几秒布上铁青:“云栖上次的事只是给你一个提醒,让你记得还有我这个老子。”
“盛家现在是遇到了点风浪,但搞个云栖还是绰绰有余。”
“那就试试看。”盛毓不再和他废话,灭了烟,转身下楼。
“盛毓!”盛宏在背后狠戾地叫他,威严的声线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声下气:“黎总那个女儿你也见了,家世样貌样样拔尖,和她联姻,不仅盛家能渡过难关,对云栖来说也是强大的后盾。”
盛毓脚步未停,双手闲闲插兜:“我不像你总想着靠女人,我创办云栖是为了养老婆。”
盛宏将燃了一半的烟蒂按进手心,满脸愠怒:“既然你不顾及家庭,那就别怪我不讲父子情义。”
“你把我妈逼死的时候这个家就没了。”盛毓下楼的脚步顿住,掀眸和站在楼上的盛宏对视。
明明是仰视,可他锐利森寒的目光却极具压迫,叫盛宏无端打怯,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盛毓上车后,项文偏头询问:“盛总,今晚回紫竹院?”
盛毓舌头顶了顶腮,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忽地说:“去机场。”
项文怔了怔,猜测:“去江城吗?”
盛毓唇角随即提了一下,点头。
项文怕他忘了,提醒道:“盛总,汤小姐说她明天就回南岭了。”
盛毓挑起眉稍:“可我现在就想见。”
/
何骁和客户双双喝多,滴酒未沾的汤慈左拉一个,右拽一个,好不容易将两人弄到饭店门外。
客户好客,自己都醉得不省人事,还非要送不比他清醒多少的何骁回酒店。
好在饭店离酒店不远,汤慈只得任劳任怨地一路护送着他们过去。
走到半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动一声,汤慈掏出手机,才看清盛毓的名字,余光就扫到即将栽进绿化带的客户,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信息彻底没功夫看。
他们到达酒店门前时,停车场旁等了一会儿的女人迎了上来,先是客气地和他们道谢了一番,又拧着客户的耳朵埋怨道:“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命不想要就丢外边!!”
客户看到来人立刻露出笑脸:“老婆,我出门前给你炖了椰子鸡,你吃了没有啊?”
女人没好气地嗯了声,把他塞进车里,声音软了几分:“坐好啊老公,小心摔下去。”
汤慈和何骁目送客户的车离开,才转身回酒店。
上台阶时汤慈下意识抬头,脚步蓦然顿住。
酒店的玻璃门外站着个男人,身姿挺拔,西装革履,正插着兜看着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汤慈心口先是雀跃起来,余光瞥到何骁,又惴惴打起了鼓。
她还没想好措辞,何骁已经看见了盛毓,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盛总,您怎么在这儿?!”
盛毓的嘴角才动了动。
汤慈就攥着指尖抢答:“盛总他,他来出差。”
何骁在楼梯上停下脚步,看看盛毓又看看她,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盛毓不置可否地看向汤慈:“顺便来找你商量设计稿的事。”
“对,对。”汤慈忙不迭点头,向何骁比划着解释:“长宁那边规划出了点小问题。”
盛毓迈着步子下楼,手肘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肩膀:“过来聊。”
“好的。”汤慈吞吞喉咙,向何骁示意了下,跟着盛毓走向人行道。
何骁进了酒店大堂,等电梯时思忖了几秒,又返回门外。
他不相信盛毓这样的人会对他公司一个小员工动真心,况且盛毓刚刚面向汤慈的神情实在倨傲,瞧不出半分情意。
何骁决定一探究竟,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江城比南岭早入秋,现下街道两侧的树叶早已落得干净,橙黄路灯照着光秃秃的枝丫,在石阶路上拖下一道道影子。
何骁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了前方离他三四百米远的两道身影,一高一低,不远不近地走着,姿态确实算不上亲密。
看来他猜得没错,盛毓大抵只是图汤慈一时新鲜。
何骁歇了歇脚,刚要转身回酒店,脑袋却陡然顿住。
这条街道老旧,人行道上的瓷砖坑坑洼洼,因前两天下过雨,低凹的地方还积着水。
汤慈仰着脑袋望着盛毓说话,一脚踏进水里,随即惊呼出声。
她沮丧看着湿了的鞋,腿还未抬起,腰上一紧,盛毓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跨过水潭,却还是不肯将她放下来。
夜已经深了,但机动车道仍不时有车经过。
簌簌的风扰乱人的心弦。
路灯澄亮的光照上她蔓着粉红的耳朵,汤慈磕磕绊绊地小声求:“盛毓,你快点把我放下来,被别人看到怎么办啊?”
“看到又怎样。”盛毓又把她往怀里拢了拢,语气无赖:“抱女朋友犯法?”
何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震惊之余,抱着确认的目的又朝他们的背影走了两步。
这次他非但听得清楚,也看了个明晰。
向来冷眉冷眼的盛毓此刻正挑着眉,用低哑磁沉的嗓音哄骗怀里的人:“可以放你下来,但是宝宝——”
“你得先叫一声老公。”
第63章
何骁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跟得太近了,心里一慌,后退时乱了阵脚,鞋跟踩上路边掉落的枯树枝。
喀嚓一声惊得他头皮发麻,他慌张抬眼,远远撞上盛毓黑沉的眸子。
何骁再顾不上什么,转身朝转角跑了过去。
汤慈被身后响起的急促脚步声吓到,挣扎着从盛毓的怀中跳了下来。
她扭头去看,却被盛毓箍着颈子无法动弹。
盛毓不满地捏了捏她的颊肉:“调情的时候专心点。”
“什么调情……”汤慈红着脸推开他的手,转头朝街后望。
人行道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影。
“是小猫么?”她揪着眉心喃喃。
盛毓冷冷朝几米外的转角处扫了眼,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温度:“大概。”
汤慈伸手扯了扯他的西装下摆,朝酒店方向努努嘴巴:“何总应该已经回房间了,我们也回去吧。”
“不急。”盛毓牵过她的手继续朝前走。
“你还要去做什么吗?”汤慈跟上去,问。
盛毓下颌朝对面亮着灯牌的商超抬了抬:“买套。”
汤慈喉咙噎了一下,看着脚下的瓷砖,过了一会儿才小声抱怨:“你怎么总想这个啊……”
但脚步仍跟着他未停。
“热恋期不想什么时候
想。”盛毓勾起唇角,语调自然地说。
汤慈咀嚼着“热恋期”这三个字,一路飘飘然跟着他去了超市又回到酒店。
一直到陷在柔软的床内,被盛毓拨弄着唇瓣逼着喊“老公”的时候,她脑海里的粉红泡泡才退散了一些。
汤慈胸腔上下迭动着哑声拒绝:“我不要,你都没有喊……”
盛毓笑笑,被薄汗染湿的眼睛很亮。
汤慈看着他的笑容发怔,很快便开始懊悔自己刚刚说的话。
因为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盛毓咬着她的耳朵说了无数声“老婆”。
被他灼热的呼吸铺洒在耳畔,汤慈神思昏聩到乱了呼吸的节奏,脑袋晕乎乎,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叫那个称呼。
只做了一次,盛毓就抱她去洗澡。
汤慈打着哈欠被放进盛满热水的浴缸,随后盛毓从她身后进来。
宽大的掌心按揉着她微酸的肩颈和小腿,汤慈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汤慈第二天醒来时,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拿出手机一看,何骁一早给她发了消息,说公司有事他提前先回去了。
房门传来动静,汤慈抱着手机扭头去看。
盛毓提着装早餐的纸袋走进来:“在看什么?”
“何总说他有事先回南岭了。”
盛毓不冷不淡地嗯了声,将早餐放到茶几上:“来吃饭,吃完去约会。”
自正式确定关系以来,他们还没正式约会过,盛毓本就是工作狂,她的项目也是一个接一个。
汤慈攥着手机从床上爬起来:“我们去哪约会啊?”
盛毓拆着塑料盒的包装,随口说了几个景点及特色,显然是提前做好了攻略:“你选一个。”。
汤慈眯了一下眼睛,随便选了个,反正去哪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洗漱完,坐在沙发喝牛奶时她才想起来问:“你今天没有工作吗?”
盛毓咽下一口三明治,撩起眼皮说:“明天做。”
汤慈因他昏君的态度顿了一秒,没舍得拒绝,勾着唇角噢了一声。
/
这天江城阳光明媚,可他们的约会并没有顺利进行到底。
从江城博物馆出来,汤慈和盛毓牵着手准备去打卡一个网红咖啡馆,然后再去机场。
正当他们在咖啡馆外的长椅上等咖啡时,盛毓的手机嗡的一下震动起来。
他一接起,听筒就传来了秦浓急切的声音,听她说完后,盛毓眉心不轻不重地蹙了下。
汤慈看着他的表情,手指不自觉蜷紧,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是一条热搜推送。
她本来没想理会,余光从新闻的标题上掠过,眉心猛地一跳,连忙解锁屏幕查看。
【#云栖员工辱华事件曝光#】
汤慈将这则热搜仔细看完,想起曾在刘也那里听说过这件事。
等盛毓挂断电话,她把手机上的词条拿给他看:“你不是已经辞退这个发表歧视言论的员工了吗?”
比起汤慈的不安,盛毓却像是遇到了一件小事,颔首平声道:“生意场上总有人想钻空子下黑水。”
他话才说完,服务生推开门喊了他们的号。
盛毓拿着小票起身,将打包好的咖啡拎在左手,右手去牵她。
看着汤慈时,他浓密的睫毛敛下来,用征求的语气问:“快闪店下次陪你去,我先回趟公司?”
汤慈点点头,握住他的手起身,边走边语气忧心忡忡地问:“你知道这个热搜是谁干的吗?”
盛毓大手揉了把她的脑袋,嗓音淡淡:“大概是哪个竞争对手。”
“别担心,好解决。”
听他这么说,汤慈稍松了口气。
飞机一落地南岭,盛毓直接回了公司,一直到半夜也没回家。
汤慈临睡前接到项文的电话,他称盛毓还在开会,今晚大概率得在公司加班。
解释完盛毓的行踪,项文又代替他吩咐:“汤小姐,盛总说让您在家老老实实睡觉,他没什么事。”
平常的一句嘱咐,经由项文的嘴说出来,汤慈无端有些脸热,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汤慈虽然笃定盛毓最终能将问题解决,可过程对她来说过于难熬,她在关了灯的卧室翻来覆去睡不着,却也不敢打开手机来看。
云栖的新闻不仅引爆了热搜,还在她们工作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越看越心焦,只能愣愣看着天花板,硬捱到凌晨才睡着。
翌日清晨,汤慈顶着黑眼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朝身侧看。
确定盛毓昨晚没回家,她心下顿了顿,拿过手机小心翼翼打开,希望能看到好消息。
可她才点开热搜,身上积攒一晚上的热气瞬间便褪了个干净。
云栖辱华的传闻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事态还未明朗,爆料人一早再次放出重磅炸弹。
【#云栖华裔员工爆料,公司创始人盛某曾默认员工辱华言论#】
比起昨日的文字爆料,今日的词条甚至还配了打过码的视频,视频中的男人详细描述了外籍同事发表的极端辱华言论,而提到盛毓的态度,只轻飘飘一句放任带过。
该词条一出来就冲上热一,短短几个小时,将昨日温吞的局面推到了沸腾。
汤慈屏住呼吸点开评论区,大量的谩骂声涌了出来,偶尔刷到几个理性的讨论,瞬间便被淹没。
退出热搜界面,她本想给盛毓打去电话询问情况,项文却先一步给她打了过来。
汤慈稍顿一顿,立刻接了起来。
“喂,汤小姐。”项文的声音明显比往常慌乱:“您今天先别来滨州了,酒店这儿出了点小问题。”
汤慈这才想起来,云栖在滨州的酒店装修今日收工,她原定上午要去勘查。
项文说完就要挂电话,汤慈急忙叫住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呵斥,一秒钟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电话蓦地被挂断。
心口沉下来,顾不上项文的嘱咐,汤慈匆忙洗漱换衣服,直接打车去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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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州区街道前几年才翻新过,柏油路干净宽敞,人行道铺着整齐的浅色瓷砖,道路两旁的常青树葳蕤茂盛。
云栖的酒店就坐落在中心街道中段,白色外墙原本和安静的景色融为一体,此刻却被泼上了猩红的油漆。
远远看着触目惊心。
汤慈下了出租车快步朝酒店方向走,在看清院内推搡的人群时,她迈开脚步跑了过去。
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将项文团团围住,嘴里在大声叫嚣着什么,一旁的保安和施工队的人员正满面焦急地拉扯外围的人,场面混乱成一锅粥。
“你们住手,我已经报警了!”汤慈边跑边举起拨通报警电话的手机。
几个混混一听就要跑,又不甘心似地推了把项文,等项文摔倒在地,他们神情激昂地骂了几句,就一哄而散。
保安将项文拉起来,想去抓那几个逃窜的混混,被赶到的汤慈拦住:“让警察来处理吧,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冲动。”
项文看着汤慈跑的泛红的脸颊,语气无奈:“汤小姐您怎么来了,盛总知道您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该怪我了。”
汤慈给他递了张纸巾,温声保证:“咱俩都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项文接过纸巾抹了把脸,看着外墙叹气:“整面墙都得重新返工了。”
汤慈看着墙上刺目的油漆印,鼻尖一酸,喉咙微哽地问:“盛毓找到应对的办法了吗?”
“还在联系爆料的媒体。”项文看了汤慈一眼,似是犹豫了几秒,最终什么都没说。
汤慈看出他表情的不自然,以为这涉及到云栖的机密,就没再追问。
他们在院内等了一会儿,民警就赶了过来,看完现场,做完笔录,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等保安和施工队的人离开,汤慈才好意思问项文:“盛毓昨晚在公司休息的吗?”
项文先是点点头,又老实地说:“算不上休息,盛总就在办公室阖了会儿眼,早饭没吃就开会去了。
汤慈心口揪了揪,嗓音发紧地追问:“那他现在忙完了吗?”
项文敛眸看向手机:“现在
还在开会。”
“那我…能去给他送个饭吗?”汤慈轻声问。
“当然可以。”项文顿了一下:“但您不一定能见到他。”
“没关系。”汤慈立刻说:“我把饭放他办公室就走。”
去盛毓常吃的餐厅打包了几个菜之后,汤慈自己来不及吃饭,径直去了他公司。
一到云栖,凝重的气氛就扑面而来,大厅内的员工各个埋头忙碌,会议室厚重的大门紧闭,隐约能传出几声讨论。
汤慈轻手轻脚来到盛毓的办公室门口,敲门后没听到里面应声,她推门进去。
办公室内正如项文所说空无一人,盛毓还在开会。
把餐盒放到茶几上之后,她去盛毓的办公桌上找到纸和笔,俯在桌面上给他写记得吃饭的提醒。
笔尖才落下句号,偌大的办公室响起开门的咔哒声,盖笔帽的动作滞住,汤慈偏头看向大门。
原本被她虚掩住的门,此刻朝内大敞着。
门边站着的几个人纷纷朝她投来目光,表情各有不同。
为首的盛毓原本正沉着脸同下属说话,一抬眼看看到她,蹙起眉毛向上挑了挑。
汤慈惴惴放下钢笔,指尖按着桌面说:“我来给你送个饭……”
“这就走了。”她说着就从办公桌离开。
盛毓却没理她,侧目瞥向公司一众高管:“我先吃个饭?”
众人纷纷应和,几秒钟就从门前散了个干净。
盛毓抬脚进入室内,阖上门的时候顺便落了锁,转过身时堵住了汤慈的去路。
“给你带了樊楼的菜,你最爱吃的那几道。”汤慈指了指茶几上的餐盒,抬眸讷讷看着他:“你很饿了吧?”
“是很饿。”
盛毓淡声说着,搂上她的腰,稍一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
被他推着坐上办公桌的时候,汤慈脸蓦然热起来:“你不是饿了吗?快去吃饭啊……”
“不急。”盛毓挺直鼻梁在她绷直的脖颈上蹭了一下:“先吃你。”
第64章
汤慈手忙脚乱地朝办公桌后躲,白日宣淫的不是她,心虚去瞄着关上的门的却是她。
盛毓还在继续做怪,她磕磕绊绊地小声提醒:“你的员工都在外面,万一他们进来看见我们这样怎么办……”
“那样?”盛毓不为所动,箍住她的腰,薄软的唇亲在她的耳下。
“你说呢?!”
盛毓似是被她焦急的嗓音震慑,从她身上稍稍支起些身体,垂眸和她平视。
“宝宝,我只是想接个吻,”他嘴角勾起,淡声问:“但你好像在想别的?”
汤慈屏着呼吸,双颊涨得泛红:“…我才没有。”
“有也没事。”盛毓笑笑,用今天吃什么的语气说:“等哪天休假,我带你晚上过来,把门锁上——”
汤慈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嗓音染上哭腔:“都说没有了。”
盛毓虚虚握住她的手腕,却没将她扯开:“乖,换嘴巴来堵。”
他的声音闷在掌心,磁沉,闷哑,带着丝丝缕缕的酥麻震在她的皮肤。
汤慈倏地一下收回手,自然也没有理会他的无理要求,撑着办公桌就要跳下来:“我要回公司了,你快去吃饭吧。”
盛毓护着她跳到地板上,顺势牵上了她的手:“一起吃,下次送饭自己吃完再来。”
汤慈被他按到沙发上坐着,表情有些懵:“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盛毓从她背后抱住她,宽大掌心隔着衣服按在她的平坦的小腹:“吃完饭这里会鼓一点。”
汤慈张了张嘴巴:“我都没注意过。”
“你没注意到的事很多。”盛毓坐到她对面,利落地拆餐盒:“你后腰还有两个腰窝。”
他说着撩起眼皮一眨:“很可爱。”
汤慈垂眼,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吃,吃饭吧。”
吃完饭,盛毓恢复了正经,挽着衬衫袖口收拾桌上残局:“晚上睡觉锁好门。”
汤慈揪了揪指尖,细眉轻蹙:“你今天还不回家睡啊?”
盛毓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手抹开她皱起的眉心:“我尽量,但你别等我自己先睡。”
汤慈“噢”了一声,憨憨抬眸:“那我就不锁主卧的门了。”
盛毓垂在身侧的指尖捻了捻,听到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到底没再上手弄她。
/
汤慈乘电梯下楼时,趁着四下没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果然鼓着。
想到盛毓口中的腰窝,她脸有些热,没好意思现在去摸,准备晚上回家对着镜子检查一番。
从滨州府出来,人行道边上停着的一辆SUV,在她经过时,车门从内打开。
汤慈瞥了一眼车门,脚步朝人行道内侧错了错,正要离开,却听车内传出一道威严的中年男声,叫的是她的名字。
她朝车内看过去。
车内的男人径直下了车,站在车外看着她:“还记得我吗?”
相比于高中时站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盛宏如今看起来苍老了很多,脸上添了多道皱纹,但那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却没变。
汤慈咽了一下喉咙,点头。
盛宏看出她的防备,笑了笑,阖上车门,走到她跟前:“盛毓现在是不是忙得焦头烂额?”
汤慈顿了一下,意识到盛毓这次遭遇的危机全出自他之手,声音压了下来,戒备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是他老子,当然是想帮他。”盛宏冷笑:“可惜我这个儿子冥顽不灵,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他女朋友聊聊了。”
汤慈双手攒成拳,朝后退了一步:“既然你跟盛毓聊不通,那你找我也是一样。”
“年轻人,你们现在态度这么坚决,那是因为还没遇上大事,”盛宏语气轻蔑:“要是云栖遇上灭顶的风浪,你觉得盛毓还会不会选择你这个对她毫无帮助的人。”
汤慈心口一凛,理了理稍乱的呼吸才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现在盛毓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和黎家联姻,云栖和盛家都能得到投资,现在发生的事两天之内就能平息。”盛宏眉眼不屑地抬起,将汤慈上下打量了一番:“另一个就是继续和你在一起,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云栖的风波不仅不会停,我还会让它愈演愈烈。”
“你觉得他该怎么选?”盛宏觑着她,指尖在裤缝上点了点:“或者你帮他做这个选择。”
汤慈脸上温度褪去,指甲无意识掐在掌心:“我没有资格替他做选择。”
“可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盛宏笑了笑:“高考那次你不是已经做出正确选择了吗。”
汤慈愕然睁大双眼。
“不想拖累他就继续做个聪明人。”盛宏说完没再理会她,上了车吩咐司机离开。
盛宏的声音又低又冷,如蛇吐信,叫汤慈听得心惊胆战,看着SUV就开出了街角,她的双手也没能回温。
冷意包裹全身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下班,回家后,汤慈随便吃了晚饭洗过澡,就躲进温暖的床铺。
可即便是这样,她的手脚还是一片冰凉。
卧室落地窗外的天幕从深蓝变成浓黑,星星点点的霓虹散落其中,几乎要被吞噬干净。
汤慈恍惚间又回到了高考后的那个夏天,燥热天气,蝉鸣不止,她的身上却和现在一样始终积攒不到温度。
半睡半醒间,背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动静,汤慈困倦地抬了抬眼皮,等身后的人将手臂环在她的腰腹,她才彻底醒来。
她才动了动胳膊,盛毓低沉的声音就从头顶响起:“没睡着?”
她摇了摇头,手肘撑着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
盛毓没急着躺下来,支着手肘垂眸看她,嗓音隐约带笑:“——还是说专门等我回家?”
汤慈看着他眼下的青黑,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闷声问:“公司的问题解决了吗?”
盛毓眉心微拢,搭在她腰侧的掌心轻拍了拍:“快了。”
“快了是多久啊?”她追问。
“想帮老公解决?”盛毓喉咙滚出声低笑。
“可以吗?”汤慈眨了眨眼睛:“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盛毓收起轻佻的表情:“你没必要想这个,这事我能解决。”
“即便是帮不上忙,”汤慈顿了顿,哽着嗓音说:“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盛毓眼睛瞬间眯了起来,握着她的下颌轻抬:“盛宏找你了?”
眉心重重一跳,汤慈惊讶于他的敏锐,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
“再碰见就让他滚。”盛毓明显生气了,锋利的眉毛紧紧蹙着,警告似地对她说:“以后不准再听他说一句废话。”
“可……”
“可什么?”盛毓熠黑的瞳孔紧盯着她:“你想听他的建议,像之前一样离开我,好成全我是吧。”
他的话音刚落,汤慈的唇瓣瞬间抿紧。
混乱了一天的大脑,在这一刻才有了一丝清明。
不管怎么样,这次她不想和盛毓分开。
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握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收紧,直至到了疼的地步。
盛毓眸光彻底冷下来,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汤慈,我应该还没跟你说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不可能再放你离开。”
不等汤慈再说话,盛毓手臂将她搂进怀里,揉了把她的脑袋:“现在先睡觉。”
汤慈听着他胸膛内传来的有力的心跳,惴惴不安的情绪奇异地缓和下来,在他怀里嗯了一声,抬手回抱住了他的腰。
/
云栖员工辱华事件于翌日再次升级。
只是这次令谁都没想到的是,热搜词条竟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盛毓。
【#云栖总裁盛某曾殴打亲生父亲,疑似是反社会人格#】
汤慈僵着指尖点开词条下的图片,看到了曾经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汤慈至今都不清楚,那天在盛家的书房,盛毓拿着水果刀指向盛宏的那一刻,他是否真的想杀掉这个逼死他母亲的凶手。
可即便他当时只是抱着威胁的态度,但图片中他狠戾的神情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这次汤慈甚至没敢点开评论区。
盛毓自醒来,手机就震动不停,接电话的间隙,他已经快速收拾整齐,准备赶往澳洲总部。
汤慈在他的电话声中得知,公司已经联系好了爆料的员工与媒体公司,他现在就过去谈判起诉。
盛毓在玄关躬身系领带,起身时,在期期艾艾跟在他身侧的汤慈颊边亲了一下:“在家乖乖等我。”
汤慈搓着脸送他出门,心下一片怅然。
一整天她工作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点开手机,看盛毓有没有发来消息,可惜两人的对话框一直处于安静状态。
临近下班时,她却意外接到了宋恪的电话。
宋恪带女朋友回南岭见家长,想到之前参加学校活动时的承诺,他给汤慈和江蝉都发了消息,约她们一起吃晚饭。
江蝉正处于换工作的间隙,二话不说就买了高铁票赶回南岭,顺便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汤慈自己在家待不住,权当作出门散心,下了班就赶往约定的餐厅。
宋恪的女朋友谷依长相漂亮,性格飒爽,很快便将席间的气氛活跃起来。
寒暄一过,宋恪和江蝉不约而同问起了盛毓公司这次的危机。
宋恪温声问:“盛毓最近是不是忙到回不了家?”
汤慈忧虑地抿茶:“昨天半夜才回来的。”
“等等等等——”江蝉听着他们的对话睁大了眼睛,拍着汤慈的胳膊说:“你和盛毓现在住在一起?你俩恋爱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由于过去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汤慈一直没有找到契机和江蝉解释,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和她简单地说了一遍。
说到她当时请宋恪帮忙假扮男友的事,汤慈诚恳地向谷依道歉:“不好意思,我当时的想法和做事都不成熟。”
谷依摆摆手:“没事啦,他跟我讲过的,他那会儿喜欢你,脑子一热什么忙都愿意帮。”
看到她的态度,江蝉顾不上八卦汤慈,讶异地问谷依:“你不介意他之前喜欢别人吗?”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谷依笑了笑:“我以前也谈过好几个男朋友呢。”
宋恪温柔的目光瞥向谷依:“只要我们现在互相喜欢就够了。”
江蝉感叹了一声:“你们感情真好。”
谷依抿着嘴笑了一下:“我们从刚开始恋爱就特别契合,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连小矛盾都几乎没有。”
汤慈脑海中浮现冷着脸的盛毓,讷讷向她取经:“你们平常都是怎么相处的啊?”
谷依想了想:“大概就是无论什么事我们都会提前商量,矛盾还在潜藏的阶段,我们就已经提前想好了对策。”
“其实就是互相信任,”宋恪接过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汤慈像是突然被点醒,意识到了盛毓的眉心因何总是蹙紧。
因为她的犹豫,她的退缩,和她的不信任。
胸口酸胀得要命,汤慈怔了须臾,才食不知味地喝了口水。
宋恪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你和盛毓闹别扭了?”
江蝉不再叽叽喳喳,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点热水。
面对朋友们的关切,汤慈终于卸下心防,将盛宏捣鬼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江蝉听完愤愤撂下杯子:“亏他是个企业家,居然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宋恪也因盛家复杂的内情叹了口气。
谷依不认识盛毓,作为一个局外人很快便给出了结论:“听他的意思好像并不需要你的帮助欸,而且他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板,肯定具备解决这种事情的能力,你就是关心则乱。”
汤慈点点头:“我觉得他太辛苦了,想替他分担一点压力。”
谷依托着脸颊想了想:“你觉得他最需要你什么呀?”
汤慈愣了愣,一时间竟给不出一个确切答案。
还没等她整理好思绪,江蝉忽然指向墙上挂着的电视:“你们快看,盛毓在接受采访。”
汤慈立即抬头,宋恪和谷依也扭过头看向屏幕。
“是南城晚报的直播,”宋恪看了一眼屏幕中的台标,转头对汤慈说:“他应该是要澄清云栖的谣言。”
汤慈的心提到喉咙,绞着指尖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盛毓仍穿着早上那身衣服,挺括衬衫因一天的奔波而发皱,但他面对镜头时仍一丝不苟,不见颓势。
为了收视考虑,记者的开场问题每个都很尖锐,盛毓泰然自若应对,很快就在谈话中占据上风。
进入正题后,他拿出爆料员工与媒体公司的造谣口供,及自己曾处理发表歧视言论员工的签字证件。
证据确凿,场内的记者提了几个问题就作罢。
随即采访重点来到了盛毓殴打父亲的问题上。
一个记者直接发问:“请问您当初殴打父亲的原因是什么?”
随即又有几位记者就这个问题发表了不同的提问。
盛毓一直等场上安静下来才开口,却没有直面记者的问题。
他面对镜头,解开袖口挽至手肘,将手臂上陈年的两道伤疤露了出来。
“这两道疤,是我小学三年级写错了一道题,盛宏拿皮带抽的。”
他话说完,背后的屏幕上又出现几张肩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盛毓一一说明来源,皆是盛宏所为。
台下瞬间哗然,议论声不断。
屏幕中的伤疤虽触目惊心,但盛毓的态度实在淡然,仿佛那些伤并不在他身上。
有记者提出质疑:“寻常打架也能造成这种伤疤,您怎么证明这些是您父亲所为?”
盛毓朝场外睇了个眼神,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进入屏幕内。
汤慈眼睛微微睁大,认出这个男人就是盛家的管家宗叔。
宗叔是作为目击证人出席,面对记者的提问详细地讲述了盛宏对家人长期的暴力控制。
讲到盛毓对盛宏施暴的那张视频截图,话题终于牵扯到了容
薇。
汤慈眼睫轻颤,时隔多年,在宗叔的口中得知了盛毓那天失控,是因为盛宏为了新婚妻子要重建他母亲自杀的泳池。
她隔着屏幕看向神色平静的盛毓,心口缓慢抽痛起来。
最后,宗叔面对记者的镜头说:“我愿意为我说的所有话负法律责任,之后我会和盛毓一起起诉盛宏并对媒体公证。”
“既然这些事情当年就已发生,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曝光?”
面对记者最后的疑问,盛毓双手交叉着看向镜头:“其实当年我和宗叔已经联系好了媒体,但临时出了点小差错。”
他顿了顿,似是叹息地说:“为了让我自由,我的家人执意送我出了国。”
霎那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汤慈呼吸都不能,眼眶瞬间泛红。
原来她曾经所畏惧的牢笼,盛毓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钥匙。
江蝉贴心地递来了纸巾,汤慈闷闷道谢,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屏幕中的采访已经进入尾声,记者们开始随意发问。
谷依转了转眼睛,提议道:“直播还没结束哦,你要去找他吗?”
汤慈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抹着眼泪说:“那我先失陪了。”
江蝉和谷依先是一愣,又很快兴奋起来:“快去快去!”
/
夜晚的街道川流不息,出租车窗外的街景一闪而过。
汤慈听着窗缝传来的嗡鸣声,心跳一下叠一下地跳。
车速慢下来的时候,她的心跳也随即慢了下来。
时间也仿佛被拉长。
汤慈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沉重而绵长的呼吸声。
她关上车门,一步步朝大厦楼下走去,看到没能进入内场的记者们举着炮筒安静围在大厦入口。
晦暗沉寂的秋夜只有寒风猎猎吹过。
几秒钟后,大门内走出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记者们爆发出激烈的提问声,摄像机的闪光灯亮如白昼。
盛毓地从嘈杂人群中走过,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只简单地答两句,神色冷峻而淡漠。
远远看着有些孤独。
汤慈深吸一口气,正要抬脚上前。
盛毓忽地掀起眼皮,隔着人群看见了她,唇角随即抬起。
她顿在原地,看着盛毓拨开人群朝她走来,就像独自走在荒原上的旅人,终于瞥见家乡亮起的灯。
她想她知道盛毓要的是什么了。
是无论晴天还是暴雨,她都能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
恍惚间,盛毓已经来到她面前,大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
心脏怦怦直跳,汤慈望着他说:“来接你回家。”
盛毓唇边笑意更深,使坏地附耳过来:“嗯?”
汤慈希望他能一直笑得这么放松,于是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来接老公回家。”
第65章
云栖的谣言彻底平息下来后,汤慈没再见过盛宏。
不久后她在新闻上看到,盛宏因为资金问题被关进了看守所。
冬天来临之前,盛毓抽空带汤慈和宗叔吃了个饭。
席间和宗叔聊天汤慈才得知,原来宗叔和容薇是多年的好友。
在盛家工作的这些年,宗叔一直将盛宏的恶行看在眼里,早先他为了家人明哲保身,直到容薇自杀,他才动了恻隐之心。
席间宗叔喝了点酒,说了很多容薇生前的事,盛毓淡声回应着,脸上始终没什么情绪。
汤慈知道,关于母亲去世的事情,时至今日还是盛毓的心结。
/
一到年底,简川各部门开始忙碌起来,设计部门做完年度总结,约着下班去团建吃饭。
自齐祖调至分公司后,汤慈她们和一组的成员的关系不再像以前一样剑拔弩张,吃饭时被分在一个桌,也能毫无隔阂的谈笑。
饭吃得差不多后,总监提议去唱歌,好不容易放松一次,大家纷纷附和应下。
汤慈有些累了,正愁怎么找借口离开,小景借着买衣服的理由,把她一并从队伍中薅走。
“男朋友生日,你帮我挑两件衣服。”小景挽着她手臂,拉着她上了扶梯。
汤慈握着扶手,不解地问:“他生日的话,不应该给他买衣服吗?”
小景神神秘秘地眨眼,凑到她耳边说:“到店里你就知道了。”
一到卖女装的楼层,小景径直将她带到了一家装修精致的内衣店。
进店后,汤慈看着货架上展示的风格大胆的内衣,脸热的同时,眼睛微微睁大。
年轻店员看到顾客热情地迎了上来,指着门口模特上的整套内衣对她们介绍:“那边的样衣都是今年的新款哦,看到喜欢的可以试穿。”
小景在两套不同颜色款式的套装间犹豫不决,戳戳怔在原地的汤慈:“小慈姐,你觉得那套好看?”
汤慈在两个套装上快速瞄过,耳根发热地说:“都,都可以吧。”
毕竟哪套布料都少得可怜,连基本的遮挡功能都难以胜任。
她们挑选的功夫,店员从休息间端出来两杯茶:“小姐姐,现在有买两套打八折的活动哦,比买一套划算的。”
小景翻动着价签,眉心轻皱:“我是都喜欢,可买两套就超出我的预算了。”
店员立刻转变策略,笑眯眯看向汤慈:“这位美女也可以带一套啊,两个人凑单折扣照旧。”
“嗯?”汤慈被她的话惊醒,摆着手说:“我就不用了……”
“她现在单身。”小景对店员笑笑。
店员面露疑惑:“这么漂亮居然没有男朋友吗?”
汤慈含混地唔了声,为了工作,她暂时还没在公司公开和盛毓的关系。
店员脸上的笑意不减:“单身也可以买呀,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
汤慈脑海中浮现盛毓额角攒着薄汗的模样,耳朵腾一下红了。
她不过愣怔几秒,就被店员误认成有意下单,直接将模特身上的内衣解下来放到她手中:“可以先试试嘛,这个蓝色很衬你的肤色的。”
内衣上的蕾丝边戳在她的手心,汤慈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内衣放回了货架,赧声说:“真的不用了。”
“试穿一下有什么关系呀,”店员继续耐心推销:“不喜欢可以不买,可万一很适合你呢?”
汤慈被缠得没办法,脑子一热,直接说:“不然直接给我拿一套?”
店员一愣,立即弯腰送货架里拿出一套新的塞到了她手里:“你瘦,穿s码就可以了。”
拎着纸袋从内衣店出来汤慈大脑还有些发懵,接到盛毓发来的信息时,她甚至有将纸袋扔进垃圾桶的冲动,但最终因心疼花出去的这笔钱而忍了下来。
下午两人微信联系过,盛毓知道她来商场这边团建,约好下班后直接过来接她,他刚刚发来消息称自己已经到商场门外。
小景挂完男友的电话,促狭地朝汤慈手中的纸袋扫了一眼:“小慈姐,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南大的帅哥博士,配你刚好。”
汤慈拎着提手的指尖紧了紧,犹豫了几秒和她坦白:“小景,我要跟你说件事。”
小景见她严肃也连忙正色:“你说。”
“我其实正在恋爱,但怕影响工作就没公开。”
小景嘴巴张大,两秒后,问:“盛总?”
这下轮到汤慈震惊:“你怎么知道?”
小景嘿嘿笑了两声:“上次盛总来咱们公司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你做报告的时候,他视线全程黏在你身上欸。”
汤慈赧声说:“那应该只是尊重我的工作吧。”
小景撇嘴:“怎么可能,何总跟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的。”
正说着,两人出了商场大门,汤慈看到停车场外站着接打电话的男人脚步一顿。
盛毓视线掠过来,随即挂断了电话,几步走到了她们面前。
“盛总。”小景下意识挺直腰杆。
盛毓点了点头,习惯性地伸手帮汤慈拎东西。
汤慈倏
地把纸袋藏到身后,意识到自己动作太大,她掩饰地清了清嗓子:“里面就两件衣服,很轻的。”
盛毓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回家?”
“好的。”汤慈搓了搓耳朵,和小景说完拜拜,和他一起回了车上。
关上车门后,她趁盛毓没注意把纸袋塞到了背后。
盛毓边开车边同她说话,目光却有意无意掠过她身后。
汤慈表面自然地应着,后背却将纸袋压得更实。
就这么直挺挺坐了一路,一回家,汤慈抱起纸袋躲进卧室,将瘪成一片的纸袋塞进了衣柜深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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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开业剪彩那天是个大晴天。
汤慈向公司请了半天假,上午一下班就赶了过去。
一到酒店,还没进大门,就被刚出来的周弋阳叫住。
“汤慈,”周弋阳朝她走了两步:“今天没上班?”
汤慈表情微敛:“我请假了。”
继上次在医院充满火药味的聊天后,汤慈没再见过周弋阳,线下倏地面对面,两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周弋阳顿了几秒,语气诚恳地说:“以前的误会盛毓都告诉我了,对不起啊,上次在医院我说话有点重。”
汤慈紧缩的心口松懈下来:“没关系,毕竟是我有错在先。”
“你还是这么好说话,”周弋阳耸耸肩,笑道:“真计较起来,你们的事我其实无权干涉。”
汤慈看出他有些别扭,轻声问:“是盛毓让你来道歉的吗?”
“是,他说他老婆只有他能欺负。”周弋阳半真半假地说完,又正色道:“不过刚刚说的话都是诚心的。”
汤慈脸颊微微发热,含混地应了声,和他一道进了院内。
酒店白色院墙已经修正干净,院内长桌摆着香槟塔和各类甜点,赴宴的宾客穿梭其中。
奇怪的是其中一张桌子上堆着很多精致的礼盒,汤慈没在意,望向被众人围着寒暄的盛毓。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头发前两天刚理过,极短,浓密,将他刀削般冷峻的脸展露无疑。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
几个拿酒杯的女人时不时就将目光扫向他。
汤慈站在树下看了他几眼,没好意思过去,正要找个没人的角落坐下,盛毓已经看见了她。
工作正聊得热络,盛毓忽地撇下他们朝树下走去,众人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刚刚还一丝不苟的盛总,此刻竟微躬着身,去讨女友的吻。
“你的朋友们都看着呢,”汤慈推了推他的脸,目光躲闪:“你正经一点。”
“大家都带了礼物,”盛毓微挑眼角,点点腕表:“就你空着手来,不赔罪怎么行?”
汤慈讷讷道:“我不知道要送礼物啊,而且你昨晚都没告诉我……”
“怪我?”
“……没。”
“那你好好想想怎么赔我。”
汤慈张了张嘴:“就…给你补一个礼物啊。”
“得我满意才行。”
汤慈立刻有了负担,手指攒成拳:“我尽量。”
剪完彩,众人一道去吃饭,刚到订好位置的餐厅,从澳洲赶来的容月姗姗来迟,拉着汤慈和她坐在一起。
容月这些年没什么变化,精神很好,一坐下就笑眯眯问她:“小慈,我听盛毓说了你的身体状况,我在澳洲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外科医生,你有时间要不要过来检查一下?”
“谢谢小姨。”汤慈心口酸胀,语气很软:“等我忙完手上这几个项目吧,你别担心,我身体目前很稳定。”
容月点点头:“你现在是在做设计师?”
“对,室内设计。”
“很厉害嘛。”容月笑了笑:“就是有点想不到,我记得你学习很厉害的,我以为你以后会走研究路线。”
上大学的时候汤慈不是没想过继续往上考,但读研读博无法继续打工,她最终还是选择早点出来就业。
“我觉得设计师这份工作挺适合我的。”汤慈说着朝盛毓的方向瞄了一眼,小声说:“但我没想到盛毓居然会做酒店行业。”
“是不是跟他的气质不太搭?”
汤慈点头。
“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后来有一次我就问他为什么想开酒店。”容月缓缓说道:“他当时愣了一会儿,说酒店几乎每晚都有亮着的灯,感觉很热闹,像家一样。”
久远的记忆忽然轰隆隆闯入脑海,汤慈恍惚记起自己曾说过类似的话。
“希望你做能遇到很多人的,热闹的,有人情味的,像家一样的工作。”
那不过是十几岁的她说的一句空话,盛毓居然当真了。
容月吃了一口沙拉,忽地想起什么:“小慈,你大学是在首都念的吗?”
汤慈点了点头:“是啊。”
“怪不得。”容月摇头笑道:“小毓原本是准备把国内的酒店地址定在首都的,后来又临时改到南岭了。”
“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为了公司考虑,毕竟南岭是旅游大省,后来才发现他可能是想见你。”
汤慈忘了喝水的动作,顿顿问:“您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小毓做事喜欢亲力亲为,合作的公司都是一家家仔细研究过的,”容月说:“选酒店地址那段时间他天天在公司加班,我去给他送夜宵,看到他桌上放着的国内设计公司的资料。”
“摆在最上面的就是简川设计事务所,他把你的名字单独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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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会所除了餐厅,还配有设施齐全的娱乐场所,吃完饭,除了容月有工作先行离开,其他人通通留下唱歌打牌。
汤慈自容月那番话后,情绪就有些低落,时不时就要朝盛毓所在的位置看一眼,像是在确认他还在不在。
席间热闹非凡,来的朋友众多,盛毓才喝完酒,又被叫去牌桌。
汤慈也被人拉去玩游戏,游戏中不小心打翻了一些果汁在手上,于是起身卫生间洗手。
从卫生间出来时,她看到盛毓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站在走廊等她。
“是不是累了?”等她走近,盛毓揉了把她的发顶。
汤慈耷拉着眉眼摇头,忽然在嘈杂声中说了声“谢谢”。
盛毓失笑:“好端端的谢什么?”
谢谢你回来找我。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汤慈喉咙哽了哽,不顾走廊来回路过的行人,倾身抱住了他,闷闷地说:“反正就是谢谢你。”
盛毓短促地笑了声,下颌压在她的头顶蹭了蹭:“在这儿说情话很怪,回家吧。”
“你朋友都还没走呢。”汤慈在他怀中扬起脸,眼睛亮亮的。
盛毓看着她满含期冀的眼睛,心口蓦地软了:“别管他们,你想我们就走。”
坐上车,汤慈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她为了一己私欲将庆功宴的主人拐回了家。
盛毓却丝毫没有将朋友撂下的负罪感,将手机调成静音,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指尖随意地把玩她的手腕。
车开到小区门外,汤慈让代驾司机在花店门前停车,她去取给盛毓订的一束淡紫色剑兰。
盛毓看她抱着花重新进入车厢,眉心皱了下:“所以上次那束花是你买给我的?”
想到那会儿盛毓还在误会中,汤慈舌头打了个架:“是,是啊…”
想到之前那束被丢在角落直至枯萎的花,盛毓啧了声:“以后这种事直接告诉我。”
“好的。”汤慈乖乖点头。
回到家窗外天幕已经暗下来,盛毓在手机上叫了餐,趁送餐的空档去洗澡。
汤慈闻了闻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淡淡的酒气,于是也准备去洗一个。
从衣柜里拿睡衣时,她的余光掠过被她塞在角落的纸袋,犹豫了半晌,她红着指尖将里面的内衣拿了出来。
洗完澡后,汤慈拿着那一小团布料,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研究明白怎么穿。
穿衣镜被雾气覆盖,她伸手抹了抹,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浑身腾地红到滴血。
就在她错开视线,想将这套内衣脱
下来时,浴室的门忽然被敲响,盛毓磁性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还没洗完?”
汤慈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忘记门是否反锁,怕盛毓直接推门进来,她再顾不上将内衣脱下来,一边应声,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睡裙。
拉开门出去时,她的脸颊还发着烫。
盛毓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脸上:“这么热?”
汤慈捏着袖口,嗓音发干的解释:“水温开太高了。”
盛毓朝厨房抬了抬下颌:“锅里热了牛奶,现在喝还是睡前喝?”
“现在喝吧。”汤慈跟在他身后去厨房,又把睡衣朝领口处抻了抻。
到了灶台边,盛毓拿出马克杯将热好的牛奶倒进去,塞到她手中时说:“冷一会儿再喝。”
汤慈抱着杯子,乖乖点头。
看盛毓躬身洗餐具,她站在一边等着,将洗好的汤匙放进柜子里。
柜子在头顶,汤慈手臂抬起开柜门时,衣领朝后滑动下去。
盛毓余光瞥到一抹粉,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下。
他关上水龙头,抽出纸巾边擦手边缓声问:“小慈穿的什么?”
汤慈浑身一震,啪地关上柜门:“衣,衣服啊。”
“什么衣服?”盛毓幽沉的眸子敛了敛,朝她走近。
汤慈抿着嘴唇没说话,通红的耳朵已经将她出卖。
盛毓扬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躬身和她平视,清浅的呼吸铺洒在她脸颊。
“让我猜猜看——”他说着,冰凉的指尖探进了她的衣领,将那抹粉色的蕾丝系带勾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问:“情、趣、内、衣?”
汤慈声如蚊蚋地嗯了声。
他的掌心慢慢向下,拨开她睡衣的纽扣,慢条斯理地问:“所以这也是小慈给我的礼物?”
汤慈揉了揉鼻子,小声而胆怯地说:“……你喜欢的话就是。”
话音刚落,她就被盛毓抱着坐上了岛台。
“既然是给我的,”盛毓挑着眉稍,用力扯下她的睡裙:“那我要亲自拆。”
第66章
挂在她肩上的蕾丝肩带纤弱,被盛毓骨节分明的指尖勾住,稍稍一扯就断裂开来。
汤慈吓了一跳,想伸手去遮,盛毓已经先她一步覆盖上来,很轻地捏了下。
“亲一下?”
被他薄热的嘴唇贴着耳廓问,汤慈神思发懵地点头:“可以啊。”
她说着,唇瓣沿着他的下颌游走,去找他的嘴巴。
盛毓又捏了一下,覆着薄茧的拇指擦过她的前面:“宝宝,我说这儿。”
汤慈脊背瞬间绷直,撑在台面的指尖蜷缩起来。
盛毓不等她回答,就低头亲了上来,一边咬,一边解下面的系带。
被盛毓抱回卧室的时候,汤慈大脑混沌一片,余光扫到卧室穿衣镜的时候,她才恍然惊醒,把通红熟透的脸颊往他的怀里埋了埋。
盛毓轻笑着把她放进床铺:“现在害羞晚了吧。”
汤慈扯起被子盖住下半张脸,轻声问:“你…今天开心吗?”
盛毓脱衬衫的动作顿了一下,侧目朝她看过去,明晃晃的灯光下,他的小人儿因为羞耻而浑身泛红,眼眶都带着湿润的痕迹。
而她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讨他一个开心。
所以开心吗。
盛毓默然问自己,答案却自过去传来,那些个无数被噩梦惊醒的夜晚,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汤慈看他神情愣怔,心口微微发紧,从被子里伸出手在他脸上揉了揉,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你怎么啦?”
盛毓漆黑的眼睛眨了下,还是没有回答她,抬手将灯关上,倾身朝她吻下来。
他今天做得很凶。
汤慈中途哭了好几次,盛毓不厌其烦地亲吻她湿润的眼睑,低哄的嗓音不断,动作也没停。
结束后,她有气无力坐在床边,喝盛毓递过来的温白开。
将一杯水都喝完后,她揉着通红的眼眶问:“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敲门,是来送餐的吗?”
盛毓抹掉她唇边的水珠:“应该不是,我让他们放门口了。”
话才说完,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这次没有别的声音干扰,很清晰。
汤慈脸上微怔。
盛毓从衣柜里随意捞起一件浴袍披上,转身在她脸捏了捏:“我去看看,你休息会儿就出来吃饭。”
汤慈看到他锁骨上几道抓出来的痕迹,脸颊瞬间热了:“你穿好衣服再开门哦。”
盛毓嗯了声,却只是随意系上了腰带就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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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盛总今天不在家,”友人拍拍金铭的肩膀:“小金总,我们走吧?”
金铭把贴着大门的脸收回来,疑惑地挑起眉:“这门口还放着餐厅叫的餐呢,难道是忘了。”
“估计是,咱们改天再来吧,庆祝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今天可是云栖的开业庆宴,改天还有什么意思。”金铭烦躁地摆了摆手。
他前段时间被父亲强制押去俄罗斯的项目部,今日才被放回国,得知盛毓公司的消息,连夜准备大礼携一众好友赶来庆祝。
金铭将自己手中的礼盒提了提,不甘心地再次敲了敲门,这次用尽了力气,咚咚咚地。
就在他收回发麻的手准备离开时,门忽然从内拉开。
盛毓站在玄关,一脸不善地问:“有事?”
金铭刚把礼物提起来,看到他松垮的浴袍下露出锁骨上刺目的红痕,随即大惊失色:“毓哥,你这是跟人睡了?!”
圈内人谁不知道盛毓为人冷情,一心扑在工作上,风月之事从来和他无关。
其他好友听到金铭这话纷纷围上来,瞪大了双眼议论起来:“何方妖孽居然能拿下盛总?”
喧闹声刚起,卧室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盛毓穿着同款睡袍的女人面带疑惑地朝大门处张望:“谁来了?”
看着来人窄小干净的脸,金铭手中的礼物砰地落地:“汤慈?!”
盛毓啧了声,不耐烦地敲了敲门框:“是盛太太。”
汤慈看到大门边的情况,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转眼间便缩回了卧室。
“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金铭眼睛转了转,问盛毓:“蒋征生日那天你不会是故意去的吧?”
盛毓抬了抬眉,躬身把礼物和餐盒拿进玄关,起身后仍没有请他们进门的意思:“谢了,还有事么。”
原本设想的一群单身汉聚会的场景泡汤,金铭噎了噎:“倒也没什么要紧事。”
“那回吧。”盛毓关门赶客:“下次去你酒吧再聚。”
汤慈一直等客厅安静下来,才又出了卧室,这次换上了日常的衣服,扣子一直扣到顶。
大门关着,客厅空无一人。
空气里弥漫着酸甜的味道,盛毓正在厨房开火热罗宋汤,头也没回地问:“在自己家躲什么躲?”
汤慈手肘撑着岛台,看着他的忙碌的背影,瓮声说:“我还有点不太习惯。”
“什么不习惯?”盛毓转身将热好牛奶小馒头塞她手里。
汤慈咬了一口,含糊地说:“我怕你的朋友不喜欢我。”
盛毓不轻不重地捏了把她的脸:“这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是不是忘了咱们家你说了算。”
“没忘。”汤慈咽下香甜的馒头,心脏因他的话变得沉甸甸。
盛毓将煮沸的汤关到小火,挑眉在她对面坐下:“没忘就得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得罩着我,明白了吗?”
汤慈立刻因自己刚才临阵脱逃的行为而羞愧低头,在心里暗暗攒了攒拳:“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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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金铭请来有名的民谣乐队来酒吧办livehouse,邀请汤慈和盛毓一同参加。
紫竹院离酒吧所在的商业街仅两站地铁,汤慈没让在公司加班的盛毓来接,到时间自己过去。
到的时候,酒吧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汤慈拿出手机里金铭发的进场码,跟着排队的人群进入酒吧。
乐队表演时间还未到,舞台有dj在打碟,即便大厅光线昏暗,还是能看出座无虚席。
她出门早,到金铭预留下来的卡座后,其他人都还没到。
汤慈坐下随意翻动着酒单,忽地听到盛毓的名字,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在她看清隔壁卡座坐着的人后,才意识到没有。
隔壁卡座仅和他们相差两米,里面围坐着一群纹花臂穿皮衣的混混,其中一个瘦削阴郁的男人正边喝酒边说话:“盛毓这种天天打架飙车的烂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酒店新贵,你们说可不可笑?”
穿皮夹克的男人嘁了声:“谁不知道他背靠盛家啊,盛家现在虽然倒台了,但
资金人脉还不是被他握在手里。”
“我记得你爸在盛家工作有二十多年了,”有人提了一嘴:“前段时间为什么会被辞退?”
提到这个,林尧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戾气:“我爸腿伤了,请了一段时间的假,盛宏见我爸没利用价值直接就下了通知。”
皮夹克和林尧是初中就在一起玩的旧友,对他家和盛家的事略知一二,听林尧这么说当即怒骂了几句:“当初盛毓不就是这么对你的吗?你为他鞍前马后,他到头来还不是把你送进去了!”
“林尧,这你能忍?”
“我听说盛毓还在南岭,天天人模狗样地出席各种宴会,你咽得下这口气?”
“只要你一句话,想干什么,哥儿几个万死不辞。”
原本就是一群在社会上混日子的无赖,喝了点酒意气上头,拱火声接连不断。
想到过往被盛毓一次次羞辱的场景,林尧握着酒杯的手收紧,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半晌压着声音说:“还去滨湖公园,这次就把他堵湖边,盛毓怕水,掉下去是死是活就看他的命——”
随着一壶冰水兜头浇下,林尧打了个冷颤,剩下的话戛然而止,一群吵嚷的混混也都瞬间噤声,齐齐看向站在林尧身后的身影。
汤慈拎着空了的水壶,浑身因愤怒止不住地颤抖,嗓音却格外冷静:“你敢对盛毓做什么,我绝对饶不了你。”
待混混们看清了汤慈的样貌,面面相觑了一瞬,发出阵阵哄笑。
他们很难相信刚刚那句狠话是出自她之口,毕竟她看起来过于乖巧,白净的脸上还带着象牙塔里沾染的文气。
林尧抹了把脸,不屑将恼怒压了下去,嗤笑道:“就凭你?你一个病秧子能拿我怎么样?”
“既然你知道我是个病秧子,”汤慈把水壶撂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她紧盯着林尧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就该明白我不在乎这条命,但你看起来很惜命,你确定要玩吗?”
林尧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后脊椎无端冒起冷汗,他好像明白过来盛毓那么个眼高于顶的大少爷,为何偏偏看上她这个身体不好的书呆子,大概就是因为她温润外表下掩藏着的一股韧劲儿。
他蓦然想起高中那会儿,在飘着冷雨的山道,她只身一人拦截飞速而过的机车,这才赢下和盛毓的赌约。
这女人为了盛毓,确实是能不要命的。
他有点打退堂鼓,但兄弟们的起哄声愈演愈烈,他面上挂不住,咬牙瞪着汤慈说:“我记得盛毓高中毕业就去澳洲了吧?你这么上赶着舔他,他记得你是谁吗?”
“——汤慈。”
凭空响起的一道冷峻声线,让对峙双方都顿住。
林尧朝汤慈身后环视,对上盛毓漆黑的眼眸,颊肉立刻收紧。
金铭是和盛毓一起进来的,还没到卡座,就远远看到汤慈独自一人站在隔壁卡座前说话。
本以为她是遇到了朋友,待他们走上前才看清她颤抖的身体,金铭才意识到不对,往她对面的人脸上一看,脏话脱口而出:“操,林尧这脏货怎么在这儿?!”
金铭说完一瞥盛毓,见他脸色果然冷了下来。
汤慈听到动静回头,眼眶在幽蓝光线下红得明显。
盛毓敛着眉毛,走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他欺负你了?”
这话一出,两方人都沉默了。
以林尧为首的混混们惯会虚张声势,碰见正主一个赛一个缄默,生怕惹了盛毓再给自己找上麻烦。
金铭则是拿不准,高中时盛毓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真惹了他他直接下死手揍,但盛毓现在整日西装革履,矜贵总裁的派头很足,怎么看都不会为了女友当众大打出手。
他只得按兵不动。
盛毓没得到回答,躬身又耐心地说了句:“小慈,说话。”
汤慈迭动的胸口终于放缓,摇了摇头,看着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哽咽:“他,他知道你怕水,说要把你堵到滨湖公园。”
盛毓掌心在她腰侧安抚地磨了磨:“然后呢?”
“我把那壶水泼到他头上了……”汤慈抿了抿唇瓣:“然后警告了他几句。”
盛毓蓦然笑了声,挑着眉觑向林尧:“我老婆的话听到了么。”
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林尧懵了,他印象里盛毓哪有这么温和的时候,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盛毓懒得为汤慈惹麻烦。
林尧心里嗤了声,面上惧怕盛毓的权势,扔掉面子应了声。
回到卡座坐下后,金铭朝林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让安保把他们轰出去?”
盛毓神情淡然地给汤慈拧牛奶的瓶盖:“不用管。”
听他这么说金铭放下心来,从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们一群人什么事都听盛毓的,盛毓也确实什么事都能兜住。
台上的乐队开始表演,朋友们也陆陆续续过来,人一多玩起了酒桌小游戏。
盛毓这次对喝酒、游戏都兴致缺缺,手臂始终搭在汤慈肩膀,两人随意说着话,看台上的表演。
乐队在唱一首关于海的英文歌,节奏较之前的几首舒缓很多,主唱的音调也调整到低沉。
汤慈的精神已经恢复平静,但想到林尧阴测测的话,她还是本能地感到不安,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盛毓。
盛毓给她讲澳洲的碧海蓝天,金色的沙滩,去度假的各国游客。
“可以开游艇去海里游泳,夜晚的星星很亮。”盛毓摸了摸她的头发:“下次你跟我回澳洲,我带你去看。”
汤慈被他描述的未来愿景安抚下来,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有女孩叫她玩大富翁,她欣然答应。
乐队中场休息时,店内的顾客也纷纷起身,有的去卫生间,有的去吸烟。
盛毓后背靠着沙发背,幽沉眸子短暂地朝隔壁安静许久的卡座掠过,从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凑到汤慈耳边说了声:“出去抽根烟。”
汤慈先是嗯了声,又扭过头确认一般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玩游戏。
/
酒吧后巷。
林尧勾着背点烟。
他今晚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些年他一次次被关戒毒所,出来后连个正经工作都应聘不上。
可他盛毓却平步青云,稳当做起了酒店新贵。
凭什么。
凭他有个好爹,才能这么肆无忌惮把他踩在脚下。
那个汤慈也是好笑,这么巴巴跟着他,最后能落个什么好处?谁相信盛毓这种公子哥儿会有真心实意。
林尧愤愤地踹了一脚墙壁,恨得牙齿发痒,双手麻麻的,瘾头又上来了。
他哆嗦着猛吸了一口烟,从肺里转了一圈的青烟还未吐出来,喉咙忽地被人从背后攫住。
那人力道极重,冰冷的虎口紧紧卡着他的喉咙,林尧一
口气上不来,脸憋得通红。
一瞬间,他浑身悚到发麻,还没待他挣扎,身后那人就拧着他的脖子,生生将他调转了个方向。
林尧模糊的视线对上盛毓阴沉的眸子,冷不丁打了个颤。
盛毓指尖的力道稍稍松开一些,不等他气喘匀,又猛地拎着他的身体甩在了墙上。
在林尧的肩胛和墙壁发出猛烈的撞击声中,盛毓又抬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肚子。
林尧被他一连串的暴击打得头昏脑涨,肩膀顺着墙壁下滑,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几秒钟之后才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那声音掺杂着痛苦的呻吟,像个老旧的破风箱,在充斥着寒风的暗巷里格外吓人。
盛毓抄兜站着,不动声色地觑着他,一直到他的咳嗽声逐渐消失,才在他面前蹲下来。
“林尧,这是最后一次,”盛毓眸底闪过寒光,嗓音却是矜贵从容:“你以后再敢出现在汤慈面前,我让你这辈子出不来。”
酒桌上换了个游戏,组队玩纸牌对抗,汤慈和一个男人分到一组,游戏玩起来难免有肢体接触。
盛毓回来后坐在一旁倒了杯酒,才抿了一口,就看到汤慈和男队友赢了比赛,互相笑着手心相贴击了个掌。
他喉结滚了滚,咽下一口冰酒,到底没当那个破坏气氛的坏人。
金铭应酬回来,往他旁边一坐,眼尖地瞥到他指骨上有伤:“出去抽个烟咋还受伤了?”
“下楼梯没看见,蹭墙上了。”盛毓没在意,又喝了口酒。
金铭也没当回事,这点小伤对盛毓来说就像蚊子叮,但还是随口问了句:“没事吧。”
他没设想盛毓会应声,于是说完就起身准备加入游戏。
却听盛毓眼都没眨地说:“有事,挺疼的。”
金铭又仔仔细细朝他手上的小伤口瞄了瞄,不明所以地摸了把后脑勺:“啊?这点伤不至于吧。”
盛毓放下酒杯,目光淡淡朝汤慈的背影掠过,吃痛般嘶了一声。
汤慈自盛毓回来就注意到他了,自然也听到了他和金铭的对话,听到盛毓这声嘶,她直接撂下扑克,面色焦急地看了过来。
“你哪里受伤了啊?”汤慈皱着眉头上下看他:“是不是很严重?”
盛毓放下酒杯,把手背伸了过去。
汤慈看着他指骨上的擦伤,愣了愣,似是松了口气,但还是耐心地握住他的掌心安慰:“我给你处理一下吧,上了药水就不疼了。”
盛毓朝金铭挑眉:“借一下医药箱。”
金铭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忍住了叫周弋阳来欣赏八卦的冲动,到休息室给他拿包扎用品。
大厅内光线昏昧,汤慈想了想,牵着盛毓和金铭一道去了休息室。
起身时,汤慈目光下意识朝隔壁卡座看去。
原本坐着林尧一行人的沙发此刻空空如也,即便这样,她收回视线时,脸上仍带着微不可查的焦虑,本能地扭头确认盛毓在不在。
盛毓幽暗的眸光在她看过来时微敛,嗓音沉稳磁性:“放心,他不会再出现。”
汤慈稍稍放松地点了点头。
到了休息室,汤慈从金铭手中接过医药箱站到盛毓身前,仔仔细细给他指骨涂抹药水,抹匀后又耐心地吹干。
“现在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啊?”
盛毓撩起眼皮:“有点儿。”
金铭无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念着哥,你差不多得了。
想当年你小腿划伤,血流一地,你眼皮都不带眨的。
现在也是当起娇夫了。
人的本性大概都是恃宠而骄,见汤慈满脸心疼,盛毓得寸进尺地要求:“手疼,喂我喝口水。”
汤慈任劳任怨将矿泉水瓶口递到他唇边,待他喝完后问:“好点了吗?”
盛毓颔首。
汤慈犹豫了一秒:“你手都受伤了,要不然我们现在回家吧。”
盛毓淡淡问:“游戏不玩了?”
其实是想玩的,但事情要分轻重缓急,汤慈忍了忍:“不玩了吧。”
盛毓笑笑:“那回家。”
全程被当成空气的金铭目送他俩出门,眼睛忽地转了转,忙出声叫住他们:“等一下,知道你俩重新在一起,我还特地备了份礼物,你们拿了再走。”
金铭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了过来。
汤慈伸手结果,诚心地说:“谢谢你啊。”
“做朋友应该的,”金铭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毓哥,嫂子,到家记得用哦。”
以为是什么小家电,汤慈点头说好。
礼盒系带是缝死的,汤慈只得到家后拿剪刀拆开。
她一面拆礼盒,一面提醒去卧室换衣服的盛毓:“洗澡的话记得在伤口上贴防水贴哦。”
盛毓应了声,穿着睡袍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剪刀,利落地拆开了盒子。
看到盒内压在拉菲草上的东西,他轻笑着挑起了眉梢。
“这是什么?”汤慈看了眼被绒毛覆盖的金属圈,毫无防备地拿了起来,又倏地顿住。
这是一副毛绒手铐,链条上还接着捆绑用的束缚链。
汤慈面红耳赤地把手铐扔回了盒子内,很有防备心地提前申明:“我,我不会用的。”
“没说给你用。”
盛毓笑笑,饶有兴致地把玩起那副手铐,说的却是正经的话题。
“今天碰到林尧,你是不是有点不安?”
汤慈喉咙哽了哽:“我感觉他那种瘾君子很疯狂,我怕他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怕我消失么。”盛毓淡声问。
汤慈眼圈瞬间有些红:“你怎么知道的?”
“在酒吧你每五分钟就会看我一次。”
盛毓把她拉进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会消失,会一直在你身边。”
汤慈望着他讷讷点头。
“小慈如果还是担心,”盛毓说着将那副手铐放到她的手心:“可以把我锁起来。”
第67章
酒店开始营业,云栖在国内的工作进入尾声,盛毓终于抽出了约会的时间。
周五的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盛毓玩着汤慈的一缕头发问:“周末想去哪玩?”
汤慈平日总在忙工作,对南岭游玩的去处毫无头绪,她想了想,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我搜搜看。”
“不然就在家玩。”盛毓勾唇。
汤慈“嗯?”了声,仰头望着他:“在家能玩什么呢?”
“玩那个手铐,”盛毓唇边笑意加深:“像上次一样把我拷起来,宝宝自己动。”
汤慈脸颊瞬间爆红,抱着手机挪到了离他两米远的沙发边缘:“别想了,那个我已经扔掉了……”
盛毓笑着把她搂回来:“那听你的。”
手机震了震,墓园的发来推文,汤慈扫了眼,眸光微怔地说:“我想去看看我妈。”
盛毓收起轻佻,正色道:“我陪你去。”
汤慈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我也有点想去看望阿姨,可以吗?”
盛毓怔了一瞬,挑起了眉梢:“怎么不可以。”
他答应的轻松,但表情却沉着下来,眼睛看着屏幕,瞳孔很深。
汤慈拉过他的手臂,又朝他贴近了些。
翌日一早,他们吃完饭便去了墓园。
他们母亲的墓碑不在同一个区域,汤慈先带盛毓到了自己妈妈的墓前。
盛毓放下鲜花,看到墓碑上的照片,随即笑了:“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小时候经常有人这么说。”汤慈点了点头,在碑前蹲下,照例和妈妈聊了一会儿最近的工作和生活。
最后她牵过盛毓的手,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妈妈,这是我以前和你提到过的同学,我们现在在一起啦,他很照顾我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离开时,盛毓牵紧她的手:“你之前是怎么和阿姨介绍我的?”
汤慈垂着眼睛说:“就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啊,我给你补课那些事。”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小时候的事也说过的。”
盛毓轻笑:“那阿姨不会觉得奇怪么,只是补课的同学摇身一变成了男朋友。”
汤慈听出他语气中的促狭,脸有些热:“不会的。”她之前已经将所有关于盛毓的秘密统统讲给了妈妈。
说着话,他们就来到了容薇的墓前。
盛毓比刚才要沉默一些,放下花束后,着手清理昨夜散落在碑前的落叶。
汤慈陪着他一起捡,蓦然听见他的一声叹息。
“怎么啦?”汤慈压下心头的忐忑,轻声问。
盛毓浓密的睫毛半垂着:“
也没有想象中的恐惧。”
汤慈喉咙一哽,握了一下他的手指:“有我陪着你呢。”
盛毓掀眸看向她:“谢谢你带我过来。”
汤慈轻抚照片上的灰尘,看着容薇那双和盛毓八分相似的眼睛:“看到你过来你妈妈一定很高兴。”
“她看到你可能会更高兴。”
“为什么?”
“在我没出生之前,我妈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盛毓眉心舒展开来:“现在愿望实现了。”
/
从墓园出来已经是中午,他们早饭吃得晚,这会儿就没着急去吃饭。
一路牵着手闲逛,不知不觉便走进熟悉的街道,汤慈看着巷子内的台球厅,恍了一秒神。
“去看看。”盛毓朝台球厅的招牌抬了抬眉。
“好啊。”汤慈点完头,闻到路边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忍不住嗅了嗅,说:“好香。”
盛毓随即和老板要了一份,对她说:“你先进去。”
汤慈皱了一下被风吹红的鼻子:“一起等吧。”
盛毓侧过身挡住风口:“我渴了,你先去帮我倒杯水。”
汤慈这才说好,小跑着进了台球厅。
过了这么多年,台球厅生意仍蒸蒸日上,汤慈还未到店内,就看到里面每桌都站满了顾客。
几年前席静将这家店转手,一家人搬去了首都生活,还和当时正在上大学的汤慈聚过几次。
所以这次来台球厅,汤慈没抱着遇见熟人的心态,只是想来看一看,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一推开大门她就碰见了正在训人的苗苗。
汤慈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得知苗苗现在正是这家店的老板。
苗苗训完了员工,一扭头看见站在门边的汤慈,愣怔一瞬,立刻惊呼着抱住了她:“小慈,你什么时候回的南岭?!”
汤慈笑着回抱住她:“回来没多久。”
苗苗攥着她的手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胖点了,看来生活过得不错。”
汤慈抿着唇点头:“你也很厉害,都做老板了。”
“别提了,这个体户的小老板谁当谁知道,”苗苗用力捋了捋头发:“我可算是知道静姐以前为什么老爱发火了。”
看着苗苗这副烦躁的表情,汤慈仿佛回到了以前打工的时候,熟练地安慰起了她。
“苗姐,这位是?”柜台后忽地晃出一个人影,和苗苗说话,看的却是汤慈。
“我朋友小慈,”苗苗扯着男人的袖子将他拉过来,和汤慈介绍:“这我合伙人,方临。”
方临微微躬身,盯着汤慈的眼睛伸出了手:“你好,认识一下。”
汤慈才抬起手准备回握,肩膀蓦然被人按住,盛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半抱着她回握了一下方临,并主动自我介绍:“她男朋友。”
方临讪讪收回胳膊,又聊了两句就被员工叫走。
苗苗揶揄地瞧着两人亲密的动作:“你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汤慈笑了下:“也是不久前…”
眼见苗苗又想调侃,汤慈岔开话题:“这里有热水吗?”
“一楼的饮水机坏了,”苗苗到柜台给她拿了两个纸杯:“你去二楼接吧。”
等汤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苗苗抱着手臂看向盛毓:“我当年就猜到你俩必定会在一起。”
盛毓不置可否地挑起眉稍:“所以大半夜把她扔大街上。”
苗苗撇嘴:“那么记仇干嘛啊,我那不是为了帮她追你嘛。”
盛毓眸光微动:“追我?”
“不是吧,”苗苗一顿,夸张地睁大了眼:“你不知道她那会儿喜欢你么?”
“她亲口告诉你的?”盛毓说着舌尖顶了一下腮。
“那当然啊,”苗苗清清喉咙,眉飞色舞地描述:“那会儿你一来台球厅,她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谁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啊,我一逼问她就招了。”
“她当时还说想救你,我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她求我带她去北山看比赛我才反应过来——”
“汤慈是因为听我说北山比赛总有人受伤,所以才非要跑去跟你打赌,要把你从那个危险的世界里救出来。”
汤慈端着耐心兑好的温水下楼,杯子递到盛毓手中,他却只喝了两口就放下,幽沉的眸子一直看着她。
“你怎么啦?”汤慈捏捏他的手心。
盛毓朝她俯身,轻佻的语气拖得又低又缓:“刚听说有人从高中就暗恋我。”
汤慈耳朵都红透了,含糊地应付过去,生硬的转换话题,邀请苗苗一道去吃饭。
苗苗要和方临去进货,吃饭的事只好先搁置。
汤慈带盛毓去吃了自己以前经常吃米粉,吃完饭两人准备去看新上的电影。
步行去商场时,汤慈被市游泳馆内的场景吸引住了目光。
馆内正在举行学校之间的比赛,响亮的哨声不时地从场内传出来。
“好看么。”盛毓看着馆内穿着泳衣的男生,低眸问她。
汤慈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酸意,喃喃道:“你以前也参加过这些比赛。”
“你知道?”盛毓意味深长地问。
汤慈挠了下耳朵,讷讷说:“学校女生都知道啊…我听她们说的。”
盛毓慢条斯理地哦了声。
汤慈捏了下他的指尖:“你现在是不是没那么怕水了?”
盛毓点头,大学时他经过长期的心理诊疗,现在对水基本免疫。
汤慈又朝馆内瞟了一眼。
盛毓看着她蠢蠢欲动的模样,径直拉着她的手朝游泳馆大门走去:“看看去。”
汤慈加快脚步跟上:“好。”
学校间的比赛是开放式的,大门处来来往往的都是初高中生,他们跟着人潮进入大门,走向通往场馆的长廊。
长廊中段的告示栏贴着历年重要比赛的宣传页,盛毓余光瞥到一抹绿色,眉心猛地一跳,目光随即朝中间那张宣传页扫去。
那是一张十年前的联赛海报,正中间上印着他的照片。
这张他初中时没在意过的宣传页,盛毓确信自己高中时在汤慈家见过。
那个下着暴雨的留宿她家的夜晚,汤慈看到他出现在门边,慌张地藏起了手中的纸页。
他当时只囫囵看清了纸张上的身影,到现在才意识到那身影是谁。
牵着的手忽然拉不动,汤慈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不走了?”
冬日暖阳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盛毓眯了眯眼睛,朝她走了半步,指尖温柔地将她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宝宝,你初中那会儿是不是来找过我?”
/
汤慈站在游泳馆门前,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来看盛毓。
中考即将来临,她必须要拼尽全力考上一中,这样她才能和盛毓呼吸同一片空气。
即便盛毓不记得小时候的她,也不认识现在的她。
但她不在乎。
暗恋是她一人的游戏,即便没人同她博弈,她也能自娱自乐。
汤慈胡思乱想着,攥着书包带儿随人群进了馆内。
观众席人头攒动,汤慈来得晚,只找到一个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这个位置离泳池远,隔着一层层人头,她连泳池内选手的面貌都看不清楚,只凭借前排女生的欢呼得知,盛毓又拿下了第一名。
比赛一结束,选手们进入休息室,观众纷纷离席,汤慈垂头丧气地往外走,蓦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同学,”一个男生焦急地叫住她:“能麻烦你去楼上休息室送一下徽章吗?我有急事实在没时间送。”
听到要去休息室,汤慈心口咚咚跳起来,刚张嘴说了声好,男生就把一袋徽章塞到了她手里:“一上二楼左拐就是休息室,麻烦你了!!”
男生一溜烟儿跑出大门,汤慈抱着那袋徽章,默了一会儿,才七上八下地上了楼。
汤慈才进走廊,就看到半敞着门的休息室,隐约还能听到里面男生们的嬉笑声。
抱着布袋的指尖收紧,她顿在原地踟蹰不前。
怕推门进去看到盛毓,又怕见不到。
汤慈贴在墙根站了絮语,路过的教练注意到了她:“小同学,你是来做什么的?”
“送,送徽章。”汤慈仰起脸,把怀里的布袋给她看。
“谢谢你送上来。”教练笑眯眯伸手:“给我就行了。”
汤慈“噢”了声,连忙把布袋放到她手里,脚步超后挪了挪:“那我先走了。”
教练点头,她如蒙大赦转身就跑,跑到楼梯间上下等气喘匀,一节一节下楼梯。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和她悄声的脚步叠在一起,一轻一重,响在楼梯间。
汤慈转过头看,毫无预兆对上了盛毓漆黑的瞳孔。
这是她继儿时后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近到能看看清他浓密睫毛投在眼睑下的阴影。
宽敞的楼梯间瞬间坍缩,空气也变得稀薄。
看她愣怔,盛毓勾唇挑了下眉:“认识我?”
汤慈恍然惊醒,攥着手指摇头,转过头继续朝下走,这次脚步快了些,挺直的脊背带着点窘迫。
她一心朝大门外冲,眼睛忽略了台阶下摆放的水桶,抬脚踩下去的时候,书包带猛地被人拎了起来。
汤慈低低啊了声,浑身僵直地被身后人拎在手里,这次连回头的勇气都没。
盛毓抬脚把水桶踢远了些,才将她放下来。
“看路。”
他说完就擦过她的肩膀迈下台阶,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水桶内的水因晃动而洒了出来,渗进水泥地板,变成湿润的一块。
就像她此刻的心脏。
她惶惶朝门外望去。
淡蓝天幕中金乌西坠,少年迎着晚霞跑向不远处的朋友,背影如风般自由。
那时的汤慈以为,那是她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第68章
滨州区开了家越南餐厅,接二连三有同事反应说好吃,汤慈随口和盛毓提了一句,他就提前订好了位置,两人约着晚上去吃。
下午下班,盛毓还在开会,汤慈打车去他公司等。
由于近些日子汤慈经常被盛毓带来公司,云栖的员工渐渐和她熟络起来,碰面总要聊上几句。
也是从员工的口中,汤慈才得知云栖驻南岭的项目部月底便要返程回墨尔本。
汤慈吃着投喂的腰果,神色稍怔。
这个消息她还没听盛毓提过。
想到要和他异地恋,心里难免怅惘。
聊了几句之后,员工手头上的工作忙完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于是汤慈熟门熟路去了盛毓的办公室。
因为不确定开完会的时间,盛毓在办公桌上给她留了点心,点心盒子下还压着一张便利贴。
上面写着让她无聊就玩会儿电脑,休息室里的微波炉里热着牛奶别忘了喝。
跟嘱咐小孩儿一样。
汤慈还不饿,从微波炉里拿出牛奶,边喝边坐在盛毓的办公桌上浏览起网页。
习惯使然,她看到有灵感的照片就顺手将照片保存了下来,等网页显示照片已经下载完毕,她才想起这是盛毓的电脑。
怕影响他的工作,汤慈退出网页,打开相册,将刚刚保存的图片传到手机里随后删掉。
正要关闭相册的时候,她的目光忽地瞥见一个命名为愿望的相簿,封面图是一张将亮未亮的天空。
汤慈心率蓦然乱了节奏。
想到盛毓说这台电脑随便她玩,她移动光标点开了相簿。
鼠标按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汤慈看着相簿内的照片指尖顿住。
封面图下紧接着的两张照片,是她坐在游览车上和同事说话的画面。
随后是几张京大百年校庆的照片。
几乎每张照片都有她的身影。
汤慈按照时间点开最早的那张,画面中她站在礼堂前演讲,四周飞满了七彩的气球,画面定格在她微微抬头看向天空的瞬间。
那是她暗淡人生中为数不多意气的时刻。
盛毓不远万里赶来,隐没在噪杂的人群中,将这一刻记录了下来。
他当时在想什么。
汤慈眼前变得模糊,眼泪砸在桌面,才想起拿纸巾擦。
湿润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心口的褶皱却未被抚平,她吸了吸鼻子,又抽出一张纸擦沾上泪水的桌面。
盛毓这时推门进来,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扯松领带的动作滞住:“祖宗,谁欺负你了?”
汤慈快速关上了相册,却还是被走到身后的盛毓看见。
“就因为这个哭?”他有些啼笑皆非。
汤慈转动椅子,面对面仰头看他:“对不起,我才知道你去找过我。”
刚哭过,她的嗓音带着鼻音,黏糊糊的软。
盛毓眸光有些暗,一把将她从椅子内抱了起来,放到了桌上,欺身亲了上去。
密密匝匝的接吻声充斥偌大的办公室,汤慈抓着他西装下摆,接吻的间隙还不忘提醒:“门没有锁。”
盛毓薄唇才移开些,又张嘴在她下唇咬了下:“你在这儿没人会进来。”
这不就是明晃晃向员工昭示,这间办公室在她来之后会发生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吗。
汤慈脸更热了,捂住他贴上来的嘴唇:“先去吃饭吧,我饿了。”
盛毓欣然接纳她的建议:“回家再吃你。”
/
吃完饭,汤慈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
以为是推销人员,她接起来后,正要说抱歉却听对面说:“同志你好,我是南岭市长宁区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周宁,请问你是汤慈吗?”
汤慈顿了一下:“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汤建伟是你父亲吧?”
汤慈嗓音发紧地嗯了声。
盛毓看出她表情不对,从对面起身坐到她旁边,把通话中的手机放到桌面开了免提。
“是这样,”周警官语气严肃地说明了来意:“你父亲汤建伟昨日因经济纠纷和人发生冲突,失手杀了人,现已被我们刑警队刑拘,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了解情况?”
这是自高中汤建伟将她抛下后,第一次和她联系,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汤慈交握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失魂落魄地看了眼盛毓。
盛毓伸手将她拢进怀里,无声说了句:“我在。”
汤慈闭了闭眼睛,嗓音干涩地问:“我现在去可以吗?”
“可以。”周警官说完,又耐心地告知了她地址。
赶往公安局的路上,汤慈看着窗外神色愣怔,直到盛毓将车停在公安局门外,她才小声说了句:“我现在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是不是很没有良心?”
盛毓替她解开安全带,干燥温暖的掌心捧着她的脸颊摩挲着:“你要是没良心就不会来看他。”
汤慈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手指抓住他的袖口:“你会陪我进去吗?”
盛毓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眼角:“当然。”
门卫打电话通报后给他们放行,进审讯室的一路,盛毓都牵着她的手。
周警官在门边等候多时,见他们进来将他们带到了办公室,简单地陈述了一遍汤建伟的案件。
汤建伟早两年因工程项目失利,欠了银行几十万,后来为了翻身,听从狐朋狗友的建议做起灰色贸易,翻身不成,又欠下高额网贷。
钱还不上他就只能到处躲,一路从江城南下,最后又回到了南岭,最终还是被追债的人堵到宾馆。
追债人张口就是侮辱,穷途末路的汤建伟一时冲动,抄起门边的水果刀将人捅了。
旅馆老板听到动静赶来,吓得手机都忘了拿,跑到附近的派出所报了警。
大概是厌倦了这几年间过街老鼠般的日子,汤建伟这次没有选择逃走,警察来了后,他顺从地被押上了警车,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周警官说完抿了一口茶:“汤建伟提出想要见你一面。”
汤慈平展的眉心微拧,仿佛不理解汤建伟为何会提出这个请求。
周警官从事警察年份已久,早炼就一双火眼金睛,分别和这父女俩聊过后,发觉两人关系冷淡,也
猜到多半是汤建伟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但人之将死,他们做警察的还是本着人道主义劝了两句:“你跟他毕竟亲人一场,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最后见一面就当是做个了断。”
汤慈嘴唇抿到发白,惶惶朝盛毓看了一眼。
盛毓漆黑的瞳孔和她平视:“不用勉强。”
汤慈看着他平稳的神情,一瞬间找回了勇气,有盛毓在这里等着她,她好像就不会再惧怕什么。
她朝周宁说:“我去。”
/
汤建伟双手拷在一起佝偻在桌前,听到开门声头抬起了头。
看到汤慈进来,他灰败的脸上显出一瞬间的光彩:“小慈,你来了。”
汤慈坐下后,问:“你找我有事吗?”
汤建伟听到这话,瞬间痛哭出声,他粗糙的手不断地抹去泪水,悔恨莫及地说:“我就是想给你说声对不起,以前的事都是我混蛋,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他抽噎着伸出手,似是想拉住汤慈的手。
即便隔着玻璃,汤慈还是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身体。
汤建伟悻悻收回动作,又抹了把脸,摇着头说:“躲债这几年我才意识到我错的离谱,这么好的女儿被我赶出了家,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咎由自取。”
汤慈心中五味杂陈,看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父亲,一时间竟没有任何话能对他说。
汤建伟情绪稍稍缓和后,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小慈,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再看你最后一面,想听你再叫我一声爸,这样我走黄泉路的时候才能踏实……”
到了这一刻,汤慈才明白,汤建伟叫她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安。
惶惑的心脏落回了原地,心中只剩悲戚,汤慈用力吞咽艰涩的喉咙,平静地告诉他:“我高中从家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亲人了。”
汤慈说完,没有再顾及汤建伟的哭声,拉开门出了审讯室。
/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汤慈除了比平时更安静一些,没有任何反常。
回到车上后,她却忽然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其实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夜色中有冷风呼啸而过,四周只零星走过几个神色匆匆的行人。
盛毓朝窗外晴朗的夜空扫了眼:“想不想看星星。”
汤慈一怔,也歪头看向窗外:“看不到吧”?”
盛毓又问了一遍:“想不想。”
汤慈点了点头。
盛毓指尖点击屏幕打开轻音乐,然后用力揉了把她的头顶:“你先睡一会儿,醒来就能看到。”
汤慈闷闷说好,在轻缓的音乐中阖上眼睛,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空调出风口徐徐吹出热风,汤慈闻到浅淡的肥皂气息,恍惚间以为自己躺在一个水温偏热的浴缸,舒服的同时又感到有些热,惺忪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车内,身上盖着盛毓的西装外套。
她偏头看向驾驶座,拿着手机回消息的盛毓掀眸看过来:“醒了?”
汤慈点头,把外套翻下来一些:“停车很久了吗,你怎么不叫醒我?”
“刚到。”
汤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时间居然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她茫然地环顾窗外,只隐约看到山脉的痕迹。
“这里是哪啊?”
盛毓给指了指远处亮着灯的地方:“崇山上的露营地。”
汤慈神色怔忡:“我们走了这么远啊。”
“对啊。”盛毓笑了下,抬手在天窗上一敲:“抬头。”
汤慈将座椅放下,睁大眼睛看向天窗,墨蓝夜空下繁星璀璨,银河清晰可见。
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色,汤慈默默看了半晌,胸膛淤堵的感觉仍然明显。
她摸索着抓住了盛毓的指尖,讷声问:“你能亲我一下吗?”
盛毓将她的安全带解开,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指尖翻进她的衣尾,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慢慢磨。
“非要在这儿勾我?”
汤慈呼吸频率加快,却没有躲避他的动作,温润的瞳孔顿顿看着他说:“你要吗?”
盛毓眸光暗了暗,勾着她的后颈吻了上来。
汤慈纤薄的脊背压在方向盘,被动接受他很凶的亲吻,她一面喘息,一面颤抖着指尖去解他的领带。
领带扣系得太紧,汤慈指尖都掰红,却也只是扯松了一分。
她负气地松开了手,鼻尖一酸,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盛毓松开她的唇瓣,但仍和她保持着呼吸可闻的距离,覆着薄茧的指尖慢慢抚摸她的后颈:“想哭就哭出来,这里没人听到。”
眼前弥漫上雾气,汤慈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哭了出来。
大颗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过,又被盛毓不厌其烦地抹去。
就这么无声地哭了须臾,汤慈磕磕绊绊地抓着盛毓的手臂说:“盛毓,我没有亲人了。”
“谁说的?”盛毓将她披着的外套拢了拢:“你翻一下口袋。”
汤慈不解地“嗯?”了声,但还是听话地翻进他的口袋摸了摸,掏出来一个丝绒的盒子。
在摸到盒子的形状时她就有了预感,但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钻戒时,她还是怔了好一会儿:“怎么这么突然啊?”
“本来打算吃完饭提,这不是被打断了。”盛毓扯起嘴角:“试试看。”
汤慈看着白金戒托上硕大的钻石,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了左手中指,眼睛睁大了些:“正好。”
“趁你睡着量的尺寸。”
汤慈转了转手指,钻石发出细碎的光芒,她有些新奇又有些紧张地问:“这样我们就算订婚了?”
盛毓托着她的臀朝自己靠近了些,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宝宝,我都还没求婚。”
汤慈赧着脸噢了声,正色道:“那你说吧。”
盛毓亲了亲她的鼻尖,真诚而耐心地问:“汤慈,你想不想给我一个家?”
汤慈没有想过盛毓会问这个问题,他不说嫁娶,而是要一个家。
语言真有庞大而神奇的力量,待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汤慈的脑海已经构建出了一幅关于家庭的愿景。
这个家没有暴力,没有抛弃,永远亮着澄澈的灯光,灶台上的搪瓷锅里咕嘟冒着热气,一切的寒冷都将被隔绝在外。
那真的是一个全新而无限的未来。
汤慈曾经与这个未来失之交臂,而七年后的她有幸失而复得。
她用力地攥紧盛毓的掌心,有些急切地说:“想,我想。”
盛毓弯起比星星更亮的眼睛,指骨蹭她湿热的嘴唇:“那你得尽快适应,以后在外面也得叫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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