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百合耽美 > 漪梦玉檀深 > 23、第23章
    “你确定吗, 听到的消息无误?是真的?蒋姨母为此而来?”


    纪绾沅转头,眉眼含着喜意,紧攥着她的手, 激动连声问了好几句。


    与此同时, 纪绾沅的脑袋瓜在飞速运转,这两日事情多, 忙着应付温祈砚,她都快要把话本里许多细节事情给忘记了呀!


    自从圣上赐婚成亲的事情尘埃落定, 她心绪实在不好,出嫁前消沉蔫巴了, 夜里虽然睡不好,但没有那样梦魇了。


    嫁过来以后,日日想着提防温祈砚,跟温家的人周旋, 越发把话本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


    都说一孕傻三年, 唉……纪绾沅深有体会。


    但也不能完全怪她,她所得知的,有关话本子里的事情, 围绕纪家的落败流放, 还有她的惨死,后来林念曦嫁过来, 她的儿子早死…


    所以她太怕了,一时之间就把这个曹家表妹给忘记了。


    蒋姨母……蒋姨母的庶养女?


    这个人当时话本里似乎也有的,之所以是似乎……不太确定, 是因为只一笔带过。


    便说她如愿嫁给温祈砚以后嚣张跋扈得变本加厉,沉浸在他给的温柔里患得患失,整日里对着他严防死守, 满心满眼都是他,不许任何人靠近。


    温夫人也曾提过要给温祈砚纳妾,被她赶走了,温祈砚为了利用她,哄着她说此生不会纳妾,后面温夫人也没有再提。


    思及此,纪绾沅不由撇嘴呵呵…


    温祈砚的确做到了不会纳妾,可他在她产育血崩惨死以后,抬了林家女进门直接做正妻!


    所以有关曹家姑娘进门的这件事情,她完全忘记了。


    现如今翡翠还真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话又说回来,或许会是一个转机呢?说不定能够借此扭转话本里所发生的事情。


    只要曹家表妹顺利进门,那……话本里的一切就不会按着发展往后走了吧?


    目前,现在事态的发展一直按照话本的进程在流逝,虽然她预知后事,也稍微有所作为,提醒了爹娘,在温家窝窝囊囊伏低做小,打好关系,不得罪温家。


    但……似乎没什么变化。


    跟温夫人的关系也就那样吧,温大人时不时试探她,至于温祈砚……纪绾沅暂时不想提。


    温家这边看似和睦,却也没什么改变,家中她就更不清楚了。


    她爹到底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如同话本里那些人弹劾的那样忤逆犯上?娘究竟有没有将她的话说给她爹听啊?爹听了之后能不能领悟?


    她被困在温家“养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仿佛在束手无策的等死。


    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对策了,能够施展“拳脚”打破局面了。


    温祈砚已经开始对她发起糖衣炮弹“进攻”了,甚至开始拉着她做那样的事情,虽然她无动于衷只有厌恶,但面对温祈砚,就算是能抗拒,她不清楚他的后招是什么呐。


    她的肚子已经在逼近三个月了。


    距离临盆之期,就剩下七个月左右,想到临盆时的疼痛,那些扭曲和狰狞,倒映在镜中的恐惧死态。


    纪绾沅脸上的喜意消失,变得凝重,甚至忍不住恐惧起来。


    翡翠被她无意当中的用力捏疼了手,连忙叫了一声小姐。


    纪绾沅这才回神,迅速松手。


    “您哪里不舒服?”翡翠忙问。


    只是想想而已,她又被吓到了。“小姐,您究竟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一会笑,一会又紧张害怕起来。


    她适才的神情就好像有人在掐她脖颈一般令她难以呼吸,所以她惊恐无比,脸都快皱到了一起。


    而且!


    她家小姐听到蒋姨母欲塞夫家庶养女进门做妾室,也不生气了,不生气便罢了,还笑!


    她家小姐竟然能够容忍别的女子靠近温大公子了?对于纳妾的事情,似乎看起来很愉悦,很乐见其成!


    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闹清楚究竟为什么,今日听到曹欣的事情,她也怪怪的。


    或许……


    翡翠摩挲着被纪绾沅捏疼的手腕,小心翼翼提议道,


    “小姐,您先前总是梦魇,夫人便说是找道士来看看,不如……咱们找人来瞧瞧?”


    驱驱邪?后面这三个字翡翠不敢说。


    即便是没有说出口,纪绾沅也将她的想法给看穿了。


    忍不住抬手敲了敲翡翠的头,“驱什么邪!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你们小姐我——”


    纪绾沅的话还没有说完,门扉被叩响,主仆二人循声看去。


    小丫鬟前来报信,还没张口,见到她身后温夫人惯常使唤的老妈妈,纪绾沅就知道,温夫人派人催促请她早点过去用膳是假,是为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要拷问她了。


    “……”


    果然不出纪绾沅所料,到了正厅之后,温夫人拉她坐下便开始问她昨日是怎么了?


    守夜的小丫鬟们说她夜半跑去了客院的厢房歇息,怎么又分房了啊?是不是温祈砚欺负她了?


    若真是如此,让纪绾沅只管说出来,不必顾忌,等温祈砚忙完公事回来,她这个做婆母的帮她出气。


    嘴上关怀备至,温夫人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一点都不省心,两位都是活祖宗!


    不是温祈砚闹,就是纪绾沅闹,简直没有一日消停。


    纪绾沅还没有答话,蒋姨母给她夹了菜,跟温夫人道,“人都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先让媳妇用饭吧,咱们边吃边说……”


    纪绾沅看着蒋姨母夹给她的菜在想,温祈砚的确是欺负她了。


    不对,是准备欺负她但没欺负成功,被她忽悠挣脱溜走了。


    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被温祈砚给翻来覆去,折来折去呢。


    纪绾沅在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很柔顺,“婆母,其实没什么大事,叫您担心了……”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便说她突然害喜,很想吐,又不想被温祈砚给看到害喜的狼狈,所以冲跑到了客厢房呕吐。


    夜半怕扰了温祈砚歇息,毕竟今日陪着她回门,他也累了,所以就没回去,在客房歇下了。


    “果真如此?”温夫人是有怀疑的,毕竟这也太巧了吧?


    虽然纪绾沅的确是到了害喜的月份,她也好面子,但温夫人总感觉蹊跷。


    晨起,她得到消息,下意识不悦,原本要问温祈砚究竟又是怎么了?他是不是又对纪绾沅冷脸,把人给吓跑了?


    白日里,让他说句好话,他那么冷冷看着纪绾沅,把人都吓到躲在她背后了。


    可朝廷的公务来得匆忙,自然是以公事为重,温祈砚跟着温父离家,所以没空问。


    现如今只能够先来探纪绾沅的口风了。


    面对这位纪家大小姐,她做婆母的也是憋屈,处处要照拂,得顾忌她的身子,她母家的势力,便是再有一万个不满意,都得好言好语哄着。


    幸好纪家大小姐还做戏装样子,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否则真不知道有多难缠,但也不清楚纪绾沅装模作样的善解人意,乖巧柔顺能维持多久。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温夫人都装作信了。


    “祈砚也真是的!一点不会体贴你!他怎么能够不追上去看看,倒叫你一个人难受,好孩子,待他回来,我训斥他!”


    温夫人嘴上都是向着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纪绾沅心里陪着她做戏,面上笑吟吟,还卖乖给温夫人夹了一只小鸡腿。


    “婆母疼惜儿媳妇,日后您就是我的第二个娘亲。”


    啧啧……说这样慰贴的话,看看碗中的小鸡腿,再对上面前的花容月貌,倒叫嘴上只是说说的温夫人有些诡异的自责了。


    “媳妇真是懂事,比我家中那几位强多了!”蒋姨母出来接话搭场子,夸纪绾沅好。


    “姨母给脸抬举,绾沅却不敢当,您过誉了。”


    温夫人也给她夹了乌鸡肉,“快吃,你如今有了身孕,身形看着还是消瘦,白日里要多多用饭,好好休息。”


    “我听你说夜半害喜呕吐,今儿瞧着许是昨日没休息好,脸色有些差,待你公爹回来,我让他递帖子去大内,找太医给你瞧瞧。”


    便是做戏,也掺和了几分真,纪绾沅这胎必须要保住,因为这胎若是掉了,那纪绾沅这辈子都不能够为人母了。


    若是她的胎象出了差错,于公于私都不是好,提及公…便是纪家那边了,讲到私,这也是温家的血脉啊,且到底都是妇人家,换位想想,这样的事情,温夫人不希望发生。


    “实在不必劳动公爹了,婆母您放心,昨日归宁,母亲已经请人给我看过了,郎中说我的脉象没有问题,害喜也属于正常,过了月份便会好了,不妨事的。”


    纪绾沅嘴上讲这个,心里想那个,她盘算着给温祈砚纳妾的事情,如今…不如趁热打铁吧!


    恰好趁着温父和温祈砚都不在家,只有蒋姨母和温夫人,那干脆就把话给说了。


    温夫人和蒋姨母都是人精,既然小丫鬟们都知道了,那必然是她们私下里过打算了,必然能懂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里拐弯抹角的意味吧?


    若是听不懂,那就再想办法。


    思及此,纪绾沅话锋一转,支支吾吾道她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夫人问她什么话,“都是一家子了,什么话不能说?”


    以为纪绾沅是疑心蒋姨母在场,不好开口,温夫人道没事,“你姨母也是咱们家的人,若真有什么难事,她听了,说不定还能够帮忙拿拿主意。”


    温夫人讲这个,不仅仅因为她觉得蒋姨母不是外人,还打心里觉得纪绾沅不会说什么正事。


    “是啊,媳妇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你也别怪姨母讲话不中听,那句俗语怎么讲的?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是不是?”


    纪绾沅面上笑着说是,心里却在呵呵哼哼。


    蒋姨母从她嫁过来那一日就在温家白吃白喝,虽说温夫人敬重,可她也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听听这话锋,她家曹欣还没有进门,蒋姨母全然是把她自己当成温祈砚的岳母了!


    腹诽归腹诽,也就是过个嘴瘾,纪绾沅自然是不可能吃味生气的,她只想活命,摆脱温家,保全纪家。


    所以,她真的很希望曹欣进门。


    若是曹欣进门了,即便是做小,只算一个妾,蒋姨母在一定的程度上,确实可以算得上温祈砚的岳母。


    她提前自居为岳母,倒也没什么错。


    “怎么不说?”温夫人一直在等着她的下言。


    纪绾沅喝了一口汤之后,放下银勺道,“我……”


    她仿佛鼓起勇气道,“我如今有了身子,还没过头三月,夜半总是害喜,实在是不好伺候夫君……”


    温夫人听着她的前言,还以为她在以退为进,拐弯抹角责备,昨日温祈砚对她不上心。


    可温夫人万万没想到,纪绾沅竟然提议说不如找个人伺候温祈砚……


    她的后话一出,饭桌上死寂般沉默。


    不只是温夫人错愕看着她,就连蒋姨母这个历来圆滑爱看戏的,都失态到不说话了。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不是幻听。


    温夫人先张口,难掩不可置信,“你……你在说什么?”


    纪绾沅静静等着两人消化回味她说的这句话。


    她重复道,“我有了身孕不好服侍夫君,而今夫君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不如…找个妥帖的人放在房中伺候他?”


    温夫人的思绪有些歪,今早问了老妈妈,说纪绾沅是衣衫不整跑出院子的,脚步虚浮,面色还泛着潮红,看着倒不像是哭……


    所以,昨日没有害喜,而是……小夫妻行房?但是没有行房成功?


    若是之前温夫人必然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毕竟温祈砚厌恶纪绾沅,怎么可能?


    但眼下两人孩子都有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我也能够放心了。”她朝着温夫人和蒋姨母抿出一抹笑。


    别说是温夫人和蒋姨母震惊,就连旁边伺候布菜的纪家和温家的小丫鬟都傻眼了,无人不盯着纪绾沅。


    众人一言不发,心中却不约而同都在想,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骄纵蛮横,无礼霸道的纪家大小姐吗?


    她善解人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令人恐怖的地步。


    温夫人压下心中猜测和忐忑,还是觉得不可信。


    纪绾沅有那么大方?她该不会是装上瘾了,亦或者别有目的?


    莫不是蒋姨母在这里住久了?纪绾沅让底下人去查了,得知她跟蒋姨母想要把曹欣给抬进来做妾的盘算?


    亦或者昨日归宁回去,纪家的人跟她说了什么?


    纪夫人和纪丞相无比疼惜爱女,就算是嫁出去了,定然也时时刻刻留意着温家的消息?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纪绾沅虽然很会装模作样,但她年岁还小,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必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就算是懂……?定然是有人教的。


    不然她怎么那么突然提这些啊?说到这个人,还能是谁?


    八成是纪夫人了,除了那个犀利的纪夫人,温夫人真想不到还能够有谁。


    除了这些,温夫人不相信的原因还主要在于,纪绾沅热烈追逐了温祈砚那么多年,没成亲之前跟他毫无关系,依旧霸道变相“占”着他,“占”得人尽皆知。


    前日吧?不是还警告了家里的小丫鬟们不准偷偷搞什么小动作,否则一旦被她给发觉了,她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变得突然那么宽容大方?


    这也是装的吗?


    说不定真的是装的,就是虚晃一招,目的是为了试探温家人的意思吧?


    温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同意或者不同意,反而略带责备的语气不赞同道,


    “绾沅,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才嫁进我们温家多久啊,现在身怀有孕,怎么能够纳妾?你是不是觉得婆母对你不好,昨日祈砚不够关怀你,所以才讲这样的话?”


    温夫人刻意板着脸,“义正言辞”表达她的不认可,私下却一直盯着纪绾沅的言行举动。


    不只是温夫人,就连蒋姨母也在盯着她。


    两人一左一右,似乎要将她的一举一动完全洞悉,看看她要搞什么花样。


    纪绾沅在心中翻白眼,谁有这个心思搞什么花样,都是为了保命而已。


    天地良心,她可都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要给温祈砚纳妾。


    “婆母,绾沅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什么?”温夫人还是不信。


    看来还是要费一些口舌,最好显得苦口婆心一些,温夫人和蒋姨母才会相信。


    “我真的想找个人帮着我一起伺候照顾夫君,这不是戏言,也不是为了使意气。”


    “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让婆母觉得我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但也请您相信,在出嫁之前,经过父亲和母亲耳提面命的劝解,我已然改了。”


    纪绾沅说这句话,看向温夫人的时候,已经在尽力使她自己的神情变得认真,叫人看着她,便觉得她很诚恳。


    嗯!是个值得相信的!


    但她已经尽力,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温夫人瞧着她没说话,于是纪绾沅又接着道,


    “如今我怀有身孕,虽然还没有生下来,但也初初体会到了为人母的感受。”


    言及此,她真是被温夫人和蒋姨母左右夹击,且越发凝重的目光盯得有点扛不住了。


    于是假借装样子,趁机低头躲避,露出甜美温婉的笑容摸着她的肚子,


    “我就是想安安稳稳产育,生下子嗣就好,太医叮嘱我好生养胎,这两日为着我和夫君的房中事一直让您.操.心,媳妇真的内疚……”


    亲娘哎,她真是绞尽脑汁,把她这辈子的嘴皮子功夫都给磨出来了,就为了让话好听。


    不提什么三教九流尊卑高低,平心而论,日后便是不做大小姐,说不定还可以去戏园子唱唱戏,指不定能做名角,卿如表姐也时常夸她脸变得快,很有天分。


    纪绾沅轻咳一声,将思绪给拉回来。


    “所以……婆母,你就当是为了维持保全媳妇和夫君之间的情分,答应媳妇吧。”


    她再也扯不出来别的了,得缓一缓。


    “……”


    本以为纪绾沅是试探玩笑,没想到她居然言辞恳切说那么多。


    倒叫温夫人不好说什么了,“这……”


    就算是纪绾沅说得特别好听,温夫人也没有把握,她是真的要给温祈砚纳妾。


    “这件事情不然容后再议,实在是太突然了。”


    纪绾沅有些着急,可她不能不着急,拖不起啊。


    不光是她的肚子拖不起,主要是温祈砚那边。


    想到昨日夜里他危险的扫视,靠近之后悉数.喷.洒在她侧颈之上的呼吸,萦绕在她鼻尖,将她包裹的冷冽如寒雪的气息。


    还有男人非要查看她的“伤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药,被他以涂抹之名碰.触过的柔.软……


    一次都煎熬得让她快要屏息而亡,再来一次,她恐怕真的要动胎气,请太医了。


    只要把曹欣给纳进来,那话本里事情的走向就会被打破,说不定……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出现转机!


    毕竟,父亲经常跟她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嘛。


    “姨母~您也帮着媳妇劝劝婆母吧?婆母疼惜绾沅,总不肯答应,但我喜爱夫君,不是很想委屈了她。”


    蒋姨母没想到纪绾沅突然开口让她帮忙,甚至语调还有些许撒娇,简直让人……


    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热情”开口了,还是得接话应下。


    蒋姨母说,“倘若这真是媳妇的心愿,那我这做姨母的,必然帮着劝劝你婆母。”


    闻言,纪绾沅做出喜笑颜开的样子,“那绾沅要多谢姨母了!”


    她给蒋姨母也夹了菜。


    两人看着她的笑脸,一时无所适从。


    “……”


    用过早膳,纪绾沅由着翡翠扶着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没有纪家人在侧,翡翠连忙问她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真的要抬曹欣进门?


    纪绾沅心不在焉唔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


    她发现她的体力真的不太好了,也不知道是怀孕,月份上来的缘故,还是她今日又想到了难产血崩的事情,心里害怕导致的。


    总之方才走了一会,居然有些累了,想要坐下。


    翡翠一直观察她的神色,自然知道她累了,说扶着她去廊下坐一坐。


    纪绾沅却道不好,“来日生产需要体力,我得练一练,不然……”


    将来难免出事,她真的是怕了。


    “那奴婢扶着小姐走慢一些。”


    这倒是可以,纪绾沅颔首,“好。”


    “小姐还没有回答奴婢的话呢。”


    “什么话。”纪绾沅明知故问,翡翠又重复问她是怎么想的,说曹欣进门岂不是要分走温祈砚么?


    “翡翠,若我如今跟你说,我不喜欢温祈砚了,你可相信?”纪绾沅问。


    翡翠下意识皱眉的反应被她看在眼里,都不用回答,纪绾沅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信。


    从前她到底有多喜欢温祈砚?她说不喜欢了,甚至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爹她娘她的贴身丫鬟,没有一个人认为她说的话是真的。


    翡翠都不信,那温夫人和蒋姨母会相信么?纪绾沅不免担忧起来。


    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温夫人还不点头,那她得从蒋姨母那边下手。


    让蒋姨母去说动温夫人,点头叫曹欣进温家门。


    这件事情或许还要周旋许久,甚至引起温父温祈砚的怀疑,但纵然再难,她也要想方设法办到!


    时候曹欣进门,才能让话本的发展变得不一样,且先一点点扭转局面吧,如今不一样了,后面肯定也不一样。


    纪绾沅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鼓励,定一定神。


    稳住!


    翡翠没说信不信,只还是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接连不断的慰问,纪绾沅都给打岔过去了。


    没从自家小姐嘴里探出什么异常,但又觉得她不对,翡翠在想要不要暗地里给纪家传个信?


    她们小姐好像中邪了,变得很是奇怪不说,甚至神色开始神神叨叨起来…


    不会出事吧?


    “……”


    另外一边,蒋姨母和温夫人已经私下讨论了好一会。


    即便纪绾沅言辞恳切,温夫人还是打心眼里认为纪绾沅可能是在试探,不是真的要给温祈砚纳妾。


    因为她亲眼见过纪绾沅追逐温祈砚的热情劲,那简直是燎原之火,无比疯狂,便是要彻底湮灭,也需得扑很久吧。


    人的性子会在一夕之间转变么?往日里看着他,也还是很喜欢温祈砚的,会因为他给她夹菜而面红耳赤,眼巴巴看着他,等着他,盼着他。


    听家里下人说,纪绾沅还假借早睡早起之名,跟温祈砚在长廊偶遇,打照面。


    这样的小招数,她不只是现在用,过去几年也一直在用,都是为了引起她儿子的注意。


    引起注意?这次也是?


    为了叫温祈砚吃味?但她那儿子,怎么可能?


    思及此,温夫人忍不住拧眉。


    纪绾沅若是因为想要看温祈砚吃味而提出纳妾室,那她的算盘必然要落空了。


    她的儿子她了解,对她只有厌恶,不耐烦,多余的情绪,不会有了。


    对于纳妾一事,蒋姨母夹杂了一些私心,毕竟要纳的是她曹家的人,她的女儿啊。


    尽管不是亲生的,可一旦成亲了,温祈砚这样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便是她的女婿了。


    将来要想跟温家谋求什么利益,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这也是她此行来温家住着的目的。


    所以她嘴上附和温夫人,脑中主意一转,话锋也开始转,跟温夫人道也不一定呢。


    “今日我看着纪小姐的言辞无比恳切,不像作假,除此之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如今身怀有孕,祈砚又血气方刚,两人在一处,小夫妻之间又是新婚难免情.热,万一闹出事情来,影响了纪小姐的身子骨,那可怎么是好?”


    纪绾沅这胎必须保住,不能够出现任何意外的事情,温夫人也跟蒋姨母说过,故而她无比清楚。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赞同她的做法吗?”


    蒋姨母点到为止,把话给绕回去,


    “我可不敢乱讲话,怕扰了你的心思,只是觉得你们双方说的话都在理,所以多了两句嘴。”


    一件简单的事情,竟绕得如此复杂,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纪家势力大,得罪不起。


    温夫人叹气,“这件事情我真的拿不准主意,不如等老爷回来了再说。”


    都不用问,蒋姨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碰上温父,让他拿主意,他定说不妥当,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温父顾全纪家,肯定不会点头。


    两人又是新婚的当口,这在一处久了,万一纪绾沅再改变主意怎么办?


    曹欣就算是能拖,也拖不起太久,她早就及笄,该出阁了,再过一年半载,可不得了。


    前两日,温夫人都点头跟温父提了,谁知道被拒绝了,这些时日蒋姨母还在想,恐怕她家的女儿送不进温家了,要做两手准备,另外相看郎君才是。


    谁知,纪绾沅突然松口……


    不管是真是假,都要试一试,务必要把握这次机会,否则下一次再拖,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妹夫那边的确要问,但你的意思呢?”蒋姨母探听着。


    “我?”温夫人对蒋姨母不怎么设防,她笑着说,“我自然是希望欣儿早点过门来,毕竟先前我们就说好了的,给祈砚纳欣儿嘛。”


    “她那样懂事能干的性子,若是来了,必然能够帮我管一管家里的事情,届时我也能够松一口气,宽泛宽泛。”


    蒋姨母的话迂回婉转,温夫人还是品出了一些意思。


    都是一家子姐妹,便是品出了对方的私心,温夫人也不计较,直接说了她内心方法,安定蒋姨母。


    温夫人话说到这里,那就是看出来了,蒋姨母也不找补了,干脆哀叹一声,


    “我也给妹妹透句底,我不想让妹妹为难,但欣儿的年岁实在是大了,拖不起…为人母的,总是要为儿女多多打算,所以我也没办法。”


    这就是希望她能够借此机会,说动温父。


    温夫人立马就懂了,面露宽慰,


    “都怪我都怪我,姐姐放心,这件事情我去周旋。”


    “毕竟我同样盼着欣儿好,那孩子也算是在我看着长大的,沾亲带故,焉能不疼她?”


    蒋姨母又道,“当然了,我在温家住了许久,也知道妹妹的不容易,我曹家愿意退一步,若是怕纪家那边不可以,我和她父亲的意思是…可以先让欣儿过来住着,名分什么的,容后再论也行,毕竟咱们两家有亲戚的情分在,总不至于诓骗了吧。”


    说什么亲戚不亲戚,情分不情分,温祈砚可是京城世家公子当中最出众的存在,跟了他,还愁没前程?


    先进门再说,要是有了孩子,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这……”听到蒋姨母这么说,温夫人越发心定了,“姐姐肯如此委屈欣儿,我们温家哪里还能叫她低到地下?你放心,我定然尽全力。”


    蒋姨母展露笑容,“如此要多麻烦妹妹了。”


    “……”


    朝廷的公务来得急匆匆,温家父子很忙,午膳都没有回来用,晚膳只怕也不能了。


    为了再次单独试探纪绾沅的意思,午膳蒋姨母找借口出门去了,留下婆媳两人说话。


    期间,温夫人把话问得更明白些,问她是不是想试探温家的意思?还是要借此瞧温祈砚会不会吃味?


    纪绾沅听了,心里真是忍不住嘴角抽抽…


    前半句她还可以理解,后半句是个什么意思嘛。


    她哪里会想要通过纳妾的事情来试探温祈砚对她的在意程度,看看他会不会吃味?


    这件事情就不可能!


    别提她根本没有这么想过,就说温祈砚那个玉面阎王,凶神恶煞,冷情薄性,怎么可能会在乎她?


    要在乎早就在乎了吧!


    她疯了吗?又不是没看清这个狗男人的本质。


    但是转念一想,不能怪温夫人如此怀疑,放在以前,话本里的“纪绾沅”的确是做得出来。


    因为在她不知道一切真相,没嫁给温祈砚之前,的确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没来得及实施而已。


    额……歪打正着了啊。


    思及此,纪绾沅也觉得她愚蠢无知,因为她之前连下药,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全都能够做得出来,所以……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神色还有点不对劲,一阵白一阵青,饭都不吃了。


    温夫人还以为自己说准了,戳破了纪绾沅的心思,让她难堪,刚要找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担心云云……


    可还没说呢,纪绾沅就在她开口之前,道她并非生气,而是反思,原来她以前的作为那么不好,那么狭隘。


    越说下去,她的神情越是激愤。


    越是想,越觉得曹家姑娘势必要抬进门!不光是为了她的以后,也是为了她的从前。


    她要向她们证明,她是真的改了,再也不是从前嫉妒不能容人的纪绾沅,“婆母,您就成全绾沅吧?”


    温夫人,“……”


    都提到成全了,纪绾沅如此让步,到底是谁成全谁?接不了一句话。


    沉默许久,温夫人总算是松口了,但也没有完全松。


    她皱着眉跟纪绾沅说道,“你如此善解人意,婆母也是欣慰和震惊……”


    “但……”


    纪绾沅觉得好麻烦,“但什么?婆母您有为难之处只管说。”


    到底为啥?还在犹豫什么?!纪绾沅在内心呐喊,这等为温家开枝散叶的好事,为什么不答应?


    不是喜欢曹欣,还要亲上加亲嘛!


    上午回院子以后,她可是又让翡翠去找人问了,打探这个曹欣,得到的消息都差不离,身家什么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温夫人喜欢这个人。


    除此之外,既然是表妹,温祈砚也不可能会排斥厌恶吧?


    所以纪绾沅觉得,这件事情可以谋算,成功纳妾的可能性很大,得到这些消息,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兴奋起来,因为总算是要办成一件事情了。


    她费了那么多口舌,可不能够半途而废啊!


    她开心的吃了一口茶,真心实意微笑着道,“婆母,您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儿媳必然为您出力。”


    温夫人听罢,忍不住怔愣……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感觉纪绾沅的语气更像做婆母的啊?


    听错了?温夫人觉得她仅仅是听错了,甚至还看错了,是幻觉吗?


    纪绾沅看起来的确不仅不嫉妒,甚至还隐隐……窃喜?迫不及待?!她要迫不及待给温祈砚纳妾?


    温夫人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在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和念头。


    是纳妾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吧。


    她甩开脑中想法,但纪绾沅都让她说了,那干脆就说吧。


    目前横在这件事情也的确需要纪绾沅去解决,除了她,便是谁都不行,就算是圣上,或许都有些许难。


    毕竟她父亲是谁啊?当朝丞相!文官之最,德高望重。


    “你和祈砚刚成婚不久,若是纳妾…纪家那边只恐怕不会同意吧……”


    万一纪夫人得到风声过来闹了,只怕是家宅不宁,温家禁不起折腾,也不想被人看这个笑话。


    “原来婆母担心这个啊。”纪绾沅摆手笑笑,给温夫人夹了菜,“您放心,家中一切我去说。”


    “依着我看,择日不如撞日,用过饭我就回去,跟父亲母亲说了这件事情可好?”


    她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今日温祈砚不在,顺便看看,母亲昨日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传达给了父亲,而父亲又是个什么反应?


    “纪家那边婆母放心,您就和姨母说,纪家我一定能够摆平!让她放心去接曹家表妹,准备过门吧!”


    温夫人,“……”这么快?


    真的是她的错觉?真的不是迫不及待吗?


    “额……好。”温夫人尴尬笑笑。


    回过神,温夫人连忙补充夸了纪绾沅几句,说她善解人意说她好。


    纪绾沅抿唇腼腆笑。


    见她笑颜,温夫人莫名怔了一下。


    纪家女本就生得好,此刻仿佛发自肺腑的笑容,真是柔美迷幻,叫人一时无法从她的脸上挪开。


    “……”


    用过午饭,纪绾沅叫人套了车,直接回家去了。


    巧的是,纪丞相也在家中,只不过在书房议事。


    她贵为大小姐,不论去往家中各处一直都是畅通无阻的。


    先去找了纪丞相,在书房外面听到什么幽州,什么矿业开采,什么人手,抓啊之类的议论词,很是乖巧没去打扰。


    拐道去找纪夫人,谁知道半道就撞上了。


    得到爱女归宁第二日又回来的消息,纪夫人大惊。


    “沅儿,你怎么回来了?”纪夫人拉着她看。


    听到下人通传,说是纪绾沅回来了,纪夫人还以为听错了,连忙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她的掌上明珠。


    “是不是温家的人给你委屈受了?”纪夫人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娘,不是的!”


    “昨日女儿不是跟您说了,温家人对我很好吗?”纪绾沅推着她往院子走,顺便跟她提起纳妾的事情。


    听完之后,纪夫人当场就黑了脸,满头问号,“你说什么?”


    “你要给温祈砚纳妾?!”纪夫人大惊失色。


    “你疯了吗沅儿?你才成亲几天啊,就要给温祈砚纳妾,且不说你喜欢他的事情,就说真要是这样,咱们纪家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放?”


    “不成!这件事情绝对不成!是不是温家的人忽悠你了?”


    言及此,想到温夫人的嘴脸,纪夫人冷笑,“现在我就去温家,看看她们最近搞什么幺蛾子,竟然敢如此对待我纪家的女儿!”


    这句话说完,旁边的翡翠也搭话附和,说她在温家的时候就觉得不正常,让纪夫人快劝劝。


    “娘!”纪绾沅把人给拉回来,“您听女儿说,女儿不是疯也不是傻,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女儿是真的要给温祈砚纳妾!”


    纪夫人停下来看着她,纪绾沅还以为她相信了,可没想到纪夫人面色凝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得风寒了?”


    莫不是起高热,把人给烧糊涂了?


    “哎呀!不是的!”纪绾沅拽着纪夫人,叫她坐下,又把周围的小丫鬟给打发走,期间瞪了一眼翡翠,示意让她别再乱搭腔!否则坏了她的好事。


    又要费嘴皮子了,纪绾沅开口之前喝了一大口茶水。


    “娘……您仔细听女儿说嘛,做什么那么冲动,往日里您不是教导女儿,凡事不可急功近利,剑走偏锋,要三思而后行吗?”


    纪夫人被她拉得坐下,看着她翘着嘴巴,反而一副倒反天罡,训诫她老子娘沉不住气的口吻,真是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还教训你娘来了?”纪夫人没好气。


    纪绾沅被戳了额头也不恼,嬉皮笑脸窝到纪夫人怀中,跟她撒娇道,“那娘听不听嘛?”


    纪夫人,“……”


    怀中乖女仰头,露出一张清纯妩媚的小脸,又开始拖着黏糊糊的语调喊娘。


    纪夫人拿她没办法,在心里呸了一句鬼灵精,“听听听!”


    “娘最好了!”纪绾沅嘻嘻笑了一下。


    “女儿如今身怀有孕,实在不好跟温祈砚同房。”


    “你三个月还没过,他就忍不住?”纪夫人皱眉。


    “娘你是不知道……他……”


    虽然有扯谎的成分在,但也是事实啊。


    “他昨日还揉.痛了女儿,恨不得把我吃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今日床榻都下不了。”


    纪夫人忍不住老脸一红,急急咳嗽一声。


    纪绾沅这句话不亚于先前她嚷着说温祈砚在床榻之上太用力,她不要嫁给他了的话。


    “沅儿…家中虽然没有外人,有些话你还是要顾虑一下女儿家的面皮子。”


    你说她不害羞吧,小脸都红透了,赌气不愿的样子,看起来又娇又俏。


    纪夫人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清楚,样貌好身段佳,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京城最好的小女娘,就是因为太好了,才遭到旁人的嫉妒和愤恨,以及不平。


    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是没想到温祈砚那般冷漠无情的君子,在床榻之上也如此控制不住,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初娘就跟你说这温家子不好,你偏偏一门心思栽到他的身上,现如今知道害怕了?”纪夫人正色说道。


    纪绾沅从她的怀中起身,撇撇嘴,“女儿后面不是后悔了,说了不要嫁给他,要不是圣上赐婚,谁愿意嫁啊!”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给温祈砚纳妾,我不要同他睡了。”她干脆赌气耍赖。


    越说越没遮拦,纪夫人扶额,“沅儿,你真是……”


    “真是什么?”


    她又开始委委屈屈耸着小肩膀,“娘知不知道女儿现在的胎象看起来平稳,但还没有过三个月呢。”


    “那温祈砚白日里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夜里却拉着我要亲,还……”


    “他那个架势,女儿都害怕,若是再这样下次,这胎只怕是保不住了。”


    “若是将来真的动了胎气,孩子没了,娘你以为外面那些人会说温祈砚的不是吗?到时候脏水尽数往女儿身上泼,必然会说女儿不知道检点,有了身孕还勾引郎君行房,说女儿是狐媚子转世!”


    “胡说八道!”纪夫人听得生气,“你是我的掌上明珠,纪家大小姐,谁敢这么说你?我让你爹把他抓起来送到牢房里面去,好生教训一二。”


    纪绾沅在心里扬眉,松动了松动了,这件事情绝对是可行的。


    “温家已经有人这么说了。”


    “昨日温祈砚又拉着女儿行房,女儿害怕,夜班跑去客厢房睡,今早婆母问我怎么回事,我都不好意思说,这件事情您要是不相信,完全可以问翡翠,是不是女儿说的这样?”


    纪夫人看向翡翠。


    翡翠在纪夫人的威压之下,想了想昨日的场景,似乎真的如此?便点了头。


    见状,纪夫人的脸色也变了,但是涉及房中事,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就算是这样,为娘依然觉得给温祈砚纳妾的事情不妥当。”


    “怎么不妥当了?”纪绾沅皱眉。


    纪夫人看她像小猫一样要炸毛了,啧了一声,伸手把纪绾沅蹭她怀中蹭乱的绒发给抚平。


    “娘也是为你考虑,你不要跟娘瞪眼,你爱慕温家子多年,现如今好不容易嫁给他了,怎么能给他纳妾,现如今必然要好好笼络他,让他对你生出情意啊。”


    “娘跟你说,现在你是害羞觉得应付不了,这个妾若是进来了,将来你后悔了,要想把她给赶走,那就不容易了,男女之事,藕断丝连,有了羁绊,不是你说斩断就能轻易斩断的。”


    否则怎么会有藕断丝连的说法?请神容易送神难。


    “哎呀!”


    她要怎么说她巴不得曹欣就这么笼络了温祈砚,让温祈砚一辈子不要找她了。


    最好把温祈砚给迷惑住,两人和离!她回纪家,万事大吉!


    两人日后一别两宽,各自生欢,区区一个孩子,她纪家又不是养不起。


    当然了,这话不能跟纪夫人说。


    否则她娘真的要跟翡翠一样,认为她中邪了,必会去找个道士来给她做什么法事。


    “娘你就依了女儿吧,什么乱七八糟的下场,女儿都想得明白,也能承担得起。”


    纪夫人恨铁不成钢,“承担?你真是一时一个主意,现在你不后悔,万一将来呢?到时候又来找娘哭诉?”


    “我才不会。”


    她一辈子都不会为温祈砚哭了,不只是温祈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值得,保住小命要紧,情情爱爱的东西哪有小命重要。


    她爹曾经说得对,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男人算什么东西?


    “女儿都说了不喜欢温祈砚了,娘你怎么就不相信。”


    纪夫人冷笑一声,让她自己想为什么她会不相信?


    在纪夫人看来,纪绾沅说不喜欢的话完全就是气话,剃头挑子一头热而已,过两日气消了就好了。


    “这件事情容娘想想吧。”纪夫人敷衍她,企图让她冷静下来。


    纪绾沅却不依,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今日她是必须要个结果的。


    纪夫人却不惯着她了,让她既然回家来就好好休息,若是要回去,就派人送她回去,或者亲自送她回温家。


    纪绾沅怎么可能回去?她干脆就在家中坐下了,打定主意要磨上她娘几日,更何况还要探探她爹的口风,如此一来,也能够借机躲躲温祈砚了。


    于是,她就让小丫鬟去温家给温夫人传话,说还得费些功夫。


    温夫人也知道她此行恐怕难以顺利,并没有说什么,叫回话的小丫鬟告诉纪绾沅,温家那边她放心就好。


    有温夫人在,自然能够稳住,纪绾沅不担心温家会出什么变故,还能有什么变故?


    她这边反而棘手起来。


    没想到,她还没有想好什么措辞去跟她爹说给温祈砚纳妾的事情,她娘就先一步给她爹告状了。


    晚膳的时候,两人一起“教训”她。


    纪绾沅饭菜还没吃两口,耳朵都快要听得起老茧了。


    她板着小脸,“……”


    便说是听够了,不想再听了,可是她爹娘根本就不听,一个劲不赞同,让她别闹了,她娘的想法居然跟温夫人一样,问她是不是要试探温家,试探温祈砚。


    纪绾沅听到他的名字就烦躁,又不好骂回去,负气说她不吃了。


    纪丞相和纪夫人见她是真的恼怒了,没有再说,话锋一转哄着她用膳,可还是不肯让步。


    一旁的纪凌越出来打圆场,给纪绾沅夹菜,笑着道,


    “这是沅妹你最喜欢的酥荷鸡块,多吃些。”


    “母亲今日亲手做的,父亲处理完事情得知沅妹回来,不清楚母亲已经去厨房忙碌了,还特意吩咐小丫鬟去准备沅妹你爱吃的菜,昨儿就一直念叨,说沅妹出嫁些时日,人都瘦了。”


    纪凌越跟在纪丞相身边多年,说话做事一直都是滴水不漏。


    三两句就把三人给安抚下来了。


    纪绾沅心里的逆骨被安抚了下来,因为她清楚纪丞相和纪夫人都是为她好,为她谋算。


    转念之间她又想到一件事情,她爹这么反对,很有可能也跟她昨日让她娘转达的话有关。


    昨日不知道曹欣这号人物在。


    所以她跟纪夫人说想要跟温祈砚好生过日子,不想同他和离,突然纳个人进来,自然不妥当。


    但……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想不到好点子,只能够.硬.着头皮和心肠,连纪凌越的面子也不给,直接负气说不吃了。


    害怕在这里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纪绾沅直接离开了正厅。


    留下三人沉默,“……”


    纪丞相皱着眉头,觉得她太任性,但都是他惯的,没有办法,一时之间改不了的。


    纪绾沅走后,纪夫人放心不下,因为纪绾沅没吃几口,她怀着身孕呢,万一出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更何况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她出嫁以后,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纪夫人不想跟她吵架。


    明知道送饭菜回去,无异于给纪绾沅递了杆子,她必然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蹬鼻子上脸。


    叹一口气,纪夫人还是命下人匀些纪绾沅爱吃的饭菜,她亲自带过去。


    纪丞相听着纪夫人的吩咐,没吭声,算是变相默许了。


    “凌越,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纪丞相皱眉问。


    纪凌越给纪丞相夹了菜,“这件事情,若问儿子……儿子觉得可以顺从沅妹的心意。”


    “哦?”纪丞相看过去。


    “说说你的看法,为何要听你妹妹的?”


    纪凌越反问,“父亲觉得以目前朝廷的局势,沅妹和温祈砚的姻亲能长久么?”


    前些时日宫内的眼线已经透了信,证实温祈砚迎娶纪绾沅的动机不纯。


    既然动机不纯,那达到目的之时,这桩因利益而结合的亲事就会断掉。


    纪丞相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父亲曾经教导儿子,若是局势过于明了,利己的同时也利旁人,浑水才好摸鱼啊。”


    是……


    纪凌越都明白的道理,纪丞相怎么不懂?


    这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义子啊。


    只是牵扯到女儿,总是心软,不想她过于伤心。


    纳这个妾进门,万一叫她伤心怎么办?


    她如此中意温家子,追求了他那么多年,没少掉眼泪,甚至是用尽旁门左道才怀上了他的孩子,跟他扯上干系。


    但……若非陛下的授意,就算是有了孩子,温祈砚根本就不会娶她。


    如今为了讨好温家的人,新婚才多久,就要给温祈砚纳妾?


    他从小捧在掌心里的女儿,怎么卑微伏低做小到这个程度。


    恨铁不成钢的同时,纪丞相更多的是心疼,他捏了捏眉心。


    纪凌越道,“其实……这个妾若是进门了,跟温祈砚有所牵扯,沅妹指不定会对他失望,对温家失望,届时能够.抽.身守心。”


    对于纪绾沅追逐温祈砚的那股劲,就仿佛被人下了蛊,纪丞相根本无法理解,只能纵着她。


    这么多年,也不抱任何希望她能够把心思从温家子身上收回了。


    “父亲若实在担心,或许可以亲自挑人送进去温家给温祈砚做妾,此人也能够照拂沅妹。”


    纪丞相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怕温家人不乐意。


    温择父子对他纪家相当防备。


    “这件事情再看看吧。”且等几日瞧瞧纪绾沅的心思会不会消散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幽州那边原本已经准备就绪了,可在开采矿业的前际,底下出了一点问题,四大负责人竟然被抓了一个。


    开采的时日要推迟不说,还要抓奸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朝廷这边也棘手,不知道关押到了何处。


    说来讽刺,抓审的主官大臣,还是他那个出众的女婿。


    纪凌越安慰纪丞相宽心,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


    僵持的时日飞逝,纪绾沅丝毫不让步。


    甚至开始绝食。


    纪夫人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决心,饭菜都喂到嘴边了,说不吃就不吃。


    饿得几乎晕厥,找了郎中扎针,醒了过来,她也哭着不吃,还说要死,就让她死了就不必烦心了。


    纪夫人和纪丞相被她气得心梗,吹胡子瞪眼。


    真真是冤孽,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最后不得不让步,拂袖说是不管了。


    纪绾沅总算是达到了目的,饿得不行,纪夫人端着饭菜过来,她总算是张口吃了。


    当日,纪绾沅就让人去给温夫人传话。


    收到消息的温夫人正在府中招待蒋姨母和曹欣。


    这些时日,蒋姨母已经从庄子上把曹欣给接来了,回了曹家一趟,收拾齐整携带礼品前来探望温夫人。


    只可惜温父忙碌并不在家,不仅仅是温父忙,温祈砚更是忙,那日晨起离开,到现在都没回来一次,听说是刑部出了大案子。


    小丫鬟凑到温夫人耳边递话的时候,母女两人都听清了。


    听到纪绾沅搞定了纪家那边,蒋姨母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拍了拍曹欣的手背,示意她事情稳了。


    曹欣低眉顺眼,没说话。


    温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前些时日她已经跟归家换衣裳的温父再次提起,温父还是说这事不成。


    可当听到是纪绾沅的主张,还得知纪绾沅甚至回娘家跟纪家的人交涉了,他才蹙着眉头没说话。


    温夫人在他耳边说了很多话企图打动。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几乎是口干舌燥了,沉默许久的温父才无奈道,等纪绾沅的消息,若是纪家人不觉得在这个关口纳妾委屈女儿,他也没什么说的。


    现在纪家的人都搞定了。


    纳妾的这件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


    温夫人松了一口气,喜悦渐渐浮上心头,刚问来传话的小丫鬟纪绾沅可有说何时回来?


    不等到回话,站在正厅门口的婆子叫喊着大公子归家了。


    温祈砚回来了?!


    “快让大公子过来。”


    蒋姨母瞬间露出笑容,“来得真是巧,欣儿…你表兄回来了。”


    “你二人真是有缘分啊,你刚登门,你表兄就回来了。”


    温夫人高兴,让人去添置碗筷,说是让温祈砚一道坐下用饭,说说话。


    曹欣的脸色被长辈们打趣得羞怯,瞬间浮上红晕。


    温祈砚进正厅的时候见礼请安,她甚至不敢看他。


    只敢用余光偷偷扫了扫,窥见对方颀长俊逸的身姿,越发脸红,小小声叫了一句表兄安好。


    温祈砚没有在意,淡应了一声,不曾在正厅见到纪绾沅,心头略是奇怪。


    怎么今日家中有客人,她竟然不在?


    难不成他不在家的这些时日,她装不下去了说身子不适,在庭院躲懒?


    温夫人让他净手坐下用膳,把他的思绪给打散了。


    “儿子在刑部待了几日才回,需要先去沐浴更衣,母亲和姨母带着表妹先用饭吧。”


    原本想问纪绾沅怎么没在,临了并不曾开口。


    她不在正厅,总归是在庭院,亦或者后院,还能去哪?


    “也是也是……”温夫人知道他有洁癖,外出归家必要沐浴。


    “那你先去,我们等你过来用饭。”


    “实在不必了,母亲携客趁热吃吧,儿子告退。”


    言罢,朝着蒋姨母母女两人微微颔首以作礼节便出去了。


    温夫人看着曹欣盯着温祈砚离开的方向,笑着说,“我们先用饭,一会你表兄过来,再让他陪你说话。”


    “欣儿多谢姨妈。”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


    回庭院的路上,路过抄手游廊,他下意识扫向花厅。


    那边空荡荡的,只见庭院和花树,除此之外就是负责洒扫的老妈妈们,没人了。


    跟着温祈砚的青禾,见到他扫向花厅,目光微有停留,问他是不是需要拿什么花树去庭院?


    温祈砚也是在身边人的询问当中发觉他竟然在盯着那边看?


    说不上来他下意识看什么,仿佛在找什么,但没找到,所以略微空落。


    皱眉没有应话,收回视线,越发迈开长腿回庭院。


    待入了庭院。


    外院四处依旧是静悄悄的,内院同样如此,过内室换衣衫,也没见到人,视线再扫向床榻,也是收拾齐整没见有人歇息。


    他净着手随口问,“人呢?”


    因为实在随口得不经意,旁边伺候的人还以为听错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温祈砚说什么,问的什么。


    很不确定回问,“大公子是在问少夫人么?”


    男人用帕子擦着手,皱眉没说话。


    不管是不是,小丫鬟都连忙道,“少夫人回娘家了。”


    回娘家了?


    男人的眉头越发沉到一处。


    “是啊,少夫人回去好些时候了呢,至今没有回来。”


    温祈砚抬眼,“何时回去的?”


    小丫鬟说了具体的时日。


    他一怔,竟是抓到参与幽州矿业负责人,刑部让他去主审的那一日走的。


    这些时日忙碌,没有回来,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想到那日夜里她慌不择路的逃跑,以及他诡异的意动……


    伺候的人不见温祈砚再问,又见他蹙眉,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说话。


    待男人仿佛回神,丢下帕子进入内室沐浴换衣,小丫鬟们全都低头出去了,因为温祈砚清洗时,不喜欢人伺候。


    半个时辰后,正厅之内还不见温祈砚过来。


    温夫人派人去请。


    曹欣听到他的名字,心不由提了起来。


    温夫人没看出来,蒋姨母可是望得分明。


    她拦住温夫人说,“不必叫祈砚过来了,他忙碌这些时日也该歇歇,今儿还要带欣儿去见她的外祖母,便不叨扰了。”


    “至于那件事情,就劳烦妹妹了?”


    温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礼数,便是表兄表妹,既然已经敲定了抬妾,也不好在过门前过多见面。


    更何况,曹欣没接触过太多外男,面皮子很薄。


    “行,那就不叫祈砚过来陪着说话了,来日方长嘛。”


    温夫人亲自送了两人出去,给了曹欣一些见面礼。


    心里想着纳妾的事情得提前说,原本打算过去庭院找温祈砚一趟,没想到老妈妈说,大公子过正厅来了,在正厅旁边的南书房呢。


    温夫人进来前敲了敲门,伏案的男子略抬眼唤了一声母亲。


    “你姨母带着你表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过来了,若是早些还能够碰上面,你公事还在忙吗?”


    回房沐浴过后的男人俊朗眉眼泛着冷倦,想来是这些时日忙公务的事情累了。


    他声音含着散漫,笔墨未停,继续低头批阅公务,“适才不是已经见过了?”


    “是见过了,但没说上几句话嘛。”温夫人在旁边坐下,问他要不要用饭?厨房备着呢。


    “儿子已经在刑部官署用过了,母亲不必操劳。”


    “今日你父亲还没归家,你倒是先回来了,官署的公务忙完了么?”


    温祈砚如常一般言简意赅,“暂告一段落。”


    温夫人唔了一声,朝廷的公事不好过多追问,毕竟十分重要需要避嫌。


    她看着温祈砚,酝酿着纳妾的事情要如何开口。


    另一方面也奇怪,温祈砚看起来累了,眉眼有些不耐烦,既然累了怎么不歇息,如何又来书房了?还舍近求远绕到正厅这边的南书房办公事,莫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可是能有什么话啊?若真是有,他怎么不开口?要是没有,他的舍近求远又说不出来?


    正厅的南书房是他跟温父两人用的,温父不在家,温祈砚一般不过来。


    说起这个,往前在家温祈砚也很少跟她这个母亲好生坐下来说说话,不是在自己庭院的书房就是在官署,忙得脚不沾地。


    莫不是方才归家时跟蒋姨母和曹欣见面,已经观局势从三言两语当中猜出纳妾的事情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温祈砚多智近妖。


    思及此,温夫人瞬间觉得心尖宽泛,没那么难以开口了。


    “方才你也见到你表妹了,觉得她如何?”


    温祈砚批阅得缓慢,他也不清楚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刑部暗探抓到的那个头目很是厉害,是个能人,审问很费精神心力。


    跟对方周旋了几日,软.硬兼施旁敲侧击,总算是从他嘴里吐露的,绕来绕去的讯息中证实了一些猜测,能够作为线索可用。


    今日松懈归家,他也的确累了,在庭院听到下人说起纪绾沅归家的事情,故而心不在焉。


    微有些不可控制的难以集中注意力,将思绪完全放在眼前的卷宗上。


    其实不是坐下来至于书案前才这样,而是沐浴之后过来这边坐下到现在,便如此了。


    他恍的那几分神,正想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盘算着纪绾沅回家的缘由,想不清楚,预开口询问一二,不防备温夫人先问他了。


    “什么?”问的什么内容,他一时没听清楚。


    温夫人还以为他专注于公文,所以没听,重复了一遍。


    可重复了一遍,温祈砚还是有些…怔愣到迟钝?


    她又拔高声音,“我问你表妹呢。”温夫人觉得他很不对劲。


    “什么表妹?”温祈砚彻底顿笔,慵怠抬眼看去。


    “你觉得你表妹如何?”温夫人拐弯道。


    “母亲忽而提起表妹问儿子,意欲何为?”


    没想到他答非所问,温夫人噎了一下,很快挂上笑脸道,


    “欣儿常年养在庄子上,你们也没见过几次,逢年过节倒是打了照面,可这男女分席面而坐,更不曾说上话了,如今见了她,你方才理应问问她好不好啊。”


    问什么好不好?


    他与自己的亲妹妹往日都不怎么亲近,更何况是姨母家的表妹,还是个收养的义女,严格意义上来讲,毫无血亲关系,七弯八绕,与他何干?


    算是听了一席废话,温祈砚很不耐,但碍于面前的人是他老母亲,便没有吭声。


    他斟酌着言语,不打算接这茬,预备开口问干扰他注意力的“罪魁祸首”了,温夫人又一次抢到了他的前面,


    “虽然方才没有说上几句话,但到底是碰了个照面,欣儿是不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温祈砚,“……?”


    “母亲到底要说什么?不妨跟儿子直言。”他的不耐有些压不住了。


    温夫人也听出来了,轻咳一声,又顿了一会正式且小心切入正题,


    “你表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到了该嫁人的年岁,母亲和你姨——”


    三句话了还在绕弯子,温祈砚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疼痛的眉心直接打断,


    “母亲是要儿子给表妹相看官中适宜男子,选一个为夫婿,是吗?”


    “是……不不不,不对!”


    温夫人听岔了,险些应下,回过神来,连忙阻止跟温祈砚说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眼下,温祈砚的不耐完完全全展露到了脸上,他捏着眉心,垂着眼睫,不想看卷宗了,被温夫人几句话搅得心烦加剧,还不能走。


    “母亲的意思是,把你表妹纳进来给你做妾室,跟纪绾沅一道伺候你。”


    “…什么?”


    乍然听到脑中盘旋的那个令他走神的“罪魁祸首”的名字,男人的手一顿,微蹙眉抬起眼皮看去。


    “你姨父家跟我们亲厚,表妹又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且知书达理,识文断字,性子温婉可人,还做得一手好汤水,将她迎进门,让她来伺候你,必然很好。”


    “我已经跟你父亲还有姨母商量过了,觉得可行,适才叫你过来多瞧一眼你表妹,也是这个意思。”


    “可你姨母和表妹说你连着忙几日公事累了,让你先行歇息,改日再见也好,谁知道你来了这边的书房,早知道,我就该把人留下。”


    温夫人讲完了,温祈砚还是不言语。


    他一手执笔,一手还维持着捏眉心的动作,温夫人笑问,“你觉得如何啊?”


    她这个儿子惯常喜怒不形于色。


    即便是温夫人已经足够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可依旧看不出什么。


    反倒是那股从跨门进书房来,温夫人就觉得他不对劲的念头始终萦绕着,现在见温祈砚如此,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郁了。


    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须臾之后,他总算启唇,“纳妾?…您同意了?”


    “是啊,我同意了。”温夫人点头。


    “父亲也同意了?”他又问。


    “对,你父亲也同意了。”


    然后他不问了,但视线还在看着,明显后话未完,温夫人也不笨,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担心纪绾沅不同意,不点头答应?”


    温祈砚不说话。


    但心里却已有决断嗤笑,纳妾?别的先不说,她怎么可能同意?


    纪绾沅必然会撕开,嫁进温家一直以来的柔顺乖巧的伪装,她会哭会闹会撒泼。


    甚至有可能如同过往那般无所不用其极,施以纪家大小姐的“身份强.权”进行施压,阻止母亲和父亲给他抬妾室。


    这都是说不准的……


    可他唯独没想到温夫人居然笑着让他放心,说纪绾沅也同意了,她展颜点头答应了。


    “?”


    等等……


    纪绾沅同意了?


    她居然……笑着答应了?!


    乍然闻知此事的温祈砚少见的错愕不已,甚至不自觉失态到猛然折断了手中笔墨。


    正笑着跟他说话的温夫人被吓了一大跳,“祈——”砚字还没出,便看到了自家儿子皱眉沉下脸来。


    温夫人,“……?”


    虽然纪绾沅笑着点头答应的这件事情,的确震惊,但他这么震惊的吗?震惊到愠怒了?这不太对吧?


    氛围寂静了一会,男人方才回神。


    他的神色看起来像是恢复正常了,正垂着眼,从旁边扯了帕子,慢条斯理擦拭着因折断笔墨而沾染上星点污秽的如玉指尖。


    看着正常,却也无端让温夫人觉得莫名危险。


    见他这样,温夫人心里有什么念头隐约冒了出来,但念头笼罩着云雾,暂时捉摸不透…


    此刻不是沉思的时候。


    温夫人抛开脑中思绪,也正色,接着道,“不只是纪绾沅,就连纪家人也同意了!”


    “不然你们才成亲,怎么好在这个关口给你纳妾,那边至少也得顾虑一二,你就放——”


    话没说完,便对上眼前人骤然抬眼,而展露出的森冷的黑眸。


    温夫人又一次吓一跳,且比方才还要吓得狠,因为她极少见温祈砚如此,话茬都停了。


    “怎…怎么了?”


    她这个当娘的,说错什么话了?


    他似笑非笑,重复道,“纪家的人…同意了?”


    温夫人察觉到周遭的气氛渐渐森冷,“是…是啊,纪家的人都同意了。”


    清冷的嗓音挑提了一个字出来重复,


    “都?”


    “纪家都有谁同意了?”男人又问,黑沉的眸色越来愈冷。


    “纪夫人,纪大人,纪绾沅都同意了啊。”


    男人脸上的似笑非笑越发加深,看着在笑,却给人一种寒津津的感觉,


    “纪绾沅同意了?”


    温夫人点头,“同意了……”方才不是都说了吗,她笑着点头答应了。


    他已经问了好几遍,她也回答好几遍了,这有什么不对的?


    温夫人还是没有往深处想,只以为温祈砚跟当初她与蒋姨母一样,听到纪绾沅张口让他纳妾很是震惊,几次三番都不能接受,故而一直问。


    毕竟纪绾沅对他的占有欲那么强,还极其霸道。


    “她同意了。”


    为了宽温祈砚的心思,温夫人再三再四道。


    还挑眉缓和气氛说,


    “她不仅同意了,其实让你纳妾的事情,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呢。”


    “我和你父亲一开始也不愿意,毕竟你同她是新婚,方才成亲不久。”


    她主动提出来的……?


    阴沉着脸的男人又捕捉到一个关键的字眼。


    实在是迷幻,他甚至不可置信的好笑重复,“她?纪绾沅主动提出来的?”


    主动提出来让父亲母亲给他纳妾?


    其实在开口之前,勉强冷静下来的温祈砚就觉得奇怪,什么地方对不上。


    若说纳妾此事是母亲的主张,碍于纪绾沅有孕,要给他纳妾收房伺候,但也无可厚非。


    但纵是如此,母亲怕他不同意,先斩后奏,预先把表妹接来家中跟他见面,也必定要过父亲那关,让父亲点头。


    因为他和纪绾沅的婚事牵扯到朝政,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方才母亲说,父亲也同意了。


    父亲怎么会同意?甚至都不跟他支会一声?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刑部,没有去御史台,不曾见到父亲,但…父亲点头之前,必然深思熟虑,说明……


    温祈砚思绪烦乱得厉害,有莫名的愠怒冲击他的心脏,他压了又压,说不上来是因为被蒙在鼓里的欺骗,还是旁的。


    磁沉的声音说到她主动提出来的这句话的时候,语调的沉重,还是泄露了他强压之下的忿忿。


    他自己察觉到了,温夫人却没注意,只肯定的重重点头道嗯回他,


    “纪绾沅说,她有了身孕不好伺候你,担心委屈了你,毁了你们之间的情意。”


    “又讲她之前实在是心胸狭隘,纪丞相和纪夫人在她出嫁前对着她耳提面命,让她到了夫家要听话,要宽容大度,所以她改了。”


    温祈砚呵嗤,“改了?”


    改了个什么?改得令人心烦。


    她怎么那么令人烦啊?


    改之前天天围着他,一围就是好几年,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叫他烦,改之后若即若离更叫他烦,甚至想把她撕碎。


    当他是什么?


    真的很好啊,几日不见,竟敢做他的主了?将他蒙在鼓里,摆平了两家亲长,给他纳妾?


    不得不说,纪大小姐真是够厉害的,思及此,温祈砚又是气急反笑。


    温夫人见鬼一样,不知道他寒气森森在连连冷笑什么。


    别说温夫人不知道,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适才得知的一切,仿若当头一棒重重一锤的落下来,“敲伤”了他,令他恼怒不已。


    但仔细沉静下来,他在想,或许也不排除,是纪绾沅欲擒故纵做戏呢?


    比这更过分的,她都做过,譬如给他下药,把生米煮成熟饭。


    只是纳妾而已,还没有真的纳进门。


    他急什么?这么在意,这么生气做什么?


    “……”


    起初刚听到母亲说纳妾的事情,他顿了一下还不知道跟她相关,甚至在想,若非不只是那日的事情,将她逼得太“近”,太“紧”?所以把她“吓”回了纪家。


    而后又掺和了纳妾的缘由在里面?所以她嫉妒吃味了,这才跑回娘家待着不回来?


    可细听下来,先从母亲那听说她同意了,那时他震惊失态,但心里却抱着丝丝不信。


    还在想,不可能的,纪绾沅怎么可能真的同意给他纳妾?


    她必又在佯装大度,若真是同意,岂会警告庭院当中的小丫鬟们不准搞什么手脚靠近他?


    待全程听完母亲所言,明白了是她主导给他纳妾,都叫他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了,真的太难分辨。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在书房尝到了坐不住的滋味。


    除此之外,陌生的强烈的怒意充斥着他的胸腔,撞来撞去,撞出源源不断的怒火,压下去了,没一会又翻上来,仿佛源源不断,像是烧沸的水,时而消停,时而翻腾着。


    温夫人观察他状态不对,刚要问,温祈砚倏而起身。


    “儿子还有事外出,不能陪母亲说话了。”


    然后等温夫人反应过来,南书房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


    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祈砚看起来不像是震惊,而是生气了,很生气。


    他在生什么气?


    温夫人愣愣坐下好一会,仔细回想适才两人的对话,温祈砚的一系列反应,她脑中萦绕的不对劲的念头,忽而拨云见日。


    温夫人猛然攥紧圈椅把手,


    “!”


    不是……不会吧?


    “……”


    纪绾沅闹了几日,总算达到目的,她放开肚子大吃一顿,吃饱喝足,原本想躺着歇歇。


    但就因为许久不吃,一下子吃得太多了,躺着难受坐着难受倚靠着也难受……便只能带着翡翠在后院转着走了。


    纪夫人原本要陪她,但下人来报,说忽而有客人上门,是纪家旁支的夫人。


    纪绾沅不想见这些亲戚,因为一见面,便总是喜欢抓着她问这问那,很是烦人,于是她不打算跟着去前厅。


    反正纪夫人不说,这些亲戚八成不知道她回来呢。


    纪夫人历来疼惜爱女,当然不可能逼着她,让她一道去陪着宾客说话,便跟往常一样随着她的性子,不想去就不去,走之前吩咐身边人好生照顾她。


    翡翠跟着纪绾沅走了许久,看她心情相当不错,小脸洋溢着笑意,简直快要哼唱小曲了,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因为翡翠实在没有办法理解纪绾沅为何非要让纪家的人同意温祈砚纳妾?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完全没有好处啊,不管怎么问,如何旁敲侧击,纪绾沅都不肯说她这样做的用意。


    只道,就是要给温祈砚纳妾。


    对于纳这个妾,她仿佛无比高兴。


    翡翠不禁怀疑,这还是从前的小姐吗?从前那个但凡女子多看多瞧了温大公子一眼,她便护犊子一样挡在前面,还跟对方龇牙瞪眼,霸道无比的小姐?


    先前小姐还没跟温大公子成亲,两人毫无关系,她那样紧着护着占着人家,眼下成亲了有了孩子,就……变了?


    莫不是传说中的腻味了?真的不喜欢了?不想要了,多年喜欢说丢就丢,为何在这时?


    “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回温家?”


    翡翠换了话茬,说前儿派去给温夫人传话的小丫鬟问呢。


    “唔,明日吧。”


    蒋姨母不是把她的养女曹欣给带来了吗?去打个照面。


    她不想回温家,但给温祈砚纳妾的事情,也要早点办下来,她才安心,否则话本里的事情,毫无改变。


    提起来这个,纪绾沅真是无言且无奈。


    前些时日,她绞尽脑汁,费心跟她娘说了那些话,让她娘传达给她爹,好好做官,答谢浩荡圣恩,不要得罪温家。


    她娘也的确是传达了,可她爹完全不放在心上,如今为着这番事情,更不把她说的话当真了。


    训斥她只知道胡闹,被一个温家子迷得晕头转向,越来越不正常了,往前往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理会,反正她现在厉害了,连自己的身子骨都能糟.践。


    思及此,纪绾沅叹气,好像兜兜转转又绕回去了,她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她爹不信了!


    怕是她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他也只当她话本子看多了,又在胡说八道。


    幸而,纳妾的事情十拿.九.稳。


    可她的脑海当中刚刚冒出十拿.九.稳四个字,就听见到小丫鬟匆匆跑过来,说是温家来人了,要接她回去呢。


    “温家?”


    温夫人么?不是吧,天色都晚了,干嘛还来接?温夫人比她还要迫不及待要让曹家的进门,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谁啊?”翡翠替她问了,


    小丫鬟说是姑爷,亲自来接她了。


    姑爷?温祈砚?只能是温祈砚了。


    还没有见到人,听到他的名字,纪绾沅心里莫名的忽而一咯噔,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但又说不上来她这诡异的咯噔预感从何而来。


    是啊,究竟是从何而来?


    纪绾沅自我安抚了一下,不要总是自己吓自己,必然是最近太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最近盘算着纳妾的事情,时不时想到话本里面发生的事情,所以才慌张害怕。


    她起身走两步,停下又绕回来,凭什么她去接温祈砚?眼下的她可是身怀六甲!


    于是她打发了身边的小丫鬟去接。


    没一会,男人来了。


    隔着很远的距离,纪绾沅便见到了他颀长出众,无比招人眼的身姿。


    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纪夫人和家里的亲戚婶婶,三人一道来的。


    “沅儿回来了怎么不告诉婶婶,方才都没听你母亲提起,若早知道你在府上,我必然要携带厚礼来探望你。”


    纪绾沅被温祈砚看得后背发毛,尴尬呵呵笑着应话。


    便说她最近身子骨不适,怕过了病气不太好,所以才让她母亲别提她在家,不是不想出去见人,缺了礼数的地方让亲长别见怪。


    “都是一家子,这有什么的!”


    对方笑着上前,问她几个月了?害不害喜?往日里都吃什么……


    如同纪绾沅所料,开了腔,完全不带收声的,幸而有纪夫人帮着接话,否则纪绾沅真觉得烦躁不堪,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她身边嗡嗡嗡。


    问了她不算,话茬转眼就扯到了温祈砚的身上。


    在男人被“拷问”的期间,纪绾沅才松了一口气。


    该说不说,她适才真要被温祈砚盯得后背起毛?他是怎么了?这么晚了,毫无征兆,突然上纪家门来接她回去?


    见面之后,还用幽冷的目光盯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难不成他还在计较那日发生的事情?


    可她才是压在下.面被欺负的人!她都没有生气,温祈砚生什么气?


    还想亲她,亲不到就恼了?


    哼!又坏又可恶的臭男人。


    还趁着她答话的时候偷偷睥着她?纪绾沅自认不是个吃亏的主,所以在温祈砚回纪家婶母问话的同时,也瞪了回去。


    她瞪得不算隐蔽,除了一心打探温祈砚的消息的纪家亲眷,旁边的纪夫人,小丫鬟们全都看到了。


    更别提无比敏锐的当事人,他早已发觉。


    纪绾沅没想到,他应付回着纪家婶母的话,居然还能够游刃有余朝着她睥过来一眼。


    男人的视线虽然轻飘飘,但他眸色无端深得叫人害怕。


    仿佛一个黑洞,将她吸进去万劫不复,专门收她来了。


    纪绾沅本来就怕他,这两日在家,纪家人个个纵着她,把她大小姐脾气给养回来了。


    现如今温祈砚一出现,被他森森盯着,她瞬间又想到那些…他带给她的恐惧感觉。


    于是纪绾沅的气势渐渐弱了下去,只敢在心里嘀咕,没敢再和男人梗脖子比,看谁是老大。


    “……”


    温祈砚可是朝廷新贵,在御前无比得脸。


    纪家亲戚攀起话来也是没完没了,后面还是纪夫人出来把话茬给打断了,旁支的人这才讪笑着勉强作罢。


    温祈砚顺势道明来意,说此行过来是要接纪绾沅回去,又道他前些时日忙碌公务,所以不得空。


    言罢,目光又落到她身上。


    原本问心无愧的纪绾沅,真的被他幽沉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开始诡异的心虚起来。


    那种害怕从她的后背窜起,她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甚至不想跟他回去了。


    但……纳妾的事情还没彻底办成呢。


    言及此,纪绾沅猜测,温祈砚是不是知道纳妾的事情了?


    他来纪家找她,是为这件事情吗?


    纳妾他不愉悦吗?怎么感觉……很生气的样子。


    她的错觉?


    实在闹不明白,只能先不想了,因为他娘叫了她的名字跟她说话呢。


    纵然心中忐忑,纪绾沅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是婉拒了她娘让两人留下歇息住一晚的提议,跟着男人出门回温府。


    她要尽快把纳妾的事情给办了,温祈砚忙起来也是很厉害,可以几日都不见人。


    纪绾沅不想耽误,以免夜长梦多,不管温祈砚过纪家来接她是不是为了纳妾的事情。


    总之,她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跟他说了吧,早点定下曹家姑娘进门的日子,她好帮着温夫人.操.办。


    上了马车之后,无比寂静。


    两人都没说话。


    纪绾沅知道温祈砚很多习惯,譬如他会在马车之内看书卷,所以温家马车里会放很多书。


    先前归宁跟他同坐马车,他都在看书,但这一次,他碰都没碰。


    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周身八道散发着冷意。


    她坐他旁边,都莫名觉得寒气森森,不由自主捏了捏斗篷领子。


    他怎么了?


    纪绾沅转着圆润润的眼珠子,在心里想着。


    好奇怪。


    正盘算着要不要开口,借着纳妾的事情试探问一下他又在为什么事情冷脸?


    还没想好第一句话说什么,便听到男人清冷的嗓音倏而响起,


    “听母亲说,你提议要给我纳个妾?”


    纪绾沅愣了一会“啊?”而后回神道,


    “……嗯。”


    他果然知道纳妾的事情了,但他怎么……听着语气很不悦?


    是不喜欢他表妹,还是…觉得妾室的位置委屈了曹欣?


    拿不准男人话里的意思,纪绾沅也不敢冒冒然开口。


    但等了一会,也没听到他说什么下言,就好像他还在等着她说话呢。


    她斟酌再三,决定“主动交代”,当然了,也还是那套说辞,就跟应付温夫人和蒋姨母是一样的。


    说是她身怀有孕,不能够伺候他了,所以才跟温夫人提议纳个妾进来,刚好蒋姨母说她家里有个适龄的姑娘,这不是巧了吗?


    而后温夫人担心纪家这边不乐意,所以她回来劝了劝,她当然没提为了给他纳妾,她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只道多费了一些口舌功夫,今日她爹娘总算点头了。


    碍于温祈砚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纪绾沅能屈能伸,声音放得要更柔软轻和了一些。


    可她没想到,她都这么卑微伏低了,他还是不满意,在她说完之后,看过来冷笑着反问她,


    “这么说,我是要感谢娘子了?”


    瞧着男人脸上的似笑非笑,以及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口吻。


    还叫她娘子?


    纪绾沅心里恶寒腹诽,面上干笑着摆手,同样恶心了回去,“夫君不必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都是为了温家开枝散叶,将来枝繁叶茂嘛,也是我为人妻妇的职责所在。”


    她的措辞没问题吧,就是为了开枝散叶呀。


    话说回来,就算不是为了开枝散叶,能多收一个妾室,他怎么不高兴?


    据她所知,方晁那些纨绔子弟,个个恨不得收十八房小妾,且越多越好呢,巴不得把后院给塞满了!


    温祈砚……京城人说他不近女色,这句话放在之前,她相信。


    眼下嘛……


    他哪里不近了?!他分明很近!离她很近。


    就算是他的靠近是别有心思,那什么……他分明也是想的,不管是不是伪装,但就是占了她的便宜欺负她。


    纪绾沅不敢说,依旧是默默腹诽,面上依旧摆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样子。


    温祈砚说完那句话以后,目光定格在她脸上许久,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难不成她的脸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不成?否则温祈砚如何这样瞧着她?


    当然了,她也知道她有几分美貌,温祈砚别是被她吸引住了?


    饶是纪绾沅勉强算是沉得住气,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


    旁人还好说,看就看吧,但温祈砚这样看,她是真的害怕啊,他不会要继续那天未完成的事情吧?


    “……”


    刚要想着开口随便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却没想到男人先讲话了。


    一句他不纳妾淡淡甩过来,险些把纪绾沅给甩蒙了。


    她脸上维持的柔顺笑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甚至有些失态,也不假惺惺唤他夫君了,而是,


    “你、你说什么?”


    见她开始失态,好像震惊到无法理解。


    温祈砚发现他心里火烧火燎的那股郁气稍微散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


    他不喜欢纪绾沅对着他惺惺作态的样子,还有那些伪装贤妻良母的狗屁措辞。


    因为什么不喜欢呢………?


    男人思绪一顿,因为……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实在丑陋,没比之前死缠烂打尾随他的样子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一直柔顺乖巧,那便意味着还是没有对他敞开心扉。


    无法亲近纪绾沅,便不利于他承接的诏令,没办法得知想要的消息,再转化利用。


    嗯,他就是这样的不喜欢,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男人垂眸按下烦躁的心绪,没有表露出任何破绽,让人有迹可循。


    “……”


    纪绾沅此刻也没心思察觉到男人情绪之间有无破绽。


    她怔住了,愣住了。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为何温、纪两家的亲长她都稳住了,两边都同意了。


    眼看着纳妾的事情十拿九稳了,话本里的一切要开始出现不一样的走势,要开始转折了,她或许不会死,纪家不会出事,可半路突然杀出一个温祈砚说他不纳妾?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不纳?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怎么会不愿意,那不是他的表妹吗?他姨母家的表妹啊!


    他要是不同意,那又要招着话本子里面的一切走了。


    脑子转来转去,纪绾沅真的很想沉住气,仔细分析,究竟哪里不对劲,再谋后动,想想决策。


    可一想到话本子里发生的一切,她这些时日为了给他纳妾奔走所费的功夫,那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更何况,她还饿肚子了呢!饿了好几日!只偷吃了糕点,孩子险些没保住!饿得她哭了,她娘也跟着心疼哭了。


    越想越是愤愤,她实在没忍住,“你……你不喜欢你表妹么?”


    难不成,他的心里惦记着林念曦?


    他喜欢林念曦?


    是啊,温祈砚在京城当中,不跟任何高门贵女亲近,唯独给林念曦好脸色,跟她说话也很温和。


    除了林念曦,她都没见他给哪个高门贵女分一丝眼神。


    当初她还想找林念曦的麻烦,但都被温祈砚给阻拦下来了,最终没成。


    这般小心呵护,不是喜欢是什么?


    所以除却林念曦之外,温祈砚谁都不想要?


    可要是让她去找林念曦,纪绾沅觉得她做不到,她不喜欢这个林念曦,她和林念曦争锋相对许多年了,就算是争衣裳茶食的小打小闹算不上什么。


    可话本子里,就是因为林念曦的挤兑和冷落,她的儿子才早夭死去!


    当然了,话本里的温祈砚这个便宜父亲,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温祈砚和林念曦,她都讨厌!


    “纪大小姐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谁了?”


    这就是不喜欢他的表妹了嘛。


    但话又说回来,温祈砚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学会跟她好好说话。


    总是冷声讽刺叫她纪大小姐就算了,每每开口都要刺她两句。


    纪绾沅真是被气到了,这个狗男人!


    啊啊啊啊!


    她想破不说破,略是没好气,“那…那你不喜欢你表妹,你喜欢谁?”


    只要不是林念曦,她给他想办法纳来,总行了吧?!


    无非再费些功夫。


    纪绾沅在心里磨牙,她暂时还费得起这功夫!因为还没过三个月,还没生。


    丢了那句问话,她便一直在等着温祈砚的下言?等着他说出一个名字。


    可他看着她不说话,视线凝盯着她。


    眸色冷沉,莫名其妙,看着很凶。


    纪绾沅被他盯得有些怕了,但为了壮气势,还是强行梗着一口气,没低头。


    又过了一会,她实在是,“……”


    罢了罢了,还是不能跟他对冲,谁让他背后的靠山是皇帝,她就算是心里不满,也不能开罪。


    纪绾沅强按下心里的一口气,语调软了一些,“你说嘛。”


    “你喜欢谁,我都给你找来,尽量为你纳。”


    若是温祈砚说她喜欢林念曦,那……纳还是不纳?


    纳,便能够改变话本后来的走势。


    若是不纳……


    她捋不清楚,头都大了,好累。


    须臾之后,男人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因为他说,“我为何一定要纳妾?”


    纪绾沅,“……?”


    “你又为何非要给我纳妾?”


    他的前一句,纪绾沅都没想好怎么回答,温祈砚的下一句紧跟着就来了。


    且,他问的时候,眸色骤而凛然,凝盯着她的神色。


    纪绾沅一时之间被他看得忍不住噎了一下。


    “我……”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


    忽而,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翡翠叫了一声小姐姑爷,说是到温府了。


    到了到了。


    纪绾沅正巧找了一个借口,“夫君与我有什么话要讲,也且等回去了再说吧。”


    可不是巧呢,她得再想想要怎么回他,亦或着不回,直接让温夫人来跟他谈?


    给他施压,必须让曹欣进门。


    可纪绾沅没想到,她预备率先下马车了,温祈砚居然伸手过来,攥着她的手腕。


    温热的大掌捏着她的腕子,掌心烫得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纪绾沅紧张得唇瓣不自觉嗫嚅起来。


    对上男人的眼眸,还没问他要做什么,为何突然拉她的手腕?


    温祈砚便带着她下了马车,拽拉着她往庭院走。


    她低声让他放开,可男人根本就不听,完完全全置若罔闻,置之不理。


    温家有不少人撞见了这一幕,众人无不诧异,皆面面相觑。


    等两人消失在垂花门往抄手游廊走去,这才开始窃窃私语。


    话说温夫人那边,自从温祈砚从家中丢下一句有事离开以后,她脑海当中冒出那个念头,就有些心神不宁。


    温夫人还是觉得荒谬,毕竟她怎么会认为温祈砚喜欢纪绾沅了呢?


    不可能的。


    纪绾沅纠缠他这么多年,要不是有这个孩子?


    孩子……


    想到孩子,温夫人的思绪又顿住了。


    孩子的存在意味着两人曾经行过最亲密无间的周公之礼。


    而且……这周公之礼,不只是一次。


    话又说回来了,温祈砚若是不喜欢纪绾沅,不对她活络心思的话,当初究竟怎么会跟她有孩子呢?


    事到如今,她这个做娘的,也还是不清楚当初两人怎么就忽然有了情事的原委。


    但说穿了,男女之事,情情爱爱,有情有爱,两者之间是分不开的。


    想了想,温夫人干脆就派人出去跟着,看看温祈砚外出办了些什么事,跟着的人回来传话,说他去了纪家。


    平白无故去什么纪家,不是为了公事,那就是私事,为了接纪绾沅了?


    现下,温父还没有回来。


    温祈砚倒是先把纪绾沅给接回来了。


    但是拽拉着她的手腕回来的,径直回了庭院。


    听到老妈妈这么说,温夫人心中的念头越发证实了。


    她可以肯定,温祈砚就算是不喜欢纪绾沅,也对她动了些心思,否则不至于这样。


    若是这样,那曹欣怎么办?


    “……”


    纪绾沅路上一直在挣扎,叫他放开,说她好疼。


    可温祈砚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惊呼一般,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捏着她的手腕,控制她。


    跟那日迎亲,牵着她的手,强力拽着她往温家走的力道有得一拼。


    总之就是弄疼了她,等到了庭院当中才松开。


    纪绾沅站定,低头一看,她的手腕都红了,险些没破皮。


    可就算是没有破皮,却也差不多了。


    明日必然青紫一片。


    温祈砚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床榻上不懂,床榻之下也不懂。


    她就算是能忍,因为纳妾的事情要落空了,心绪不好,语气也没藏着。


    “你,你又发什么疯?”


    等脱口而出没一会,纪绾沅便开始后悔了,但又不知道找什么补为好。


    她停在原地没开口,被他看得慌怕,干脆背过身,想叫翡翠给她拿药,借机打个岔。


    可是翡翠一.干.小丫鬟,竟然都没有进入内室,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们都“很有眼力见”的出去了。


    偌大的内室,只有她和温祈砚。


    纪绾沅不得不自己去找药膏。


    往日里,这些东西都是翡翠在收整,她还真不清楚,翡翠放在什么地方了?


    干脆妆奁台那边的每个小抽屉,她都打开看了一下。


    温祈砚就站定在后面,瞧着她翻找东西。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她的眉头开始皱起来了。


    妆奁台已经翻遍了,可纪绾沅还是没有发现药膏的踪迹,全都是她的胭脂水粉。


    往前她都不知道她居然有那么多的胭脂水粉,芙蓉玉露。


    或许不在妆奁台这边,放到床榻边沿了?


    她刚打算去那边找,沉默在旁一直在看的男人却又忽而伸手把她给拉了过来。


    纪绾沅一时不防备,被他长臂一伸,卷着腰肢带了过去。


    天旋地转之间,竟然坐到了温祈砚的腿上!


    不只是她僵住了,就连男人都怔顿了一下。


    原本他只是要把人给抓过来,按坐在圆凳之上,给她擦药。


    可是纪绾沅一碰就像炸毛小猫,见她挣扎,又要顾忌她的肚子,免得撞到圆桌边沿,手腕便转了一下,谁知道发生这样的意外。


    温香软玉乍然入怀,他闻到了浓郁的脂粉味。


    但除此之外,还有隐藏在浓郁脂粉味底下的幽幽淡香。


    他也没有闻过几次,可……居然能够从繁杂无比的胭脂水粉味里,分辨出独属于纪绾沅的味道了?


    是他的嗅觉太过于敏锐,记性太好,还是她身上的淡香过于少有少见?


    一时之间,温祈砚发觉,他居然难以辨诉。


    “……”


    从后圈住她的男人在想些什么,纪绾沅完全不清楚。


    透过前方的铜镜,她只隐约窥见他冷淡的脸,面无表情到仿佛是在生气?


    他到底生什么气?


    说实话,纪绾沅至今没有弄明白。


    纳妾对他来说应当是好事吧?


    等等,这会子,她的脑子忽然转过弯来了。


    温祈砚对她的感情不纯粹……不对,温祈砚对她没有感情,所以他的生气,是和朝廷的事情有关了吧?觉得她不好利用,开始“剑走偏锋”?


    话又说回来,他不纳妾,是不是担心纳了妾室进门就不好笼络利用她了?


    纪绾沅在想,她主张纳妾的事情,会不会让温父和温祈砚怀疑她“不安好心”?


    正当纪绾沅走神期间,只觉得手腕一凉,垂眸看去,她的袖子已经被挽起来了,温祈砚跟上次一样变戏法般把膏药给拿了出来。


    是……上次给她擦“伤势”的那一瓶么?


    瞧着有些许相像呢,药抹上去之后,同样是凉凉的。


    想到上次在床榻之上发生的事情。


    纪绾沅瞬间竖起了警惕,“……”


    现下虽然不是在床榻之上,但从某些程度上来说,跟那日也差不离了。


    此刻,她在温祈砚的腿上坐着,为了方便上药他的两只手腕圈着她,将她整个人困在他的怀中和圆桌之间。


    她挪不动紫檀木做的圆桌,推不开温祈砚,所以也算是变相被束缚了。


    而且,他也是在给她擦药,治伤。


    那日也是的。


    只不过,擦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纪绾沅如此想着没说话。


    温祈砚虽然没有说话,正给她擦药,但余光留意着怀中人的反应。


    她看似乖巧柔顺没有闹,实际上眼睫垂落遮掩的瞳眸一直在转。


    或许她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已经落入他的眼底。


    她在打她的小主意,而男人的余光落在她浓密颤栗的睫羽之上。


    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要玩什么鬼把戏。


    纪绾沅后知后觉感受到男人的注视时,她抬眼看去,可这一次温祈砚的动作比她更快。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收回了他的余光。


    纪绾沅盘算着纳妾的事情,还有温祈砚突然对她的“好”。他给她上药,一定是因为利用。


    前些时日她无比抗拒,甚至推开他,可他还是在跟她周旋,就是为了他的计谋。


    眼下,必然也是这样。


    她决计不会上当的。


    她在等待男人给她擦好药,然后顺理成章提出要下去。


    没一会,手腕之上的药的确是擦好了。


    但男人似乎没有要将她放下去的意思。


    纪绾沅不得不出声提醒,但她很讲究先礼后兵。


    嘴上跟温祈砚道了一声谢,尽管他是将她弄伤的罪魁祸首。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你放我下来吧。”


    若是之前,温祈砚这样抱她,她必然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眼下却只觉得危险和恐惧,她要离他远远的。


    可男人答非所问,“你往日里用的什么胭脂?”


    纪绾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没听错的话,他在问她往日用的什么胭脂?


    他是从后面环抱着她,怀中人一直往前挪躲,所以脖子压得很低,露出白嫩的后颈。


    温祈砚可以很清楚瞧见,上一次新婚之夜他留下的痕迹已经没有了。


    虽然暧昧的红痕没有了,但他还是可以记得很清楚究竟在什么地方,是怎样的形态。


    过目不忘,所以始终记在脑海当中。


    话虽如此,却无法回忆起,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什么样的姿势弄上去的了。


    是他的指尖吗,还是别的?


    男人思忖着,略微失神。


    她不仅是不留神露出来的这块后颈白得惹人眼。


    隐隐约约之间散发出来的浅香也更浓郁,似有若无恍在他的鼻端,时而浓郁,时而又淡到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思及自身的走神,男人微微挪开距离,可当视线上扬,他又看到了怀中小女娘耳尖之上的红色小痣。


    他怎么了?


    只是抱着她,给她上药而已,居然频频走神。


    通过铜镜,纪绾沅察觉他在看着她的耳朵。


    难不成她的耳朵上有什么?


    可是她没感受到。


    不想被他这样盯着看,总感觉温祈砚不安好心,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纪绾沅转头过去,不防他伸手扣住她的腰身,两人的视线对上了,距离很近。


    近到纪绾沅不适,她连忙要退。


    却被他掐住了下巴,动弹不得了。


    男人眉眼俊逸,泛着他常年不消的清冷,他在端详她的脸蛋。


    纪绾沅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了一会她的眉,而后视线对上了。她看不透温祈砚,尤其害怕见他的眼。


    于是她撇了眼睫,见她又开始躲闪。


    此刻虽然只偏了眼躲向另外一边,但情形跟那日夜里也差不多。


    想到那个落空的只擦拭过她面颊的吻。


    男人的视线定格在她的唇瓣之上,还是那么饱满圆润,不知道她用的什么胭脂,养得那么好,抑或着又是天生的?


    纪绾沅心中暗道不好,她要挪脸,却动不了了。


    男人的指腹轻抚过她的唇瓣。


    不重但也不轻。


    他当她是什么?纪绾沅心想虽然没办法挣开他的手,但……


    可当男人的指腹再次抚上来,她张嘴要咬他的时候,他却先一步洞察了她的后招。


    捏着她的腮帮子,将她的嘴巴掐成了一个小圆形,抬起眼睫看着她。


    他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想咬我?”——


    作者有话说:抱歉我来迟啦!为了让大家看个爽,我就不断章留钩啦!全放一章!


    之后的日更时间等我协调一下,到时候告诉小宝们,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和鼓励![彩虹屁]-


    推荐一下我基友的预收文,很好看!


    《和离后被皇帝前夫强取豪夺了》作者:草灯大人


    【君夺臣妻,女非男c】


    沈攸宁身为小户庶女,因生得仙姿玉貌,撞上好运道,嫁进范阳卢家为妇。


    丈夫位居高官,前途无量,婆母出身高贵,背靠世家大族,能予夫婿助力。


    在世人眼中,此为上等姻亲,唯有沈攸宁知道其中辛酸。


    夜里,丈夫卢晟,知沈攸宁好性儿,借她遮掩,豢养外室。


    白日,沈攸宁受尽妯娌冷待。婆母辱她母鸡不下蛋,占巢不生养,儿子真是瞎了眼,迎她进门。


    沈攸宁婚后的日子,可谓过得举步维艰。


    直到王朝更迭,不知哪来的泥腿子枭雄竟入主龙廷,成了一国之君。


    为了在朝中站稳脚跟,卢晟起了邪念,想要贬妻为妾,另娶世家豪族之女,重振门庭。


    沈攸宁不愿退位让贤,终于和夫君提出了和离-


    新君谢容时出身寒门,心怀天下。


    他自幼清贫,即便成为皇帝,也不曾更改廉洁俭朴之风。


    最怪的是,男人生得俊美无俦,可直至而立之年,都不曾收纳任意一房娇妻美妾,后宫空无一人。


    满朝文武暗地里疑心,君王看着杀伐果决,其实床笫间很是不行……


    直到一日。


    谢容时铁树开花,竟将那位被卢家休弃下堂的妇人沈攸宁,迎进后宫,册立为皇后。


    阖宫上下唯沈攸宁马首是瞻,小小庶女成了国母,极尽荣宠。


    沈攸宁诚惶诚恐,不知这块天降的馅饼如何开啃……亦想不通,皇帝年近三十都不娶妻,更不像传闻中说的丑若罗刹。


    床榻上的君王肤白貌美,明明生得很好啊……


    唯有谢容时知晓,他步步为营,肖想枕边人已久。


    只因沈攸宁,是他前世发妻-


    几年后。


    朝中罪臣怨恨谢容时下手狠厉,对世家赶尽杀绝。


    他们派出细作,寻到坤宁宫,告知皇后一切真相:谢容时一应部署,只为了强取豪夺。


    细作挑拨离间:“你恨不恨陛下从中作梗,拆散你与卢郎?”


    沈攸宁低头,看了看滚圆的孕肚,又想了想家中漂亮的皇帝夫婿。


    她叹气:“孩子都快临盆了,还能离怎的?成婚么,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合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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