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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想我


    衙署的屋子里烧着暖融融的炭盆,但李循却莫名的觉得这会后背凉飕飕的,又去看了眼顾筠这会的神情,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悄悄的抿了一口面前有些凉掉的茶水,这才试探的问顾筠:


    “听你意思,若不是我,你这会还在北郊同他们在一处?”


    在他面前,顾筠一向没有掩藏情绪的习惯,有话都是直说,见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才慢慢抬头,用一副‘明知故问’神情看着他。


    李循急忙摆手替自己解释:


    “你别急,这事我还没说完,听圣上的意思,彭城这案子影响不小,因为迟迟不能结案,百姓那边也就一直没个交代,上头不想再继续拖了,打算快刀斩乱麻,让我们亲自去一趟,好将事情尽快解决。”


    他皱眉:“什么时候?”


    “听那口气,应当就是年前。”李循回答。


    顾筠不做声了,目光又回到了手里的那张纸上,李循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问:


    “看你这为难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了?”


    他依旧保持着缄默,合上手里的东西后就一直在思虑什么事情,默了一会才说:“我是在算,年前就要去的话,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李循也掐指算了算日子:


    “彭城离京城虽说算不上太远,可这会京城一段的运河已经被冻住,想要走水路,就要去几十里外的码头坐船…”


    说起来,那边的事情其实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一点这案子就能结了,说紧急也犯不上多么的紧急,但因为这事圣上已经亲自过问了,他们的这一趟也是非走不可了。


    李循还在那边算用什么方法才能最快的来回,算到最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圣上只说让他们尽快,却并未说一定要在年前就要处理好回来。


    他轻嘶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被顾筠带偏了思路,嘿了一下说:


    “既然圣上都没说归期,我们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是我想早些回来。”


    他纳闷:“你又有什么要紧事?”


    顾筠手里正在写折子,方才李循刚将时间算出来那会,他就已经提笔了,只见这会已经写了一大半,眼看着就要写完了。


    “是有件要紧事。”


    “什么?”李循追问。


    转眼间,折子已经写完,他停笔放下,眼睛连抬都没抬,直接便说:“新婚后的第一个新年,自当是想回来的。”


    这才成亲多久,就知道话里话外来揶揄他这位孤家寡人了,李循听得这话,嘴角都忍不住往外扯了扯,又想起之前顾筠在酒肆中问自己的那些个问题。


    自己接二连三的被他揶揄,李循心里难免有些气急败坏,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来回击,这会听他说起这话,不免起了些坏心思。


    “那是,你可千万不能离开的太久。”


    顾筠看他,挑眉问为何。


    “你自己不也说了,这才刚刚新婚,若你要是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那刚和你夫人缓和的关系,不就又变的生疏了?”


    诚然他是不大相信李循这话,但和夏琳琅有关的事他又实在忍不住刨根问底,也就多问了几句:


    “这样?”


    李循点头,心里憋着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的和他胡说八道:


    “是啊,就说我爹和我娘,哪怕平日里关系再好,若是骤然分开一段时间,再见面肯定是要生疏一些的。”


    …


    夏琳琅和顾筝要比顾筠晚半天回京,山路难行,尤其是马车,更是走的慢些,等到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到了顾家大门前时,天色已经沉的不行了。


    巧玉已经候在了大门外,一见着车就赶紧迎上来,搀着两个主子从车里一前一后的下来。


    “大…夫君他回了吗?”夏琳琅边下车,边问着巧玉。


    颔了颔首,巧玉回答:


    “和夫人就差了片刻左右,一回来就吩咐我准备晚膳和热水,想来也是估摸着夫人快回来,都是给你备的。”


    她的东西不多,阿衡已经张罗着别的下人将东西抬下车,而顾筝的东西还在后头,这会正在卸她的。


    时间虽说不长,也就小半日的光景,但夏琳琅却莫名的有些想他,更想及时见见他,不想在这继续耽误时间,她回头同顾筝说了两句后,就先进了府。


    她方才进府之前都问过巧玉了,说他回来后没去书房,而是径直回了院子,一路上都没有耽误,夏琳琅直接就往主屋去了。


    也说不大清这会究竟是什么心情,反正自从温泉池的那个缠绵悱恻的吻后,夏琳琅就已经打定好主意了。


    虽说这段婚事从一开始的确是没报什么真心,不管是她还是顾筠,在刚开始的时候也定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些事情本就晦涩的很,没有挑明来直说,但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事,夏琳琅还是能心照不宣的感觉的出来。


    就像顾筠说的,他从来就没当两人的关系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具体是当成的什么,他也没说,夏琳琅自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从那句话出口之后,夏琳琅便知道,她是再也不能用之前的心态去面对顾筠了。


    脚下的步伐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就在转过最后一个游廊的拐角后,她没有半分的犹豫,直接就推开了面前的门扉。


    开门的声音来的有些突然,屋子里的人大抵也是没想到她这会回来,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还有些微愣,夏琳琅也是过了一会才讪讪的开口:


    “你,怎么这会就沐浴了?”


    看样子,顾筠是方才一回了主屋就去了净室沐浴,这会胸前的衣衫微湿,贴在肌肤上,额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水珠,唇角微张,脖根处的肌肤上还泛着热水熏蒸过后的潮红,这画面和昨晚朦朦胧胧看到的属实不太一样,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冲击着她的视线。


    最是要紧的,是他这会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就让夏琳琅觉得,那张平日里板正寡欲的脸,此时此刻布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意味和欲望。


    夏琳琅可恨自己词穷,竟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会的顾筠,看得时间长了,竟不自觉生出些口干舌燥的意思来。


    “嗯,突然接到圣上的旨意,要临时去一趟彭城。”


    顾筠突然的开口,霎时就打断了她的所有臆想,立即便回:


    “去彭城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说着,就要往里面走,进了屋子才发现,顾筠方才似乎是在房里找什么东西,


    多宝阁上的几个箱奁都有被挪动过的痕迹,很是明显。


    就一会说话的功夫,顾筠已经将身上的衣衫收拾齐整,嘴里还在回答她的问题:


    “还是那个案子的事,那边的衙署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还是要我和李循亲自去一趟。”


    他边说边往夏琳琅这处走来,和他平静的语气恰恰相反,夏琳琅那颗方才还有些雀跃的心,在听到他的话后就隐隐感到了失落。


    又不想让他看出来,只能故作镇定的嘀咕了两句:


    “现在吗?”


    顾筠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没听见她小声说的那两句话,低头看了她一眼后,反而问起了别的事来:


    “我之前给你的玉佩,还在吗?”


    闻言,夏琳琅抬头看他,反应了一下之后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头回答:


    “还在,怎么了?”


    没有多说什么,顾筠将衣衫整理穿好之后就让夏琳琅将东西找出来。


    自从上次,顾筝无意间提起过这玉佩过后,夏琳琅就隐隐觉出这东西的贵重,担心自己平日里不小心会磕着捧着,这才将它小心的放在陪嫁的妆奁里面。


    若不是顾筠今日说要看,她大概都不会拿出来,翻箱倒柜了一阵过后,那东西才终于到了顾筠的手里。


    掂量着手里那不大不小的东西,顾筠眉眼弯了弯,调侃的说了两句:


    “藏这么深?”


    他眼睛深处潜藏着笑意,令夏琳琅想起了多宝阁上有过被翻动的痕迹,一瞬间就了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


    “是顾筝,她之前说过,这枚对你来说意义不同,我担心自己不小心弄坏了,这才把它好好的收起来。”


    顾筠用拇指轻轻的摩挲了那东西两下,上面雕刻的是一株紫竹,冰冰凉凉的触感,就算在冬日里头摸起来,也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白日里李循说过的那些话现在还言犹在耳,他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他和夏琳琅之间的感情,眼见着才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就又要分开了。


    他那会当即就问李循自己该如何去做,哪知人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着他,说什么:


    “我说你真的是杞人忧天,人这会都已经进了你顾家门,成了你的顾家妇,就算生疏些又怎么了?等你结了案子从彭城回来,再多相处几日,那感情自也就回来了不是?”


    这话他不知该如何去回,就说夏琳琅到如今都时不时将三年之约挂在嘴边的事情来看,他可不敢肯定从彭城回来之后,两人还能像现在这样相处。


    就像是一种习惯,习惯了长时间不见这个人后,也自然就会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他伸手去牵夏琳琅的手,拉着人去床榻边坐下,没去管她这会的反应和神情,兀自将手里那块玉佩给她系在腰际上。


    “你这是干嘛?”她好奇的问他。


    顾筠手上这会正在忙活,十指灵活的将系绳系紧:


    “再是意义重大,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而今既然都给了你,就好好戴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这么戴着吧。”


    边说,东西就已经系紧,他顺势拍了拍她的腰,说:“挺好,衬你。”


    夏琳琅这会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总觉得顾筠有什么心事一样,她没忍住的问:


    “你,今晚怎么了?”


    顾筠笑:“我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夏琳琅点头:“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方才听到我要去彭城的消息,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这次换夏琳琅不知该怎样回了,她这会不仅有想说的,而且想说的还不少。


    舍不得你,不想让你走,想同你一道去…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想和他分开。


    但这些话她又觉得难以启齿,内心也有着女儿家独有的矜持,不想就这么告诉他自己的心思,只能在这里保持着缄默。


    顾筠见她这样,似乎是猜到了一些,但没有戳穿,而是说了些别的:


    “但我却有话想对你说。”


    夏琳琅看着他深邃乌黑的眼睛,下意识问:


    “说什么?”


    实在是没忍住,顾筠抬头捏了捏她已经泛红的耳垂:


    “之前就答应过你,过府后的第一个新年是要陪你一起过的,但皇命不可违,我尽量早去早回。”


    夏琳琅心里突然的咯噔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成婚前说的这话,心里也瞬间泛起暖暖的热意,轻轻点了点头。


    见此,他轻笑了一声:


    “就光点头,连句话都不回我?是在生气我将你一个人丢下?”


    她急了,说:“你又胡说。”


    这次,他总算正色了一些,又伸手捏起方才给她戴在身上的玉佩:


    “我走后,你便要天天将它戴在身上。”


    她皱眉:“为什么?”


    “那样,你一看到东西,就会想起我,日日都戴着,才会日日都想起我。”


    夏琳琅别了别嘴,但细看之下,能发现唇角是向上弯的。


    “彤彤。”顾筠突然又唤她的小字。


    “嗯?”


    “真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夏琳琅咬了咬唇,想了一会才终于点头,小声的说:


    “也不算真没有…”


    看出她的羞涩,顾筠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想说就算了。”


    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听顾筠又坏坏的开口:


    “等我回来,再慢慢说予我听。”


    最后的最后,夏琳琅还记得顾筠说了最后一句:


    “记得想我…”——


    作者有话说:还是和昨天一样哦大家~


    第62章 秘密


    就像夏琳琅之前说的,今日的顾筠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或许是临别在即,说的那些话都一套一套的,也听的夏琳琅晕晕乎乎的。


    那晚的顾筠其实说了许多话,但她都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一晚上被顾筠哄着,点了好些个头,也隐约看见他唇角若有若无往上提的细微弧度。


    末了,顾筠像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手掌控制住她的后颈,粗粝的指腹都忍不住摩挲。


    夏琳琅又被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带起了身体的轻颤,屋里明灭的烛火晃的她都犯了困,就连看顾筠的眼神都不禁迷蒙起来,又是熟悉的感觉,也成功勾起了那潜藏在最底处,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之势的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


    毕竟也是同床共枕了那么久的‘夫妻’,就算是名不副实,也大致知道她这会的反应代表着什么,顾筠勾起唇无声的笑了笑,小声问她:


    “怎么了?”


    “没,没怎么。”


    顾筠这会正揽着人坐在床榻上,将她一整个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故意问道:


    “可我怎么觉得,你的身子在颤?”


    他这话说的慢吞吞的,声音又沉又哑,和夏琳琅昨晚在汤池边听见的。


    而唯一不同的就是,昨天在池水里两人衣衫不整,又有黑夜做掩护,又哪像这会,不仅衣冠楚楚,光线还好上不少,夏琳琅有些不习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和顾筠说这些话。


    她微微将头偏了一点,不再直视顾筠,尽力压下潜藏在身体深处的悸动,故作镇定的反驳:


    “是外面太冷了,我才打了个寒噤。”


    “是么?”顾筠问,他这次凑近了些,呼出的热气就洒在她的面颊之上。


    夏琳琅这次重重的点头,借着动作又拉开了些两人间的距离,她猜想或许是屋子里燃着炭盆的缘故,让顾筠身上那股沉水香的气息愈发浓烈,她鼻息里面这会都是那个味道,吸入肺腑之后,就无缘无故的感觉到面红耳


    赤起来。


    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夏琳琅不敢偏头去看,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接着,就听耳边传来顾筠的声音:


    “彤彤你知道吗,你这会的反应,和昨晚的一模一样”,他说完这半句,顿了顿,揽在夏琳琅腰上的那只手在悄悄用力,既能不让夏琳琅察觉,又能悄悄将她往后轻拽,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在边说“那既然是冷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


    夏琳琅听这话也是眉头一皱,猜不透顾筠这会心里又在打什么歪心思,但既听他如此说,心底也就难免好奇,下意识的就偏头想去看他这会的神情,哪知面颊才刚一有所动作,腰上就立即传来一股力道将她往外拉,她身子下意识的往后,头向上仰,下一瞬就发现自己的双唇被顾筠给衔住。


    变故来的太快,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脑子里白光一闪,再一回神,她就已经沉沦在顾筠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了。


    其实,早在顾筠掌住她的后颈,用指腹摩挲开始,夏琳琅已经就想这么做了。


    昨晚在汤泉池里的记忆实在是深刻,她压根就忽略不了顾筠带给她的种种体验,从一开始的微微抗拒,到后来的无奈接受,再到最后的主动迎合。


    所有的细节她都能清楚的回忆起来,以至于这会能很快接受。


    好在顾筠只是浅尝辄止,没有继续加深这个吻,分开时右手拇指的指腹轻她轻轻拭去唇角的水痕,笑着问:


    “这会还冷吗?”


    夏琳琅这会还轻喘着气,光听这话就能明白男人是在故意揶揄她方才敷衍说的那两句话,知道又被人看穿,她索性也开始破罐子破摔:


    “我要说还冷的话,你是不是又要亲一次?”


    闻言,顾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回她:


    “你要真的想要,也不是不行。”


    夏琳琅一个眼刀就朝他睨了过去:“你!”


    没能让她继续说,顾筠顺势就拨了拨她被弄乱的鬓发,又摸了摸她的耳朵,颇有些安抚的意味:


    “但今日是不成了,我得准备上路了。”


    “方才答应我的事,可都记住了?”


    他这话都说的一半一半,夏琳琅也听的云里雾里,反应了一会才听明白他是在说什么,抿着唇点了点头,顾筠却是看她这会一脸懵懂的样子,心里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懂了,追问:


    “那且先说说,都应了我什么?”


    片刻之前,两人才浅尝辄止的亲吻过,以至夏琳琅这会还没彻底将自己抽离出来,心底的那份悸动还在,若是此前,她一定不会理会顾筠的这种问题,甚至还会怪他为什么要突然来亲自己。


    但人说来就是奇怪,也或许是因为她已经逐渐接受顾筠行事风格所故,对这样的问题,并未觉得有多么的难为情。


    唇上和耳畔上似乎还残留着顾筠指腹上的问题,她没忍住舔了舔唇角,小声的回答:


    “要记得把你送的东西天天都戴在身上。”


    “嗯,还有呢?”


    “要记得…想你。”


    这句话她说的有些小声,细弱蚊蝇似的,顾筠其实是听清楚了,但就是想逗逗她,故意的又问:


    “说的什么?大点声。”


    夏琳琅这次学聪明了,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是故意而为,没再上当的落入他的陷阱之中,而是别了别嘴,戳穿他的伪装:


    “你分明就听清楚了,还要故意来逗我。”


    顾筠一本正色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回答,没忍住笑出了声,曲解着她的意思在解释:


    “这不是怕你记不住,特意来提醒你。”


    她努了努嘴,小声嘀咕:“你才记不住。”


    说完,夏琳琅也不去看他,将视线放在了别处,顾筠见此,又揉了揉她脖颈处的软肉安慰,旖旎的气氛也变得浓郁许多。


    这会两人都默不作声,平静了一会过后,屋子里头除了两道不轻不重的呼吸声外,便再无别的声音了。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直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顾筠应当是知道来人是谁,没等外面的人说话,他就先开了口,说就快好了,让对方再等等。


    也是在这时候,夏琳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早去早回’的‘去’竟然是在今天。


    顾筠的手还箍在她后颈上,看着她半晌都没说话,是临别前的不舍,时间渐渐过去,就在阿衡的声音再度响起的前一刻,顾筠终于扣着她往前,再次将唇角压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微凉的双唇贴了好一会,才听他沙哑着声音说了句:


    “我这就走了,可别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


    …


    事情发生的就是那么突然,也就是小半日的光景而已,两人在短暂的分别重逢后又再度分别。


    就连夏琳琅都觉得事情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就这么简单的三言两语过后,顾筠就同李循一道领了旨,即刻去了彭城。


    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离开前顾筠说外面天黑,眼见着就是要下雪的样子,便不让夏琳琅去送,等人真正离开后,夏琳琅独自面对心里难免会有孤独和失落感。


    …


    顾筠离开过后,为了不让自己满心满眼都在想他,夏琳琅主动将搁置已久的中馈又给拾了起来。


    之前日夜学习账册的功夫并没有白费,即便已经懈怠了好些日子,但当再次看到的时候,夏琳琅仍然看的得心应手。


    顾筠的归期未定,老太太和叶姨娘也因为她在学习中馈的事情继续免了她的请安,这便说明,她能在顾筠回京之前心无旁骛的看府里去年的账册。


    眼看着年节越来越近了,这是夏琳琅嫁进顾家过的第一个新年,许多事还不太清楚,还要由叶姨娘亲自教导着。


    于是,夏琳琅白日帮衬叶姨娘忙府里年节的事,夜里空闲下来,就在书房里仔细看着账册,日子过得倒是充实,却也有人颇有微词。


    “嫂嫂,你现在一天天不是在和娘亲张罗着过年的事,就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头看账册,都没时间陪我了…”


    话落,夏琳琅手里的账册刚刚翻过新的一页,听着顾筝的话有些分了神,下笔的时候就歪了一下。


    看着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顾筝,夏琳琅到底还是心软了,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骨,把笔放在笔架山上后就看着顾筝:


    “不是才从北郊的别苑回来吗?这就又想出去了?”


    她这会正无趣到在把玩桌上的杯子,一听夏琳琅这话,嘴角一翘的抱怨:


    “还提呢,好容易可以出去一趟,结果到头来还不是我一个人在玩儿。”


    提起这事,夏琳琅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歉疚,但真要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在顾筠,要不是受了他那晚的蛊惑,夏琳琅怎会放任顾筝一个人在外面置之不理。


    顾筠倒是敢作敢当,只是没料到刚一回府就又匆匆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愧疚的面对顾筝。


    人这会提起这件事还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夏琳琅自知理亏,也没和她过多的争辩,只同她商量着:


    “那,不若这样…”


    顾筝终于抬头,嗯了一声。


    “怎样?”


    夏琳琅看着她,默了一会才说:


    “你要真想同我出去,也得等我忙过这一阵才行。”


    “眼下中馈的事我还不太熟,又恰逢遇上了年节,你大哥也不在府里,不若等他回来,那会府里已经忙过,我手里的这堆账册也捋的差不离了,京城又刚好是春天,你看可行?”


    顾筝自来就喜欢她这个嫂嫂,比起她那冷漠的大哥来说,多了不知多少的人情味,听见她终于松了口,就知目的达成,两眼都泛着光的问:


    “那嫂嫂你是答应了?”


    见此,夏琳琅点了点头,说了句‘嗯’。


    哪知顾筝一听这话,立即就从桌案前起身,几步就到了夏琳琅的桌前。


    “怎么了?”夏琳琅问。


    顾筝拎起她面前还没看的几本账册,直接就在她对面翻看了起来:


    “帮你啊,两个人一起看,自然是要快一些,快些捋完,你就能早些带我出去。”


    夏琳琅笑着摇了摇头,没阻止,只说让她不要心急,慢慢看。


    到底是心浮气躁了些,时间才过了没一会,顾筝就开始坐立难安,一本账册胡乱的翻了翻,没几


    下就看完。


    感觉到了她的浮躁,夏琳琅没有抬头,只说若是觉得累了,让她可以休息一会。


    夏琳琅还在认真看着她面前的那本账册,没发现顾筝这会正在对面支着颌一直看着她。


    过了一会,等到夏琳琅又翻过一页之后,才发现不对,微微抬头看着顾筝,视线相对,问:


    “怎么了?”


    顾筝眯着眼睛咧着嘴笑了笑,却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嫂嫂人美心善,难怪像我大哥那样的冰山也能臣服于你。”


    夏琳琅抿了抿唇,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去北郊的路上,顾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的话。


    虽说后来阴差阳错地问错了人,顾筠嘴上说的让她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去问他,但从昨日到今日,她大约是被顾筠迷惑的失了心智,直到这会才想起这件事来。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容易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也是思忖了好一会,她才终于下定决心,终于又向顾筝开了口:


    “顾筝。”


    “嗯,我在。”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顾筝手指正有意无意翻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嘴里也是漫不经心的答着,说能。


    夏琳琅彻底合上手里的账本,正色的问:


    “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说夫君和国公爷的关系向来尔尔,那次我就想问你缘由,结果被他打断,那今天你能告诉我吗?”


    话落,顾筝手上的动作渐渐收回,正了正身子收起了散漫的样子,面色不是很确定的问夏琳琅:


    “你真想知道啊?”


    “嗯。”她点头。


    顾筝的表情有些为难:“可我大哥不想让我说。”


    “那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绝不告诉他。”


    书房里接下来阒然了好一会,就在夏琳琅以为顾筝不会说的时候,却听她叹了口气,突然开了口:


    “这件事,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留评发红包哈各位宝宝!么么哒!


    第63章 想他


    原来,表面光鲜,金玉满堂的顾国公府,也有那么些不足为外人所道的秘密。


    经过夏琳琅的软磨硬泡和循循善诱,顾筝终于将那日在马车里被顾筠打断的话说了出来:


    “这事都已经过去好些年了,发生那会连我都没出生呢…”


    顾筝小声的在嘀咕,说完第一句后还下意识的往外看了一眼,或许是害怕待会说的话被人给听见,连语气都放的很低。


    等确定外面的檐廊和院子里真没人了后,这才小心的同夏琳琅咬着耳朵。


    “嫂嫂你应当是知道的,我大哥同我其实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的吧?”


    夏琳琅闻言先是愣了愣,接着才点了点头,这事她曾听赵娉婷说起过,说国公爷在叶姨娘之前还曾娶过一名妻子,姓向,兖州人士,也就是顾筠的亲生母亲,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这位公爹的第一段婚姻,似乎也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我也是听府里的老人说的,说爹爹和大夫人的这桩婚事,实则就是一桩由父母牵线盲婚哑嫁的婚事。”


    顾筝边说,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夏琳琅,见她神色正常,这才放心的继续说了下去:


    “嫂嫂你懂什么是盲婚哑嫁吧?有别于你和大哥之间的这场婚事,他们成婚前互相不了解,自也没有见过对方,生等到新婚洞房那日,掀开盖头来才看到要娶要嫁的人是谁,爹爹他向来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原本是想拒了这桩婚事的,可那时当家做主的人还是祖父,胳膊怎么拧的过大腿,爹爹孝顺,又不想因为这事而闹的家宅不宁,最后僵持了不到半年,还是妥协,应下这桩婚事,迎了大娘进门…”


    顾筠的生母名唤向禾,生的既端庄又贤惠,一进了顾家门就上奉双翁,宽厚晚辈,还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颇得两位长辈的青眼。


    大抵是人天生的一种逆反心理在作祟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这桩婚事是半强迫的缘故,向禾所做的越好,顾清绪就越是抵触。


    是以,两人明面上相处的越是和谐,实际上却已经是相敬如冰的状态,并伴随着婚后的诸多琐事,这种情况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是愈演愈烈,一直持续到顾筠的到来,也没能改变夫妻二人已经根深蒂固的一种相处状态和关系。


    所幸,向禾有了顾筠之后,在顾家的生活不再是乏善可陈,郁郁寡欢,渐渐地也觉得日子有了企盼,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在顾筠五岁的时候,老公爷突然辞世,顾清绪顺理成章的袭爵之后,愈发的将整个心力都投入到了朝堂之中,整个顾家上下的大小事务一时间就全都扔给了向禾一个人。


    偌大的一个顾家,对外要操持着大家的体面,对内不仅要管理好整个府里的中馈,还要看顾好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终于,在一年年的兢兢业业中,向禾熬干了所有的心血,身体也亏空了,最后,在万分不舍中无奈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了顾筠,这个让她一生都牵挂不已的人…


    “那后来呢?”夏琳琅等不及的追问。


    顾筝有些无辜的眼神看着夏琳琅,放在桌上空闲的双手也有些不自在的打着圈圈,默然了好一会,才听她语气糯糯的说:


    “后来,大娘就走了,然后,不到两年,爹爹就将我娘扶正。”


    听到这里,夏琳琅大概就已经能捋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拧着眉听完后又忍不住问顾筝:


    “那这样一来的话,娘亲走了之后,夫君又该怎么办?”


    向禾离开那会,顾筠还不到十岁,正是天真烂漫,需要关怀和照顾的年纪,夏琳琅甚至都不敢去想,娘亲离世,若是父亲也不甚在意的话,那顾筠又该如何?


    “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能尽力去想法子了,”她不自在的抠了抠虎口位置,垂下眼帘后才又继续:


    “大娘突然的离开对大哥的影响还挺大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哥同爹爹就开始不大对付,不论是什么事,两人都针锋相对,互相看不惯对方,后来还是祖母瞧着不大对,将大哥要了去,养在身边,这才平静了这么些年。”


    “所以嫂嫂,虽然我大哥的性子寡淡了些,但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你是我唯一见过他放在心上的人,他对什么事都是那副不冷不热,可有可无的样子,却独独对你,好像有数不尽的耐心和包容…”


    顾筝话还没说完,但夏琳琅却不想再听了,眼下全部的心思都已经沉溺在方才所听到的话中。


    今日以前,夏琳琅一直都以为,像顾筠这样的出身和身份,必然是不大懂得平头百姓的七情六欲以及世间疾苦的。


    他生来就是站在高山之巅,有着别人用一辈子攀爬也企及不了的高度,她从未曾想过,这样面若冠玉,如圭如璋的顾筠,幼年竟会有这样的经历。


    生母早逝,父亲漠视,自小就跟着祖母长大,难怪当初是由祖母进宫请求圣上赐婚,亲自来夏家下聘的也是祖母,哪怕是在成婚后第二日敬茶时,顾筠同他父亲也是一副礼貌又疏离的状态。


    顾筠的父亲对他的母亲没有什么感情,就连带着对顾筠的感情也是淡淡的,若非如此,为何在顾筝受到惊吓后首先指责的就是顾筠。


    这令夏琳琅想起了之前在湖里泛舟的那次,夏奕落水,骆氏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就来指责她,以及大婚三日后的回门,夏岭和骆氏对她的漠视,事后都是顾筠在照顾着她的感受和心情,安慰她,开导她,不让这些


    琐碎的糟心事影响她的心情。


    担心她多思多虑,尚且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告诉她,她是个独立的个体,想做什么便做,也值得别人更好的对待。


    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原来并不是如她所想象的一般,无坚不摧,没有挫败,原来顾筠也同她一样,经历过这些所谓人生的低谷,也面临过一样的困境,即便有亲人在身边,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的样子。


    夏琳琅而今突然很是感慨,也很心疼和共情那时的顾筠,毕竟生离和死别都是能伤人于无形的东西,她后悔没能在顾筠最需要的时候,像他陪着自己那样,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走过低谷和困境,也想告诉顾筠,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自己。


    屋外的雪开始渐渐下的大了一些,如柳絮一般的大雪密密匝匝的落了下来,纷纷扬扬的遮住了窗外的好些视线,夏琳琅这会却没有赏雪的心情,心里想的却是,祈愿顾筠此行,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见她长时间的沉默,不说也不问的,令顾筝等的有些心急,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才令她如此,憋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最后急急的唤了一声:


    “嫂嫂?”


    夏琳琅这会正看着窗外,听到声音一下就回神,扭头就看到顾筝一脸担忧的表情,回答:


    “嗯,怎么?”


    “你怎么愣神了那么久,是在想什么?”


    正好此时,窗外吹过一阵寒风,撩起她耳畔的碎发,她伸手别过来,忽而又怀念起昨日某人留在上面的温度和触感,心下没忍住的一笑,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不知是在回答顾筝,还是在自言自语:


    “是我有些想他了…”


    …


    在从京城前往彭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疾而行,在这适逢年关的时候,实在是不大多见。


    ‘嘭’的一声响动,车辙快速的压过一块碎石,车厢被颠的离地足有一尺来高。


    昨日出发的晚,李循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瞧着这会官道平稳起来,正打算阖眼休息一会的时候,却猛然来了这么一下,颠的他差点滑下去。


    “我说顾子楚,你这次怎么就不把阿衡给带上!这次驾车的要是他,我至于摔下去吗?”


    狭小的车厢内,李循的声音差点就要将车顶掀翻,他边说,边揉着腰试着慢慢站起来,一副狼狈至极的样子,正看着对面坐的四平八稳的男人一脸的不快。


    而反观顾筠,正坐的稳稳当当,遇上颠簸连头都没抬,手上还捏着本书,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个茶盏,甚至经过方才的事后,杯子里的水半点都没洒出来。


    “会摔下去,是因为你自己没有坐稳,赖得上别人?”


    “怎么就不是了,先不说驾车了,你我外出办案这么些年,哪次阿衡没有一起?也不知你这次是究竟是怎么想的,偏生就忘了要把他带上,有阿衡在,我们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功夫。”


    马车还在继续前行,速度不减,只是颠簸的程度少了许多,李循按着刚刚被撞伤的腰,小心的扶着车壁慢慢坐下,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不仅棘手,这会连人都少了,也就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也真是有你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人家都从外往屋里赶路,你倒是好,反其道而行,这个节骨眼上还上赶着去彭城。”


    顾筠扬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李循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腔的牢骚发出来也没个回应的,心里不免恼火,说起话来,也就开始喋喋不休:


    “你可别看我,我方才说的那句话是假话?我有时候都觉得奇了怪了,你莫不是因为我说的那几句玩笑话,就这样着急的想要快去快回的?”


    车内安静了一两息的时间,只听见顾筠翻书的声音,李循见状急了,故意用手扣了扣车壁,这才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回答:


    “一半一半吧。”


    “就这才一半?说出去谁信啊?”


    自从上面的意思一下来,顾筠是半点的功夫都不曾浪费,直接就去回了圣上,说什么他想连夜赶去彭城,尽快将此事办妥后好回来陪家人一起守岁。


    圣上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又想到他而今还是新婚,自然是不会拒绝他,于是大手一挥,直接就应了他的请求,不过当初也早就说好,这事一个人着实难办,李循也就顺理成章的要陪着他一道前往彭城。


    说起这事来,李循也算是满腹的委屈,眼瞅着就快过节了,竟然还要长途跋涉的陪着人因公外出,偏生这人又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当说不能说的,真真是憋屈的慌。


    顾筠见此,终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浅抿了一口茶,有些无奈的看着对面都快要烧起来的李循说:


    “那你究竟是想听什么回答?”


    李循眼珠子一转,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问题给问出来:


    “那你且先说说,明明以往都将阿衡带在身边的,怎么偏偏这次将他留在京城,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彭城的事情说起来也不简单,连他都不能说能有万全的把握,如今时间仓促,他又是这样兵行险着,李循心里难免有困惑,自也想问清楚,他是不是真有万无一失的打算。


    顾筠听后倒是点头了,说:


    “嗯,确实是有旁的打算。”


    “什么打算?快说来听听!”


    他不紧不慢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才回头和他说:


    “归期未定,我有些不放心琳琅一个人在府里,就只有把阿衡留下,才能稍微放心一些。”——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就快了,还是老规矩哈,快要过年了,我已经要忙飞了。


    第64章 喜欢


    自那日从顾筝口中得知顾筠的秘密过后,夏琳琅就经常会时不时的要想起他来。


    白日里尚且还好一些,像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又有世袭的爵位在身,往上再数三代,俱都在朝廷身居要职。


    官场如名利,何况还是顾家这样的门第,自是人人都想要巴结来往的对象,越是这种日子,登门拜访的人就越是络绎不绝。


    夏琳琅身为顾家的新妇,也是日后要掌管顾家中馈的主母,这种礼尚往来的事情她自当是要出面。


    但今年是第一年,顾家家大业大,就连旁支的亲友她都尚且认不全,所以还是由叶姨娘领着她慢慢来学。


    年节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白日里马不停蹄的跟在叶姨娘身后迎来送往,分不开心思去想旁的。


    可一到了夜里,独自面对空寂寥寥的屋子时,还是不大习惯。


    和顾筠成婚的时间虽说不长,但至少婚后两人便


    没有分开过,知道她畏寒,从京城开始下雪过后,每晚都是顾筠抱着她睡觉,人在时尚且还不觉得有什么,等这会人不在身边了,便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顾筠离开京城的第八天,夏琳琅就在府里见到了许久没露过面的赵娉婷。


    好姐妹久不曾见面,想说的话也多,赵娉婷是同他父亲赵御史一道登门的,从进门起一看见夏琳琅就一个劲儿在同她使眼色。


    顾忌着身边都是人,夏琳琅没敢直接回应,而是隔着几个人影,瞧着周围的人少了些了,才去问的叶姨娘。


    “去吧。”


    夏琳琅才刚刚开口,叶姨娘便一口答应,目光也朝着赵娉婷的方向去了两眼。


    “都是你出阁前的好姐妹,今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可不能怠慢了人家。”叶姨娘是笑着对她说这话的,并没有为难她,说完,下颌就往赵娉婷所在的那处点了点,其中意思明显。


    夏琳琅没有客气和矫情,一听这话眉眼都眯了起来,小声对着叶氏道了句谢谢后,这才快步的往赵娉婷的方向走去。


    前院这会到处都是人,不是说话的地方,夏琳琅便直接将人带回自己的院子。


    “好些日子不见了,赶紧让我看看!”


    刚一进屋,人都还没来得及坐下,赵娉婷就大着嗓门将夏琳琅拽过来,左右上下的仔细看了好一会,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见瘦,气色也不错,看来你家顾大人将你照顾的挺好。”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而是拉着赵娉婷往内室里走。


    府里这些日子里里外外都在忙上忙下的,人手不够用,各个院子的人都要去前院帮忙,就连巧玉也不能例外。


    虽说院子里这会空无一人,但夏琳琅还是担心一会赵娉婷又会‘不经意’间语出惊人,未免再次发生这样的情况,她特意将人往房间里面带了些。


    她倒是没有猜错,这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赵娉婷兴致勃勃的开口:


    “做什么要往里面走?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轻‘嗯’了声,别的没在多说。


    而赵娉婷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一样,一步就跟上她的步伐,和她肩并肩的凑过去就问:


    “究竟是什么话?值得你这样?”


    夏琳琅沉默:“…”


    见她这样,赵娉婷就愈发的不想放过她:


    “不说话?又是想让我猜?”


    “那我可真猜了。”


    她故意将这句话说的慢吞吞的,像是在给她考虑的时间,但夏琳琅仍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眨了眨眼,没再等她,直接就开始了她‘大胆’的猜想。


    “我若没猜错的话,是不是…还是同你家顾大人有关系?”


    两人这会已经到内室,双双都围坐在里面的桌案上,终于坐下之后,四目相对,夏琳琅不得已,才点头承认:


    “嗯。”


    桌案立即既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赵娉婷满脸的兴奋,看着夏琳琅就是喋喋不休的开口:


    “真的?和我想的是一件事吗?”


    夏琳琅有些记不清,之前究竟同赵娉婷说了些什么,见她如此问,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说的,是哪件事?”


    赵娉婷的眸光在听见这句话后,突然就暗了下来,故做皱眉的看着她:


    “难不成,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想不起来之前都同你说过什么罢。”


    “那…要不要我给你点提示?”


    赵娉婷两边的唇角弯了个暧昧的弧度,夏琳琅也看见,但一时间还是想不起来,等到终于有了点眉目的时候,赵娉婷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


    “你上次告诉我说,你们俩还没圆房,一晃眼又过了好些日子了,你们究竟…”


    说起这个事,夏琳琅难免有些难为情,明明就是回答几个字的事,但她就是觉得难以启齿,掩饰般的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急匆匆的灌了下去,也成功的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回的赵娉婷却变的比之前那次有耐心多了,没有催促她,而是一直安静的等着,夏琳琅见这事是真的躲不过了,思忖了片刻,才语焉不详的回答:


    “说圆房是算不上,但也不算什么都没做…”


    “什么意思?”这话赵娉婷没大听明白,话刚说完,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就…字面上的意思。”


    夏琳琅这会也是不禁在想,大抵也是同顾筠相处日久的缘故,听他说过的荒唐话多了,等到这会她自己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竟也会面不红气不喘了。


    赵娉婷想了一会,还是半明不白的,又继续追问:


    “什么叫做,又做了,但又不算是圆房的事?你们究竟是做了什么?”


    闻言,夏琳琅支支吾吾了起来,话说的太过明白也就失去了她的本意:


    “嗯,你就当理解为,既做了,又没做吧…”


    “亏我还这么的关心你,你就是如此的搪塞我!”赵娉婷故作生气的样子,但也因此没在逼问她了。


    迭然,又想起一件旁的事来:


    “那你上次说要试探他的那件事,又如何了?”


    试探倒是试探了,结果就是被人摁在水池边,浑身上都亲了个遍…弄的她到现在一想起这事来都免不了会心生荡漾。


    这话夏琳琅没敢真的说出口,担心赵娉婷又有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从嘴里冒出来,她含含混混的糊弄过去,也就没真的去回。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你方才将我带来这里究竟是想问什么?”


    夏琳琅努了努嘴,便说起顾筠离开的这些日子,自己颇有些不习惯的事来。


    “这有什么,你们毕竟新婚,一日不见都能如隔三秋,何况他这都走了那么多日了,你不习惯也是寻常。”


    夏琳琅点了点头,回:“尤其是前几日,我听说了他的一些事后,就更想见他了。”


    赵娉婷见此,嘴里嘿嘿了两声,凑过来用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难不成,这就是别人常说的,当局者迷,我看你,是越陷越深了,你现在的想见他,我可以认为,是你在想他,也是你已经喜欢上了人家了。”


    赵娉婷的这一番话突然就让她有所顿悟,茅塞顿开似的,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大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对顾筠有这种感觉的。


    细数自己和他从认识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似乎不论事情的大小,每一次当她遇上麻烦的时候,都是顾筠来再给她化解。


    从青云观,到游湖落水,到流言蜚语,再到她因为夏岭夫妇而伤感难受的事情,他并没有明言,却是每次都将事做的悄无声息,滴水不漏。


    让人轻易的发现不了,等真正感受到他的爱意的时候,才会发现,这人已经将事情做的妥妥帖帖。


    这种感觉她是第一次有,有些不大确定,还在试探的问:


    “这便是喜欢?”


    赵娉婷点头,半点都没有犹豫:


    “当然,你想啊,人这会不在身边,你便越想,听到说他幼年的遭遇,你又共情又替人难受,这要都不是喜欢,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是友谊?”


    赵娉婷这话说的过于直白,夏琳琅没忍住苦笑了一下,拇指抠了抠握在手里早已喝光了的杯子:


    “可我连这种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能确定,又该怎么说?”


    “哎呦,我的大小姐,喜欢这种事情就和爱一样,它就是一种感觉,又不是夫子在给你授课,非要你说个子丑寅卯出来,你只要确定,你喜欢他不就行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谢谢你娉婷。”


    她还是默了好一会,应当是在思考方才赵娉婷说过的话,等再抬头的时候,就是一脸含笑的神色看着赵娉婷。


    闻言,她忍不住嘀咕:“你是真明白了?”


    她点头,说真的明白了。


    而赵娉婷无法去认证她此话的真假,仅仅只能根据她的神情所知,她应当是明白了。


    各路人马的登门拜访还没结束,和赵娉婷分开过后,夏琳琅又投入到新的当中。


    不过人是一日比一日的少了,夏琳琅也渐渐能独当一面,白日招呼宾朋好友,夜里还不忘将之前的账册拿出来捋捋。


    日子就这样忙碌又充实的过着,京城的雪依然在下,谁也没太在意它是大是小,等真正发现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发生意外了。


    时间已经临近年关了,前来拜访的宾客陆陆续续的少了许多,夏琳琅这会已经能在白日抽出时间来看看账册了。


    眼下巧玉还伺候在一旁,屋子里的碳火已经烧的不如之前的热,她看了一眼将熄不熄的火苗,没忍住就抱


    怨了两句:


    “这雪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夏琳琅这会刚翻过下一页的账册,不经意听到她在说话,也就顺势的问了一句: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巧玉一听,叹了口气说:“听说往来京城的官道而今全是积雪,京城的东西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夫人您瞧,就连府里的碳火这会也都快要用光了。”


    夏琳琅手上的动作一顿:


    “京城的雪,以前不这样吗?”


    巧玉摇摇头:“真要说来,其实和以前是差不离的,只是今年这雪下的时间长了一些,官道上的还来不及清理,就又堆上了。”


    “就是说,现在要是想回京城,也是会耽误了?”


    巧玉像是听出来什么来,笑着走过来说:


    “夫人问这话,可是想我们大人了?”


    她这会已经不怎么会脸红了,只是被人当面戳破有些不自在,嗔怪的说:


    “如今你也知道来取笑我了?”


    “哪儿的话,夫人和我们大人伉俪情深,还用得着说出来么?”


    夏琳琅不依,觉得巧玉就是在故意在取笑自己,就在打算同她‘据理力争’的时候,屋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她余光撇到人影,眉毛扬了扬,唤人:


    “阿衡?是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说:就快回来了,很快了!


    第65章 接她


    阿衡的身份是顾筠的长随,素日里都是跟在顾筠的身后替他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琐碎事情,但这次顾筠远行,却独独将他留下,说是她一人留在府里,顾筠不大放心,而他又不放心别人,就只能将阿衡也一道留下,以期能在夏琳琅需要的时候帮上忙。


    这些日子,夏琳琅在忙着府里的琐碎事,那些个田庄和铺面她抽不开身,便只能拜托阿衡替她走一遭,人这会突然回来,还亲自到了她的跟前,想必是真的出来什么事情。


    心里如是的料想,还没等人走近,她便先起身,看着人问:


    “你这时候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衡没有耽误,见了夏琳琅就直接开口:


    “回夫人,是京郊外的一处田庄,城中的铺子所有的我都去过了,没什么大问题,本打算今日就开始去京郊外的,还没等出城,就收到那处的庄头托人送来消息。”


    夏琳琅见他神色凝重,便知事情不小,直接了当的问:


    “究竟是什么消息?”


    阿衡这次思忖了片刻,阒然的屋子里,夏琳琅清楚的听到他吸了一口气,接着才听他说:


    “京郊二十里外的一处田庄,因为京城这连日来的大雪,将田庄的花棚压倒,眼下临近年关,庄里这会就剩了两个花农,见此情形也是束手无策,这才托人传了话回来。”


    夏琳琅:“是花田?”


    阿衡点头,说是。


    夏琳琅脑子里这会即刻就在思索这些日子她所看过的账册,顾家在京郊的田产不少,但大多都是农田或是种的果树之类,像花田此类的,她着实没什么印象。


    “我这些天也看了不少田庄的账册,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顾家在京郊还有一处花田?”


    看着阿衡有些欲言又止,又心急如焚的样子,夏琳琅都替他着急,连说: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不是阿衡不想说,而是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他甚至还没想好要怎样去告诉夏琳琅。


    京郊外的那块花田,说起来连府里知道的人都没几个,不为旁的,只因那东西不属于顾家,自然就没在回事处有过登记造册。


    那东西虽说不属于顾家,但它的主人却是顾筠,是顾筠的亲生母亲向禾,在他两岁那年给置下的。


    向禾同顾清绪的感情一向都不过尔尔,但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对内既要应付长辈,对外还要保持一府主母的姿态。


    她每日就像戴着面具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有苦也说不出,几年来心情都是郁郁寡欢。


    好在是顾筠的出生给她的生活里带来了另一片阳光,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不再一门心思的记挂着府里的琐碎事。


    一日,她闲来无事带着顾筠出城,路过京郊时,被那里的一片海棠花吸引,那花生长的茂密,一簇簇紧紧的挨在一起。


    碧油油的叶子,红彤彤的花瓣,一眼望过去,就是勃勃生机的样子,自由,明媚,向上。


    和她当时被困囿在顾家的处境以及一日日颓丧的状态都截然相反,她在车窗里都看呆了,心思微动,没忍住就让车夫停了车,牵着顾筠的手一步步走了过去。


    驻足了良久,到日暮西斜时都舍不得离开的向禾,最终还是买下了那块种满海棠花的地…


    “你的意思是说,那块花田,其实是婆母买下的,这些年还一直都是由夫君在照料?”


    阿衡自觉今日说了许多,也不知有些话当讲不当讲,但话已至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后脑的头发,这才开口说:


    “夫人你说的没错,那块地就是先夫人留给大人的,她仙去之前,几乎每隔数月就会带着大人去一次那花田,或到处走走,或给那田施施肥,浇浇水…”


    总而言之,夏琳琅算是听懂了阿衡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说,京郊外的那块花田,对顾筠来说意义重大。


    它不仅仅只是一处普通的花田那么简单,那里承载着年幼的顾筠对他母亲的所有记忆,温婉的,和煦的,怜爱的…至少,在向禾仙去之前,顾筠同她在那处种满海棠花的花田里,度过了好几年的快乐时光。


    但眼下这会,却因为京城连降大雪的缘故,导致那处花田状况不明,两边失去联系。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夏琳琅稳了稳心神,放平声音在问阿衡。


    阿衡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明显变小的雪,终于还是实话实说:


    “花田里种的是海棠,这种花不耐冻,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庄里的花农提前就将油布准备好,待到下雪之前就给那些花披上,如此一来,就能保证那些花在第二年能安然开花结果,但眼下…”


    可谁也没料到,京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仅将往来京城的路给阻了,积雪甚至大到连油布都承受不了,生生压塌了那些花木。


    是以阿衡收到花农送来的消息后,就急忙往府里赶。


    “属下今日其实都不应当告夫人你这件事,但那处花田于我们大人来讲实在意义不同,又适逢今年的冬日也实在是怪哉了些…都怪我……”


    夏琳琅看着阿衡这自责的样子,心里就更是难受了,想到顾筠这会还在异乡夜以继日的忙公务,都是万家灯火的日子,他却因为允诺过会回来陪自己一起守岁,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反其道的出京。


    她的事情不论大小,顾筠从来都是放在心上,从不敷衍,而她既帮不上顾筠什么忙,但却不想他回来后因为这些小事而不开心。


    这事说大不大,直白的说,就是一处花田的花木受了大雪的寒冻,但若往细了想,这是顾筠的生母给他留下的唯一有念想的东西了,她不想看到顾筠难过,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想为顾筠去做些什么。


    心里如是的想,同时也在暗示自己不要心急,总会想到办法的,她无意识的咬了咬唇角,偏头看向窗的时候,恰好就看到外面纷纷杨杨的雪花。


    她回头就对阿衡说:


    “我看外面这会的雪小了不少,你可以先去打听打听,京城外的官道这会都能走了吗?”


    阿衡闻言后先是应了一声,可刚走了不到两步就反应过来什么,回头一脸诧异的看着夏琳琅:


    “夫人你不会是想……”


    夏琳琅点了点头,面色平静的回了阿衡这个问题:


    “嗯,我想亲自去一趟。”


    在这里说的再多,都是无用功,只有亲自去过一趟,她心里才会放心。


    阿衡一听这话,直


    接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行夫人!大人就是因为不放心你,才特意将我留下,我又怎让你置身于危险当中?”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不停的摆手和摇头,一副不可商量的样子,夏琳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


    “你都还没去问过,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危险了?”


    “前几日的雪的确是有些大,但这两日已经小了不少,京城是皇城,每日不知要收多少的密报,怎会放任官道不畅?你说是不是?”


    阿衡还是犹豫,并没有一口就答应,脸色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后脑的头发: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你先去打听清楚,再说去不去也不迟。”


    恰逢这会,出去泡茶的巧玉回来了,两人便没再多数,夏琳琅朝阿衡使了个眼色,他犹犹豫豫的终于点了个头,这才听话的出了去。


    …


    真正打定主意要去京郊那处花田,是在两日之后。


    夏琳琅猜的没错,前几日的鹅毛大雪到了这两日已经逐渐在变小,甚至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已经不见在下雪。


    见状,夏琳琅便没耽误,连夜让巧玉收拾了些东西,这就准备要亲自去京郊看一看。


    阿衡还是一脸担忧的神色,紧皱的眉头不见半丝的放松,一直到夏琳琅都上了马车,都还在试图规劝两句:


    “夫人,前几日彭城已经送了消息回来,大人归期在即,不若我们再多等两日,等大人回来再一道去?”


    马车的帐幔已经落下,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听见传来女子的声音:


    “阿衡,我们不是都说好了,我去去就回,就去看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这样我也好安心不是?”


    这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明明软软的,却偏偏透着种固执又不容拒绝的意味,阿衡没忍住耸了耸肩,心道,难不成是两人相处日久的缘故,竟连脾性也愈发相近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再想据理力争一下,可还没开口,车里面的人就又说: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告诉我的,你也知道那花田对你家大人来说意义重大,可他如今在彭城脱不开身,你也不想他回来后看到的是一堆半死不活的花木吧?”


    大抵是这话戳到了阿衡的软肋,他鼓了鼓腮帮,终究还是没在说什么,只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提了一句:


    “那夫人可能允我一道同去吗?”


    “不能。”车里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坚决。


    “我走了,但你要留在府里,这会正是叶姨娘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在,她能省下很多心。”


    话落,就见一只细白的手,从车里伸出来,细腻的手心上,安静的躺着一枚玉佩。


    “这是…”阿衡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夏琳琅却说:“这是夫君给我的东西,你且先收好,倘若府里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你就将这东西给拿出来。”


    夏琳琅此行都已经安排妥帖,眼下这会来拜会的人是越来越少,她将阿衡留下,自己暂时的离开两三天去京郊,应当问题不大。


    毕竟,她这会实在是担心向禾的花田出什么岔子,又不想让顾筠知道和担心,只要瞒着他,在他回京之前将事情做好再赶回来就行。


    所以,和阿衡这会的配合就显得弥足重要。


    车外的人没有应下她方才的话,甚至迟迟没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急了,唤了两声他的名字,手里的玉佩这才交付出去。


    车夫一个扬鞭,马车一骑绝的就往京郊的方向而去,阿衡站在府门前,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的影子时,忽觉得手里的这个东西烫手起来。


    似乎是在故意同夏琳琅作对一般,分明就已经停了两日的雪,竟在她离开的那天夜里又开始下了起来。


    好在去往京郊的官道昨晚就清理了一部分出来,她一路尚算顺利的抵达了田庄。


    和阿衡话里说的差不离,前几日的那场大雪将花田里的海棠花压到了不少,这会还混合着油布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好在大雪停了那么两晚,夏琳琅到的时候,正好就看到那两个花农在地里收拾残局。


    她下车,又让车夫将车停在马厩,和两位花农表明来意过后,也挽起袖子准备加入他们。


    二人见此大惊,连连走过来阻止,说她这是折煞他们了,让夏琳琅赶紧回屋去休息,这里交给他们便好。


    夏琳琅只是笑了笑,没理会他们的话,继续手里的活计,边将花木扶起来边说:


    “我这可是瞒着你们大人出来的,你们要是动作快些我明日就能回,要是回不去,便只能和你们再多留两日了。”


    两人连称惶恐,再也不敢多说多问,匆匆点头过后就随她一道忙碌起来。


    再次下雪就是当日夜里的事,夏琳琅也是没想到,才停了不到一日的雪又下起来了不说,甚至隐隐还有下大的趋势。


    鹅毛一般的雪花,扑簌簌的落下,不间断的似的,压的夏琳琅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今天忙了大半日,终于是将花田里倒下的那些海棠花树都扶了起来,本以为明日就可以安然回去,却哪里晓得,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就又将她困在了这田庄里。


    素日里,这庄子不常有人过来,两个花农也都是每月来一次这里,修剪修剪花枝,亦或是给花木松土施肥,是以屋子的条件极其简单,除却简单的一些物件之外,便没有旁的东西。


    “夫人请用水。”一声略带沙哑的嗓音,拉回了夏琳琅正在神游的思绪。


    她回头,含笑着接过那花农手里的杯盏,倒了句谢谢,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入身体,让她有些僵硬的身体瞬间回暖了一些。


    “我本想着今日就回,哪成想那官道又被阻了,眼下便只好继续叨扰你们了。”


    那人摆手,连连说没有:“夫人哪里话,这本就是大人的庄子,夫人愿意住多久,我们便自当好好照顾夫人,只是这里条件简陋一些,倒是要委屈夫人了。”


    夏琳琅想起之前阿衡说过的话,不由的问:


    “我听阿衡说,这处庄子,夫君一年也是会来上那么几次?”


    那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忖了片刻后才点说:


    “大人每年的清明和年节前后都会来这里待半日,也不做什么事情,大多时候都是站在田坎上去看那些花木。”


    “就他一个人?”夏琳琅问。


    “偶尔李大人会同行,除此之外,就是夫人你了,”说完,他顿了顿,又问夏琳琅“大人这次可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没能亲自来?”


    夏琳琅闷了一会,没立即回答,末了才小声的回了句:


    “他应当…快回了吧。”


    今晚夜色已深,夏琳琅离不开这里,只能先将就对付一晚,等明日天亮后再来看情况如何。


    庄子里的屋子有些简陋,床榻都旧旧的,被子也硬硬的,就连四面墙的窗户上都有破洞,风一吹,又冷又凉。


    陌生的环境下她还是不习惯,第一晚就寝时都是和衣睡,凉凉的被窝,冰冷的屋子,没半点的温度可言,和在顾家屋子里的感受截然不。


    被子上还散发着潮潮的味道,她睡不着,脑子里就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想的也自然不是别人,就是她那已经离京十数日新婚丈夫,顾筠。


    也不知彭城的事情这会处理的如何了,他会不会如他所承诺的那般,按时回来,还是说他在彭城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会不会给他此行造成些许的困难,要是得知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还会不会生气…


    来这之前,阿衡说他归期在即,眼下年节也快了,那他是不是真的快回了?


    诸如此类的种种,反正一晚上都如梦似幻的,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醒着,脑子里和心里想的都是他。


    她倒是在京郊睡的昏天暗地,可急坏了独自留在京城里的阿衡。


    大雪突至,所有去京郊的官道都阻了,他无从得知京郊那处花田的情况,消息出不来


    ,他也进不去,本以为今日雪会停,却不想等天亮后一看,地面已经累了厚厚的一层,而雪花还在若隐若现的飘时,他这才开始急了。


    顾筠离京之前可是千万叮嘱过他,让他一定看顾好夫人,不能让人出意外和受委屈,他当初立过‘军令状’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保证不会出岔子,又哪里晓得…


    眼下所有耳目俱都闭塞,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了,看了眼手里夏琳琅留给他的东西,闭了闭眼,暗道一句‘死就死吧’后,就往城中的驿站去了。


    …


    彭城的衙署内。


    顾筠和李循正在清点这次案子的所有卷宗和折子,百姓的,衙署的,以及所有证人的证词。


    临近年节,衙署里人来人往的忙碌,大家早就归心似箭,李循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是心痒难耐,没忍住就发了句牢骚:


    “你说,这都白纸黑字的证据,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他就是不认,死活说自己无辜,非要折腾我们来这一遭才行,真真是晦气!”


    实则,这个案子已经处理的差不离了,只是主犯出于畏惧的缘由,一直不肯认罪伏法,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是冤枉的,不肯在认罪书上画押,才导致迟迟都结不了案。


    彭城的衙署也是没了办法,这才将事情上报至三司,让大理寺来给那位主犯施压,这才将事情解决不少,只既然这事已经到了京城,人自然也要由他们带走才行。


    顾筠头也都没抬,埋头一直在收拾自己手里的东西听见李循的话,语气里多少透着些无奈:


    “好在事情已经解决,那人已经答应签字画押,等明日最后一审过了,就能将人带走回京城了。”


    李循碎了一口:“我看这彭城的衙署都是白吃朝廷俸禄的,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值得让我们亲自走一遭,又是这么个节骨眼儿上,真是不要脸。”


    各方的推诿,皆是不想多管闲事,这才将事情一直赖到了京城,到了他们的手里。


    顾筠大抵心里也是着急回,这会没有回李循的话,只是催促他赶紧收拾:


    “明日画押过后就能启程回了,你这会再慢点,明儿我就不等你了。”


    说完,就看见李循不再多嘴,默默地收拾起手中的东西来,间隙,还是不忘眯着眼看着顾筠,猜测他是为何这样归心似箭。


    屋子的门在这时候开合了一瞬,外面进来一个小吏,手里捏着个东西,看了屋里一眼,没说话,径直就往顾筠的方向走去。


    他正聚精会神的在收拾手里的东西,没注意有人进门,直到有人递了个东西到眼前,这后知后觉的抬头。


    “顾大人,这是门房送来的,说是从京城来,要给你的东西。”


    京城?除了宫里的那位,还有谁会给自己突来信儿?想了一会,有什么东西迭然划过,他伸手一把就抽过那小吏手里的东西。


    伴随着薄薄的黄纸一道映入眼帘的,是那枚他留夏琳琅的东西。


    猜到大抵是出了什么事情,皱着眉把东西收入掌中后,这才着急的拆开来看。


    信是阿衡托驿站的人送来的,上面清楚的阐述了京城近些日子的天气状况,以及夏琳琅被困在京郊花田的事。


    “眼下,京城至京郊官道阻塞,前后难行,夫人听闻京郊花田突现意外,只身前往,这会杳无音信…”


    后面还说了什么他没继续看,只看到杳无音信这几个字后,心情是难在平复,烦躁的合上手里的那张纸,一把就拍在桌案上。


    对面的李循听到动静,也没忍住抬头,问了句:


    “你作何?”


    顾筠没回答他,只是皱着眉偏了偏头,看向窗户外面,彭城的气候比京城暖和,这里冬日也不会下雪,今日阳光和煦,晒得人都暖融融的。


    而夏琳琅此刻却独自在京郊的花田,冷冰冰的看着外面的扑簌簌的落雪,又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讨厌下雪天,被父母抛弃不好的记忆都是在下雪天发生…


    信里说了,京城这会大雪不断,也不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花田的农庄,会不会觉得难受和孤独。


    坐在对面的李循见他好久都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出言无状说错了话,声音有些小声的说:


    “你…究竟怎么了?”


    半晌,顾筠从窗外收回了视线,看了他一眼,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


    “我今日就要回去了,明日结案和画押,就要麻烦你了。”


    没头没尾的话,李循没大听明白,只拧着眉问:


    “等会,都这个时候了,你把话说清楚…”


    顾筠这会已经起身,有条不紊的先将东西收入怀中,再说话,情绪已经平复不少:


    “我说,我今日要先一步回京。”


    “为什么?”李循问。


    顾筠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分量十足:


    “琳琅这会一个人在京郊回不去,我要去接她。”——


    作者有话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要一直上班到初四才能休息,而且没有所谓的三倍加班工资,临近过年这个时候,单位还减人,真的想哭都哭不出来,今日的更新,明晚跨年,不一定能更,大家别等,安安信心看春晚,不过,可以来评论区和我玩玩~我等大家哦!


    第66章 回来


    就是一句简单的话,明明一听就懂,但李循就像是喝了孟婆的迷魂汤似的,愣了足足好一会。


    大约半晌过去,他才逐渐回过神来,先是轻嘶了一声,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正在忙碌的顾筠,一只手抬起要止住他的动作:


    “先别急,你的意思是说,眼下这会你就要出发,先一步回京了?”


    顾筠手上的动作没停,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后,别的再没回答,李循听的也是半明不白,没再打断他的动作,而是眯着眼睛接着又问:


    “你方才是说谁来着?”


    “我夫人。”


    “你夫人?”


    “嗯,没错。”


    就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李循问一句,顾筠便答一句,无比的配合,回答的干脆利落,半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偏偏就是这样太过容易得到的答案,才会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得到答案的李循沉默了一会,没再说话,就这样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拿眼睛睨着顾筠,直到这会,他还是有些没闹明白,忙碌了快十数日的事情,眼看着明日主犯就要签字画押,认罪伏法,也就是多等一晚上,几个时辰的事情,他顾筠至于就这么等不及,即刻就要出发?


    “这事儿眼看着明日就要落定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你说你要走?那些人特意将你从京城拉到这里来,你不在,这事情它能成?”


    旁的不提,李循这话是真的没有夸大其词,那些彭城的地方官,要不就是明哲保身,要不就是作壁上观,就这个案子也是各处拖拖拉拉,推推诿诿,不然,怎还轮得上顾筠和李循这两个京官亲自来这走一遭?


    顾筠倒没有李循这般的急躁,虽说已经决定要走,但这会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在整理手里的东西:


    “主犯已经认罪,案子已经了结,既定事实,我在不在亦是不能改变,为何就不能成?”


    “但这事儿是你亲口向圣上求来,我当初出来以前就说过,既然不急,便不用上赶着这时候来,你又不信邪的偏要,结果这会说要提前回的还是你。”


    李


    循没好气的说,但他知道顾筠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眼下也不想再劝,只是总归有些气不顺,忍不要发两句牢骚,毕竟不管怎么说,这次出来是他顾筠一意孤行的要拉上他,偏生这会临到末了回去的时候他又丢下自己独自一人回去。


    顾筠这会已经收拾好了的东西,李循的话到底让他过意不去,但谁让对方是夏琳琅,他看了李循两眼,语气也终于软了下来:


    “我提前擅离的这件事,回京之后自会禀明圣上,这会是不得不离开了,彭城的事情你便多担待些。”


    他说完,就准备要转身离开,人才刚刚偏了个头,还没彻底转过去,就听身后的李循‘欸’了一声。


    回头,就见他一脸道不明的神色在看着自己,这会他才开始心急起来:


    “可还有事?”


    “就多说一句,又能耽误你多少时辰?”


    他看着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寡淡:


    “那就快些说。”


    李循闻言,啧啧了两声,调侃道:


    “之前就觉得你陷的不浅,且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提起你夫人的事来就情绪稳定,我不就多说了两句话就要瞪着我,要知道,这彭城可是你让我来…”


    别看两人来这彭城都好些日子了,但每日里都在忙公务,没工夫说别的,眼看着好不容易彭城的事情就快结束了,谁知顾筠又要提前离开。


    他本意也就是想问问顾筠,现如今和夏琳琅的关系是不是有了新的紧张,却哪知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筠的眼神瞪的收回了后面的话。


    顾筠见他又要开始没完没了的说,耐心就要被耗尽,紧皱的眉头已经预示着他心情的不佳,李循见好就收,话头也终于落在了他想问的事上:


    “那看来你这次是真的当真了?”


    见等了那么久,人最后就问了这么一句无聊的话,顾筠是满腔的火气也无处可发,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只看了李循两眼后就离开了。


    “瞧那样子,真真是老铁树开花,万年大冰山融化了…”


    一炷香后,就见从衙署的马厩里飞奔出一匹快马,哒哒哒的声音,速度快到不行,过往的街坊都还能没看清那马背上坐的人是谁,只看见一骑绝尘的一个背影,城中的主街上站着一名衙署里的小吏,盯着那背影看了良久,最后有些不确定的自言自语:“这怎么有些像是京城来的顾大人…”


    …


    今年京城的雪着实有些奇怪,下两日又停两日,大两日又小两日,夏琳琅去京郊之前的两晚,雪便停了,等她到了京郊田庄过后就又开始下,大雪两日,又变小雪。


    京郊的路被大雪阻断,等雪变小过后,又要等待道路通畅,她就被困在京郊的庄子,回也回不去,哪儿也去不成,一来二去,今日已经是她在这庄子的第五日了。


    这五日里,阿衡想办法送了些消息进来,让他不用担心,说他已经将她被困京郊的消息送去了彭城,顾筠那处已经收到了消息,不日就会回来,而至于顾家,只知道她因为账目的原因去了各个庄子逡巡,并不知她是被困在这里。


    虽说夏琳琅不想顾筠因为自己的事而匆匆的赶回来,但那消息只能进,不能出,阿衡也只送出过一次消息后就再也没送进来过。


    既来之,则安之,索性花田的那些个琐事还有,眼下又回不去,她便心安理的留在庄子里和两个花农一起打理。


    庄子里的海棠花树种了不少,之前压倒的也只是一部分,还有另外的几块地,虽说没有压倒花木,但是为了以防意外发生,她听从了两人的建议,将另外几处花田的油布和篱笆都做一些加固的处理。


    是以,白日里雪不大的时候,夏琳琅就随二人一道下田去干活,撑油布,栓篱笆,有些枝叶过于繁茂的树木还需要修剪枝叶过后才能盖上油布。


    好在那海棠花无刺,这冬日里的衣衫又能包裹住胳膊,是以除了手背上有几道不小心被树枝轻微的划伤外,便没再有伤口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块地了,夫人做完这些明日便可好好休息了。”


    夏琳琅手上还在做着活计,就听后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这几日来,三个人每日都同进同出,做的是同样的活计,吃的也同样的粗茶淡饭,但大抵还是顾及着她的身份,两人不敢真的将所有的活儿都交她,甚至担心她会累着,连分给她的活儿也都是最少得。


    “敢情你们真当我不知道,明明都说好了都是一样的活儿,但每次到我手里的时候就要比你们少不少,真打量我那么好骗?”


    “又是哪儿的话,这辈子能见到夫人,已经是我们的福气,怎能真的让夫人做这些下等的活计,要是大人回来知道了,不是在折煞我们。


    她听着这话也只是咧着嘴笑了笑,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几人是愈发的熟络起来,早就从刚开始见面的拘谨到这会敢和她‘掰扯’两句。


    夏琳琅也只是嘴上说着笑笑,没真往心里去,她本就不擅长做这种事,五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这样满打满算的他们都还剩最后的一块田没有完成。


    眼看着回京的官道这会也快通了,事情要是再做不好,她也不能就这样放心离开,索性就听他二人的,如此,早一天完成这花田里的事,心也就能早一天落在肚子里去。


    真如所言,所有的事情都在今日全部完成,夏琳琅抬手擦了额头上的细汗,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积下,向禾的海棠花就这样被好好的保护起来。


    多日来的劳累,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心情也是无比的愉悦,只想着顾筠回来后看到的不会狼藉一片的花田,却完全忽略了她已经孤身来这儿过了好几夜的事实。


    她身上穿着的衣物,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早就脏污的不成样,那日来的匆忙,连衣物也没带上,找来找去,只在庄子里找到一件尚算干净的衣物。


    “庄子里的条件不好,找来找去也寻到这么一件衣裳,听说那官道不日就快通了,夫人不若就先将就将就,等明日我们再去别的屋子找找?”


    夏琳琅伸手接过那件衣服,打量了两眼后才点了点头。


    见她总算是接过衣服又点头同意,那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都轻松不少。


    “夫人也累了好些日子了,我这就给夫人烧水去,好好沐浴休息一晚,兴许明日衡大人就能来接您了。”


    热水是已经烧好了的,她小心的伸手试了试水温,又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两眼,这才慢吞吞的解开衣服下了水。


    桶里热腾腾的水驱散了满身的寒气和连日来的疲惫,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顾筠的消息了,自从来了这田庄,她就像和外界隔绝了一样,除了阿衡送来的那些只言片语的消息外,再不知道别的。


    来这之前和赵娉婷说过的那些话她至今都还言犹在耳,倘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又怎会不排斥顾筠的靠近,甚至还允他那样的对自己。


    白日里有事可做这种感觉还没那么强烈,这会夜深人静,那种因为思念鼓胀过后的空虚感愈发的敲击着她的骨头深处。


    她是真的想他了,很想他,很想现在就见到他。


    “哎。”


    阒然的空气里她不禁发出了一声无奈的长叹,怒其不争似的,人不就离开了才几日,自己真就像几月几年不见似的,看来真真的是陷入的不浅。


    她有些懊恼的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嘴里不知还嘀咕了两句什么,后面就没再做声。


    时间在慢慢流逝,浴桶里的水也在逐渐变凉,夏琳琅身上感受到了丝丝冷意,是时候该起了,她却先是偏头,看了眼搭在屏风上那件唯一的衣裳。


    这事真不能怪她矫情,从小到大,即便是在昌平的舅舅家,她也没穿过别人穿过的旧衣裳,且先不说那衣裳是谁的,这庄子里久不住人,那东西也不知放了有多久,天热的时候,有没有虫子在上面爬过…


    她不想让旁人觉得为难,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但她眼下也的确没的衣服来换了,方才是太疲惫了,没考虑那么多只想洗个热水澡,这会脑子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脏的衣裳不想再穿,别人的衣裳她又不习惯,犹豫的这会时辰,就只能一直泡在水里,艰难的做着决定。


    就在水越来越凉,她在心里终于说服自个儿就穿之前衣裳的时候,屏风外面突然


    传来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很是细微,但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却听的十分清楚,她心中警铃大作,没来得及思考,脑子里想的话下一瞬就直接脱口而出:


    “谁?”


    没人回答,但空气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浑身顿时就紧张起来,自己这会正不着一物的泡在浴桶里,外面的人不辨是谁,万一要真是个歹人…


    她不禁就将身子往水里沉了沉,将大部分的身体都藏在了桶里,耳听八方,眼观六面,不敢惊动外面的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终于,过了一会,那窸窣的动静不见了,继而就听见有脚步声徐徐从这里走来。


    夏琳琅两个手的手心已经攥紧,耳朵就贴在桶壁之上,听见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终于停在了她的身边。


    她头皮有些发麻,心里想了无数种奋起反击的画面,最后还是决定要先发制人。


    哗啦啦的声音突然就响彻整个屋子,夏琳琅从桶里出其不意的窜出半个头来,一把就将手里紧攥的湿帕子给扔了出去。


    白雾和水花一片混乱,她没看清对方的脸,只听见闷哼了一声,她抓紧时间就想从桶里出来跑走,却在刚披上里衣的时候,手腕就迭然被人拽住。


    “你放开我!来人啊!”危险已经到了身边,她不在顾虑,放开嗓子就开始大喊。


    下一瞬,脸上就被人捂住,力气颇大,她瞬间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呜呜呜的在挣扎。


    心里的绝望在这一刻漫上了心头,她拼进了全力,将压在脸上的大手挣扎开,一接触到空气,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我夫君是大理寺少卿顾筠!”


    本想着这句话能起到威慑作用,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也能给自己争取到一丝的机会,她这会被人反剪着双手背着人,看不清对方的长相,话落之后,只听对方胸腔里面传来两道闷闷的笑声。


    她皱了皱眉,忽觉得这笑声有些熟悉:


    “顾筠?”


    手上的力道在轻轻卸下,她如愿的听到了他的声音:


    “还算聪明,这就猜到了。”


    “但我还是喜欢听你方才唤我的那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哇咔咔,新年快乐大家,男主回来了~


    第67章 研磨


    夏琳琅原本无比紧绷的神经,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渐渐的松弛下来,那些因为紧张而忽略掉的细节也在慢慢浮现。


    譬如,布满水汽潮湿的屋子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的味道,简陋的屏风,是用木板随意雕琢的,若是她再细心些,能透过上面大大小小的镂空看到是谁站在外面。


    她这会正被顾筠反剪着双手制服着,身后的男人坏的很,一边在松开她,嘴里还一边说着揶揄她的话,夏琳琅气不顺,言语之中催他。


    “你快些放开我。”


    “我还没计较你方才往我脸上扔帕子这事,也就十几日不见,厉害了不少。”


    夏琳琅见状没再回他,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的直起腰身,而后也没将身子转过去,只埋着头将身上的衣裹紧。


    方才那样的情形,她只来得及从架子上匆匆扯了件外袍披上,连系带都没来得及系,这会人的胸膛就贴在她的后背上,要是转过去,就把里面什么都看到了…


    “不转过来?”站在身后的顾筠在催着她回身。


    她手指搅了搅腰间的带子,红着脸小声的说:


    “我,我里面没穿衣服。”


    又是一声从胸腔里发出的沉闷的笑声,夏琳琅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她拧着眉微微偏头,借着角度制止身后的顾筠:


    “你还笑!”


    “还真是霸道了不少,不能看,连笑也不让了?”


    “就是不让,你方才都把我吓到了。”


    她刚刚真的以为是歹人来了,都准备好同人殊死一搏,结果在听到他声音后才觉得身子都软了下来,左手这会都要扶着木桶边缘才不至于滑到地上去。


    顾筠又笑了一声,他这次没在憋在心里,夏琳琅又听到方才那种整理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她这会不敢回头去看顾筠,僵直着后背立在原地。


    没过多久,身后的动静消失,夏琳琅竖起耳朵去听他在身后作何,就感受到肩膀上罩了一件厚厚的大氅。


    她刚准备低头去看,顾筠的手就从两边压下来,再接着顺势的一扭,她就被人直接转了过去。


    “你…”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到,下意识将手捂在胸前,一个你字才出口,就见顾筠的双手伸到了她下巴那处,正要去系大氅上的系带。


    “你…作何。”


    见此,那到了嘴边的话都说的磕磕巴巴,也闹不明白他这会究竟想要干什么,她里面穿的外衫还有些湿,偏这会又没有合适的衣服来换,顾筠又自作主张的将大氅给她穿上…


    那些久别重逢的情绪还没来得倾诉,就已经被这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手指灵活,三两下就将系带规整的系好,就在他忙着的这会间隙,夏琳琅这才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她方才从桶里出来后挣扎的激烈,顾筠的侧脸和额头上还挂着水珠,打湿了鬓角的几缕墨发,就连衣襟口都沾染上了丝丝的水渍。


    十几日不见,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鼻骨高挺,双唇浅薄,凌厉的眉毛这会已经放平,不是疾言厉色的表情,反倒透出一丝的疲惫感来,看起来既狼狈又颓散。


    夏琳琅打量的入了神,直到顾筠忙完手的动作唤她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顾筠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直起身,伸手从一边的矮桌上拿过了一个东西。


    她看见顾筠手里的东西,心下也不免一颤,等不及顾筠先说,她没忍住开口先问:


    “这是什么?”


    微湿的脸颊突然就被人捏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她被顾筠抬起下颌,两相对视了一眼后,就听顾筠说:


    “当初过来的那么坚决,怎就没记得要给自己收拾两件衣裳?”


    她听出来这话是有些责备的意思在里头,怪她先斩后奏,自作主张的过来,但眼下的情形也的确是她理亏,也自知争辩不过顾筠,她努了努嘴,继续缄默不语。


    顾筠见她又开始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故意偏头去看了眼她的耳垂,缓缓的靠近她,沉着声音问:


    “又不说话了?”


    沉水香的气息突然就笼罩了过来,夏琳琅有些局部,大氅下的双手攥的紧紧的,不得已,才回了句:


    “那你要我说什么…”


    他眉毛一挑,说:“那要不要猜猜这是什么东西?”


    又是似曾相识的对话,其实,根本就用不着猜,在顾筠伸手将东西递过来的时候,夏琳琅就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


    叠的整整齐齐的东西,被他托着放在了手上,颜色还是很粉嫩的鹅黄色,甚至都用不上多看,只一眼,夏琳琅看出来那是顾筠给她准备的衣服。


    但她又担心顾筠又会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揶揄自己,就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还不能被他看出来,夏琳琅收回目光,潋了潋心神后嘀咕了两句:


    “不想猜。”


    不是猜不到,而是根本不想猜,顾筠先是轻笑了一声:


    “我看你就是老天爷特地派来收拾我的。”


    “你又胡…啊嚏!”


    话还没说完,一个喷嚏就从几个鼻腔里冒了出来,从浴桶出来后,她就一直站在这里,从指尖开始,她身上已经在渐渐发凉。


    顾筠本打算再说,一看她这样,再大的心思也只能偃旗息鼓,没再让她继续猜,而是随着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拿着。”


    夏琳琅的手从大氅里伸出接过,顾筠的手上这会已经空了,但人还站在这里,夏琳琅便托着东西,一直看着他,迟迟没有动静。


    “不换上?”他问。


    夏琳琅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愣了片刻,才看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问:


    “之前北郊别苑那次,又不是没看过。”


    “那又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他不出去,夏琳琅也只好和他一样一直杵在这里,顾筠是真担心她染了伤寒,没真去计较她话里究竟是哪儿的不一样,最后还认栽妥协,转身出了屏风外面。


    “动作快些,小心别染了伤寒。”


    夏琳琅探头,见人真的走了,这才动作利索的将东西抖散开来,匆匆的披上。


    那屏风简陋到不行,上面糊的纸张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眼下只要外面的人稍


    稍的一个角度回头,就能看见她在里面做什么。


    之前在汤池的时候,两人尚且都在水里,光线还晦暗不明的,哪像现在,灯火通明,连遮挡的屏风都聊胜于无。


    也是担心顾筠会突然进来,她动作很快,没一会就将衣裳穿好,寻着话题在同他说:


    “这是你回去拿的?”


    他的衣角挨着屏风,稍微有动作都能听见声音,夏琳琅听的心里不禁泛起了紧张,却听他轻描淡写的问:


    “就穿好了?”


    “啊,还…没,没呢。”


    外面的顾筠却是皱了皱眉,他自己都觉得时间过了好一会,不就几件衣服,至于要穿那么久?


    耐心有些告罄了,他一边转身一边追问:


    “我看看。”


    夏琳琅在里面才刚刚将里衣和裤子穿好,就听顾筠说这话,接着,还没来得及阻止,人已经都拐过屏风几步就到了她面前。


    她手里还拎着外面要穿的衣裳,还没来得及说两句,东西就被人拿了过去。


    “我自己来…”


    顾筠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兀自将衣衫整理好,捏着她的手腕将人往身边扯了扯,就将衣服给她披上。


    变数来的太快,她还有些愣怔,顾筠只好说了句:


    “手。”


    她闻言,这才乖巧的将手穿过。


    见状,顾筠的唇角往上提了提,又接着说了几个字,夏琳琅也都一一的照做。


    系好衣衫上最后一根系带后,他又拿过一旁的裙子,这次,夏琳琅也不在扭捏,而是稍稍抬起双手,将她纤细的腰肢凑了过去。


    顾筠笑:“嘴里说着不要,身子倒是实诚。”


    她一听这话,脸又开始泛红:“明明是你非要的!”


    话说完,他正好也将手里裙子的系带给她绕好,手指灵活的在她腹前动作,一听她这话,眉毛一挑,最后一个步骤稍稍的用了点力。


    夏琳琅便觉得小腹上一紧,腰也跟着颤了一下,她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嗔道:“你轻些…”


    “不是说我非要的?怎么就知道让我轻一些了?”


    夏琳琅是真的不想再同他说话了,三句都没个正行,越说她脸越觉得灼烧。


    “我,我不同你说了…”


    她说完,就越过顾筠要往外走,那净室空间狭小,又雾气腾腾的,又潮又湿,真要继续在哪儿待下去,她都觉得会出事情。


    但顾筠显然是没打算放过她的,她人还走出净室,离屏风尚且都还有一步的距离,就被人从身后揽住腰肢给抱了回去。


    还是同上次一样的姿势,顾筠直接将她抱坐在里面那张小几上,双手撑开在她身体两侧,又把她圈在他的怀里。


    大抵是心里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想,夏琳琅在低头看着他的时候,竟奇迹般的没有感到紧张。


    四目相对,烛光的灯火通明下,她这才看的清楚,他一双眼睛下面隐隐透着乌青,整个人的神色疲惫之意尽显。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夏琳琅问:


    “你…是刚从彭城赶回来的?”


    顾筠闻言,笑了一下,夏琳琅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气息从她的面门上拂过,接着,就听顾筠说了一句‘嗯’。


    “那边的事都完了?”


    他抬手,将她身上的衣襟拢了拢:


    “尚未,是我提前回来了。”


    她诧异:“你提前回来!那事情该怎么办!”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了,李循还留在那边。”


    一听这话,她提起的心这才落回到肚子里。


    顾筠觉得有些不公平,接着问:


    “我千里迢迢的赶回来,还特地回了一趟府里给你带了衣裳,你就没一句想对我说的?”


    夏琳琅低头看着他这样子,咬了咬唇角,憋了好一会,最后才说了一句:“那,多谢你了。”


    “就没了?”


    “那你还想怎样?”


    顾筠将身子站直了些,眼神还是盯着她不放:


    “多谢谁?多谢什么?”


    “多谢你啊。”


    他挑了下眉:“我还记得,你方才可是唤了一声别的。”


    夏琳琅故意和他装傻,一脸懵懂的问:


    “唤了什么?可我不记得了。”


    “那要不要我替你想想?”


    如果说之前的几句话,他的神色都比较正常,那这句话刚落之后,夏琳琅就明显感觉到他眼神的不一样。


    就像黑夜里蛰伏在暗处的猛兽,正不动声色的在引诱明处的小兽自投罗网。


    而夏琳琅清楚的知道,顾筠就是那只猛兽,自己就是那只小兽,她明明是有机会躲的,可这会却不想躲,反而是直接的迎难而上。


    她微微低头,也看着顾筠的双眼,忽然就勇气十足的问:


    “怎么教?”


    两人这会无比的心照不宣,顾筠就像是特地在这里等她一样,三个字才刚刚说完,夏琳琅的余光就清楚的看见那原本放在自己身侧的一双手忽然的抬起。


    速度太快,她的目光难以追随,紧跟着就感觉到后脑上袭来一股力道。


    温软和冰凉在一瞬间相遇,夏琳琅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内心翻涌而上的满足感。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本来就在新婚,十几个日日夜夜的小别,早就让他们的身体无比的想念对方。


    夏琳琅闭着眼承受着顾筠这会汹涌的情绪,他到底没能克制住自己,啧啧的水声昭示着他动作的粗鲁,一个不慎,就将她弄的疼了。


    “嘶…”


    都不用去看,光是用感觉夏琳琅就知道自己的双唇这会已经肿了。


    想到明日还要出门去见人,她克制的拍了拍顾筠的后背,待他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才伸手推着他的胸口,将两人给分开。


    “想到答案了吗?”


    即便到了这会,顾筠还是没打算放过她,非要让她回答个子丑寅卯来。


    他指腹压着夏琳琅红红的唇角,轻轻蹭了蹭上面的水色,再一次问。


    夏琳琅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已经泛红的眼睛看了眼顾筠,捏了捏手指,这才小声的唤了句:


    “夫君。”


    这两个字叫的顾筠心尖一颤,没忍住就又想往上凑,夏琳琅见他这样,一下就伸出双手压在他肩膀上。


    “别,我嘴都肿了,明儿要被人看到可怎么说呀。”


    顾筠真就停下动作,就着烛火,微仰着头仔细打量了她几眼,不知是在思忖什么,末了,才听他说了句:


    “那我又换个地方?”


    夏琳琅想,上次他说换个地方,结果是亲的自己肩膀,这次又说换,应当也是同样的位置吧?


    她强力的掩饰住自己身体的异样,也沙哑着嗓子问他:


    “是…上次那里吗?”


    顾筠轻笑,食指刮了刮她的侧脸,顾左右而言他的说:


    “可我这次想换一个别的地方。”


    话落,他手就沿着夏琳琅的脖颈慢慢往下滑,一寸寸的,很慢很慢,夏琳琅没忍住,仰高了脖子,猜不透男人是想做什么,她却发现自己这会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那…


    …那是哪里…”


    那双有些粗粝的手掌最后来到腰腹的地方,在夏琳琅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枚被顾筠亲手系上的结,就又被他亲手解开。


    她感受到了身上的衣衫有了些要滑落的意思,空气中的冷意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想往后躲开。


    顾筠却是掐住了她的腰,不让她后退,随之,方才那件大氅就又落在了她的肩头。


    “别怕,我这会就告诉你。”


    感受的出来夏琳琅这会身体的紧张,他说完这句话还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后,夏琳琅就感觉到自己掩藏在大氅里的衣衫被人彻底的拽下,大氅直接接触肌肤,是不一样的触感。


    但最令她感到陌生的,是来自胸前那似研似磨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了555555


    第68章 擦手


    夏琳琅这会全身正在止不住的轻颤,不为别的,只因那研磨而来的酥麻感正从脊背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这会已经侵染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就连十个手指的指尖也都是麻麻的触感。


    她也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只知道心底深处先是觉得无比的讶异,接踵而来的是羞涩,而到了这会却是想要的更多。


    今日以前,她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之前在北郊时和顾筠的那一吻,又哪里像现在,不仅衣衫不整,顾筠甚至…


    总之,就是明显的感觉到和之前的那次很不一样…


    就像吃到一颗烫口的元宵,又滚又烫,还不能直接咽下,龇牙咧嘴的含在口中,不停地朝外吐着热气。


    边吐,舌尖和唇齿还不要停地在元宵的表面蹭来滑去,只等着时机一到,就要将东西一口咽下。


    而顾筠此刻就是那个含着元宵的人,那粒小小巧巧的元宵显然是没有做好准备,又滑又烫的,让他含的有些吃力,他想用舌尖来安抚安抚小元宵,却发现,他一动,嘴里的元宵就越躲。


    一个躲,一个追,狭小的空间内,唇齿之间就不免有所磕碰。


    夏琳琅这会本就全身紧绷,任何一点的不妥都能引起她的轻颤,顾筠大概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小心,都这时候了,还在不停允吻,和它乐此不疲地玩儿着捉迷藏的游戏,直到夏琳琅的嘤咛声从头顶上传来,他才觉得不对。


    又白又嫩的元宵这会变的又红又肿,明晃晃的烛火下面,还能清楚的看见上面挂着湿淋淋的液体。


    自然,夏琳琅也看到了,分开之际看得清清楚楚,她有些受不住顾筠的那个眼神,索性往前伸了伸手,用大氅将身前的旖旎掩盖。


    “你别这样看…”


    顾筠脑子里这会已经快被欲望给填满,丝毫没觉得哪不妥,仍旧喘着粗气看着她,用他那已经沙哑到不行的嗓音问她:


    “弄疼了?”


    要不是他双唇上这会还挂着些许的水渍,夏琳琅都快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说辞给蒙骗,这哪儿还是那个名满京城的顾少卿顾大人?


    明明是一张寡欲到不行的脸,却不妨碍他手上正在做着荒唐无比的事。


    听完夏琳琅的话,他像是无动于衷,只是拧着眉将她放在胸前的手臂缓缓拉开,面色也不见轻松:


    “我看看。”


    看看?他竟然说要看看?是要怎么看,是她想的那种看看嘛?


    她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发散开来,她的动作就先于意识一步,将顾筠接下来的动作都阻在了外面。


    “就是疼,还有些痒…”


    夏琳琅只感觉到胸口这会酥酥麻麻的痒,还伴随着被轻咬过后的微疼,她双手正搭在顾筠的两肩之上,和他一样,喘着气,两边脸颊发着烫。


    看到她轻轻颔首回答的动作,顾筠没忍住笑了一下:


    “那另一个我轻一些?”


    夏琳琅闻言,双眸迭然就朝他看去,一脸的不可置信:


    “还,还来?”


    边说,她边不动声色将滑落到胸前的衣衫给往上扯了扯,身子也往旁边偏了偏,不管是言语还是行为,都在告诉顾筠,她在拒绝。


    见此,顾筠自个儿在心底轻哂了一下,面上,还在试图循循善诱:


    “你应当要理解一下我的,京城的消息没了大半个月,第一次收到阿衡送来的信儿,竟然是告诉我说你被困在了这京郊的田庄里。”


    夏琳琅手上的动作也是顿了顿,眼眸下意识的就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他还在继续说:


    “所以方才发生的那些,你可以当做是我在后怕,奔波了这一路,直到真的见到了你,那颗悬了一路的心这才落回道心里去。”


    这话也同样让夏琳琅触动不少,久别重逢,她同样也很想他,想见他,但要让她继续同意他还想要做的事…夏琳琅还是有些犹豫。


    顾筠这会也一直在看着她,是在等他的回答,那些拒绝的话她无法直接就说出口,但倘若换个说辞…


    她悄悄看了顾筠两眼,小声打着商量:


    “可,可我还是觉得疼…”


    说完这句,她已经羞恼到偏头不再去看他,双手还紧紧的捂住自己胸前,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


    顾筠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屋子里阒然了一会,夏琳琅半背对着他,也看不见他在做什么,直到两边肩膀上又压下来那股力道,才又感觉到顾筠将自己拽了回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琳琅一眼就看到了顾筠手里的东西,诧异之余还是没忍住出声: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顾筠挑眉看了她一眼,一只手捏着那东西,另一只将她轻轻地拉近自己。


    她身上的裙子是他亲手穿上去又亲自给系好的,夏琳琅大概是猜到他想做什么,没有说话,反而是配合的很。


    只见顾筠右手的食指勾了勾她腰间的系带,左手捏着那东西一下就穿了过去。


    他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这会的夏琳琅,没好气的说:


    “一会痒,一会又疼的,真不知道你那句话是真话。”


    话落,夏琳琅立刻赌气似的开口:


    “我说的都是真话。”


    他嘴角往上提了提,故意在逗她:


    “真的?”


    夏琳琅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害怕他不相信似的。


    他手里的活儿就快忙完了,这会已经收回了目光,看似在专注手里的事,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漫不经心:


    “我怎么就不信…”


    夏琳琅一听这话急了,都这个时候了,自己怎么会拿这种事来说笑:


    “都是你干的好事,真要不信的话,就自己看…”


    话刚说完,顾筠手里的事也恰巧做完,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瞧那意思,是真想看两眼似的,也是这会,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掉入了他的陷阱里面。


    眼下捂住衣襟的手都觉得汗涔涔的,话都说了,这会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她总算恼了,终于打算破罐破摔:


    “好的坏的都被你说了,要不还是顾大人你行行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总行…”


    见此,顾筠一下就凑了上来,两人鼻尖蹭鼻尖的,离的非常近,夏琳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没有说完一整句话,这这样睁着一双眼睛,懵懵的看着顾筠。


    就见顾筠向来寡淡的脸上,这会难得的带了些笑意,随即,他撑起身子站直,拉开了近在咫尺的距离。


    两人之间高度的差距也因此缩小,夏琳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就见他无声的扯了扯嘴角,而后伸手捏起了他方才亲手系上的东西。


    “真猜不到我想干什么?”


    他边说,食指和拇指边摩挲那枚玉佩,是她来这京郊之前留给阿衡的那枚,方才他没有回答自己问题,但只要仔细想想就能猜到这东西是怎么到了他手上。


    这话,他说的又慢又沉,在夜色的衬托下,让人觉得是在蛊惑人心,尤其他这会手放在她的腰侧,明明就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动作,夏琳琅都觉得他是别有目的得再做。


    见她又不说话,顾筠大抵是猜到她的回答,无声的笑了笑,放下东西拍了拍她的腰窝,直接就道出了他这会的心思:


    “就是没亲够,想再亲会。”


    真的是…又直白,又浪荡,没半点矜贵可言,夏琳琅却是听的身上起了一激灵,没忍住嘀咕了两句:


    “真就像个登徒子…”


    “那登徒子这会想请问,还能再亲吗?”


    夏琳


    琅这次没出声了,真要说来,她也是想的,只是着实没料到顾筠方才会亲吻她的那里,她毕竟也是第一次经历,自然会不大习惯。


    且这会顾筠还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是要她怎么回答嘛,说不能也不行,说能也不行,她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竟不知该怎么去回了顾筠。


    她久未出声回答,但也没有拒绝,顾筠似有所感,自然也是猜到些什么,放在她腰上的手这会竟自自觉的在上面画起了圈圈。


    痒痒的触感一从腰上袭来,夏琳琅一整个人都变得僵直了许多,顾筠也有所感知,还是一边不紧不慢的轻哄:


    “都那么久了,想好了吗?”


    她忍着身上各处的异样,还没忘记要回复顾筠:


    “你,你别挠我痒痒。”


    他轻笑:“答应我就不挠。”


    夏琳琅这会被他弄的手软脚软,整个人都窝在顾筠怀里,用不上半点力气。


    “我快没力气了。”她有气无力的说。


    顾筠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低头亲了亲她有些汗湿的额头,喑哑着嗓子说:


    “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夏琳琅察觉到他嗓音有些不对,下意识就问:


    “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准亲,那别的事总可以做吧?”


    她那时候尚且还不知道顾筠口中别的事究竟是指的什么,只记得她那会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


    顾筠身上的味道和当时说的话,以及说话的嗓音,都恰到好处的让她短暂的迷失了一下。


    没有思考太多,也或许是他过于的蛊惑人心,她懵懵懂懂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没思虑太久,就被人鼓动的点头。


    接着,便看到顾筠的唇角向上牵了牵,他伸手将人拉出自怀抱,夏琳琅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坐都坐不稳。


    顾筠掌了掌她的腰际,让她不要乱动,见此情形,她便以为人要离开了,扯着人衣角,嘴里嘟囔着开口:


    “要去哪里?”


    顾筠手上的动作一顿,没回答,只是将衣角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东西一脱了手,夏琳琅就像受了刺激,直接反手就拽住顾筠的手腕:


    “我不让你走。”


    顾筠这会终于是没了办法,只好捏着人的手腕轻哄:


    “不走,是我要去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她还在不依不饶。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去拿帕子,擦擦手。”


    夏琳琅听的似懂非懂,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拿帕子来擦手?她皱着眉看着顾筠,一脸的懵懂。


    “乖,”顾筠见状,拍了拍她的脸颊,只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她这才放开顾筠的袖口。


    那会的夏琳琅,是真的不明白顾筠为什么要擦手,直到泛着冰凉的指尖淹没在她的温热湿软里时,她总算是听懂了顾筠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大家看懂了没有\(^o^)/~


    第69章 假话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突然,那些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的欲望和情感,无一不在支配着夏琳琅的每一寸神经。


    她就这样瘫软在顾筠怀里,随着他的动作在起伏,嘴里也有一下没一下的嘤咛几声,有时候顾筠的动作重了,她忍不住就朝他肩上咬去。


    他常年都在习武的缘故,肩上都是虬结的肌肉,夏琳琅第一口下去的时候还被硌到了牙齿,气急败坏的用拳头擂了一下他。


    耳畔响起了一声沉闷的笑声:


    “自己不争气,就知道来怪我了?”


    他说话这会手指停了动作,弄的夏琳琅有些不上不下的在他怀里喘着气:


    “你,你快些…”


    又开始不快不慢的动作,尝过方才的滋味,夏琳琅怎会满足于当下的感觉,又不想再三的提起,以免顾筠又来使坏,她颤颤巍巍的从他怀里起来,用浸满了水光的眼尾看着他。


    “再唤我一声。”顾筠大抵也知道她就快了,但还是想听听她说那两个字,都这会了还在诱导她。


    夏琳琅这会已经衣衫不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在他面前坐着,又不想就这样如了他的意,咬着唇角不让自己发出半点的声音。


    “又不说?”男人见此,手上又故意使坏,轻一下,重一下的。


    夏琳琅猜到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嘶’了一声,憋着一口气在和他较劲儿,就是不开口,顾筠自也有他自己的法子,就这样陪着她玩儿,温水煮鱼,慢火烧冷灶。


    这种事上,男人或许天生就占了一定的主导地位,终究是夏琳琅玩儿不过他,没过多久,就听夏琳琅嘴里吟吟哦哦的唤了几声。


    达到目的顾筠似乎还不满意,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在继续诱导:


    “还不够。”


    夏琳琅这会是真的后悔的要死,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他,方才更是不该妥协,她这会就像是被人给架在火上烤一样,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后背从股缝开始的地方,突然就窜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上来,夏琳琅被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支配,一个挺身就从顾筠的怀里坐了起来,仰着漂亮纤细的脖颈,后背还挺的直直的,


    顾筠见此,满是汗液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亲她,故意问:


    “怎么了?”


    就这一个动作,不知是触动了哪里,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两道白光,浑身一个激灵,下一瞬,就失去了全身力气,彻底瘫软在了顾筠的怀里。


    一只沾满晶莹的手从温软的地方缓缓滑出,引的夏琳琅浑身止不住的在轻颤,她是真的发不出声音来了,全身已经无力到不能阻止顾筠的任何动作。


    担心他又要做什么坏事,夏琳琅在怀里喃喃了两声,他听到动静,低头凑了过来,挨着她的额头问她说了什么。


    两人身上这会都湿湿黏黏的,额头又贴在一起,夏琳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身上又开始翻涌起无名的感觉,她脑袋在他怀里滚了滚,想借此躲开他的接触。


    “想说什么,嗯?”顾筠轻声哄她。


    她嗓子发干,说出的话都涩涩的:“我,我不想说了。”


    听她还惦记着说话那件事,顾筠心底也是软了一大片地方,蹭了蹭她的额头,总算是放过了她:


    “嗯,累了就睡,今晚就不说了。”


    …


    回京的路,昨日就已经通了,第二日天亮后不久,顾筠就开始着手准备带人回京。


    夏琳琅当时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这会也是轻车熟路的三两下就收拾好。


    只是当收拾到昨晚换下来的里衣时,她实在是有些目不忍视…


    “怎么了?”


    身后突然就传来顾筠的声音,人也跟着靠了过来。


    夏琳琅一下就收紧了手里的衣裳,藏在一堆东西的最下面,欲盖弥彰的说:


    “没,没怎么…”


    “藏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


    他身量高,微微偏头往她后面看就能看到一个衣角,夏琳琅眼见急了,挡在面前不让他再靠近一步:


    “就是些不打紧的东西,你就别问了…”


    她眼神左顾右盼,顾筠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趁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伸手就将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抢了过来。


    “欸,你!”


    见状,顾筠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拿的高了些,夏琳琅扑过来准备抢,却被人一下给揽在了怀里。


    “你还给我!”她在他怀里着急的唤道。


    顾筠这才有功夫来打量手里的东西,只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下意识轻笑了一下,低头看着她问:


    “是你的吗?就让我还给你?”


    他这话真说的没脸没皮的,夏琳琅都没眼看他。


    手里拿着的,是他的里衣不假,但真要说来的话…那上面沾着的东西可是她的。


    昨晚的最后,她已经是


    彻底的精疲力竭,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是以所有善后的事情都是留给顾筠去做的。


    她软趴趴的窝在他怀里,说什么也不想动弹,顾筠想帮她清理清理,但奈何庄子里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帕子也被她扔在地上弄脏。


    顾筠也是没了法子,只好将身上的里衣脱了下来,一点一点的给她细细的清理。


    她那会迷迷糊糊,即便知道是他在替自己清理,也分不出心力来说什么,可这会她是清醒的,那东西就这么大喇喇的被他拎在手上,嘴里还这样问…


    这要是被人知道,她到底还要不要脸啊。


    “不要了,不要了,你全拿走吧。”


    是真的拿他没了办法,说完丧气话后,生气的连看都不看顾筠了。


    顾筠见此,也不再逗她,将手慢慢放下,凑到她眼前,哄道:


    “又不是不给你了,犯得着置气。”


    他昨晚就是这样,一个劲儿的凑到自己耳边轻哄,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个遍,以至于到了这会,他轻呵气说话的时候,夏琳琅都感觉到小腹的酸软。


    担心自己又受不住他的甜言蜜语,她悄悄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微颔着首用眼睛撇他:


    “顾大人能说会道,我怎么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揽在她腰上的力道忽然就紧了紧,夏琳琅被迫和他拉进了些距离,就听他说:


    “又在编排我?且说说在你面前,我何时说过假话?”


    见人半晌都不出声,顾筠还若有其事的追问:“怎么不说了?”


    她努了努嘴,看神情明显就是不想说的样子,顾筠坏坏的笑了笑:


    “真要说来,我也就昨晚说了一句假话。”


    夏琳琅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好奇,昨晚他竟还说了谎话来骗自己?那她应当是真的迷糊了,这会是半点都想不起来,咬了咬唇,像兔子落入猎人的圈套:


    “那你说说,是什么假话?”


    顾筠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衣服叠起来,一整个清贵的样子,和手上正在做的事真的格格不入,说出的话更是格格不入:


    “你昨晚累极,摇着头说不要的时候我说了谎话骗你。”


    他顿了顿,眼眸从手里递了过来,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说,累了就不做了这句话,其实是我说谎了,我那时是还想继续的……”


    夏琳琅这会已经不是简单的后悔了,是无比的懊悔,竟然又一次被这人拿话说的自己面红耳赤,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只好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


    等真正回到京城,已经是当天的傍晚。


    夏琳琅去京郊的事情,是阿衡瞒着府里上下,是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不在这些日子是被困在京郊的田庄,更不知道这会应该在彭城的顾筠竟然出现在顾家。


    是以,当汪润秋在松鹤堂看到顾筠牵着夏琳琅来问安的时候,也是满脸的惊讶。


    “你这小子,这会不是应该和李循在彭城?怎么就和琳琅一起回来了?”


    两人这会都心照不宣,未免老人家担心,绝口不提她独自在田庄过了好几日的事情,担心说错话,夏琳琅开口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顾筠一眼。


    男人正捏着杯盏轻呷里面的茶,察觉到夏琳琅的意思,喝完后手握着她的轻轻捏了捏,这才朝着对面的汪润秋回答:


    “那边的事提前了了,回来就听说琳琅在庄子里,这才一道接了人回来。”


    这话汪润秋没有全信,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两眼,末了还是不放心的问琳琅:


    “丫头,奶奶不大相信他说的话,你来告诉我,他方才说的是与不是?”


    话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夏琳琅又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次她连看都没看顾筠,直截了当的就回了汪润秋说顾筠没有说假话。


    老人家这才放下心来,但看向顾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两句:


    “我可听说,这次去彭城是你自请的,这话可是真的?”


    顾筠没有推辞,随即点头认下。


    汪润秋听后先是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夏琳琅,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思忖后面的话当讲不当讲。


    还是顾筠看出来她有话想说,这才调侃的问了句:


    “原来您也有有口难言的时候?”


    他顺利的接受到汪润秋的一记眼刀,似乎是在告诉他‘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这才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宦海沉浮这么些年,净学会来揶揄你祖母了?”


    顾筠:“哪的话,不敢不敢。”


    “哼,我看你可是敢的很。”


    她眼神还是有意无意的往夏琳琅身上撇去,最后有些故作的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数落起他来:


    “眼下适逢年节,你同夏丫头又是新婚,就非得这么上赶着要去那彭城?”


    顾筠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身边人一眼,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轻声笑了笑:“您这儿那儿的话,我那是为了公务。”


    汪润秋:“公务就犯得着非要这时候去?就不能等等?”


    “是人彭城那边的等不了。”


    老人家不说话了,一副埋怨的眼神一只斜睨着他,要将他看穿似的,气氛一下就变的紧张起来,最后还是夏琳琅见状出声来打了个圆场。


    “奶奶,夫…夫君他说的是真的。”


    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出声替自己解围,顾筠也是挑着眉偏头看了她一眼。


    夏琳琅还是有些不习惯在人前这样唤他,这会正难为情着,就见顾筠这样看着自己,是更加觉得害羞,不想继续成为焦点,悄悄伸手掐了顾筠一把。


    她自以为这些小动作没人发现,却不想怎能瞒过对面的汪润秋,见此,也没在继续说教,只温柔和煦的对着夏琳琅说:


    “丫头,你可别替他瞒着,要是觉得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奶奶,知道吗?”


    顾筠在一边直呼事情不公:


    “我这可是为了赶回来陪她过年,怎就不见您替我说两句?”


    “那是你的责任,做丈夫的回来陪夫人过年不是天经地义?”汪润秋没好气的回答。


    这偏袒的再明显不过,这是夏琳琅在夏家从没感受过的体验,说话不用顾忌着谁,也不必担心没人会向着自己,汪润秋明目张胆的偏爱,真的让她越来越有恃无恐。


    顾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用眼神在‘警告’她要收敛一点,以免一会又掉进了陷进里面。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见老太太总算是提到了正事上:


    “正月就快来了,你们成亲也快六个月,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这老婆子当一回曾祖母?”


    第70章 搬家


    汪润秋刚说完这话后就发现,方才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的夏琳琅,这会笑的有些牵强。


    对面的二人都没有说话,在有意无意的相视一眼过后,连面色都变的不自然起来。


    “怎么一下就都不说话了?”


    话落,顾筠先是侧目看了夏琳琅一眼,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随即回头,替她先回了汪润秋:


    “不是不说话,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汪润秋没听懂他的意思,继续说: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日后多在府里陪陪琳琅,接下来的,不就


    是顺其自然的事了。”


    对于长辈亲自来催生这种事,夏琳琅已经觉得后背要隐隐的烧起来,而她心里又担心和顾筠之间约定好的事露馅儿,重重压力之下,是什么话都不敢乱说,只能眨巴着眼睛看向前面的汪润秋,桌下的手也在不停的揪着顾筠的衣袖。


    看得出来顾筠这会的心情不差,顺势就将她的手捞起来,人也稍有些惫懒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连说的话也懒洋洋:


    “您老说的倒是简单,这不是刚成了亲就去了外面,今日才回来,又哪儿来你说‘顺其自然’”


    他边说,一只手边把玩着夏琳琅那只小小巧巧的手,略微粗糙的指腹挨着她的五个指尖一一捏过去,里面安抚的意思很是明显。


    “所以我才要多数落你两句,明知人琳琅刚嫁过来,还不多陪陪她,上赶着去那劳什子彭城…”


    顾筠听后往上扯了扯嘴角,桌子下面的动作也没闲着,反而是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沉沉的腔调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


    “陪,等忙完这阵,一定得多陪。”


    “我记得你在京郊不是有好几处田庄,等春天来了,寻个空闲,就带琳琅过去小住小住,也正好培养培养感情…”


    话还没说完,顾筠就感觉到掌心的小手往外缩了一下,他没让人得逞,及时将人手腕捏住,边笑着说:


    “谨遵祖母的叮嘱,等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定将人带过去。”


    祖孙俩也真是没拿她当外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别的不提,经过京郊温泉池和花田庄的事情后,她现在都有些不能正视顾筠。


    这人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真就是两个人,穿衣服的他清冷矜贵,即便是不说话就站在那,都是一副不可亵玩的样子,哪像脱了衣服,真真就是一个…斯文败类。


    但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一点,只是现在听他这拿腔拿调的话时,总有一种自己没有穿衣服,就要被他顾筠吃掉的错觉。


    她下意识的想缩回自己的手,却发现顾筠拽的紧紧的,嘴里还没打算放过她:


    “京郊的花田里种的全是海棠,等到了季节便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怎么不喜欢,想起他在那田庄的净室里欺负自己的时候,他才是真的喜欢的很呐!


    碍于汪润秋在场,她既不能表现出什么,反而还要做出一副和顾筠鹣鲽情深的样子,只能咬了咬唇内的软肉,笑着道一句:“好。”


    她赌气似的用了用力,趁着顾筠一个不察,终于将手给抽了出,没大注意,动作的幅度就大了些,自然就引起了对面汪润秋侧目。


    她眼神往桌下撇了撇,夏琳琅心里顿时一慌,掩盖似的,一下就将双手拿起来,直接捧起面前杯盏,看都不看的就往嘴里灌。


    “咳咳…咳咳…”


    刚咳了没两下,后背就传来被人轻抚的触感。


    “喝个水而已,又没人和你抢。”


    说话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这话又是特意凑到她耳边说的,喑哑不提,还和热热的水汽。


    就是这句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话,蹭的一下,夏琳琅觉得自己就像年夜晚上的烟火,快要着了。


    脑子里的记忆迅速回笼,有些事就这样清楚的窜入了脑海之中。


    昨晚在田庄,事到中途她口渴的紧,嘟嘟囔囔的吵着要喝水,哪知顾筠是怎样都不给,说这会水在外面,而他眼下的样子不能出去让人瞧见。


    他既都这样说了,那夏琳琅也只好忍到最后,等最后顾筠将两个人都收拾妥当后,才端过来一杯水给她,她两眼泛光,刚准备一口牛饮,那杯水就直接入了他的口。


    满腹的疑问还没问出口,那有些泛凉的水,就被他慢慢的渡了过来,她不过瘾,一口下去之后还要,连嘴角都是吞咽不及沾染上的水色,他轻轻的拭去,说了一句和刚刚同样的话:“喝个水而已,又没人和你抢。”


    她当时是真的等不及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可我还想……”


    黑夜里,男人还是这幅说话的嗓音,但比这会更加的魅惑人,他拇指摁住她的嘴角,凑近,坏笑的问她:


    “还想要什么?想要亲亲,还是想让我像方才那样对你?”


    不管怎么说,就是一个简单的喝水,都能被他占尽自己便宜。


    和昨晚不同的是,她今天是呛了水,还不等顾筠多说,汪润秋就先问了她如何了。


    咳嗽了几下,才终于把那口气顺出来,她嘶哑着嗓子朝着汪润秋摆摆手说:“我没事,奶奶。”


    老人家听后还是半信半疑,这其中的猫腻只有她和顾筠心照不宣,她没好气的嗔怪了顾筠一眼,但因为胸腔还有些难受,不敢太大的动作。


    “下次小心些才是。”


    她点了点头,手依旧握拳在轻拍自己胸口,那里面时不时还是有咳意涌出,轻拍可以缓解。


    对话就中断在她的咳嗽声中,顾筠见状,手掌也轻轻拍了拍她的腰,手放在她背上凑过去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她右手还在轻拍胸口,听完顾筠的话后先是往汪润秋这边看了眼,将信将疑的摇了摇头,像是不同意他的话。


    汪润秋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人小夫妻之间说些悄悄话她总不好直接去问,只能看着二人的动作,不言也不语。


    但两人好像意见有些不统一,只见顾筠低声哄了一会,她面露难色,过了会儿汪润秋才听见她在对自己说:


    “奶奶,我这会要去一趟小厨房。”


    汪润秋听后,第一反应是愣了会,随即才笑着对她摆手:


    “且去吧,记得回来便是。”


    夏琳琅应下,看了身后的顾筠一眼后,就往外面去了。


    顾筠方才告诉她,说小厨房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给奶奶炖一盅汤,眼下她索性没事,不若就代劳一下,替奶奶将东西端过来。


    她一开始是拒绝的,担心自己将事情搞砸,顾筠后来说了好些,她才点头答应。


    汪润秋见人走远了,这才回过眼,看着跟前的顾筠揶揄:


    “你故意将人支走作何?是有话要和我说?”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顾筠这会的心思。


    被说中心思的人脸上不见半点不悦,这会正慢条斯理的倒着茶,边说:


    “我若不让她出去躲躲,您老再多问两句,她估计会呛的更厉害。”


    两人这会的关系也算是往前更进了一步,夏琳琅已经不像之前一样的排斥他的亲近,但她脸皮薄,何况像祖母这样,一上来就把子嗣的话给挂在嘴边,他是真怕把人给吓到后,回去便更不给碰了。


    而汪润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旷世奇闻一样,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你这可是学会心疼人了?”


    顾筠未置可否,只是看着她挑了挑眉。


    “也算是稀罕事,我改日找个机会,一定要告诉你娘,她要知道,也会催着你让她抱孙子。”


    顾筠听后,没忍住笑了笑,老太太如今像是过不去子嗣的那道坎,不管夏琳琅在或不在,她是势必要将这件事给他耳提面命的灌在脑子里。


    “急什么,疾风暴雨来的都是昙花一现,细水长流才是好的,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李循上次问他的那两个问题,在这次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的很清楚,对夏琳琅的心思,他现在很是明确,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他不想遮遮掩掩。


    但对夏琳琅这会心里是作何想,他虽说拿捏不准,但也能通过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感觉的出来。


    是有的,但不确定有多少,又有多深。


    所以在彻底明确夏琳琅对自己的感觉和心思之前,他不会贸贸然让人怀孕,这是对她的冒犯,也是在变相的用孩子捆住她。


    他不想。


    至少在夏琳琅心甘情愿的想


    为她生孩子之前,他不会主动去打破这方天平的稳定,毕竟他想要的,是真的细水长流,他想好好的和夏琳琅过下去。


    “你是不急,但且瞧瞧那几个和你同科同榜的同僚,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顾筠:“我也是怕把你孙媳妇给吓到,她毕竟还小,我想让她再多等两年。”


    今年年节一过,顾筠虚岁就二十四,夏琳琅小他近六岁,二八年华,真要说小也不小,但若真的这会就怀上孩子,那往后的好些年,心思就都要放在府里和孩子身上。


    这道理汪润秋自然是懂,当初顾筠他娘不就是这样,一辈子到死都守着这偌大的顾家和顾筠,没有一天做过她自己。


    顾筠见她神色有所松动,也猜到汪润秋想到了什么,他顺势就替她把茶添好,再开口就已经懂得要看人下菜碟。


    “府里一个顾筝你还不嫌闹腾,再要来一个小的,可还有这般清净的日子过?”


    汪润秋白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笑了笑,又说:


    “这样吧,您要真要嫌我们碍眼,等来年我和彤彤就搬出去,分府别居,不也正好全了你替我购置那宅子的初心?”


    误打误撞,这话竟然说到了汪润秋的心里去,两人虽说是新婚,理应要多培养培养感情,但这顾家上下几十口人,琳琅性子又害羞,又怎么利于夫妻间感情的培养。


    真就…差点就因为这,坏了大事,她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顾筠的面色,一副没怎么上心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大主动。


    她假装清了清嗓子,问他:


    “你这话,究竟是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早在向禾走的那年,顾筠就存了想要分府的心思,但奈何后来养在汪润秋的身边,老人家又亲手将他养大,他不能不讲情意。


    所以即便和顾清绪没什么父子之情,这些年他也一直住在府中,事情一旦开始就难在开口说结束,而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前些日子成婚,他也的确是又动了这个心思,这会也只是顺水推舟的提出来,若是能成,自然也是件好事。


    他笑着反问:“我要说是,您老会不会说我是忘恩负义?”


    老太太也是没忍住,一抬手就拍在他的胳膊上:


    “还和我在这儿玩儿心眼呢!”


    时间已经快要接近晌午,当在小厨房忙碌了有一会的夏琳琅端着给汪润秋的汤盅回到屋里的时候,就被告知,等过了年节,她和顾筠就要搬去他的私宅了——


    作者有话说:想和我们女鹅晾晾酱酱就明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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