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纪小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掌心,起身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糖瓜、花生和瓜子,脚步轻快地转身走了出去。


    付见煦望着她那抹鲜艳的红衣消失在门外,不自觉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有了小姑娘,过年拜年甚至与人交往,都不是一件难熬的事情了。


    院子里很快传来孩子们清脆的招呼声,夹杂着纪小雨温柔的回应。一阵阵欢快的笑语穿入房间里,付见煦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


    这一头正是欢声笑语,而另一头却凄风寒雨。


    天色将暗未暗,暮色匍匐而至,将整座锦绣布庄的后院吞没。大壮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仍有些难以置信。


    今日是除夕,布庄早已放了假,连这处专做宿舍的后院也只剩他一人留守。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付知晓家借住那么长时间,怎么说也该有些情分。年节这样重要的日子,总不会留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


    可他从清早等到日暮,院子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来。


    他连年货都没有准备,枯坐整日,此刻才觉出饿来。窗外风声渐起,寒意透骨。他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打算去付知晓家问个明白。


    可就在他推门欲出的刹那,却面色惊恐地愣在原地——


    火光。


    灼目的、跳动的火光,不知从何处窜起,转眼已蔓延成势,封住了他的去路。


    ……


    送走几拨来拜年的孩子,纪小雨才得空回到屋里。


    付见煦正端坐在桌前,手里抓着零嘴往嘴里塞,脑袋却不时朝门外探看,目光追着外头还没走远的小孩子们。


    她两颊塞得鼓鼓囊囊,一双眼睛也睁得圆圆的。


    纪小雨进门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坐到付见煦的身边,“方才那是二婶家的孩子、隔壁吴婶的孩子还有村里面其她的孩子们,特地来给姐姐拜年,说祝姐姐和我过年好呢。”


    付见煦点点头,顺手塞给她一块杏干,含糊不清地问,“这下该不会有人再来了吧?”


    纪小雨颔首接过杏干,放入口中,酸甜滋味漫开,“村子里能来的都来了。”


    其实按理来说她们也该去别人家拜年,但是看这孤魂野鬼的模样,去一次怕是要将她吓得魂魄离体,再也叫不回来魂。只是不去也不叫样子,她略微思索一番,“姐姐,你在家吃会东西,我去邻近几家拜拜年很快就回来。”


    听到小姑娘又要出门,她嘴角耷拉下来,下意识想说与她一起,没一会儿又冷静下来,“好吧,你早些回来,我在家中等你。”


    纪小雨含笑答应下来。


    付见煦又回到了一个人数瓜子的日子,着实无聊,她突然灵机一动,翻出小姑娘爱吃的板栗,待小姑娘回旋,她都已经剥了满满一碗了。


    “姐姐,你怎么剥了这么多?”纪小雨满眼惊讶。


    “我想着你爱吃,便想多给你剥些。”付见煦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笑道。


    可这也太多了!纪小雨是从来舍不得一次性吃这么多精贵零嘴的。


    付见煦就是拿捏准了这点,才一次性剥多些,好叫小姑娘不要心疼,放开了吃。


    “剥都剥了,小雨吃嘛。”付见煦将碗放在她手边。


    纪小雨嗔了她一眼,依言接了过去,先是塞了一颗到付见煦嘴里,这才吃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尝着味道。


    “我们是不是也该去春好婶家拜个年?”付见煦边嚼边问道。


    纪小雨点了点头。


    “要不要将板栗也带过去吃?”


    纪小雨连忙护住自己手里的板栗,“姐姐给我剥的,我舍不得给。”


    付见煦被小姑娘护食的模样逗笑了,解释道,“我是说带些没剥的板栗过去。”


    小姑娘这才松开环抱着的手,点了点脑袋,小心将装着板栗的碗放到橱柜里,才拉起付见煦的手说道,往隔壁走去。


    “哎哟,小雨和阿煦来啦!”付春好一见她俩就笑开了花,忙抓了满满一把瓜子塞过来,拉着两人在桌边坐下。一方木桌,四人各坐一边,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年夜饭都吃了啥好吃的呀?”付春好热络地问。


    “吃了红烧肉、炖鸡汤、还有四喜丸子……”纪小雨细数着。


    “这么多菜!吃到初几怕不是都要吃剩菜喽!”付春好笑道。


    “可不是嘛!春好婶家呢?”


    “我们家就两口人,随便炒了两个菜,切了点腊肉,简简单单过了。”


    “明年我们一块过,人多,我也好多做些菜。”付见煦插了句话。


    付春好笑着应好。


    夜色渐浓,天际最后一丝余光也被墨蓝吞没。不知是谁先提议,几人兴致盎然,相约到院中放烟花。付见煦笑着从屋里抱出早已备好的各色呲花和小烟花,一一分到众人手中。


    付春好连忙摆手推辞:“哎哟,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哪还能凑这个热闹……”


    另一边的付知晓也微微摇头:“我同你们两个姑娘家玩这些孩子气的玩意儿,实在不成体统。”


    女主又净讲些混账话。


    付见煦不由分说地将一把呲花塞进付知晓手中,“晓晓,以我们的交情还说这些做什么?再说了,谁规定这只是小孩玩的东西?大人一样能玩,女子能玩,男子也能玩,女子和男子,也可以一同玩耍,本就没什么不同。”


    她话音落下,却自己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虽说如此,我自己可还是不乐意同男的玩哈。


    只是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付见煦心知付知晓尚未对她坦白女儿身的秘密,此刻说这些,并不合适。


    “女子和男子……本就没什么不同?”


    付知晓怔在原地,她握紧手中被塞过来的呲花。这么多年来,她为了家庭,被迫以男儿身示人,扛起家庭的重担,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她自己也从未意识到,女子与男子并无高下之别。


    她一直将自己禁锢在“男子”的身份里,忙碌奔波,撑起这个家,却几乎忘了自己原本是谁。


    付见煦没有留意她的失神,已经俯身点燃了一支呲花。霎时间,一束银光迸射而出,在浓稠的夜色中绽开耀眼的光芒。


    她望着手中未曾点燃的呲花,忽然生出一股勇气。


    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将呲花凑近火源。


    火星窜起的瞬间,她手中的呲花也绽放出同样绚烂的光彩。


    看,她也能点亮这样的光芒,不是吗?


    与此同时,纪小雨也拉着付春好的胳膊软声劝说:“春好婶,您瞧这呲花多好看呀,就一起来玩嘛!”


    付春好原本还在犹豫,但看见付知晓都放下顾虑玩得开心,终于半推半就地被拉入了她们的行列。


    夜风轻拂,四人手中的呲花此起彼伏地绽放,银星四溅。


    “姐姐,呲花真漂亮。”玩闹过后,纪小雨额间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脸颊红扑扑的,难得有了几分孩子气。她仰起脸,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付见煦。


    付见煦心下一片柔软,拿出布巾,轻轻为她拭去额角和鼻尖的汗珠,“爱玩就好,”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明年,后年,大后年,只要你想看,姐姐都给你买。”


    纪小雨用力地点了点头。


    夜色渐浓,付见煦与纪小雨跟付春好打招呼要走。


    付春好差点忘了给孩子们已经准备好的红包,还是付知晓在一旁提醒,她才想起来。付见煦有些不好意思,她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收红包,推辞着不肯要。


    纪小雨也微微脸红,她从未收到过红包,此刻握在手里,眼眶不由得一热。


    付春好不由分说,一把将红包塞进几个孩子手里,“拿着,都拿着。”


    “姐姐,我今日真开心。”走在回家的路上,纪小雨攥着手里的红包。


    付见煦摸了摸她的脑袋,“明年我们小雨会更开心的。”


    纪小雨眼中含笑,用脑袋蹭了蹭付见煦的手,狠狠点头。


    有她在,她自然会一日比一日开心。


    ……


    回去后,两人并未就此睡去,而是依照守岁的习俗,和衣一同窝回了床榻间。门外远处偶尔还能听见零星的爆竹声,衬得屋内愈发宁静。


    屋里只一盏油灯在案头晕开暖黄的光晕,轻轻摇曳。


    她们就着昏黄温暖的灯光,吃着白日里剩下的糖瓜和各式零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纪小雨兴致勃勃地说起邻里的趣闻轶事,东头老李家的小子因为偷摘王婆家的菜,被揪着耳朵训了一下午;哪家汉子不懂事,被自家婆娘拿着扫帚追了半条街。


    付见煦虽也住在村里,却从未听过这般鲜活生动的细节,她磕着瓜子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聊完了家长里短,她们的话语又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开春的打算。纪小雨絮絮地说着想在屋后辟一小块地多种些菜,付见煦则不想小姑娘太累,就让她明年专心读书,其余的能买则买,她还琢磨着要不要再开一家分店,专卖酸菜鱼等等。


    渐渐地,纪小雨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不觉便歪了头,斜斜靠在了付见煦的肩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沉沉睡去了。


    付见煦只觉得肩头一沉,侧首便见小姑娘恬静的睡颜。她霎时心头一软,动作极轻地调整姿势,小心翼翼地为她解开发间的头绳。


    接着,移至小姑娘的衣襟,付见煦动作不由得一顿。虽是妻妻,这却是她头一回在如此清醒的时刻解小姑娘的衣服。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和里衣柔软的布料,一抹薄红悄悄爬上了她的耳尖。付见煦深吸一口气,稳住微颤的手,仍是极尽轻柔地帮她褪去外衫,生怕将熟睡的小姑娘惊醒。


    安置好一切,她深呼一口气,又扶着小姑娘躺进柔软的棉被里,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又偷偷摸摸从兜里摸出个红布来,放在小姑娘枕边。


    做完这些,她俯下身,在纪小雨耳边极轻、极柔地低语:


    “小雨,过年好呀。”


    “愿我们小雨……”


    “愿我们小雨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今朝。”


    被窝中的小姑娘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恬静的笑意,不知是因那句轻柔的祝福而心生暖意,还是梦境太过醉人……


    ……


    这厢的付知晓却还没进入睡眠,她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付见煦夜里无意中的话语,不受控制地回忆着她这些年来走过的路。


    为什么会扮男装呢?


    记忆中,她爹爹哥哥死去后,付春好也因为进山找他们摔断了腿,待他们的尸体被找到时,付春好的腿也断了。


    那几日,付春好身体疼心也疼,哭得肝肠寸断,还发着高烧,可能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


    “她爹啊,你走了留我们娘儿俩怎么办啊!”


    “她爹啊,你怎么就把知达也带走了呢,你把我也带走吧!”


    “她爹啊,晓晓才六岁啊,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啊……”


    她则是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平常要强的娘哭得稀里哗啦,她走上去去,拍了拍她娘的背,“娘,不哭,晓晓保护你……”


    那时的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根本还不懂女的男的有什么区别,她只是单纯地想,付春好哭了好久了,付春好不能再哭了。


    于是她穿上她哥哥的衣服,拿起她爹爹的叉子,从此成了“爹爹”,成了“哥哥”,成了如今的“付知晓”,一头扎进了山里——


    作者有话说:俺真的很心疼晓晓[爆哭][爆哭][爆哭]宝宝们下面还有一章哦~~~[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52章


    小小的孩子哪能打到猎物呢?那段艰难的年岁,要不是付见煦她娘付南帮衬,她们娘俩都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想到这,她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个懦弱却慈祥南婶的模样,她无意识叹了一口气。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告诉自己,睡吧,睡吧……


    ……


    大年初一的清晨,村子上空便回荡起阵阵清脆的炮竹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将纪小雨从睡梦中早早唤醒。


    她睁开眼,却发现身旁的付见煦仍睡得深沉,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因为付见煦昨夜几乎一夜未眠。


    不知为何,她昨天格外兴奋,光是望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就痴痴地看了大半个时辰。


    而后思绪纷飞,一会儿想象着若是将小姑娘带到现代世界,小姑娘穿现代的裙子该有多漂亮,想到衣服又琢磨着开春后该给小雨裁什么样的衣裳,哪种花色才最衬她,要去念书,不仅要买娇艳的颜色,还得买些素雅的。转念间却又莫名担忧起来,若是小雨日后读了书、见识多了,会不会看不上自己了?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涌,让她一时忍不住咧嘴轻笑,一时又不自觉地鼓起嘴生起闷气。


    想东想西,翻来覆去。


    依照她以往熬夜的经验,自己怕是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真正入睡。


    某种意义上来说,付见煦还真是成功守岁了,只是付出的代价不小——


    初一早上,她死死攥住被角,整个人直挺挺地陷在温暖的被窝里,对着小姑娘耍赖,“不起不起,再睡会嘛。”


    难得见女人这般情态,纪小雨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伸手搂着女人热乎乎的身子,陪着她又躺了好一会儿。


    直到日头渐高,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了厨房。


    她翻出昨日两人一起包的饺子,由于昨日的年夜饭实在太过丰盛,付见煦和纪小雨都吃得肚皮圆滚,再也腾不出肚皮塞饺子。


    不过好在今天早上这些饺子便派上了用场,大年初一,迎新团圆,吃饺子正合适。


    纪小雨先在锅里舀上水,放在灶上慢慢烧着。趁这个间隙,她迅速洗漱干净。


    不一会儿,水沸了,饺子下了锅,在白浪中翻滚起伏。很快,纪小雨便将热腾腾的饺子盛进碗里,端到了屋内的小木桌上。


    她走到床边,俯身轻声唤道:“姐姐,早饭好了,该起来了。”


    付见煦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把拉起被子捂住耳朵,嗷呜乱叫,“唔……再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姐姐,天冷,饺子等下就要凉了。”纪小雨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


    付见煦仍在床上伸着懒腰,嘴里嘟囔不清,“不起不起!我再赖一会会嘛!”


    看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纪小雨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好奇。这附身的“孤魂野鬼”,死的时候难道年纪比她还小?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反而成了姐姐?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却没料到,正是这声笑让床上的付见煦猛地一个激灵,女人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蹭”地一下坐起身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过衣服往身上套,踩着鞋跟就冲出了房门。


    他爹的,她怎么能在小姑娘面前发出那么丢人的声音!真是没脸见人了!


    用冷水匆匆洗漱过后,她总算清醒了几分,却仍有些面颊发烫。她拖着步子挪到桌边,埋下脑袋,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饺子。


    纪小雨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然而温馨的晨光并未持续多久。两人刚吃了没几口,院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骂声。付见煦立刻端着碗,走到门边向外望去。


    那喧闹声竟是从隔壁付春好家传来的。


    只见付春好家门前围了几个男人,皆是面色不善。


    一个瘦高个男人正扯着嗓子喊道,“嫂子,大过年的,我们兄弟几个特地来给侄女送年礼,你这怎么连门都不让进?”


    他特意在“侄女”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显得格外刺耳。


    纪小雨听到这儿,心里不由浮起几分疑惑。这人莫不是眼神不好?晓哥明明是男子打扮,他怎么张口闭口叫“侄女”?


    付春好挡在门前,冷冷啐了一声,“可不敢当。当初他爹走的时候,没见你们谁来搭把手。今儿个不知是烧了哪里的高香,倒叫你们认得这门亲戚了?”


    另一个矮胖的男子立刻接话,语气阴阳怪气,“这话说的,我们那不是忙嘛!再说了,知晓好歹是付家的血脉,我们做叔伯的,自然得多牵挂牵挂!”


    付春好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反问,“牵挂?几位叔伯就是这样牵挂的?大年初一,就空着手上门?”


    这时另一个身材中等、面相刻薄的男子插嘴道,“我们种田的,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可不像知晓啊,都开店当老板了,赚了那么多钱,哪还瞧得上我们这点寒酸东西?”


    付春好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好啊,她总算明白这群人为什么上门了!


    那瘦高个马上帮腔:“就是!知晓毕竟是付家的人,她挣了钱,难道不该孝敬孝敬叔伯?”


    “孝敬?”付春好声音发颤,“她爹下葬的时候,你们连一副薄棺都不肯出,现在倒有脸来要孝敬?这店是她起早贪黑,自己一点一点撑起来的,和你们有什么相干!”


    “你怎么说话呢!”那矮胖的顿时拔高了嗓门,“我们是她长辈!大过年的,你就这样对待上门拜年的亲戚?”


    那不胖不瘦的男人也摆出一副刻薄嘴脸,高声嚷道:“付春好,你还有脸说!我大哥和大侄子说不定就是被你们娘儿俩克死的!你自己不祥,还怪起我们来了?”


    付见煦在隔壁听得心头火起,碗往桌上一搁就要冲出去,却被纪小雨轻轻拉住。


    “姐姐,我们现在过去不合适……”纪小雨对着她摇了摇头。


    付见煦也知道,她们作为邻居,没个理由去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况且春好婶要强,被她们这些小辈看了这样难堪的一幕,总归是拉不下脸的……


    就在这时,付知晓提着年货从外头拜年回来了。她一见家门口这阵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方才对着腿脚不便的付春好还大声叫嚷的男人们,一见到人高马大、面色冷凝的付知晓,顿时气势矮了半截。


    那瘦高个男子挤出一个笑,抢先开口:“哎哟,侄女儿,我们这不是见你店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心里替你高兴嘛!你说你一个……咳,一个人忙里忙外,多不容易。”


    他话到中间顿了一下,眼神闪烁,意有所指。


    旁边矮胖的男子立刻帮腔,假惺惺地叹道:“是啊是啊,我们思来想去,实在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


    “你几个堂弟,就你二叔家的铁柱、三叔家的狗娃,如今都正是能干的小伙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他们去店里帮帮你?自家人,总比外人可靠不是?”


    付知晓几乎要冷笑出声,她那几个堂兄弟一个个游手好闲的,还想过来帮忙?


    她看是想寻个去处当大爷!


    那不胖不瘦的男人更是向前逼近一步,脸上堆着笑,眼里却藏着算计,“知晓啊,你这店如今做得这样好,没个自家人帮衬怎么行?女孩子家终究……”


    “哦不,我是说,你终究年轻,身边得有靠得住的男丁撑着场面,免得被外人欺负了去。”


    他险些说漏了嘴,急忙改口,但那未尽的威胁已然明了。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不过是看中了付知晓辛苦经营起来的店铺,想强行塞入自己的儿子,夺了她的心血。


    付知晓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叔伯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若她不从,他们便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穿她女扮男装、支撑家业的秘密。在他们看*来,在这个看中名声的年岁,她的女儿身一旦被揭穿,不仅店铺可能保不住,她们母女更将面临难以想象的指摘。


    付春好自然也听懂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骂道:“你们、你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当初我们孤儿寡母快饿死的时候你们在哪?现在看我的孩子挣下家业了,就想来抢?还想用这种下作手段!”


    “滚!都给我滚!”


    那瘦高个见软的不行,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压低声音对付知晓冷笑道:“侄女,话别说那么难听。我们这也是为你好,为你付家的香火考虑。你一个‘儿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让你堂弟们去帮忙,将来也好继承这份家业,总好过便宜了外人。你若识相,乖乖答应,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你若不肯……”


    付知晓站在原地,她看着眼前这些所谓的“叔伯”,他们脸上堆着虚伪的关切,眼中的贪婪与算计藏都藏不住。


    一阵极致的愤怒过后,她心底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在这些叔伯看来,她能开店,不是因为她的本事也不是因为付见煦的手艺,而是因为她身上的男装么?


    多么可笑……


    原来,一直以来,困住她的不仅仅是这身男装,更是这世道强加给“女子”二字的枷锁,和这些男人的自以为。


    他们今日敢以此要挟,无非是认定女子离了男子便寸步难行,认定她这身打扮一旦被剥去,便会失去所有立足之地。


    多可笑啊。


    她忽地笑出声来,她从容地将手中年货搁在一旁,抬眼直视着那瘦高个男人,语气平稳,“首先,这店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另外两位老板。”


    那瘦高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嗨,叔早打听清楚了!与你合伙的不就是两个丫头片子吗?她们能顶什么事,最后还不是得听你这男当家的?”


    付知晓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她闭了闭眼。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清醒。她看清了这些男人丑恶的嘴脸,也彻底看清了自己。


    她,付知晓,能撑起这个家,能创下这份业,靠的不是这身男装,而是她自己的头脑、双手。有没有这身打扮,她都是她,都有本事活出个人样来。


    而真正强大的,从来不是外在的身份,而是内在的自己。


    这身男装曾是她迫不得已的护甲,但如今,她忽然觉得,或许它同时也成了她的拖累。


    她睁开眼,清晰而有力的话语自然而然地流出:——


    作者有话说:晓晓快恢复咱大女人的身份!然后就有老婆来疼爱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53章


    “滚。”


    那瘦高、胖矮、不胖不矮的三人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瘦高个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付知晓看也不看他们,径直推开挡路的几人走到院中。她大发善心地重复了一遍,好让这几个耳朵不好使的叔伯听个清楚,“滚。”


    在隔壁的付见煦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晓姐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啊哈哈哈哈。


    她扭头看了一眼纪小雨,小姑娘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不胖不矮的那个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抓付知晓,却不料反被她一把钳住手腕。


    付知晓这经年累月进山打猎的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连声哀嚎。


    矮胖的被这架势吓住了,躲在后面虚张声势,“你、你做什么!我们这几个做叔叔的好心为你着想,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付知晓一把推开手中的人,不再刻意压着的声线清亮冷峻,“不需要,滚。”


    她转身抄起靠在墙角的猎叉,将付春好护在身后,她将叉尖直指三人,“随你们去外面怎么说,我付知晓就在这儿等着。只是——”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再让我看见你们踏进这个院子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


    付见煦几乎要鼓掌叫好。


    瘦高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打量着付知晓虽然高挑但有些单薄的身形,又数了数自己这边的人数,顿时有了底气。


    他啐了一口,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们就替大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竟真要一拥而上。付知晓冷笑一声,握紧猎叉,就要往前冲。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女声破空而来:“哟,三个大老爷们欺负几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了!”


    只见纪小雨双手叉腰站在院门口,付见煦握着个菜刀也叉着腰,站在她前面,“你们敢欺负晓、晓姐,我、我绝不饶你!”


    付知晓抬眼看到这样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然而,还有更让她感动的。


    陆陆续续又来了五六个妇人,个个手里不是拿着擀面杖就是提着扫帚。她们显然是听见动静从隔壁赶来的。


    “就是!”付二婶一把将付春好拉到自己身后,指着那三人骂道,“青天白日的就想闯进门抢东西?当我们这些邻居是死的吗?”


    王大姐直接抡起了手中的洗衣槌:“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老娘手里的槌子可不认人!”


    妇人们很快围成一圈,将付知晓母女护在中间。她们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同仇敌忾的怒火。


    付见煦与纪小雨也一溜烟跑到付知晓身边,付见煦还握着手里的菜刀,低声道:“晓姐,别怕,我们都站你这头。”


    那三人被这阵仗镇住了,尤其是被一群妇人指着鼻子骂,脸上更是挂不住。


    瘦高个还想逞强,却被吴婶一擀面杖戳到胸口:“怎么?还想动手?你动一下试试?明天就让全村都知道你们叔伯三个合伙欺负孤儿寡母!”


    矮胖的那个最先怂了,拉扯着另外两人的衣袖:“哥,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最终,在那三人悻悻的咒骂和妇人们鄙夷的嘘声中,他们狼狈地消失在小路尽头。


    付知晓伫立在院中,直到那三个身影彻底不见,才缓缓放下紧握的猎叉。她转过身,面向院里尚未散去的婶娘姐妹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日,多谢大家。”


    吴婶赶忙上前扶起她,拍了拍她的胳膊,叹道,“傻孩子,说什么谢。咱们女人家,在这世上活着本就艰难,若不互相帮衬,还有谁肯真心帮我们?”


    付春好早已热泪盈眶,看着这些老姐妹们,甚至有一两个妇人平日里只是点头之交的邻里,此刻却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她别过头去,悄悄用袖子抹去滚落的泪珠。


    付二婶走到付春好身边,语气豁达,“哭啥?没啥好怕的。他们那点龌龊心思和手段,乡里乡亲年纪大些的,谁不知道你们家当初那本难念的经?真当没人记得了?”


    付见煦在这种场合下难得地不怯场,“就是!春好婶,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女子怎么了?您不就是一个人,硬生生把晓姐拉扯得这么有出息?晓姐不也全凭自己的本事,在镇上把店铺开得红红火火!”


    纪小雨站在一旁,她初知付知晓是女儿身时确实震惊过,但此刻唯有坚定。她轻声接着话,“晓姐,无论怎样,你是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你身边。”


    听到这话,付知晓鼻腔一酸。方才被逼迫威胁时紧绷着没掉一滴泪,此刻却被这朴素温暖的情谊惹得眼眶发热,她连忙低下头眨了眨眼,将湿意逼退。


    付春好情绪稍缓,忙招呼大家,“大过年的,碰上这种晦气事!咱不理他们!来来来,姐妹们,快都进屋里坐坐,喝口水,吃些点心果子甜甜嘴。”


    众人连忙推辞。


    “不了不了,家里灶上还烧着火呢!”


    “孩子也该回来了,俺得回去看着!”


    “我这衣服还泡在盆里哩!”


    一番热情的挽留与推却后,多数人渐渐散去。付见煦与纪小雨妻妻二人则随着付知晓母女进了屋。


    屋内,纪小雨看着付知晓眉间仍未完全散去的阴霾,柔声劝慰道,“等我们再多攒些钱,就在镇子上物色个好点的宅子。搬过去后,离得远了,他们也难再找上门来添堵。”


    付春好端出招待客人的芝麻糖和炒花生,放在小木桌上,招呼她们:“说的是,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付知晓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与她心底的计划不谋而合,经此一闹,更显紧迫,“你说,我们今年努力一把,有可能开个分店吗?”


    付见煦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我早就有这想法了!昨儿个还跟小雨说着呢,开春后鱼正肥美,咱们完全可以盘个小铺面,专做鱼鲜!蒜香烤鱼、酸菜鱼、鱼头豆腐汤……肯定受欢迎!”


    几人就着这个想法热烈地讨论起来,方才的紧张和压抑渐渐被对未来的憧憬驱散。


    又坐了一会儿,见付春好开始往厨房里走,付见煦和纪小雨便起身告辞。


    付春好连忙挽留,“哎,吃过饭再走嘛!”


    纪小雨边往外走便高声回应,“不了春好婶,我们家的剩菜吃不完哩!”


    两人走后,院子里安静下来。付知晓端坐在桌子旁,捏着自己的衣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


    知女莫若母。付春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走到女儿身边,“晓晓,别胡思乱想。恢复身份也是件好事儿。”


    付知晓被惊得回神,她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种好事儿,自从被“揭穿”女子身份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豁然开朗,好似……好似有了什么归属感。


    只是,她如今纠结的另有其事。


    付春好见她眉头并未松开,又试探着开口,“打扮什么的,也不用太费心,你如今这番打扮,就不是女子了?衣服与发饰不过是身外之物,遮不住你是谁。”


    “娘平常下地也会穿着你爹的旧衣呢。你喜欢这身打扮,觉得方便利落,那就继续穿着,你要是喜欢女装,那娘便带你扯布重新做衣服,咱自己舒服自在最要紧。”


    付知晓哭笑不得,她心头一暖,她还有她娘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更何况她确实不打算做太大改变。那些以往做的男装,结实耐穿,行动便利,没有不穿的道理。在她心里,衣服本无男女之分,她穿着舒适、便于劳作,那便是她的衣服。


    况且重新再做衣服,又是一笔消费。


    她仍会穿着她的衣装,昂首挺胸地走在镇上,经营她的店铺,守护她的家。


    无论以何种装扮示人,她就是付知晓。


    她握紧她娘的手,“嗯,我听娘的。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女子的身份被宣扬出去后,身份名帖不好办……”


    “至于身份名帖那回事……”


    付春好顿了顿,“娘再想法子,总有门路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付知晓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更改身份文牒是何等困难之事,绝非母亲说得那般轻巧。但此刻她不愿再让母亲担忧,只将这份忧虑压下,轻声道,“嗯,我知道。”


    付春好观察着她的神色,仔细确认这孩子的情绪的确没有什么异常,才真正松下一口气,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娘这也存了不少钱,我细细算过了,最晚今年年底,咱攒的钱就够去镇上置办个小院子哩……”


    付知晓诧异地抬起眼。她娘以往总说镇上不好种菜,比不上村里开阔,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你这日日镇上村里两头跑,风里来雨里去的,娘看着心疼。”付春好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声音软了下来。


    她顿了顿,“再说了,只要咱这生意一日还能赚进铜板,一日就招贼人惦记。今天能来三个叔叔,明天就能来别的什么人。倒不如就像小雨说的,搬得远些,叫他们寻不着门,咱们也落得清静,省去许多麻烦事。”


    付知晓再次点头。母亲这话说得在理,远离这是非之地,确是长远之计。


    付春好朝窗外望了望,确认院旁再无旁人,这才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一桩……”


    “镇上人多眼杂,但也龙蛇混杂,反倒好遮掩。等到了那边,打听个门路,给你换个名帖文书,兴许……比困在这宗亲眼皮子底下要容易些。”——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昨天文章停在那是因为俺还没想好什么劲劲的话体现晓姐的内心,后来俺想着千言万语不如一句言简意赅的“滚”[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感觉非常符合咱晓姐嘿嘿嘿![橙心][橙心]


    宝宝们明天营养液破了三千俺就明天加更!


    [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第54章


    回到家中的纪小雨仍觉得一切如梦似幻,晓哥竟然是晓姐……


    付见煦却兴奋极了,直嚷嚷道:“咱们村里原来有这么多热心的婶子呀,我平日里都没怎么见过呢!”


    纪小雨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轻声解释道:“姐姐平常不怎么出门,自然不清楚这些。”


    付见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确实如此,她平日里除了打水砍柴几乎不出门。每次出门也总是低着头匆匆赶路,旁人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含糊地应一声。若不是这次意外,她不知要到何时才会知道村里有这么多温暖的人。


    纪小雨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想起上午只顾着看热闹,饺子都没吃完。她将冷掉的饺子重新下锅热了热,又热了几个菜,不一会儿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


    “姐姐,早上没吃饱吧?”她将碗轻轻放在付见煦面前,柔声道:“来,再吃一些。”


    付见煦这才感觉到饿。方才不觉得,被小姑娘这么一提,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起早上的事。


    纪小雨给付见煦夹了一筷子肉,犹豫着开口:“姐姐,要不然……我们先不去念书,攒钱买个房子?”


    付见煦摇了摇头,“你念书比较重要。房子的事不急,我们可以先租一处。”


    纪小雨抿了抿唇,又问:“那晓……晓姐那里……”


    听到这个名字,付见煦动作一顿。她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还不等她想明白,付春好响亮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她风风火火地提着大包小包进门,连声道,“哎哟,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你们拿些年货了,真不像话!”


    说着将年货放在门口,又急匆匆地转身,“还得去帮忙的那几家送呢,你们先吃着!”


    这一打岔,付见煦刚才的思绪彻底被打断了。她摸了摸脑门。


    算了,想不到,便不想了,该想起的时候自然而然便想起来了。


    她们俩都没有亲戚,这几日年节过得逍遥自在,过了两天除了吃便是睡的日子,懒散得骨头都酥了。付见煦还有些不适应。


    闲到都有些无聊了,她愈发想念起她的宝贝手机,还有家里那只叫纯纯的小猫。


    平常闲的时候她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纯纯就会睡在她脑袋上面陪她。


    呜呜呜。


    从未有过如此清闲时日的纪小雨,更是闲不住,在又晒了一天太阳后,她终于闲不住了。


    小姑娘把房间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将两人的衣服能补的都补了后,寻半天寻不着活计,竟拎起斧头说要上山砍柴。


    付见煦见状急忙拦住她,“小雨,柴火我们可以买的,也不贵,何必自己去受累呢。”


    纪小雨放下斧头,转而又抱起木盆要去河边洗衣。


    “小雨,你手上的冻疮才好,别去了。”付见煦再次拉住她,灵机一动道,“小雨,不如我教你做菜吧?你不是一直想学吗?”


    听到这话,纪小雨顿时笑逐颜开,连连点头。


    付见煦心里也在盘算着菜谱的事。她承诺每月给谢音挽一道新菜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她们的付纪食铺面向的是平民百姓,客人们消费能力有限,靠的是薄利多销。因此不能做那些步骤繁琐、成本昂贵的菜肴。


    反倒是谢音挽的酒楼,更适合那些精致讲究的菜品。


    刚好她想实验实验一道下个月给月满楼的方子。


    “今天咱们就做一道赛螃蟹。”付见煦边说边系上围裙。


    “赛……螃蟹?”纪小雨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这个时节根本没有螃蟹,要怎么做呢?”


    付见煦神秘地笑笑,从柜子里取出满满一碗鸡蛋,“这道菜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不用半点蟹肉,单靠鸡蛋就能做出螃蟹的鲜味和口感。来,我教你。”


    纪小雨看着那十来个鸡蛋,又是好奇又是心疼,“要用这么多鸡蛋呀……”


    付见煦肯定地点头,“放心,这道菜的味道,绝对值这些鸡蛋!”


    她先取了五个鸡蛋,熟练地将蛋清与蛋黄分离在不同的碗中。


    “你看,蛋黄要单独搅散,蛋清也轻轻打匀,但不要打得太发,这样才能模拟出蟹肉的细腻口感。”


    接着,她将剩余的几个鸡蛋整个打散备用,一边解释道:“全蛋液能增加菜的色泽和丰富感,让成品更好看。”


    灶台上,付见煦手法娴熟地热锅下油,先倒入蛋清快速滑炒。待蛋清凝固成洁白柔软的块状,她盛出备用。又重新起锅,少许油热后倒入蛋黄液,用筷子快速划散炒成小块。


    “现在要把炒好的蛋白放回锅里,”她一边操作一边细致地讲解,“和蛋黄一起轻轻翻炒混合,动作要轻,才能炒出蓬松似蟹肉的口感。”


    最后,她取姜末、香醋、少许酱油和糖调成一碗酱汁,沿着锅边转圈淋入。热锅瞬间激发出诱人的香气,一股似蟹非蟹的鲜香立刻在厨房中弥漫开来。


    “这就是赛螃蟹了。”付见煦将炒好的菜盛入陶盘中,金黄洁白相间,煞是好看。


    纪小雨好奇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好神奇!吃起来又鲜又嫩,好吃!我虽没吃过螃蟹,但我感觉这比螃蟹还好吃呢!姐姐好厉害!”


    付见煦温柔地揉了揉纪小雨的头发,“等到了季节,我一定给你做真正的螃蟹吃,清蒸的、油焖的,各种口味都尝个遍。”


    纪小雨眼睛亮亮地点头,心里暖融融的。


    付见煦侧身让出灶台的位置,“小雨,刚才做赛螃蟹的步骤记住了吗?要不要自己试一次?”


    纪小雨看着用掉的鸡蛋,心里正心疼着材料,连忙摆手拒绝。付见煦被她这小模样逗得笑出声,转而提议:“那不如我们把这份赛螃蟹分一半,给春好婶送去吧?”


    纪小雨嗔了她一眼,却还是细心地将菜分出一半,端着碗去了隔壁。


    到了隔壁,只见付春好一人在家。纪小雨好奇地问道:“婶子,晓姐呢?这正月里头,怎么不见她人影?”


    付春好闻言叹了口气:“这孩子,非要攒钱买镇上的院子。这才刚过完年就进山打猎去了,说是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白狐狸。要是毛色好,卖的钱今年就能把院子买下来了。”


    纪小雨不禁担忧地蹙起眉:“这太危险了,山上的雪都还没化呢……”


    付春好拍着大腿连连附和:“谁说不是呢!可孩子大了主意大,我这当娘的也劝不住啊……”


    回到家,纪小雨将这事说给付见煦听。付见煦猛地放下碗筷,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原著中,女主付知晓不仅会捡到了男主大壮,还会在山中救下受伤的女配谢音挽!


    按照原书剧情,谢音挽在返回漕津镇的途中,遭到她那又毒又蠢的弟弟派出的杀手暗算。她拼死逃入深山中,在冰天雪地里挣扎前行,最终因失温而意识模糊,倒在雪堆之间。


    正是付知晓打猎归来时偶然发现了她,将人救起,这一段便是二人情感悄然转变的关键。


    当初读到这里时,付见煦可是躲在被窝里边嗑边笑,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只是,如今自己穿进了书里,这段剧情……还会如期发生吗?


    付见煦神游天外,脑海中清晰浮起那段又甜又紧张的描写:


    “……人命关天,又是相识之人,付知晓再顾不上什么女扮男装的秘密。她将几乎冻僵的谢音挽紧紧裹在自己的外袍中,迅速背回临时落脚的猎屋。


    她慌忙升起火,不一会儿,屋内火光跳跃,映着谢音挽因为失血而苍白无比的脸。付知晓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却仍旧利落地解开了对方早已被雪水浸透的冰冷外衣。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同为女子,才得以毫无顾忌地施救。


    而后,她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随后轻轻将谢音挽搂入怀中,以体温为她取暖。肌肤相贴的刹那,冷得令人心惊,付知晓却将对方搂得更紧,一遍遍低语:‘坚持住……很快就暖和了……’”


    想到书中描写的场景,付见煦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堪称“猥琐”的姨母笑。纪小雨忍不住轻轻拍了她一下:“姐姐!你不担心晓姐也就算了,这笑得怪怪的,在想什么呢?”


    付见煦这才回过神,尴尬地嘿嘿笑着,努力收敛嘴角,“没事没事,我是觉得晓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猜的嘿嘿嘿。”


    毕竟付知晓是这本书的女主,即使这段剧情不会发生,但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扶着小姑娘坐下,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别担心了小雨,快吃饭吧,这道赛螃蟹要趁热吃才最香。”


    饭后,付见煦又将去年冬月里发酵的黄豆酱处理了一番。然而忙完这些,终究还是闲了下来。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又不可避免地思念起现代的智能手机和那自家的小猫纯纯,尤其是纯纯,越想她的眼眶酒越红。


    思念太深,付见煦甚至夜里做梦都见到了它。纯纯泪眼汪汪地望着她,竟开口说起了人话,夹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问:“妈妈喵、妈妈喵,你是不是打猎的时候死掉啦?”


    “妈妈喵,你怎么不回家呀……”


    梦里的付见煦心疼得一把将纯纯搂进怀里,一遍遍喃喃:“好宝宝,好纯纯,妈妈在这儿……”


    醒来时,她眼角还湿漉漉的。她悄悄擦了擦泪,又把脸埋进被子,不愿让身边的小姑娘察觉自己的失态。


    可她没想到,纪小雨早已醒来。


    “纯纯?”——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后面还有一章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55章


    纪小雨的心蓦地一沉,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女人那般熟练,果然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她暗暗咬住嘴唇,指尖掐进掌心。


    不能再等了。


    她心想。


    这个孤魂野鬼能夺舍,要万一那个纯纯也能夺舍呢?她绝不可能将这个女人拱手让人……


    也绝不能给她时间想起别人……


    ……


    这头,付春好在家中等至天黑,仍不见付知晓归来,急得坐立难安,几乎要拖着那条不便的腿进山寻人。


    就在她心焦如焚之际,院外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付春好急忙迎出去,却见付知晓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外,模样骇人。


    “哎哟我的晓晓!你这是怎么了?伤到哪儿了?!”付春好吓得脸色发白,声音都抖了。


    付知晓快步走进屋,安抚道:“娘,别慌,这不是我的血。”她缓了口气,将自己在山中如何偶然发现身受重伤的谢音挽,又是如何将她救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话还没说上几句,付知晓又匆匆收拾起东西——包了些干粮,拿上一件厚棉衣,又带上家里备用的金疮药。“娘,我得尽快回山上去照顾她。她伤得不轻,不能离人。您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千万别担心。”


    付春好脑子里乱糟糟的,这孩子怎么总爱往家里捡人?上次捡回个大壮,这回又是个姑娘,也不知会不会又惹来什么麻烦……她张了张嘴,劝说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一声门响,付知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付知晓匆匆赶回山中的临时小屋,先在屋外谨慎地观察片刻,确认四周无人后才轻轻推门而入。


    一进门,她却意外地发现谢音挽已经醒了,正强撑着身子,手中紧握一支发簪,满脸戒备地指向门口。听到动静,她厉声喝道:“谁?!”


    付知晓迅速点亮油灯,柔声道:“是我,别怕。”


    昏黄的灯光映出付知晓熟悉的面容,谢音挽怔了一下,脸上闪过惊讶与困惑,却又莫名地安下心来。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


    ……


    隔壁的付见煦隐约听到院门开合的声响与模糊的说话声,心下了然。


    该发生的剧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谢音挽此番确实伤得惨重,但说到底,也算是自作自受。


    她早已察觉弟弟的阴谋,却偏要兵行险着,想借此机会将弟弟彻底踢出家族产业。可她万万没料到,那个看似愚蠢的弟弟竟真能狠下杀手,险些让她命丧黄泉,甚至还连累身边忠心的侍女丢了性命。


    正是经此一劫,尝尽了背叛与生死之痛,那个日后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心硬如铁的谢音挽才真正被淬炼出来。


    付见煦正想得出神,却未察觉身旁的纪小雨早已悄悄注视她良久。见付见煦又一次神游天外,小姑娘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她又在想什么?


    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叫“纯纯”的人?


    纪小雨眼睛悄悄转了转,一个主意悄然浮上心头。


    纪小雨早已将衣衫褪尽,此刻倒方便了她的动作。她试探地将手向下探去,唇间不自觉地溢出细碎而黏腻的哼唧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付见煦飘远的思绪猛地被身侧的动静拽了回来。她起初有些茫然,待凝神听清那声音意味着什么,脸颊“唰”地一下烧得通红,连耳根都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悄悄往床沿缩了缩,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惊扰了对方。


    不料,身旁的小姑娘哼唧声渐渐变了调,竟转而传来了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付见煦心头一紧,那点羞涩瞬间被担忧取代。她立刻转过身,瞧见纪小雨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怎么了,小雨?”


    纪小雨别开脸,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怎么……”


    见她不肯说实话,付见煦心里更慌了。难道小姑娘开始对她有隔阂了?现在有事儿都不愿意告诉她了么?她稳了稳心神,“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纪小雨见她神色严肃起来,这才抽抽噎噎地开口:“上、上次姐姐帮我……”话刚起头,她却像只受了惊的蚌,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付见煦听得心急如焚。


    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上次乱吃药留下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后遗症?


    “上次怎么了?”情急之下,她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在她的连声追问下,小姑娘终于溃不成军,闭着眼睛,几乎要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坦白:“上次姐姐帮我……很、很舒爽……我便还想要……可是我自己试……却又不会……又累又急……这才急哭了……”


    付见煦瞬间僵住,脸上血色烧得比她任何时候都要红。她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怎、怎么会是因为这个?


    纪小雨见付见煦久久沉默,眼泪掉得更凶了,声音里仿佛充满了羞愧与不安,“姐姐……会不会觉得我……我很……不知羞耻?”


    “当然不会!”付见煦回过神来,急忙否认。


    纪小雨闻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怯生生地又往付见煦身边贴近了些,微凉的肌肤轻轻蹭着她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那……姐姐可以再帮帮我么?”


    付见煦的脸再次红透,热度迅速蔓延到脖颈。


    帮、帮她?


    上一次是情况特殊,小姑娘意识不清,她还能硬着头皮上手。可现在两人都清醒着……


    但若不帮……小姑娘会不会胡思乱想*?会不会觉得被嫌弃了?肯定会难过的。


    就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功夫,身旁的小姑娘又委屈地嘤嘤低泣起来。付见煦脑子一乱,心软得一塌糊涂,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


    话音未落,纪小雨立刻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扬起明媚的笑容。


    看着她这模样,付见煦那点后悔也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再也想不起来了。


    但她终究还是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直面小姑娘,便依旧从身后轻轻环抱着对方,颤抖着伸出手去。


    片刻后,付见煦因持续的用力与内心的紧张,额上已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好……好了么?”她低声问道。


    身前的小姑娘却仍意犹未尽,含糊地哼唧着,身子也不安地扭动:“还要……还要嘛……”


    付见煦轻轻叹了口气,既是无奈又带着几分纵容,只得再次伸出手,依着小姑娘的意思继续动作。


    又过了好一阵子,她的手腕已有些发酸,指尖也微微颤抖起来,“好、好了没……?”


    可小姑娘却仍不满足,软着声音撒娇:“还没呢……”


    付见煦吃惊,付见煦震撼,付见煦大为不解。


    不是……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这么……有耐力的吗?


    若是换做自己,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纪小雨仿佛察觉到了身后之人的“不支”,忽然翻过身来,面对着她。就着朦胧的夜色,她拿起自己的小衣,仔细又轻柔地为付见煦擦净手指,声音软糯,“辛苦姐姐了……谢谢姐姐,我、我很舒爽。”


    她这般正经一道谢,付见煦反而不好意思极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源自她指尖和别处的暧昧气息,让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是脱口而出,“谢、谢什么……我们是妻妻,做这些……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嘛。”


    纪小雨闻言眼睛蓦地一亮,“真的么?”


    付见煦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恨不得立刻吞回去,可对上小姑娘那亮得灼人的目光,她只是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纪小雨立刻像只得到允许的小猫,欢欣地朝她蹭近了些,仰起脸看她,眼中跃跃欲试,“那姐姐……我也帮帮你吧?”


    “帮、帮我?”付见煦顿时羞得快要缩起来,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连连摇头,“我我我我我我……我不用的!”


    见她拒绝,纪小雨小嘴一扁,眼眶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姐姐方才还说我们是妻妻,做这些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轮到我了,姐姐就不愿意了……”


    “我没有不愿意!”付见煦见她眼眶中挂着眼泪欲落,心中一急,话便冲口而出。


    纪小雨的眼泪瞬间收住,嘴角扬起,“那……姐姐就是愿意了?”


    付见煦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应也不是,拒也不是。


    她还未反应过来,纪小雨便已学着方才她的样子,怯生生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和试探,轻轻触碰到她的肌肤。


    不同的是,方才小姑娘是背对着她,她还能掩盖着自己的羞涩。


    可如今,她们却是面对面,小姑娘的视线还直勾勾地钉在她身上。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付见煦身上的触感被无限放大,那一点微凉的触碰,却像点燃了一串火苗,让付见煦猛地瑟缩了一下,呼吸瞬间屏住。


    “等、等一下…”她下意识地想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声音虚软得毫无说服力。


    纪小雨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我方才舒服极了的……我也想让姐姐舒服……”


    小姑娘的话语轻轻搔刮在付见煦最无力抵抗的心尖上。她所有推拒的力气霎时被抽空,只能认命般地松开手,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枕头里,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默许:“……随、随你吧……”——


    作者有话说:终于反攻啦!放鞭炮放鞭炮嘿嘿嘿。[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今天换榜单,俺才知道晋江还会有上三轮空一次的说法,一个小作者轻轻碎掉哩[爆哭][爆哭][爆哭]


    还好俺有宝宝们陪俺[抱抱][抱抱][抱抱][摸头][摸头][摸头]


    第56章


    “这……这是哪里?”谢音挽虚弱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内响起。


    付知晓正低头拨弄着火堆,闻声抬起头来,“山里猎户暂时歇脚的屋子。”


    她的声音比平时清亮,听不出什么情绪,“你醒了?你伤势不轻,该换药了。”


    谢音挽艰难地点了点头,肩头传来的剧痛让她意识清醒了几分。她猛地攥住付知晓正要动作的手腕,指尖冰凉,声音急切,“你……你快带我回家,这里……这里不安全。”


    “你失血过多,伤势太重,经不起颠簸。”付知晓动作一顿,眉头微蹙。


    “不……必须走……”谢音挽挣扎着,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鬓角。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金簪塞进付知晓手中,“这个……给你……当作报酬……求你了……别、别去镇上……”


    话音未落,她手臂颓然落下,人已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付知晓握着那支犹带体温的金簪,目光落在女子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沉默片刻,终是将簪子收起,继续着手上的换药动作。


    ……


    付见煦紧闭双眼,感官却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而轻柔的呼吸,一下下拂过自己敏感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耳边是自己如擂鼓般失控的心跳声。而更令人心慌的是那陌生却汹涌的情潮,正随着那生涩却执着的指尖,一步步将她拖入迷乱的深渊,无处可逃。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节分明的手用力攥紧了身下床单,试图借此压抑住喉咙口那些即将脱缰而出的、令人羞耻的声音。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却仍徒劳地试图猜测小姑娘接下来会触碰何处。


    不……那里……不……


    她浑身绷紧,而后猛地一颤。


    不、不行了……


    不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讨饶,想要喊停……


    可就连这微弱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她的唇被彻底封缄,所有破碎的音节都被吞没,不得自由。


    纪小雨手上四处做着乱,耳畔却敏锐地捕捉着从女人紧贴的唇间溢出的每一丝细微喘息。她稍稍退开毫厘,湿热的呼吸交融,“姐姐,是这里么?”


    付见煦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强烈的羞耻感早已将她淹没。她猛地抬起虚软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仿佛看不见便能逃避这令人无措的现实,一边慌乱地扭过头去,拒绝给出任何回应。


    而这无声的抗拒,却招致了更猛烈的“报复”。


    纪小雨微微一笑。她的唇瓣便再度失守,遭到更为深入的侵袭。


    与此同时,另一处地方,也遭到了如出一辙的对待。


    付见煦因为这双重夹击般的动作,浑身猛地一颤,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走了。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她可没教她!方才……小姑娘自己来的时候,是真的不会么?


    ……


    纪小雨细致地用软布巾为付见煦擦拭干净,接着也清理了自己的手指。她转身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手将那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试图当鸵鸟的女人揽入怀中。肌肤相贴,温暖而亲昵。


    纪小雨心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和满足感填满,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她们终于是属于彼此的了……


    夜色寂静,她将因为兴奋而发烫的脸颊轻轻贴上女人光滑的后背,“姐姐,你方才……快,活么?”


    话音落下,她便感觉到掌下的肌肤温度骤然升高,怀里的女人像被烫到一般,又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恨不得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纪小雨眼中漾开一丝笑意,明知她羞窘,却存了心思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她将唇凑近女人泛红的耳廓,气息温热,语气带着点自我检讨般的委屈,却不依不饶,“姐姐,我知晓自己没有经验,弄得不好……我、我下回再好好练练,定会让你更……”


    话未说完,就感到怀里的身体猛地一僵。


    还、还练?!


    付见煦的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不知是闷在被子里的缘故,还是被这番直白得令人心跳骤停的话语给羞的。


    她将脸深深埋进枕间,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细若蚊蚋、几乎听不清的几个字,“快、快活的……”


    说完这两个字,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将自己埋得更紧了,好似要将自己憋死似的。


    反正……以前自己来的时候,从未体验过这般灭顶的感受。


    也远不及方才那般……那般失控和极致。


    ……


    深夜,山中的猎屋,门外寒风呼啸不止,细雪打在木屋上,不时有风从缝隙中钻入。


    付知晓刚刚又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柴,看火焰更旺了几分,才稍稍安心。她走回床边,仔细地替谢音挽掖紧被角。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静静立在床边,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才悄然退开。


    她坐到离床稍远的木凳上,就着跳跃的火光,再次取出那支金簪,细细端详起来,那簪子样式繁杂,却不庸俗。


    付知晓从未见过谢音挽佩戴它,但这簪子却像极了它的主人。耀眼,清贵,即便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下,也难掩其华。


    也只有在谢音挽熟睡的此刻,付知晓才敢真正地将目光投向她,不再匆忙躲闪,不再刻意克制。


    她凝视着那张脸。即使重伤失血,面色苍白,依旧美得惊心。一双桃花眼此刻安静地闭合着,敛去了平日里的清冷与凌厉,天生微微上扬的唇角,因失血而少了往日的红润,却反而添了一种脆弱的易碎感,几缕墨发也凌乱地散落在额际和颊边,更衬得肌肤如玉。


    她就那样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而均匀。


    她就这般看着她,看着她……


    付知晓凝视着那张沉睡的容颜,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思绪转向两人眼下艰难的处境。


    谢音挽家中富贵,却孤身流落至此,必然是遭遇了极大的变故,恐怕正有仇家在外搜寻。这山中猎户虽能暂避一时,但却简陋寒冷,缺医少药,于她的伤势恢复极为不利。


    付知晓蹙眉沉思。她自幼在这片山野长大,对这处极为熟悉若要躲藏追踪并非难事。然而谢音挽此刻最需要是妥善的医治和调养。


    思及此,她心下已然做了决定。


    天光还未破晓,山上雪止,浅浅地在地面和树上积了一层。


    雾气弥漫,寒气逼人。


    付知晓仔细地将依旧昏迷的谢音挽负在背上,用结实的布带绕过肩背和腰肢,将她稳稳地固定在自己身上。


    女子的头颅无力地枕在她的颈侧,微弱却温和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间,引起阵阵战栗。


    她顾不得此刻因为亲密接触而加快的心跳,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辨明方向,踏上了下山的小径。她刻意避开了常人行走的山路,选择了一条更为陡峭隐蔽、几乎被灌木掩盖的兽径。


    谢音挽很轻,但漫长的山路依旧耗尽了付知晓的力气。汗水逐渐浸湿了她的内衫,额发黏在颊边,喘息也变得沉重。


    偶尔背上的女子会因为颠簸而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付知晓便立刻停下脚步,调整姿势,尽量让她更舒适一些,同时低声安抚,尽管知道她可能根本听不见。


    付知晓咬紧牙关,一步步向下跋涉。她心中暗自庆幸,若非自己常年在这山中奔波狩猎,练就了一副好体力和对路径的熟悉,不然仅凭一己之力将一个昏迷的成年人从这深山中背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那座围着矮篱笆的熟悉小院终于映入眼帘时,天光已悄然拂晓。付知晓长长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神稍弛,腿脚顿时一软,差点脱力。


    一直悬着心的付春好早已听到院外动静,急忙推开木门迎了出来。一见女儿这般狼狈模样,背上还负着个陌生姑娘,她惊得低呼一声,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哎哟,你这孩子!这一夜我心神不宁的根本合不上眼,怎么折腾到这会儿才回来?”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心疼与后怕。


    付知晓借着母亲的力,将谢音挽小心地安置在屋内床铺上,自己才颓然坐下,抓起桌上的粗瓷碗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喘匀了气才开口解释,“夜里下了大雪,山路太险,不敢摸着黑走。”


    付春好这才得空仔细打量床上的姑娘。只见对方虽然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眉眼与不凡的仪态。她忍不住轻声惊叹,“哎哟,这姑娘生得可真俊俏哇。”


    再看她身上虽沾染血污却依旧能辨出质地上乘的衣料和梳理讲究的发髻,心下更是了然,“这通身的气派,瞧着绝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姑娘哩……”


    她说着,习惯性地念叨起来,“哎哟,可惜了,不然这么标致的人儿,说不定还能说给你当媳妇哩……”


    “娘!你、你胡说什么呢!”付知晓一口水没咽下去,呛得连连咳嗽,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付春好本是随口一说,却瞄到女儿脸上那抹极不自然的红晕。她心下顿时生疑,目光在女儿和那陌生姑娘之间打了个转。


    不是吧?


    难不成……这孩子还真对这来历不明的姑娘存了别样的心思?


    付知晓被母亲那探究的目光看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她本就担心谢音挽的伤势,此刻更想找个借口赶紧避开这令人心慌的审视,急忙站起身,“娘,我先不跟你说了,你帮她擦擦伤口,我得赶紧去找四姨来给她瞧瞧伤!”


    话音未落,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


    日头渐高,村里的声响也渐渐嘈杂起来。


    这片热闹也惊扰了付见煦的睡梦。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舒展一下身体,却冷不丁触碰到了身旁一片温热光滑的肌肤。


    这触感让她瞬间惊醒,昨夜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汹涌地撞回脑海。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滚烫,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头都蒙了进去。


    “付、付见煦!”她在心底无声地尖叫着谴责自己,“你个禽兽!你竟然……竟然真的对人家小姑娘……”


    混乱的思绪让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虽然……虽然她……她这两回都都都……没没没……没进进进进里面去吧……但但但……除了这些,她还是对小姑娘几乎什么都做遍了……


    啊啊啊啊付见煦你是个色魔吗!明明刚开始只是想帮她的!


    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她明明羞得要死,却还是不顾死活地在脑海中复盘昨日的记忆。


    越想越不对劲。明明……明明小姑娘是不会的……她也没有教后面的那些……


    小姑娘竟然无师自通地会了!!——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咱小雨争不争气,棒不棒!!!(超大声)


    晓晓你加油哇,隔壁可是小嘴都亲烂哩,你小手还没牵上哇~~~


    俺不中辽,改了个称呼被锁了[抱抱]俺下次这种章死也不改了


    第57章


    付见煦的思绪越飘越远,心底没来由地窜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躁动。她越想越投入,甚至没有察觉到腿、间又重新变得黏腻起来。


    就在这时,声音自身后响起,将她引回了现实。


    “姐姐,你又想要了?”


    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便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触碰了她昨日被狠狠疼爱过的某处。


    付见煦浑身猛地一僵,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


    她、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谁、谁想要了?!才没有!!!


    ……


    “哎哟喂!慢点儿慢点儿!晓晓你这孩子……是你娘腿疼又犯了?”付冬庆刚摸到药箱把手,就被付知晓拽着胳膊风风火火地往外扯。


    她一边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一边喘着大气嚷道,“跑这么快做啥?你四姨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喽!”


    “四姨!真是救命的事!是刀伤!背上好深一道口子!”付知晓急得嗓子发干,她压低声音跟她解释道,脚下速度却半点没降下来,付冬庆家离得远,她甚至都恨不得背起四姨就往回冲。


    等俩人一路狂奔到地方,付冬庆气还没喘匀,一眼就看见榻上趴着的人。她凑近仔细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咋这么严重?!”


    她手上动作却没停,利落地放下药箱就扑到跟前,眯着眼仔细检查伤口。看着看着,她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嘴里念叨着,“万幸万幸!这伤口处理得真及时,手法也到位。要是再晚点儿,或者没有上药,这姑娘可就危险喽!”


    付春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哎哟,这姑娘这样严重啊,这可怎么办哩!”


    她边说边哗啦打开药箱,“大姐,别愣着!赶紧的,打盆热水来!动作快点儿!晓晓你把灯也挑亮些,这暗乎乎的让我怎么看得清!”


    付知晓应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还好付家村有四姨这么个大夫,也还好四姨与她们一家亲近,她敢在这种时刻去找她。


    不然,她不敢想谢音挽会如何……


    付冬庆挽起袖子,抄起她那把宝贝小银刀。她看了看姑娘惨白的脸和咬得死紧的嘴唇,声音不由得放软了些,“闺女,忍着点啊,姨得给你把这伤处理干净。疼是疼点儿,熬过去就好了。”


    昏沉中的谢音挽似乎听见了,喉咙里挤出极轻的一声呻吟,手指无力地揪住了床单。


    付冬庆不再多说,眼神一凝,手起刀落。接下来,可是真要跟阎王抢人了。


    ……


    “咯噔——”


    银刀被搁在托盘里,发出一声轻响。付冬庆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付知晓适时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她接过来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好了,眼下算是闯过最凶险的一关了。”


    “等我给她配几副药,你按时煎了喂她喝下。只要这两日不发起高热,这命啊,就算彻底保住了。”


    听到这话,付知晓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重重落回了实处。她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四姨,这次真多亏了您。”


    付冬庆立刻摆手,嗔怪道:“哎哟,傻孩子,我是你亲姨!跟自己姨还来这套虚的?快拿回去!”


    付知晓却执意往前又递了递,“亲姨归亲姨,药钱是药钱。这些药材金贵,哪能老是让您又出力又倒贴的?您要是不收,下回我再有事,哪还有脸来求您?”


    付冬庆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叹了口气,终究是接了过来:“你这孩子,就是太较真……行吧,姨收了,让你安心。”


    一直守在旁边,大气不敢出的付春好这时也才跟着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惊出的冷汗,喃喃道,“可吓死我哩……”


    付冬庆反倒来安慰她,“大姐,没事了啊,怕啥。”


    气氛缓和下来,付春好看着忙出一头汗的妹妹,心疼起来。付冬庆几乎是她这个姐姐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但两家一个住村头,一个住村尾,各自为生计忙碌,见面的时候反倒不多。


    她上前拉住付冬庆的手,“冬冬,忙活这大半天,累坏了吧?说什么也得留下来吃口饭再走,我这就去做。咱姐俩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付冬庆点了点头,“行,大姐,我先去给这闺女把药配好再过来。”


    付知晓连忙跟上,“四姨,我跟您一块儿去,正好学学怎么配这药。”


    二人说着,披上外衣便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清晨的院子里还带着寒意,付见煦正蹲在井边埋头搓洗衣服,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付冬庆瞧见她这模样,稀奇地探进半个身子,打趣道:“哦哟哦哟,这不是阿煦吗?这么勤快呢?”


    付见煦闻声吓了一跳,慌忙将手里正在搓洗的衣物一把按进水里,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正在一旁刷牙的纪小雨闻声抬起头,含着柳树枝含糊不清地问候:“冬庆婶,过年好呀!”


    付见煦赶紧有样学样地跟着说:“冬庆婶,过年好。”


    付冬庆笑着走进院子,仔细端详了纪小雨一番,“是有小两个月没见了吧?小雨好像又长高了些!”


    纪小雨点点头,吐掉口中的水,笑着说:“最近吃得好了些。冬庆婶,进屋坐坐喝杯茶吧?”


    付冬庆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摆手退后,“不了不了,还得先去配药呢,等下再过来叨扰。”


    纪小雨却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往她手里塞了一大把瓜子和花生,“那您带着路上吃!”


    付冬庆推辞不过,只好笑着收下,这才和付知晓匆匆往村尾赶去。


    路上,付冬庆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道:“哎哟,说来也巧,上回你捡回来那个大小伙子时剩下的药材,正好这次这闺女也能用上。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往家捡人呢?”


    她说着,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想起上回那个年轻男子在时,她作为一个高龄未嫁女子,都不好意思常往她们家去了。


    付知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是遇上需要帮助的人,但救人性命的事,就算她不认识谢音挽,她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付见煦伸长脖子,直到确认付冬庆和付知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重新安心地蹲下身,从盆里捞出那件被她慌忙藏起的衣物,继续搓洗起来。


    搓着搓着,她脸上又是一阵发烫,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姑娘也真是太不讲究了……怎么能随手就用自己的贴身小衣来擦手指,还擦了……擦了那处……


    她忽然想起年前置办年货时似乎还剩了些柔软的细布。对,得去找出来。下次……下次若再那般,也好有专门备好的布帛用来擦拭……


    还得备上一盆水放在一旁……


    一想到“下次”,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但转瞬又被一种懊恼的情绪取代。


    付见煦你个色魔!你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想下次了!!


    虽……虽然很舒服吧……但……但你也不能那么……那么……


    哎呀反正下回可万万不能这样突然了!像昨晚一般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毫无准备,连床单上都……


    “姐姐?”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纪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饭,正站在灶房门口,眼神先是落在她青红交错的脸上,随即又精准地瞄到了她手中那件材质细腻的小衣。


    她的嘴角弯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凑近前来,“姐姐,早上时间匆忙……你可舒爽了没?”


    轰的一下,付见煦脸上的青色褪得干干净净,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她猛地扭过头去,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洗衣盆里。


    她……她问什么啊!不羞吗!!


    “是…是小雨做得不好吗?对不起,姐姐。”纪小雨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怯意和不安。


    付见煦一听,心里顿时又软又急。她怎么会那样想!自己早上的反应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她、她都在这里洗床单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这小姑娘,怎么总是这样小心翼翼,一副讨好人的性子,真叫人心疼极了。


    “小雨,你别这样想,”付见煦赶紧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站起身,强忍着脸上的臊意,认真地看向她,“你做得很好,真的。就算……就算真有哪里不好,也没关系的,我们……我们可以慢慢来,慢慢练。”


    纪小雨闻言,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却还是低垂着小脑袋,怯生生地确认:“真、真的吗?”


    “真的。”付见煦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纪小雨犹豫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几乎像蚊子哼哼,“可是姐姐今早……都没有昨夜声音大了……”


    付见煦的脸“轰”一下又红透了。


    天姥姥啊!


    大白天!青天白日的!谁好意思那样叫出声啊!!!


    她简直要炸了,但顾及着小姑娘的情绪,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是怕…怕被别人听见嘛……”


    纪小雨这才抬起头,脸上阴霾一扫而空,对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好吧,我明白了姐姐。”


    付见煦心下稍松,不由得暗自感叹:这小姑娘,还真是……挺好哄的哈。


    她嘴角刚下意识地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还没完全展开,就听见那个“很好哄”的小姑娘再次开口。


    “但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向姐姐学习的地方。”纪小雨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语气期待,“我们今夜再试试吧,姐姐?我一定好好学。”


    付见煦只觉得眼前一黑。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好学的吗?!——


    作者有话说:阿煦啥时候才能脸皮厚起来呢[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ps:平常自己看文,文中长辈基本都是婶子婶子,今天又重新复盘人物关系才发现不对劲,婶是父系称呼,姨才是母系这边,哎哟哎哟,俺竟然才意识到!!!可能也跟我们家那边压根不叫叔婶有关吧。还好不用改太多,只要改新人物[可怜][可怜][可怜]


    第58章


    “姐姐,先吃饭吧,饺子要凉了。”


    今日一早起来,付见煦执意要先把床单和衣物洗完,纪小雨劝她等天再亮些、气温回暖些,两人一同去河边洗也不迟,却没想到被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她见付见煦一副羞恼模样,耳根都泛了红,便不再多说,转身去厨房煮了饺子。


    纪小雨一边摆筷子一边想,以后逗她还是得有个度。万一这女人有一天真被自己逗得习惯了、没反应了,那该多可惜。


    付见煦应了一声,手下动作更快,三两下将手里那件贴身小衣搓洗干净,拧干水扔到一旁,才擦净手起身。


    走到桌边,她看见自己那一碗是干捞的饺子,蘸料另放,不由得微微一笑。小姑娘真是心细,前几日她只不过自己煮过一回,给自己的那碗没有浇汤,她便记住了。


    她心里暖融融的,夹起一只饺子吹了吹,温度正好。刚送入口中,就听见纪小雨轻声说:“姐姐,今晚我们在床上铺个布巾吧,也省得天天洗床单。”


    有道理,她也是这样想的,洗床单怪麻烦的。


    付见煦一边嚼着一边点头。可下一秒,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咀嚼的动作顿时停住,整个人怔在了那儿。


    什么?她她她她……她还想每日???!


    ……


    “你醒了?”付知晓一直守在床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谢音挽睁开了眼睛。


    谢音挽虚弱地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无力,连开口都艰难。


    “灶上还温着粥,我去给你端来,多少吃一点。”付知晓说着,起身朝外走去。


    谢音挽下意识想撑坐起来,可刚一用力,身上就传来一阵刺痛。付知晓恰好端粥回来,见状急忙将碗往桌上一放,快步上前按住她,“别乱动,你伤口才包扎好,小心又裂开。”


    经她提醒,谢音挽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伤已被妥善处理。她心中微怔,这样偏僻的山村,竟有能处理这等外伤的人?难不成是……


    付知晓仿佛看穿了她的疑虑,轻声解释道,“谢小姐请放心,是我四姨帮你处理的伤口。她早年在外行医,近来才回村居住,对外伤颇有经验。”


    谢音挽微微颔首,心下稍安。可只要伤一日未愈,她便一日不能真正放松。


    昨日的惨状蓦地浮现在眼前,她眼眶骤然一热。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竹叶倒在她面前的模样清晰得刺入她的心里。


    谢音易!


    她这个弟弟真是好样的!谢音挽几乎要咬碎一嘴银牙。她这血仇,她一定要报。


    想到这里,她强撑着伸出手,想要接过粥碗。她一定要早早养好身子……


    “你伤得太重,还是我来吧。”付知晓生怕她扯到伤口,小心地扶她靠坐起来些许。


    谢音挽虽对这猎户并无不满,但想到正扶着自己的人是个男子,还是十分不自然地避了避。


    付知晓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神暗了暗,*将她扶好后便立即扯开手。


    但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还得她来照顾,付知晓犹豫片刻,又低声补充道:“谢小姐不必顾虑什么男女之防。”


    她顿了顿,不知为何心有点钝疼,她的声音更轻了,“因为……我……我其实是女子。”


    谢音挽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这小猎户,竟是女儿身?


    谢音挽这才恍然想起。是了,这小猎户平日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声线显得沙哑粗砺。可这两日不知为何,嗓音明显清亮了许多。


    若不是自己伤势太重、心神涣散,依她平日的警觉,早该察觉的。


    她静静打量着这个自一次见面便吸引了自己目光的小猎户。


    对方的肤色仍是经年风吹日晒的小麦色,许是经常上山,她的双颊还带着寒冬留下的冻疮痕迹。眉眼舒展,眼型狭长,眉头一皱的时候还带着唬人凶样,鼻梁挺直,是一种英气而端正的俊朗。


    这般样貌,也难怪自己先前未曾生疑。


    付知晓被她看得耳根发热,浑身不自在。她……在看什么?是觉得有什么别扭吗?还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


    她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强作镇定地将最后一口粥喂完,匆忙收起碗勺,低声道,“我……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甚至没敢等谢音挽回应,她几乎是立刻转过身,脚步慌乱地逃出了那间屋子。


    一直到迈进厨房的门槛,她才像是重新学会了呼吸,胸口的心跳又急又重,一下一下敲得她发慌。


    她扶着灶台慢慢平复下来。


    她伸手按住心口。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自己也病了?


    她在灶前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定下心神。揭开药罐看了看,药汤正咕嘟咕嘟地滚着,氤氲的热气带着苦香弥漫开来。


    她估算着,这药还得熬上一刻钟的功夫。时间刚好,谢小姐刚用过饭不久,过一会再服药是最好不过的,也免得反胃吐出来。


    思绪稍稍安定,却又不由自主飘回刚才那一幕——谢音挽檀口微张,安静咽下粥的模样。


    谢小姐,她……她好……好漂亮……


    只是……不知道谢小姐方才吃不吃得惯?她自己倒是习惯了,可谢小姐金枝玉叶,又受了重伤,总该吃点好的。还是去拜托阿煦,请她帮忙炖个鸡汤什么的吧……


    一想到谢音挽,心跳又没来由地快了几分,脸颊也微微发热。她抿了抿唇,心里愈发困惑。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


    要不……她明天也去找四姨给自己瞧瞧病吧。


    ……


    这日午后,吃饱喝足,闲来无事的付见煦正窝在家中烤火,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她完全清醒,付知晓已经推门而入。


    付见煦揉了揉眼睛,纪小雨连忙拿出炒货请人坐下。付知晓简要说明了来意,又将如何遇到受伤的谢音挽、又如何将人安置在家中的经过娓娓道来,言谈间一再叮嘱二人务必保守秘密,因为这涉及到谢小姐的安危。


    付见煦听完,不假思索地一挥手,“晓晓你放心,汤我每日都会炖,不过是多匀一碗的事,说什么报酬!”她将自己的小肚子拍的砰砰作响,“再说,我最近跟着小雨吃补汤,肚子都圆了一圈,正好谢小姐来帮我分担分担。”


    一旁的纪小雨也轻声附和,“是呀晓姐,我们俩这年过得着实闲适,每日就琢磨吃什么好的了,见煦姐姐天天让我喝补汤,我都喝怕了,刚好让谢小姐来受这个罪。”


    付知晓与她们相处久了,也清楚两人的脾气,见推辞不过,只好无奈笑道,“那这样,往后炖汤的肉菜我来买,你们可不许再同我客气。”


    二人齐齐点头应下。


    付知晓道谢后正要告辞,却被纪小雨叫住,“晓姐,你等等!”


    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谢小姐日日喝药嘴里肯定苦,这些蜜饯你带回去,给她过过口。”


    付知晓脚步一顿,眼前浮现出谢音挽低头喝药时微蹙的眉尖,默默接了过来。


    “就不知道这些粗东西,合不合谢小姐的口味……”付见煦在一旁随口嘟囔了一句。


    纪小雨正在系油纸包的手微微一顿,唇角轻轻抿起。她明知眼前这个孤魂野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痴恋谢音挽的女子,可听到她话语间仍带着对谢小姐的关切,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甚至酸到她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同样听进心里的还有付知晓。她眼神略带复杂地看向付见煦,欲言又止,语气慎重,“你……如今既与小雨安稳度日,就好好过日子。”


    阿煦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可千万别再像从前那般去招惹谢小姐。


    她将蜜饯仔细收好,与二人打了招呼后往家中走去。


    转念又觉得付见煦的话不无道理,谢小姐金枝玉叶,平日饮食定然精细,这些乡下蜜饯怕是入不了她的口。还得抽空去镇上买些上好的蜜饯果子回来。


    付见煦望着付知晓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怎么突然说起过日子了?”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转头对纪小雨说:“小雨,先去烧锅热水吧,我去抓只鸡来。”


    纪小雨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就往灶间走去。


    付见煦望着小姑娘突然冷淡的背影,更加茫然了。


    都咋了这是?


    付见煦蹲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拔着鸡毛,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屋里瞟。


    纪小雨正坐在桌边,就着外面的天光低头专注地缝着手里的东西,冬日柔和的光同样投在小姑娘的侧脸上,显得她安静又疏离。


    自从付知晓来过之后,小姑娘对她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下来。


    付见煦心里七上八下的,手上拔毛动作也慢了下来。她仔细回想着先前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等她终于拔完鸡毛,将鸡肉剁块下锅炖上,纪小雨仍旧没有出来陪她。


    这实在太反常了。


    往常她做饭的时候,小姑娘总会悄悄凑到门边,探出个小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或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可今天,灶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连空气都仿佛比往常安静许多。


    付见煦越想越慌,将脑子里的记忆翻来覆去地猜。


    只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会……不会是……不会是她早上……早上的时候没有出声吧?


    付见煦愈发觉得有道理,她脸红红的想。


    那……那今夜……今夜她还是出些声音好了……——


    作者有话说:两对小情侣儿甜甜滴,大丫和大红啥时候修成正果哇,除此之外咱还有一对cp没有出场~~~[黄心][黄心][黄心]


    晓晓是小狗儿,谢姐吊她易如反掌哈哈哈。


    小雨是坏狐狸,见煦是笨蛋含羞草,见人就缩,但是被戳多了自然而然地张开叶子,任由小狐狸玩弄[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黄心]


    第59章


    鸡汤在灶上咕嘟咕嘟地滚着,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付见煦在厨房里转了两圈,实在心痒难耐,又轻手轻脚地蹭到房间里去。


    纪小雨正坐在桌边,低头专注地绣弄着手中的物什。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格,轻柔地落在地纤细的脖颈上,又映在那件红色的棉衣表面。


    付见煦在她侧面的凳子上坐下,眼睛不自觉地斜睨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她终于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小雨?”


    这目光实在太过明目张胆,纪小雨不好再装傻。她放下手中的物什,抬眼看向付见煦,“姐姐,怎么了?”


    付见煦清了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没、没事啊,我就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纪小雨不由觉得好笑,“姐姐不是炖了汤了?”


    付见煦一时语塞,耳根微微发烫。该死的,早知道刚才就该留半只鸡做宫保鸡丁的……


    “哪能只喝汤啊。”她干巴巴地补充道。


    “嗯,”纪小雨抬起头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我们再做些面,就着鸡汤下面吃吧。”她说着,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针线在指尖灵活地穿梭。


    付见煦见她不像方才那般冷淡,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兴奋地朝她凑近了些,“小雨在忙什么呢?我能帮上忙吗?”


    纪小雨微微一笑,“不用了姐姐,垫在床上的布巾我一个人就能做,快好了。”


    付见煦被她的笑晃得怔了怔,她讷讷地点头。


    小姑娘真是出落地一日比一日漂亮……


    阳光此刻恰好落在小姑娘此刻微垂的眼睫上,随着小姑娘睫毛轻颤调皮的跳起舞来,叫她看得有些出神。


    “做三块可够?”


    直到纪小雨的声音再次响起,付见煦才猛地回过神。在她下意识要应声的瞬间,脑子终于开始运转。


    垫在床上的???三块!


    她的脸颊再次红透了。


    ……


    十里外的周家村。


    周大丫坐在门槛上,望着外头灰白的天色,着实是为难得很。


    到底要不要去郝红家拜年呢?


    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她这个最好的姐妹不够意思?平日里两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如今过年了反倒不去走动,郝红心里会怎么想?


    可若是去了……郝红自打年前回家,至今也没捎个信儿来,连句问候都没有。自己就这么眼巴巴地凑上去,倒显得她多上赶着似的。


    她越想越烦,用手托着自己的脸,用力到将自个儿脸上的肉都挤得皱巴巴。


    “大姐,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呀?”周三丫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跟前,这个七八岁的丫头一张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周大丫吓了一跳,将妹妹按坐在身旁,“没啥……就是想点事儿。”


    周三丫摸了摸自己歪在一边的发髻,撅起嘴来,“大姐骗人,你都在这儿坐了半天了,娘叫你剥豆子你都没听见。”


    周大丫扯着嗓子虚张声势,“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赶紧玩儿去!”


    周三丫冲她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开了,“二姐二姐!大姐思春哩!咱们去娟子家玩,不吵她!”


    周大丫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冲着妹妹的背影嚷道,“胡说八道!谁、谁思春了!我明明想的是我最好的姐妹!”


    周大丫脸上的热意好一阵才退下去。她又踌躇片刻,终于一咬牙站起身来,拎起早就备好的年货,转身就要往外走。


    刚迈出门槛,却见一道消瘦的身影正立在院门外,那人见她出来,眉眼一弯,笑得温温柔柔。


    “大丫,我来给你拜年了。”


    ……


    付知晓踏进家门,带着一身寒气,却不敢立刻靠近里头。她在堂屋褪去外衣,又搓热了双手,这才轻轻推门进去,接替了付春好守着谢音挽。


    她心里牢牢记着四姨的话,只要熬过今日,谢音挽便能好转。因此这一整天,付知晓的心都悬着,不敢有半分松懈。


    午后她特地带着推车跑了趟镇上,破天荒地买回一筐银炭,又仔细挑选了两套柔软棉布制成的成衣,怕她家粗糙料子磨疼了谢音挽的皮肤。又去了镇上最好的点心铺子称了一大包蜜饯。鸡、肉等更是不提。


    这些年攒下的铜钱花去大半,付知晓却难得没有心疼,只恨自己能力有限,买不起更好的东西。


    房间里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她还在桌上温着一壶水,方便谢音挽随时想喝。


    付知晓坐在床沿静静守着。目光掠过谢音挽苍白的脸,见她呼吸平稳,脸色也比先前好了些,这才稍稍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谢音挽睫毛轻颤,悠悠转醒。付知晓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刚刚看过去,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试了试温度才轻声道,“醒来了?要不要喝点水?”


    谢音挽微微颔首。付知晓小心扶起她,将水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慢慢喝完一杯水,付知晓轻声问,“还要吗?”


    谢音挽摇摇头,付知晓便扶着她重新躺下。然而不过片刻,付知晓就注意到谢音挽神色有些不安,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付知晓瞬间明白了什么,轻声问道,“你……是要如厕吗?”


    谢音挽咬了下唇,脸颊更红了,极轻地点了下头。


    付知晓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温声道,“我帮你吧,你身上还有伤,一个人不行。”


    她先取来虎子,放在屋内,又拿来新买的厚厚棉袄将谢音挽裹严实,然后才慢慢扶她起身。谢音挽右脚刚沾地就吃痛地蹙眉,整个人软软地倚在付知晓身上。


    付知晓心一乱,但还是稳稳扶住她的腰,让她将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搀着她往床边的虎子走去。这段短短的路程,她们走得很慢很慢。付知晓能感受到谢音挽的身体因为疼痛和羞窘而在微微发抖。


    如厕完毕后,付知晓又仔细帮谢音挽清理好,整理好衣物,依旧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回床上。


    整个过程两人都沉默着,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重新躺下后,谢音挽侧过脸去,耳尖通红。


    付知晓则是得益于自己黑黑的皮肤,看不出来脸上的羞意。她诺诺开口,“我……我方才都是闭着眼的,什么都没看见。”


    又为她掖好被角,脸上的温度实在烧得惊人,便扯个理由逃了出去,“我去看看鸡汤可好了……”


    付知晓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那乱蹦的心跳渐渐平复,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她暗自思忖,等下回四姨来给谢小姐复查时,定要请她也替自己瞧一瞧,这心慌气短的毛病近来发作得愈发频繁,可别真是身子出了什么岔子。


    她稳了稳心神,先转到厨房唤来付春好,拜托母亲去房中照看谢音挽。安排妥当后,她才套上那件半旧的棉布外衣,朝隔壁院子走去。


    才踏进院门,便听见付见煦清朗的声音,“晓晓来了?”


    她正将擀好的面条下进滚水锅里,厨房里鸡肉浓郁的鲜香弥漫开来,“再稍等片刻,面马上就好。”


    付知晓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勾得胃里微微发空。她恍然想起自己一整日心神不宁,竟忘了吃饭。


    这时纪小雨也走了进来,一眼看穿她的窘迫,“晓姐,你和春好婶子照顾病人都辛苦,今晚就别开火了。叫见煦姐姐多做些,够咱们几个人吃。”


    付见煦也连连点头,“反正汤底是现成的,多揉一把面的事情。”


    付知晓点头应下。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转身,“今日我去镇上买了几只鸡,还有一刀猪肉、几斤猪排,都放在家里了。我这就去拿过来。”


    付见煦见她急急忙忙的背影,不禁笑道,“晓晓真是关心谢小姐,嘿嘿嘿,今日风风火火的,都不如往常稳重了。”


    纪小雨刚拿出面粉,准备倒入盆中,闻言暗自咬牙,这女人,怎么又提那谢小姐?


    “谢小姐花容月貌,定然是招人惦记的。”


    付见煦察敏锐地觉到小姑娘话中的酸意,生锈许久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对啊!她如今顶着的可是曾经纠缠过谢音挽的“付见煦”的身份,怎好在小雨面前这般夸赞她?


    她心里暗骂自己,啊啊啊啊真的被自己蠢笑了。


    她急中生智,连忙找补道,“但我瞧那谢小姐远不如我们家小雨美丽可人,只是晓晓尤其喜爱谢小姐那般女人,才会如此惦记,不像我,我只会惦记我们家小雨。”


    纪小雨反倒怔住了,被女人直白的话语闹得脸上绯红,难得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未出声,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涌了上来。纪小雨“呀”了一声,也顾不上那点小情绪了,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掀锅盖。付见煦眼疾手快,抢先一步用布垫着手将锅盖揭开,蒸腾的热气瞬间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在一片氤氲的白雾中,付见煦侧过头,对着身旁脸颊微红的小姑娘眨巴眨巴杏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讨饶的意味,“好小雨,世界上最好最棒的小雨,快帮我拿个碗来可好?再晚些,这面可真要糊成一团了。”


    纪小雨心一跳,仓惶转过身去拿碗。


    这女人,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今夜便能逃过一劫!——


    作者有话说:大丫: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小雨:姐姐为什么那么可爱!


    第60章


    付见煦手上稳稳地盛着面,目光却不时瞥向那小姑娘,她仍低垂着眼睑,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自在。


    她心下懊恼,暗骂自己说话不知轻重。小姑娘本就敏感怯生,难得对她放下些许心防,别被她几句话又惹得缩回壳里去。


    家里存的饴糖还没吃完,若再买新的,只怕要搁到坏了。明日倒是可以给她做些好吃的,可远水救不了近火。若任由她带着委屈睡下,不知又要暗自伤心多久……


    她想起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将她养出些圆润的模样,可不能被这一场闷气又消磨没了。


    付见煦心下焦急,不由细细思量起来,这小姑娘平日除了吃食,还喜好些什么?


    她将碗搁在桌子上。忽地想起,小姑娘似乎……似乎很喜欢那事……


    不如今夜……


    她……她主动些?


    纪小雨递过碗后,便站在在一旁,见女人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不禁好笑,心里的最后一丝郁气也随之散去。


    但是她面上不显,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她倒要看看这女人脑子里唱了一出什么样的好戏……


    ……


    周家村。


    周大丫怔在原地,双手还拎着满满当当的油纸包,一时有些无措,“你……你怎么来了?”


    “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你这是要出门?”郝红难得穿了一身稍新的褐色棉衣,整个人收拾得干净利落,显得格外精神。她笑吟吟地打量着周大丫,目光在她手中的东西上转了转。


    周大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手里的物什往桌上一放,在衣襟上搓了搓手,上前将还在院中站着的人迎了进来,“没有的事,我正打算去你家拜年呢。”


    “那我们姐妹俩可真是心有那什么溪!”郝红拍了拍她的肩膀,爽朗地笑出声来。她一边笑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朝屋里走去,提高嗓音招呼道:“周婶,俺郝红来给您拜年啦!”


    周大丫被她拍得一个趔趄,听着郝红那洪亮的嗓门,只觉得耳膜都震了震。


    她方才怎么会觉得这女人冲她笑得温柔呢?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周松闻声从里屋走出来,一见郝红,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哎哟,大红来啦!你娘身子可还好?”


    郝红将带来的年货放到堂屋的四方桌上,笑着应道:“我娘好着呢,就是家里事多走不开,她一直惦记着周姨,特意让我代她问好。”


    周松疼爱地摸了摸她扎着红头绳的发辫,“好,好孩子。”


    郝红和周大丫是打从穿开裆裤就玩在一处的交情。郝红的娘周梅是周松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即便周梅后来嫁到了隔壁郝家村,两人的情谊也从未断过。哪怕要多走十里地,她们也总要约着一块儿赶集扯布、说说体己话。


    “二丫和三丫呢?”郝红在屋里转了一圈,像是回到自己家般自在。她没瞧见那两个熟悉的小身影,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两个皮猴子一溜烟就跑出去,说是前头找娟子玩了。”周大丫端着干果盒走过来,轻轻放在桌上。盒子里盛着炒得香喷喷的花生、南瓜子,还有几块芝麻糖。“整天就爱黏着娟子,也不知这性子随了谁……”


    郝红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你还说他们?你小时候不也总跟在我后头转吗?甩都甩不脱。”


    周大丫脸一热,嘴上却不认,“胡说,哪有这事!”


    其实确有其事。那时的周大丫何止是爱跟着郝红,简直成了她的小影子,甚至常常赖在郝红家不肯走。一旦被抱开,便哭得惊天动地,仿佛有人硬生生要将一对亡命鸳鸯拆散似的。


    最后,还是郝红的娘周梅看不下去了,心一软,就让两个孩子睡在了一处,这才平息了日日上演的别离大戏。


    这段往事,至今还时常被周松翻出来,笑话周大丫小时候那股黏人劲儿。


    周大丫每次自是插科打诨,根本不认那个黏人的小东西是她周大丫。


    一年到头,农家少有闲时,能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烤火闲谈的日子更是难得。几人围坐桌边,说着东家长西家短,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郝红抬眼望了望窗外,猛地站起身,“哎哟,天都黑透了!俺得赶紧回去了。”


    周大丫连忙拉住她的衣角,“这么冷的天,路又黑,一个人回去多危险。”


    一旁的周松也跟着附和,“就是!你们俩多少年没一块睡过了,今晚就留下来跟大丫睡吧!”


    郝红有些犹豫,“这……怕是不太方便吧?二丫三丫睡哪儿呢?”


    周松笑着道,“放心吧,两个孩子跟我睡。你们俩难得聚一聚,今晚就好好说说话。”


    这厢的付家村,也是一室温暖。


    谢音挽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耳根依旧烧得厉害。方才竟要让人搀扶着如厕……她从未与旁人亲近到这般地步,更不必说还是个几乎算是陌生的人。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眼下这般处境,实在容不得她挑剔什么。若不是这小猎户将她从荒山野岭中救回,又在这数九寒天里悉心照料,自己此刻怕是早已魂归西天。


    起初她确实心存戒备,但转念一想,付知晓终究是付纪食铺的人,又与她那二弟有些龌龊,没有理由加害于她。


    况且……这小猎户初见她时那副怔愣失措的模样,更是明白地告诉自己,她对她抱有好感。


    也正因如此,当后来得知这小猎户竟是女儿身时,谢音挽才会那般错愕。先是遇上个对她穷追不舍的付娘子,如今又来了个初见就看直了眼的小猎户,没想到这看似寻常的漕津镇,竟藏着不少与她一般的同道中人。


    思及此处,她心中最后那点不安也渐渐消散。枕间那股淡淡的清香愈发清晰地萦绕在鼻端,那并非什么名贵香料的浮华之气,只是最寻常的被阳光久久晒过的棉布味道,温暖而干净,又隐约透出些皂角的清冽。


    这气息,就同付知晓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样,不言不语,却莫名叫人安心。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疲惫和伤痛渐渐袭来,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竟就着这令人安心的气息,昏昏沉沉地快要睡去了。


    自先前那一番尴尬之后,付知晓便没再进过屋。外间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轻响,不知在忙些什么。待到暮色渐临,她才端着一海碗鸡汤面走进来,香气随之飘满了屋子。


    “饿了吧?吃点面条,炖了鸡汤的。”付知晓见人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小声问道。


    谢音挽悠悠转醒,原本还不觉得饿,可热腾腾的香气漫过来,她才感到腹中空空。早上只匆匆咽了几块干硬的碎饼,来到这后也不过喝了一碗薄粥。


    付知晓小心地扶她坐起身。比起粥,面条对伤员确实没那么友好,她早考虑到了,特地将面放得温软才端来。


    谢音挽有些窘迫,可见那小猎户比自己还要局促,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黝黑的肤色都掩不住那层明显的绯红。她忍不住抿唇轻笑,却不慎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轻轻抽了口气。


    付晓察觉到了,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扯到伤口了?都怪我……不该做面条的,还得费力咀嚼。下回、下回我让阿煦做些青菜肉粥或者面疙瘩汤,那个软和好咽……”


    “不必这样麻烦,”谢音挽微微撑起身,小心地将腰背靠在她肩侧。借了力,伤处的疼痛果然缓解了几分。她轻声说道:“我什么都能吃的。”


    付知晓却整个人都绷紧了,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还伤着……合该吃些好的……”


    谢音挽偏过头去看她,唇边漾起一丝难得真切的笑意:“好,那就多谢晓晓了。”


    “你……你怎么知、知道我……我叫晓晓?”付知晓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般,话都说不利索了,狭长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满脸通红。


    “我之前听伯母这样唤你,”谢音挽语气温和,“如今既知你是女儿身,总不好再叫你付公子,便自作主张喊了晓晓。”


    她顿了顿,轻声问:“你介意么?”


    “不、不介意!”付知晓急忙摇头,“我叫付知晓……你怎么叫都可以。”


    ……


    饭后洗漱完毕,付见煦特意打来一盆清水放在卧房桌上,又将门仔细掩好。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下暗忖:这次总该准备周全了吧?


    她自认已将能做的都做了,可胸腔里的心仍跳得厉害。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羞涩。


    她暗骂自己:有什么可羞的!又不是头一回了!争点气,今晚定要好好哄小姑娘高兴才是。


    还未等她完全平复心绪,便听见纪小雨轻轻软软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姐姐,怎么还不过来呀?”


    她转过头,只见小姑娘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正望着她。


    瞧瞧!今日小姑娘都没以往那么热情了!放在昨日,定会关切地问她冷不冷,还会催促她抓紧上床。


    今日这般沉默,果然还是因着先前的事不高兴。


    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迅速褪去外衣钻进被窝。先是仔细搓暖了自己的手,才小心翼翼地从身后环住背对着她的纪小雨。


    “小雨。”她低声唤道。


    “嗯?”怀中的声音轻轻的。


    付见煦只觉得心口一疼,不由将人搂紧了些,柔声道,“今日是我说错话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最重要的。”


    “真的吗?”纪小雨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丝怯怯的期待。


    “自然是真的。”她郑重回答。


    闻言,怀中的人似乎放松了些许。她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昏暗中望着付见煦,随即伸出双臂回抱住她,软软地道,“在我心里,姐姐也是最最最重要的。”


    付见煦不禁失笑,这小姑娘,连这种时候都要比她多一个“最”字。可她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些,只觉得心头软成一片。


    小姑娘很好哄,显然是被哄好了,甚至显得有些过于欣喜,忽然凑上前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付见煦脸一热,羞得想将自己埋起来,却忽地想起今日定要哄她开心的决心,便也鼓起勇气,低头回应了这个吻。


    纪小雨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回应,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漾开惊喜的光彩。她也主动贴近付见煦,将这个吻加深了几分。


    两人鼻息相交,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升高,付见煦能感觉到小雨的手指轻轻攀上她的后背,带着些许怯生生的试探。


    付见煦心中涌起一阵怜爱,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子呢?


    这么可爱的女子如今还是她的妻子……


    她稍稍退开些许,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端详着眼前人泛红的脸颊,目光凝视着她浮着水光的狐狸眼,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角。


    小姑娘白皙的肌肤在昏暗中格外显眼,与初见时那营养不良的蜡黄模样判若两人。


    这一切都是她一点一点细心呵护出来的。


    她是把她养成这般的。


    这认知让她的心尖升出一种难以忽视的麻意与悸动,这悸动催着她靠近,这麻意催促着她去索取更多。


    她深呼一口气,收回放在小姑娘背上的手,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里衣剥了个干净。


    窗外月色正好,温柔地洒满一室清辉。


    屋里的人上前与另一人肌肤相贴,“小雨……”


    她轻声呢喃,不善言辞的笨蛋只能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俯首叫小姑娘原本水润的唇更添几分鲜艳。


    她虽然年长于小姑娘,但于情事上也并无过多经验,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含住,舔舐……


    她吻地着实忘情,不知为何,怀中的小姑娘浑身一颤,眼中水光更甚。付见煦讶然,微微退开些许。


    小姑娘这是咋了?


    这反应……咋跟吃了*春、药似的?


    从午后开始,纪小雨便一直在暗自期待着这个女人的反应。她在脑海中反复想象、描摹了无数次付见煦可能会有的神情与举动,光是这般想着,身体与心底便已涌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雀跃。


    而当夜晚真正来临,付见煦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那份笨拙的温柔、小心翼翼的触碰,和每一个努力哄她开心的细节,都让纪小雨的心跳一次快过一次。


    她是爱她的。


    她是真的属于她的。


    这个认知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她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暖流自心底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带来一阵近乎战栗的狂喜。纪小雨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铺天盖地的幸福裹挟着飘起来。


    她受着她的吻,每个轻柔的触碰都叫她舒爽地快要死掉——


    作者有话说:谁都不许说俺短!!!(超大声!)快!夸!我!!!


    大丫大红青梅青梅还在阿巴阿巴


    晓晓还在懵懂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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