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第41 章
四个饼饼齐齐站在他们爹娘房门口。
从大到小一字排开。
从清秀的小少年到玉雪软糯的小团子。
三饼歪了歪小脑袋:“大哥, 我们进去呀。”
小少年白嫩的脸皮带了点红,眼神游移:“这、这不好吧。”
他年纪小, 也知道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年纪小时不懂,如今大些了也知道不好意思了。
二饼三饼还是不懂的年纪,四饼就跟是不懂了,他小腿儿抖了抖,大眼四处收罗,似乎是想找地方坐坐, 但在他眼里有些远, 小眉头蹙得老高, 他不情不愿的走了几步, 到了大哥面前,伸出双手。
……
大饼蹲下, 搂着他的小身子,跟他商量:“四饼,你去屋里叫叫爹娘好不好?”
四饼懒, 不是很乐意。
大饼问他:“你不想让爹娘抱你么?”
四饼想了想, 总算肯动了。
在几个兄弟的注目下, 他推门跑了进去,声音脆生生的:“娘抱!”
几个兄弟只瞧见里边那迅速分开的身影, 大饼不好意思的撇开眼,很是不好意思。
小脸红成一片。
米仙仙也红着小脸,低着头不敢看何平宴, 整张脸都烧起来似的,她慌忙把小儿给抱了起来,眼里湿润如水:“你怎么进来呀,哥哥呢。”
四饼小脑袋埋进她怀里,撅着小屁股。
二饼三饼小兄弟俩那白嫩的小脸出现在了门口,一个乖巧,一个活泼,三饼扯着他的小嗓子就喊:“姥姥说,叫你们别磨蹭。”
二饼附和,板着小脸点头:“嗯,别磨蹭。”
何家亲近的亲戚们全都到了,就等着何平宴下了衙后过去见见人。
米婆子一见女婿跟着进门了半晌也没出来,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以为女婿是换件衣裳的功夫,后边见实在不像话了,就让几个孩子来催催了。
她老婆子也是怕看到甚的。
女婿对闺女的态度她倒是欢喜得很,又怕去晚了别人又要暗地里说闺女的小话。
说她不害臊了。
“好、好,就来!’’
面对儿子们清澈的目光,米仙仙简直无地自容。
虽说几个饼饼甚么也不知道,但她、她就是觉得很是羞耻呀。
哎呀,都怪他!
她飞快抬头瞪了他一眼,眼中春情无限,眼中水润润的仿若带着钩子一般。
何平宴嘴角微翘,微微垂头。
大方承认自己的错。
从她手里接了四饼来,何平宴生怕小姑娘待会儿脸都垂到地上去了,他淡淡的转了身:“走吧。”
米仙仙跟着点头,到了房门口,突然想了起来:“对了,今儿顾夫人送了我一盒面脂,你说我用不用也回个礼的?”
何平宴:“不用,既是投石问路,你收下了她自然明白是甚么意思了。”
他问:“若是你不喜顾氏,也不用勉强自己与她周旋的。”
他能让顾氏接近仙仙,归根就底是念在顾氏出身官家,哪怕只是家中庶女,但她的规矩礼仪却是被教导过的,他的小姑娘如今也是官夫人了,迟早是要跟各家夫人打交道的,有了顾氏在旁指点,仙仙才能彻底融入其中。
那些高位的官家夫人们个个眼高于顶,小姑娘若是单打独斗,还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
是以,何平宴才早早筹谋,给了魏海暗示。
顾氏不甘愿他看得出来,但只要魏海能压住她,顾氏便不足为虑,左右不用交心。
他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与别有心思的人周旋,自是游刃有余,但他怕小姑娘无法习惯,又怕她忍着委屈也不肯说。
他的仙仙太善良了。
米仙仙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听不用备礼,顿时认同的点点头:“相公你说得对。”
“倒也没有讨厌。’’
不喜也是真的。
但米仙仙也没有把顾氏的事儿放在心上。这些年来,嫉妒她的妇人、大姑娘实在是太多了,更是没有一个交心的人,米仙仙早就习惯了。
谁让她生得太美了呢?
貌美的人总会是有各种曲折,总是会让大部分姑娘们嫉妒,被她们排斥的。
总归是她太伶俐聪慧了。
何平宴见她面儿上没有半分不愿,放了心,面儿上带了两分犹豫,还是说道:“至于那位钟姑娘,三年前她救过我一次,当年我伤重,在钟家晕迷了两个月,又修养了近半年才能下地,我醒来曾托钟姑娘给家中寄了信件。”
米仙仙:“我可没收到。’’
她哼哼两声儿。
“谁知道她寄没寄。’’
何平宴含笑应道:“怀州属庄王封地,为了太子的事,怀州连着周边几个州府形势都十分严峻,许进不许出。”
他是想告诉她,哪怕钟离夏当真扣下了信,但依照当时的严峻,这信也是送不出的。
米仙仙撅撅嘴儿。
她只是不高兴相公给她写的信落到了钟离夏手里。
怀州连着中州几个州府是在当今立了太子后才得以解除,何平宴倒是在前些时候写过信来,许是驿站耽搁了也不定,科举期间,驿差们把这些普通信件往后压也是有的。
“怪不得前两年那两个走商人说不敢踏入中州等地。”米仙仙卖冰食的时候还特意打听过汤城的事儿,那会只模糊听说有些乱,直到今年他们县里的冰给运了过去。
想来是有本事的人家早就得了立太子的消息。
“钟家在汤城若要更进一步需得借助怀州温知府的手,温家本家是京城侯府,钟姑娘的出身若要为正妻怕是很棘手,钟家也不愿送女儿去做妾,钟老爷便想着把钟家的商行开到别处。”
他交代:“我与温老爷已经说好了,庇护温家商行的顺利,恩情两清。”
钟离夏在钟家地位颇重,她以来柳平建立商行的由头,何平宴也不好拒绝。何况,便是钟离夏真有别的心思,让她亲眼看到他们夫妻恩爱,让她彻底死心不是更好?
他还要说,米仙仙垫着脚捂了他的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的。”
只要他是她的,一个人的,只要他还在身边,那些旁枝莫接的又何必非要弄个一清二楚呢?
他是怕她心里不虞。
朝堂上、外边的事,他本不欲说出来让她跟着忧心,但又怕不说,反倒生出别的误会来。
何家的亲朋们可不个个都是好相处的,钟离夏的存在势必会让人多想,他们要是在仙仙面前编排些,岂不让小姑娘不高兴?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四饼从何平宴怀里倾身,在米仙仙脸上亲了口,搂着她的脖子,得意样样的冲他爹凶道:“四饼的!”
“怎么还没来!’’外边米婆子吼了一声。
米仙仙转身就走:“走走走,我娘要发火了。”
出去后,米婆子果然没个好脸色,对女婿又是和颜悦色的了,对米仙仙这个闺女就是趁人不注意瞪她。
一进了大房院子,她悄悄拉着她说了句:“那边都伸着脑袋探头探脑的看了好一会儿了。”
“哦。’’米仙仙一副没放心上的模样。
大房院子里小孩多,有米仙仙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她家那几个也在其中,跟着何安一块儿玩呢。
他们一进门,里边的亲朋们顿时迎了出来。
脸上都挂着笑。
“弟妹你可算来了。’’何金霞给何平宴打了招呼,忙唤了几个孩子到跟前儿:“这是你们小舅和舅母,快喊人。”
又指了她身边半大的一男两女:“这是平儿,弯弯和秀秀,以前年纪小,没怎么带他们来,但几个孩子孝顺,一直还惦记着舅舅和舅母呢。”
赵平模样一般,还带着点局促,赵弯弯和赵秀秀倒是大方给他们打招呼,又好奇的打量起米仙仙来。
何金霞开了头,何家其他人家也带着孩子来打了招呼,还有些极少走动的亲戚,米仙仙几乎不认得,还是婆母刘氏带着她才把人给认全了。
这些来的亲戚都称得上近亲。
他们喊都是伯伯、伯母的,跟何平宴也都是隔房的堂兄妹们,只是当年何家分家不公,便断了往来。
何家老爷子偏心继妻生的几个孩子,两边寻常也不走动,在何平宴中秀才后送了礼来,这两年也是断断续续的,像这回大大小小,连出嫁的姑娘都拖家带口登门的还是头一回。
米仙仙侧头悄悄看了看何平宴。
心里突然有些幸灾乐祸的。
久不登门的亲戚登门,总不能当真是亲自来给送送礼吧?
果然,等用了晚食儿,便有人开口了。
“平宴如今可是给我们何家长脸了,如今谁不知道我们何家出了个知县大老爷?谁不给我们何家几分面子?!”
“平宴啊,如今你可是大老爷了,是官了,总不能还让咱们何家人都是些泥腿子吧?咱们何家人多,你在县衙也需要人手,那跑腿儿总得有人跑吧?”
“还有谁比咱们何家自家人放心的?’’
年长的何家人说得唾沫直飞。
不少人点点头。
觉得是这个理。
何平宴勾着嘴角没开口,他端庄着,脸庞如玉,在烛火夏隐隐衬得越发俊秀,他怀中抱着小儿,小儿已经睡熟了,他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肩膀,倾身替他挡着那传来的声音。
感受到米仙仙的目光,他突然抬头,正捕捉到她的笑。
温和疏冷的眼里很是无耐的叹了叹。
满是纵容。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点,我们还在严正义辞,你们怎么能在底下悄悄搞小动作?
好啦,解释到这儿了。
其实在35章后边结尾也有解释过的,什么他重伤啊,休养啊,包括米仙仙打听汤城,人家告诉她那里很乱之类,包括后面有立太子,县里的冰块都被那几个州府收了等等,在文里一直有铺垫的,估计是太隐晦了你们没发现。
有人问仙仙怎么不问。
她还没来得及啊,这才是她男人回来第三天,还要去县衙,还要面对爹娘亲朋,夫妻两个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哦,相处都被我写成撒糖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仙仙她觉得自己有优势啊,她觉得自己重生知道了很多事,她知道她相公有多爱她,所以,她并不着急问,就像文里交代的,她知道她相公爱她,知道他在他身边,且没有别人,这就足够了啊。
难得聚在一起,当然是歪腻歪腻啊。
至于男主,他其实是想通过双手给女主遮风挡雨那类型,就是做事多于话的那种。
最后,大概就是夫妻信任彼此了吧。
每个人看文的角度都不同,不能明确说应该如何,只要文里的两个人彼此相互恩爱就行了,是吧-
有二更,时间应该是晚上,当然看我码出来的速度。
第 42 章
房里吵吵嚷嚷的, 群情激昂得很。
正主还没开口呢,已经讨论得面红耳赤了。
别说跑腿的, 连端茶倒水的位置都被安排好了, 每家人都在竭力的为自己争取,这会儿别说亲戚情分了,谁都不肯为了利益退个步,性子急躁些的,险些打了起来。
唯有何平宴夫妻两个,在一众热闹中格外安静。
“二弟, 你们在做什么!’’何金霞惊呼一声, 看着他们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们说正事呢, 这两人竟然偷偷摸摸在底下眉来眼去的。
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她一脸对不住她的模样, 正争抢得出手的何家人一听这话,顿时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扭头看他:“平宴啊,你拿个主意,你说挑谁就挑谁, 我们绝无二话!”
米仙仙在旁边抿唇直乐。
何平宴余光瞥见, 借着抬头的动作碰了碰她。他的小姑娘啊, 似乎很是想让他出出丑。
对上何家人,他柔和的眼里满是清冷, 拉着米仙仙起身,怀里小心抱着小儿,只淡淡说了句:“晚了, 该歇息了。”
他微微侧身,跟何光夫妻颔首:“爹娘大哥,我们先回去了。”
何光夫妻俩早就想让他走了,闻言还催他们:“对对对,你们快回去吧,累了一天了该歇歇了。”
何志忠更是起身送他们。
夫妻俩一走,里边都还没反应过来。
何金霞“嗷’’的一声:“二弟怎么走了!他外甥还等着给安排呢。”
谁说不是呢?其他人也不满,但如今何平宴可是大老爷了,他们就是不满那也只能憋着!
张氏冷哼。八百年不见的外甥,哪有亲侄儿重要的?
她幸灾乐祸的。
看这大姑子吃瘪她就高兴。在这点上,她跟米仙仙是一条绳子上的,对何家两个姑子都看不上眼。
米仙仙长得好,又有秀才娘子的头衔,何家这大小姑子倒也不敢真跟她对上,但对张氏就不同了,何金霞自诩是镇上的人,对张氏明里暗里都很是不屑,何银凤最小,更是不把这个大嫂放在眼里。
米仙仙看不上她就算了,这俩哪儿来的大脸?
也不想想米仙仙那小气爱记仇的性子,当时他小叔子传来说人没了的时候,这俩可是连个话都没带,还是家里瞒着给弄了衣冠冢后才来了一趟。
指着米仙仙跟她一样大方呢?
回了家,何平宴先把四饼给放在床上,又转身去打水给他们母子。他才不过回来三日,次日就去衙门里交接,还要处理衙门的各种事情,回来还得动手,应付往来的亲戚,这会儿,明明还是那张秀气的脸庞,但米仙仙就是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疲倦。
他心疼她。
但她又如何不心疼的。
她按住人,抢在前头:“你歇会,我去打水。”
说着不等他开口就去灶房了,打来水不过一会,米仙仙踩着步子,轻快的踏进房门,抬着笑脸刚要跟他说话,却见他撑在床畔,闭眼睡了过去。
他的呼吸轻轻的,胸膛起伏着,脸上的倦意遮掩不住,露出带着苍白的疲态。
心里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她放轻了脚步,红着眼。
都说铁打的人都会累,何况还是血肉之躯。
从她的方向往下看,他微微垂着头,只见到一角下颚,紧紧绷着。
怕惊扰了他,米仙仙不敢发出多大声响,拧了帕子给他擦了脸洗了手,脱了外衣,又蹲下给他脱鞋。
她神情温和,没有半点不耐。
何平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眼中清和,只定定的看着她,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那双眼里,只倒影着她一人的身影,永生难忘。
胸口,是被密密麻麻涌上心头的暖流,如一道细细的清泉,缓缓涌入,接着是灌入的泼天大海,在他心间搅动起漫天风云来。
他的仙仙啊。
脚上细微的动静传来,米仙仙给他洗脚的手一顿,轻轻抬头,四目相对。
“相、相公。’’
她嘴角蠕动两下,颇有些不知所措。
何平宴把她拉起身,两人坐在床畔,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划过,目光深邃,划过肩头抚下,拉起她的小手,细细擦干了水滞,在那指尖薄薄的茧上抚着。
“我来就好。’’
“苦吗?’’他轻轻问。
米仙仙摇头,又点头。
“刚开始好累,我还躲在被窝里哭了好几回,后来习惯就好了。”家里家外的,米仙仙甚么不会,婆母刘氏就教她甚么,米仙仙一开始觉得委屈,难受,等习惯了也觉得不过如此了。
她米仙仙,生得貌美如花,合该什么都会的!
她带着骄傲。
又垂下头:“相、相公,你不会怪我这几日甚么都不干吧?”
婆母说她甚么也不懂,她也大方应承下来。
相公该不会觉得她故意躲懒吧?
何平宴:“当然不会。’’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有多娇气的,也知道他的小姑娘被他宠得有多厉害,但他转头不见,她却还要带着四个孩子,送他们读书,忙活家里家外。
乡下的事一年到头也是做不完的。
家里也不光是洗衣烧饭,还得打理菜地,拔草,翻土,每一季都各不相同。大哥和爹帮着打理外边的田地,这些便要她自己做的。
何平宴都能想象小姑娘躲在被窝里哭泣的模样,她是该多委屈。
小儿子四饼还那么粘她,甚么都得她亲力亲为,甚至双胞胎那时也不过三岁左右,几乎全家的担子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是她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
他拥她入怀:“傻仙仙,母亲亲自教导你,她怎会不知你的本事?”
米仙仙顿时恍然大悟:“对呀!”
鼓着嘴儿。她还自以为自个儿在藏拙,还想着正好借着躲懒,没成想别人甚么都知道的!
好面儿的米仙仙捂着脸,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何平宴胸腔起伏,闷笑着。
米仙仙锤了锤,撅着嘴儿不满:“讨厌!”说着她从他怀里抬起身子,眉心轻蹙,咬着嘴儿跟他说:“相公,我很好养活的,且还能养活你们呢,以后你莫要太劳累了。”
她眼底的担忧毫不掩饰,何平宴笑了笑:“好。”
但他更想把这世上所有最珍贵的摆在她面前。
珍宝、诰命。
让她成为这天下人人艳羡的女子。
米仙仙这才满意了,撅着小屁股爬上床,躺在最里边的小儿呼呼大睡,她躺在中间,拍了拍自己身边:“快来。”
何平宴顺从的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刚环手搂着人,就见她一把拍开,很是正经的板着小脸跟他说:“不许想那有的没的,睡觉!”很是凶巴巴的。
何平宴忍住住叹气:“我就是想抱着你睡。”
米仙仙顿时红了脸。
她、她又自作多情了!
次日,米仙仙早早便起来了。
对她的自觉,米婆子很是满意。
识大体,随她。
米仙仙一袭红色绣花绸缎,掐着腰身,长长的乌发挽着,戴了两支珠钗,手腕也带了个玉镯,端的是如露水芙蓉一般,人比花娇,光是那玉白的肌肤就让人艳羡不已。
何家的小姑子到底是一早过来了,随着婆母刘氏娘家的几个舅舅一家。
怕米仙仙不知道似的,何银凤一进门就露出手腕上的金镯子同她说道:“嫂子你看,这是人钟小姐送的,金镯子呐。”
“哦。’’米仙仙没甚表情,末了还加了句:“钟姑娘是商贾人家出身,多的是银钱,就没送你点别的?”
说着抬了抬手,露出皓腕上翠色的玉镯,在何银凤看了过来时,不甚在意的笑笑:“嫂子比不得你,这些都是你哥送的。”
她满脸得意遮都遮不住。
何银凤气呼呼的扯了袖子把金镯子给遮住了。
“我找我哥去!’’她跺跺脚,跑了。
米仙仙撇撇嘴儿。
半晌,何家的亲朋们几乎尽数到齐,连村里人家都拖家带口的来吃酒。
何家门前足足开了二十来桌,从大房到二房门口都摆满了。
米仙仙很是听婆母刘氏的安排,除非是长辈们来,余下都是让大嫂张氏出面招待,她则守着几个孩子,尤其是四饼。
到晌午开宴前,何平宴往日的知交好友们也齐齐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我都觉得仙仙她自己想得真多。感谢在2019-12-10 23:16:56~2019-12-11 19:2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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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何平宴亲自把人迎了进来。
秦公子等人也是带了夫人来的, 米仙仙与这几位也很是熟络了,带他们往屋里走还不忘了恶人先告状一把:“你们平日里闲着怎么都不来看看我的呀,亏得我还一心惦记你们呢。”
秦家酒楼少东秦碧英的夫人闻言就笑了:“没记错的话,你还是去岁来了趟镇上。”
米仙仙装作没听懂她的话,只说:“我家小子离不得我,家里家外的也离不得我的。”
她可忙了。
陈夫人面色稍黯。进了房里,几人落了座, 各自打量了对方。
米仙仙一如既往, 秦夫人也是爽朗依旧, 穆夫人小家碧玉, 郑夫人知书达理,唯有陈夫人面色有些蜡黄。
这几位夫人都是相公往年在镇上书院的同窗,穆夫人和郑夫人都是秀才娘子,其中郑夫人还是书院郑夫子的儿媳,陈夫人则是今载柳平中举的陈文锦的夫人, 是举人娘子。
秦夫人爽朗,先前一直没问,这会儿忍不住问道:“啊芙, 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成了举人娘子了还不高兴?我家那位可还是个白身呢。’’
陈夫人全名卫芙,性子较为清冷, 闻言她眼眶一下红了。
米仙仙随口说:“怎、怎么了,难道陈举人他纳小了?”
这是全天下的女子都有的伤心事。
陈夫人神情更是凄苦,并不否认。
米仙仙几个顿时面面相觑。
“不可能呀,陈举人一心读书, 从来对旁的女子皆是不假辞色的,他怎会纳妾?”穆夫人道。
陈文锦是出了名儿的书呆子,并不爱美色。
米仙仙点头。
说得太对了。
陈夫人沉默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是我家婆母非要让纳了她娘家的侄女来。”
她看着米仙仙,眼里隐隐有些恳求:“仙仙,你聪慧过人,何、何大人待你更是一心一意,你,你可否教教我?”她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
在驭夫之道,米仙仙还是很自得的。
陈夫人一开口,其他几位也纷纷看了过来。
米仙仙清清嗓子,大方的摆摆手:“当然是没问题了,不过今日就算了,过几日待我去了县里,再好生跟你们说道说道。”
她同陈夫人卫芙说:“你也别自叹自唉的了,左右这不还没进门么,只要陈举人没那个心你怕什么?怕她们使坏,你把陈举人支到县里去呗,就说我相公衙门忙不过来,叫他去搭个手。”
“人不在,她们怎么当妾?’’
陈夫人若有所思,似乎被说动了般:“仙仙言之有理。”
米仙仙挺了挺小胸脯。
“对了,要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认识。”说着走到门口,让外边帮忙招呼女客的张氏喊一喊顾氏。
顾氏原本正同钟离夏说着话,闻言还问道:“真是寻我?”
张氏:“这还能有假,弟妹刚带了几位夫人进屋呢。”
顾氏闻弦知雅意,知道这是米仙仙要给她介绍人呢。
想来那一盒面膏到底是有用的。
她面上带着喜色,一旁钟离夏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
她一个大活人,还是何大人的救命恩人,这米氏竟然只请了顾氏,实在是不懂礼仪规矩的。
“离夏,那、我便先去瞧瞧。’’顾氏说道。
钟离夏在外一贯是大方之人,哪会为这点事不悦,哪怕心头恨得不行,也只能大大方方的表示,“不碍事,你去便是。”
顾氏笑笑。她是大家闺秀出身,通身气派,一进门倒是收起了高高在上的姿态,瞧着很是温和。
“这是魏夫人,这几位是郑夫人、陈夫人、穆夫人和秦夫人。’’米仙仙分别与他们引见。
几位夫人客客气气的福了礼。
秦夫人几个早就得知何平宴身边多了个帮手,对顾氏倒也和气。
说了会话,外边开了席,米仙仙便领着他们去了外头吃酒。
席间,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朝着米仙仙各种讨好。
顾氏坐在身边,见米仙仙对旁人的恭维讨好游刃有余,半点没有露怯,甚至她都没有被哄晕了头,点头应下那些请求,很是让她刮目相看。
按理说,被这么多人上赶着讨好,换了一般的乡下婆子只怕早就找不着北了,顾氏甚至都打算若待会米仙仙要点头应下事,她便出言阻止提点,结果从头到尾她都没那个机会。
晌午刚过,何家一干人等吃了酒便走了。
这些都是讨要好处不成的人。
连何家出嫁的大姑子何金霞都在她相公赵成的怂恿下,一副不给好处就走人的姿态。
“行,那你们走吧。’’
何平宴很痛快的应下了。
秦碧英等人在用了饭后没一会便告了辞,已经说好了,待他们去了县里再一起来叨扰叨扰,魏海也带着顾氏搬去了县里。
钟离夏一个姑娘家更是不好久待了,只得大大方方的表示要离去,也随着顾氏夫妻一起走了。
这一糟,钟离夏显着气得内伤。
她本以为跟着来了这里会让她跟何平宴关系更近一步,没料这几日下来连面都见不上。
以往关系再淡,好歹还能说上两句话的!哪怕是简单的问候客气。
女眷们临行前,几人还催米仙仙尽快搬去县里。
那驭夫之道,不止陈夫人需要,她们也很是需要。
何平宴一应下,何金霞反倒僵住了,扭扭捏捏的,又厚着脸皮留下了。
她的路数还不如王招弟呢。
人王招弟好歹知道偷偷摸摸的给米仙仙戴高帽,灌**汤,“小姑,你如今可是知县夫人了,身份贵重得很…”
米仙仙抬了抬手。
她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对了,王招弟以前可没少说甚小姑你可是秀才娘子了,要注意身份,把她架得高高的不好跟她计较,没少让她占便宜,让米仙仙吃亏。
打从相公没了后,王招弟几乎没说过这话了,这才几年啊,她又故技重施了。
米仙仙都不喊她大嫂的:“王招弟,我早跟你说过叫你别说这话的,还想占我便宜呢,做梦呢?”
王招弟脸皮僵了僵,很快又重振旗鼓了:“小姑,你可就这一个大哥,亲的!”
“她要不是我亲大哥,就你以前给我拉媒扯线的事儿我早跟相公告状了。”
王招弟也委屈。
谁知道这妹夫他活了!
她不住往米仙仙身上瞥,米仙仙都当没听见。
王招弟气鼓鼓的出门了,刚出门,何平宴挑了帘子进来。
“喝酒了?’’米仙仙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忙给沏了壶浓茶,让他喝,还担忧的问他:“头晕不晕,要不要歇息歇息?”
说着还伸手要摸摸。
何平宴很是喜欢看她为自己忙碌担忧的模样,见她要动,一把把人拉到身边。
“别担心,我没喝多少。’’
到了他如今的位置,这里敢灌他酒的已经没了。
“我方才见到嫂子气冲冲的出去了。’’他说。
“哦。’’米仙仙没在意。
“若是大哥想要谋个位置……”
米仙仙瞪圆了眼:“可得了吧。相公,你就是再缺人也不能找他啊。”
她大哥米康啊,有病啊!
米仙仙就把米康做过的事说了:“以前他整天跟着村里那些人混,人家去花楼他倒好,给人守门!就为了跟着人蹭点吃喝。”
“前两年我娘还跟我讲说他懂事了,会干活了,后来他直接在地里睡大觉,别人家的田地都出东西了,我娘家的田地全是草,比人都高。”
这就是她亲大哥,干得事都能让别人笑一辈子了。
米仙仙捂着嘴笑。
何平宴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含笑道:“大哥为人不着调,但你不是曾说起小时候他时常得了好吃的尽数给你么。”
看在他为小姑娘也曾尽心尽力的份上,何平宴自是愿意开一回后门。
米仙仙抿抿嘴儿。若不是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她哪里能对王招弟这么宽容?嘟囔着,“反正不准你给他谋差事!”
“对了!’’她蓦然转头:“陈举人的娘要给他纳妾了。”
何平宴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对这些事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听着小姑娘鼓着嘴儿清清脆脆的说话很是满足。
米仙仙叉着腰痛斥了好一会儿何举人的娘不安好心,又把她给何夫人出的主意说了,末了得意样样的看着他:“怎么样,我这个法子不错吧。”
何平宴眼眸深邃,仿佛能把人吸入:“我的仙仙真是人美心善。”
米仙仙红了脸,长长的眼睫眨了眨,害羞的垂着头。
讨厌!
虽然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两人没再开口,淡淡的温馨环绕在侧,夹带着几分暧昧来。
米仙仙整个人娇艳欲滴,绯红着脸儿,眼里水润润的,连肌肤都带了一层粉。
何平宴尽数收入眼底,黑眸渐深。
好一会,她才开口:“相公,我们何时搬去县里啊。”
何平宴侧头,不敢再看。
他声音轻柔,带着两分逗弄:“仙仙要是不愿意,我们便多住些日子。’’
“谁说的?’’
“我愿意的!’’
她何夫人身为知县夫人,当然是要住在县里的,还义正言辞的:“你太劳累了,我这是心疼你!”
陈夫人的事儿米仙仙主意一个接一个的。
但她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陈举人一个书呆子都有人上赶着做妾,她相公可是进士出身,如此年轻还是知县老爷,得多少人惦记他?
他在衙门时间长!那周边又多的是下属家的姑娘亲眷们。
米仙仙坐不住了,她侧头,用最放肆的目光扫过他:
这个人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从头到脚都是属于她米仙仙的啊!
她的!
何平宴没回头,轻笑一声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太太团聚齐。
我好像剧透了什么……
有二更,看码字速度,应该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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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4 章
过了几日, 县衙那边已经收拾好了。
魏海熟门熟路的进了门儿,毫不意外的在何家灶房见到那位洗手做羹汤的知县老爷。
半挽着袖,动作麻利。
瞧着模样清冷,端的是一副疏离的姿态,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沾染这烟火气。莫说他一个堂堂的知县老爷了,便是寻常家中的男子,也没见谁会给妻儿们烧饭洗衣的。
在他们心目中, 男子汉顶天立地, 这些家中的家务事理所应当是妻子的事, 那大户人家中, 也是由当妻子的安排家中一应事务,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插手在其中的,自古便是男主外,女主内。
男人要在外头奔前程,辛苦操劳, 回家后自是大老爷们,是顶梁柱,是主心骨。
劳累了回到家莫说享受, 还要伺候家里的妇人,换了魏海, 他自觉是做不到的。
他在一旁看着:“怎的不见嫂子和侄儿们。”
何平宴淡淡的回道:“还早。”
县衙收拾妥当,仙仙昨儿得了信带着几个孩子赶着收拾东西,又很是高兴,夜半了才睡下。
何平宴哪里想吵醒她的。
魏海朝外边看了看。
确实早, 太阳都挂枝头了。
这位何兄可真是会睁眼说瞎话的。
何平宴把粥给盛了出来,备了两叠小菜,蒸了些包子馒头,瞧着软呼呼的,一看就知道手艺好,这卖相更是不比县中铺子差。魏海咽了咽,没好意思开口。
“行了,吃吧。’’何平宴给他分了些,其他的尽数端上了桌。
等把碗筷都摆好了,他这才转去了几个孩子房里,给他们穿好了衣裳,出来时,一手抱着个双胞胎,后边还跟着个揉着眼的清秀少年。
“先吃着,爹去叫你们娘。’’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何平宴笑着起身。
就见他推开了房门,好一会儿,里边才传来若有似无的说话声,似乎是嫂子拖着软软的声音在撒娇,何兄耐心的哄着人。
啧。
几个孩子见怪不怪,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一会,房门才开了。
何平宴当先抱着还睡眼惺忪的小娃走了出来,小脑袋直往何平宴身上蹭,小手扒在他颈窝,米仙仙跟在后边,边走还捂着嘴儿打哈欠,乌发随意挽着。见到魏海,她怔了怔,下意识摸摸脸,生怕自己有甚么不妥让人看了笑话。
“魏公子来了呀。’’
哎呀,相公怎么都不说有外人在的,她这蓬头垢面的!
魏海忙摆摆手:“嫂子见外了,你叫我一声子承便是。”又加了句:“我是来接何兄跟嫂子侄儿们的。”
“多谢你了。’’
何平宴打断他们:“用饭。’’
他亲自给米仙仙勺了一勺粥,又按她的喜好把桌上唯一一盘饺子往她身边推了推。
米仙仙斜他一眼。
用完了饭,何平宴自觉收了碗筷去了灶房。
几个孩子已经彻底清醒了,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娘,我们真的要去镇上了么?”
米仙仙使劲儿点头。
“那是当然,你娘我可是知县夫人,你们是知县家的公子,哪里能隐居在村里的!”
三饼最高兴了:“我们是知县公子!’’
大饼二饼稍稍含蓄,绷着白嫩的脸皮,抿着嘴儿。
四饼双手捧着个饺子慢腾腾啃着,两只小腿儿晃啊晃,实在不懂哥哥们的高兴。
米仙仙捏了捏他胖呼呼的脸,让几个大饼去大房瞧瞧元子准备好了没,转身去了房里换了身衣裳。
她何夫人头一回在县里露面,当然得打扮得光彩照人,叫人好生看看!
大房的何安也是要去县里读书的,同大饼几个一样去的都是何平宴挑的书院。
儿子可是张氏的心头肉,小叔子一把何安读书的事儿给解决,她不知暗地里偷着乐了好久,何家大小姑子闹的时候,她纹丝不动的便是知道小叔子不会不管元子这个亲侄儿。
这点上,张氏难得聪明了一回。她叫住何安,絮絮叨叨良久,末了还悄声同他说:“你二婶这人在家时就会哄人,你爷奶,你爹谁不偏心她的?元子,你去了后她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娘!”
她拍拍胸脯:“娘跟你做主!’’
何安已经是半个小大人了,闻言撇撇嘴儿:“行了娘,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二婶大方大度,倒是你,别总想着跟我爹吵闹,舅舅一家也少往来些。”
正好大饼几个过来,何安眼一亮,丢下张氏就出门了。
“唉,你这孩子……’’
半晌的天,正是春暖花开,春光明媚之时。
何家门前足足停了三辆马车,收拾好的家物已经搬了上去,何平宴等人站在门前,正同何光夫妻等人说着话。
何真、何心最是舍不得米仙仙这个婶子,面带不舍的看着她。
米仙仙摸了摸她们的脑袋,十分好脾气:“等过几日县里安顿下来,让爷奶带着你们上县里住住,婶子给你们备好房,给你们添好多的珠花衣裳好不好?”
姐妹俩还没开口,张氏已经满脸喜色了:“这感情好,弟妹你赶紧把她们带走吧。”
米仙仙深呼口气。
这是个棒槌,不能跟她计较!
村里人都来送了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米仙仙她何夫人的高贵冷艳的姿态可不能丢!
她板着小脸儿,维持着何夫人的高高在上,轻轻颔首,在何平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很快,几辆马车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梨子沟的妇人们以往恨不能米仙仙立马嫁了出去祸害别人,如今人真的走了,反而恨不能锤胸顿足的。
一个村住着,好歹还有两分面子情,人一走,甚么情都没了。
“唉,春儿怎的没来?’’有人问了句。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喊了她,说是没空,我瞧着她脸色不好,也不好劝她来了。”
“这春儿往常可是咱们村里唯一一个能跟那知县夫人比较的,如今一个成了知县夫人,搬去了县里,一个还是乡下农妇,你说这心里能好受么?”
“……’’
马车上,米仙仙跟几个孩子坐一处,她端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把衣裳给弄皱了去。
“娘,你去过县里么?’’三饼看着外边滋滋有味儿的。
米仙仙也想看,但她不能!
幽幽道:“没呢。’’
她最远就去过镇上,县里也只是听说起过。
三饼就不理她了,跟何安两个爬在窗户边不住的惊呼。
大饼看了看弟弟,招呼他别探出头,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肩膀,同米仙仙说:“娘,你靠着我歇一会吧。”
可真是她的好儿子啊!
米仙仙摇摇头:“不了。’’
为了维持她何夫人的光鲜亮丽,她连四饼都没抱,把人给相公带了。
米仙仙知道县衙里有下人,周边不定还有多少四处来打探的衙门官吏家的下人呢,头一回露脸,她当然得给人惊艳,以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为此,米仙仙特意装扮了一下。一身绸缎不说,头上足足带了四五支发钗,金的玉的,手腕上带了两个玉镯子,脖子上带了个璎珞,用金、银、真珠等制成,十分贵重。
这璎珞是何平宴特意带回来的,米仙仙平日都是压箱底的,这回是特意拿出来压场子的。
她本就生得貌美,再佩以华服珍宝,端的是艳光四射。
米仙仙端着,好不容易忍到了县里,只待入了县衙,见过县衙的下人们,这一回便过了。
谁知马车刚一个转弯,突然冲出来一个姑娘,赶车的马夫忙停了车,里边米仙仙一把扯过怕在窗户边的儿子,吓得紧紧把人抱着。随后,心里汹汹怒火升起。
何夫人发怒可不是说说的。
“怎么回事!’’
外边车夫也知道闯了祸,忙道:“夫人,是有个姑娘突然冲了出来,惊了马。”
他刚说完,一个女声插了进来,“砰砰砰”的磕着头:“请老爷救命啊,有人当街胁迫小女子,还请老爷为小女子做主啊!”
做个屁!
米仙仙气得咬牙。
她儿子险些被摔了出去她还没跟她算账呢!
外边吵吵嚷嚷的,像是追赶的人来了,要把人带走。
米仙仙也知道了事情经过,外边这女子卖身葬父,正好被一富家公子看上,给了银子,但这女子却不愿意了,跑到他们马车下求他们做主。
卖身葬父!
呵,这样的事情都能被她碰到,什么玩意!
“把人撵了!”
米仙仙最讨厌这种不守信的人了,既然要卖身葬父了,别人给了银子又凭什么不愿意的?既然不愿怎么不早早把条件摆出来,等人给了银子才说不干,还非要闹这么一场?
感情卖身葬父不急,挑人才是急事儿?
马夫应了下来,把人交给了追来的人,赶着马车走了。
米仙仙这会儿也顾不得衣裳皱不皱了,心里还满是后怕,摸着三饼的脑瓜问他:“怕不怕?”
三饼胆子大:“娘我没事,这窗户这么小,摔不出去的。”
他还跟她讲:“惊我们马那个姑娘一点都不好看,跟娘比起来差远了。”
“我已经把这县里的姑娘们都看过了,没一个有娘好看。”
米仙仙顿时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懂事的大饼,嘴甜的三饼。
哎呀,终于到县里了。
今天忙,没空写了,明早的更新挪到晚上。
比心。
第 45 章
好在路上没有再出甚妖蛾子了。
马车一路顺顺利利到了县衙。早有衙役们得了信儿,忙上前牵了马, 归置东西。
米仙仙母子是头一俩马车, 后边跟着装了东西的马车, 最后才是何平宴两人坐的马车。
几个孩子坐了好一阵马车,见终于到了,马车刚一停就要往下冲。
“哎哟,小少爷,你可慢着些。”马夫忙道。
三饼是个好动的,打小连路还走不稳呢就到处跑。
跟他相比, 路都不愿走一步的四饼跟这个兄弟简直丁点都不像。
米仙仙更是眼疾手快了他一把, 没好气的说:“你给我消停点, 哪儿都有你的!”
县衙后院里伺候的下人们也赶了来, 当先一大丫头模样的丫头开了帘子, 半垂着头,很是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夫人少爷们下马。”
整个柳平县谁不知道新任县令是个年轻俊美的模样,如此年轻更是二甲进士出身, 甚至在当今跟前都留了号的, 殿试时更被当今亲点说了句文采斐然,言之有物的评语。
一上任, 不知多少人家暗地里打听。
但如何,人知县老爷早就成亲了,甚至连孩子都好几个了!
他们这些伺候的是何平宴亲自挑出来的,一部分是原本就在后院伺候的,一部分是重新挑进来的, 早在挑进来当日,何平宴就召集了他们所有人,把主家的大致给说了说。
在说到夫人时,更是早有言明,必须得细心伺候了去,若不然便要重新发卖了去。
在何家当差,首先便要让夫人满意了。
这话一传开,不知多少人家早早就盼了起来,想看看这么一位把知县老爷给迷得团团转的夫人到底是何模样!
下人们也不例外。
只听马车里边轻轻“嗯”了声。
似是漫不经心一般。
接着几位小公子先下了来,端的是清秀俊美的模样,最大的不过半大少年,余下不过六七岁,浑身还带着孩子气呢。
马车沿,一只如玉的小手先伸了出来,皓腕上翠绿的镯子在白皙的手上越发显得青翠起来,两相呼应,竟不知是这镯子好看还是这玉手更美。
在他们错愕间,叮咚的环配声响起,似是走路间的碰撞,只见那玉雪的下巴露了出来,修长的眼睫微微颤着,鬓着发,带着金色的珠钗,小手搭在丫头手上正要走下来。
却见知县老爷大步走了来,取代了丫头的位置,扶着人下了马车。
站定,她微微抬头,众人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实在貌美!
那小脸不过巴掌大小,精致细腻,细细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秋水翦瞳,一探去便如那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般清澈明媚,撩人心扉,她轻轻翘着嘴儿,是乎是心情极佳,越发光彩熠熠,清风拂过,仿若还能闻到那清甜的香气。
米仙仙绷着小脸,目光一一看过去,见所有人目光都露出的惊艳,忍不住得意的挺起了她的小胸膛。
虽然临时出了点小岔子,但看来依旧丝毫不损她出场的震撼。
“抱!”底下,小儿重重的说道。
扒在何平宴腿弯儿。
他不懂为甚爹去牵娘了就要把他放地上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儿,先前掀帘子的丫头凑上来,露出自认最和气的笑:“小少爷,奴婢抱你好不好?”
四饼很有脾气的拿屁股对着她。
明明白白的。
几个兄弟忙蹲下身哄他,还跟他商量:“小饼,娘今日说了,她要美美的,不能抱你,你要体谅娘呀。”
这是三饼。
二饼一惯的附和:“三饼说得对。”
“不然大哥牵你吧。”
哄了好一阵,四饼总算同意了。
米仙仙忍不住想笑,何平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走吧。”
她点点头。
两人刚上了台阶儿,只见一穿着衙役服,佩着剑的男子急匆匆赶了来,闷头就道歉:“冬子,很是不好意思啊,我又来晚了些……”
说着他抬头,跟米仙仙正好打了个照面。
“怎么是你!”米仙仙差点跳起来。
米康也是一惊,“那个妹妹啊……”
冬子是搬东西最勤快的衙役,原本他对这个直接被举荐来的人半点好感都没有,一听这称呼,吓得险些把箱子给砸了。
妹、妹妹?
他们知县夫人竟然是他妹妹!
米康被亲妹妹逮到自己偷懒,很是不好意思,“我那个就是……”
理由还没编完呢,米仙仙瞪了他一眼,又瞪了妹夫一眼,甩开了妹夫呢手气哼哼的进了县衙。
米仙仙简直是怒火冲天,什么知县夫人的端庄优雅,大气高贵尽数抛到了一边。
重重的踩着脚。
阳奉阴违!这绝对是阳奉阴违!
米康被瞪得发虚:“那个,妹夫啊。”
何平宴:“没事,你好好当值。”
说着跟着离去。
他面上瞧着闲庭信步似的,但脚下却步履匆匆。
大饼几个喊了声舅舅,还说道:“舅舅,你怎么又惹娘生气了。”
米康无语凝噎。
他怎么知道这个妹子怎么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小时候都好好的,嫁了人就变了!
他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他要保留点尊严。
几个饼便护着四饼,等他撅着屁股从门槛上爬过,这才牵着他的小手随着下人去了后院。
县衙后院虽说是在衙门里边,但实际已经是两个宅子了,为了方便历任知县们通传方便,从前院到后院里开辟了一条路,把两个宅子连接在一块儿,才称前院后院。
米仙仙这是头一回以知县夫人的身份住进后院的何府,这才走县衙大门,平日里都是从何府那边进出。
还没来得急认认下边的下人,米仙仙已经指着随后跟上来的何平宴:“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说好了不管他的,你竟然把他安排进县衙了!”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米仙仙她竟然不知道!
她绯红着小脸,眼中因着薄怒带着异常的明亮,眼尾猩红,带着一份别具一格的美来。
何平宴勾着嘴儿。
“你还笑!”
何平宴伸手搂着她的腰肢带入怀里,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乌发上,嘴边溢出笑意:“可他是你哥哥啊。”
可他是你哥哥啊。
米仙仙因这话带怒的脸一僵,整个人从身子一路红到了脖子。
这话潜藏的意思不就是说,若不是因为米康是她的哥哥,他才不会管这事。
追根究底,是她啊。
“虽、虽然他,他是我哥,但你,你可是知县老爷,怎么能假公济私呢,这让旁人……”
何平宴把人搂紧了些:“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仙仙,你相公可是知县,哪怕我才坐上这个位置,也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被他们左右。”他下巴搁在她头顶,满是宠腻:“你得相信你相公知道吗?”
米仙仙点点头,软软道:“知道了。’’
她扯了扯他的领子,这会儿气过了,顿时开始不好意思起来:“那、那个,先见见人吧。”
他仰着小脸,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何平宴眼眸倏的加深,手指在她唇上摩擦,那手指带着灼热,烫得米仙仙心里发颤,她红着脸,眼见他眼神越发幽深,忙推开了人,清了清小嗓子。
“走、走吧。’’
米仙仙恨不能迈着腿儿跑!
但她绷着小脸儿,端着身为知县夫人才有的高贵大方,开了门儿,朝门外候着的下人们吩咐:“让府上的下人都来吧。”她看着先前大丫头模样的人,很是满意这丫头的机灵,知道头一个就来讨好她这个知县夫人。
她语气带了两分温和:“你叫什么?”
那丫头恭恭敬敬的回:“奴婢没有名字,请夫人为奴婢赐命。”
米仙仙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敬着,仿佛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天一般,心里顿时荡漾起来。
哎呀,这有丫头奴婢伺候的感觉可真好啊。
米仙仙背着小手。
她总算是理解那些带着丫头仆从的小姐妇人们为何都是从鼻孔看人的了。
被这么多下人们捧着,总不能露怯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叫人参吧。’’
人参身子一顿,温顺的福了个礼:“是。”
何平宴跟着从屋里转了出来,站在米仙仙身边。他长身玉立,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平易近人,没了先前那股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的迫压,米仙仙心里总算放了心,高高兴兴的问他:“相公,我取的名儿可好?”
她仰着脸,等着他夸。
何平宴也不负众望,极为认真:“嗯,仙仙才华横溢,取的名很是清新脱俗。’’
米仙仙顿时沾沾自得。
她也这么觉得。
连她家几个饼那也是她取的。
人参去让人唤了所有的下人来,说是夫人要见他们,又让人抬了椅子来,请了米仙仙两个座下,上了茶水,安排得很是行云流水的。
何平宴同她道:“刘知县走时带了刘家的家生子走,余下的我留了下来,又挑了一批进来,以后都由夫人管束,夫人若是不喜都打发了便是。”
县衙事务忙,何平宴特意留下来便是给米仙仙撑腰的。
下人奴婢虽身份低微,但有不少都是看菜下碟的,何平宴在外人面前向来不易亲近,何府的下人在他面前也向来不敢放肆,有他这个男主人坐镇,也是摆明了告诉那些心里有小心思的下人,他敬重夫人,容不得旁人怠慢。
几个饼饼也被引了来。
被护在中间的四饼头一回走这么长的路,眼里都含着泪花儿,米仙仙忙把人给抱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小身子。
人参道:“夫人,人已到了。’’
米仙仙便点点头,把四饼给了何平宴,自个儿端着身子落座,绷着脸,目光在齐齐站着的下人们身上看过。
这里的下人约有三十来人,人参在旁同她一一介绍这些人平日都是负责的甚,连性情年龄都说了说,好让她心里有底。
何平宴有些担忧怕他的小姑娘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但见米仙仙点点头,目光熠熠生辉,仿佛装满了满天星辰一般,朝气明媚,她随手点了点,丝毫不怯糯:“你们几个,就叫灵芝、玉竹、当归,以后人参是一等丫头,你们是二等丫头,负责伺候夫人我。’’
很是有些狐假虎威的模样。
何平宴见她神采飞扬,露出与平日全然不同的一面,添了些爽朗大气,忍不住抿了抿嘴儿。
他眼中带着奇异光芒。只觉得他的小姑娘就像是一个挖不尽的宝藏一般,总是做些出乎意料的事,明明从来没有过被人伺候的经历,但却游刃有余,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恨不能一路挖掘下去,想瞧瞧她到底还有多少令人心动的一面。
是他的宝藏。
下人们在她的态度下也收起了那份知道夫人是乡下妇人的轻视。
何平宴虽早有言明,但下人们心里到底存了轻视之心。夫人再得老爷宠又如何,乡下妇人,甚也不懂,迟早是得被他们给唬弄的,除非老爷亲自查验。
但老爷公务繁忙,怎会管这等后宅之事。
到这会儿,见了米仙仙后,他们个个都恭恭敬敬起来,再也不敢唬弄她去。
灵芝、玉竹、当归几个站在人参身后,米仙仙又给几个饼和何安各点了两个丫头两个小厮,余下的便是库房、厨房\账房和各处洒扫的丫头小厮们了。
米仙仙让他们下去:“我们何府向来是心慈的人家,只要你们本本分分做好自个儿的事,自是不会亏了你们的,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
整个柳平,谁不想在知县府上伺候的,那是走出去都高人一等的!
米仙仙便让他们下去了。
人参带着几个丫头归置着箱拢,那边几个饼饼也跟去了隔壁院子,只有四饼耐在何平宴怀里,半点不跟几个兄长对新院子好奇。米仙仙住的这个院子名叫仙配院,连院外的题字都是何平宴亲自题的,至于隔壁几个饼饼的院子还未取名儿。
“让他们自己取。’’
何平宴如是说。
米仙仙看着他,眼底写满了笑意。
大饼几个也正听丫头小厮们说起了这,闻言个个握着小拳头:“那我们自己取名!”
“可叫甚么好?’’
“我知道,叫侠义院!’’行侠仗义,造福一方。
“……不行。’’
到底没定下来,他们正是对这院子好奇的时候,没一会儿就被别的吸引了去。
他们四人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各自挑了间房,让丫头小厮把他们的东西都给摆放好,还给伺候的取了名儿。
大饼的小厮丫头叫清风、明月,二饼的叫端方、玉树,三饼的豆子、桃花,连何安都给取了小虎、小菊的名儿。
在他们带着丫头小厮在何府走动时,米仙仙送了何平宴去前院里办公。人一走,她立马让人参带了几个小厮来。
几个小厮还很是不安,见米仙仙背着小手从他们身上看过,心里更是紧紧绷着,恨不得立马逃了出去。
“行了,就你了。’’米仙仙点了点其中一个看似极力镇定的小厮:“就你了。”
话落,就见那小厮脸色一白,其他几个明显松了口气。
下一刻,只听她又说:“以后你就是老爷跟前儿的小厮了。”
在那小厮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余下几名小厮眼里格外羡慕,悔得肠子都青了。
打发走了几个小厮,米仙仙把这个方才取名黄芪的留了下来。
问:“你知道作为老爷的小厮,你要做甚的么?”
黄芪站直了身板:“回夫人,小人是给老爷端茶倒水,跑腿儿伺候的!”
他虽说没做过老爷身边的小厮,但见过不少,自信一定能让老爷夫人满意。
米仙仙却摇摇头,手指摆了摆:“不不不。”
她很严肃的告诉他:“作为老爷的小厮,你要做的是有眼色。”
“见到谁想上赶着贴上老爷,你得把人拦下,在老爷有了夫人的情况,他身边当然不能出现别的女子,你当小厮的目的,是防止这些心怀叵测的人,若是有无法阻止的人,你得立马回来通报。”
“这才是你的主要差事。”
“明白了吗?’’
黄芪点点头。
那、老爷他知道么?
第4 46 章
柳府
县丞柳方赶在天擦黑之前回了府,柳夫人看看外边天色, 上前接过他的官帽官服, 不满的说道:“这新来的知县也是的, 打从他上任后,这日日都是这么晚的,你们衙门到底有甚重要的案子不成?”
抱怨着,又忙接了丫头递来的茶水奉上。
柳方喝了茶水,落了坐,才开口:“没大事, 不过是清理积年的文书罢了。”
衙门里边要核对\清理\封存, 自然费事。
柳夫人不以为然:“就一些文书类的就这般大张旗鼓的……”
柳方打断她:“行了, 你个妇人家知道什么!我身为县丞, 这文书仓储本就归我管, 如今衙门里积年的文书乱糟糟的,他没怪罪下来就不错了。”
“对了,何夫人今日到了, 你明日备一份大礼过去。”
柳夫人也是听说了这事儿的, 还有些不乐意,不过她到底听柳方的, 只得不情不愿的嘟囔道:“知道了。”
柳夫人在这县里横行霸道了几十载,如今却要捧着个乡下出身的丫头,心头哪里能高兴。
柳方不知这些,只摆摆手:“快些传膳吧,早些歇息, 明日一早还得上衙门里去呢。”
何平宴身为知县,是最为忙碌的一个。
黄芪总算派上了用场,回去给米仙仙报了个信儿:“老爷说不回来用饭了,让夫人并公子们吃着就是,他要晚些才回来。”
“知道了。’’米仙仙点点头。
几个孩子坐在下首,闻言问道:“娘,爹不回来同我们一起吃么?”
米仙仙看着满满一桌菜,先前只觉得香气扑鼻,这会儿突然就没了甚胃口,她温柔笑笑:“他是知县老爷,县里所有的公务都得等他处理呢,咱们先吃着,不用等他了。”
“这县官老爷可真忙啊。’’三饼感慨了句,握着银箸吃了起来。
他也不用丫头给布菜,米仙仙几人也不习惯这个,摆了摆手,让丫头们都退到外间。
“娘,你吃。’’大饼敏锐的察觉到了米仙仙不高兴,半大的小少年很自觉在父亲不在的时候帮着照顾娘亲,夹了她喜欢的菜色,看着她吃了才开心的抿着嘴角。
米仙仙只觉得心都化了。
对着大儿子,又有些愧疚。
几个孩子中,大饼是唯一一个在记事的年纪知道父亲失踪的,且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里,他从小小的奶娃长成了半大的少年,从学堂回来之余不是看看书便是照看弟弟们,鲜少见他与村里的孩子们玩,也唯有何安来寻他时才能见他稚气的小脸带着些孩子气。
他也从来不问父亲的事,似是知道一问娘亲便会伤心。
小小的肩膀,时常会在米仙仙不虞时成为她的依靠。
她捏了捏他的小脸:“我们大饼啊,可真是娘的解语花。”
“不过你还小呢,该是娘亲照顾你们才是。”
她给几个孩子都添了菜,没何平宴在,母子几个照样吃得高高兴兴的。
前院的县衙里就显得清冷异常了,除了巡逻的衙役,只有烛火在微风的吹拂下若隐若现的。
何平宴头顶玉冠,身着常服,一身挺拔如玉,正伏在案上挑灯办公。
衙役们知道这位新任的知县大人是个勤政的,都不敢打扰了去。
何平宴不过才接了这个知县位置,这几日大多是在看柳平县往年的大小事,安排六房重新清点归置文书,便是这还甚么都没做,整个衙门上下便很是忙碌。
上任知县刘大人倒是有一颗上进的心,但他在位多年,许是已经知道升迁无望了,是以对六房下属管理很是疏懒,导致各房的文书等错乱无比。
何平宴唯一庆幸的是,这位刘大人虽政绩能力欠佳,资质平庸,但好歹并非是个昏聩的,也没出甚么冤假错案来。
台上的烛火已经燃了一半,烛泪顺着烛沿滑落,与火花碰撞时,蓦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何平宴一手捏捏眉心儿,下颚紧紧绷着。
忽而一股清甜香气涌入鼻息,柔软无骨的小手在他额头细细按压,指尖上带着细微的薄茧,力道不重,却令他恰到好处的舒展开来。何平宴唇角勾起了笑,睁开眼,伸手一把把人扯入怀里。
“怎么来了。’’把人抱了个满怀,闻着她独有的体香,整日来的烦闷消散了不少。
米仙仙闻言哼了声:“还不是有人连晚膳都不用了。”
她斜眼看了看桌上翠色的盅:“我特意让人参去厨房吩咐给你熬的汤,快喝了吧。”
何平宴浸在这衙门的杂事中,原本半点胃口也无,这会儿见小姑娘殷切的看着她,很是担忧他的身子,自是不想浪费她这番心意,掀了盅盖,清香之气扑来,汤呈白色,微微带黄,上边并没有太过油腻,上边还细碎的撒了些葱末。
何平宴喝了一口,味道香浓,还带着些辛,让人顿时胃口大开。
米仙仙从他怀里起身,往外边走:“我先回去了,你办公吧。”
到了门口,又叮嘱:“不许太晚了。’’
何平宴很是听话:“是是是,多谢夫人大晚上跑来送吃的。”
哼,才知道的么?
米仙仙骄傲的转身,提着裙摆,身边伺候的忙举着灯笼替她照着路。
她可是何家的好儿媳!
像她这样温柔善良,通情达理的好妻子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临走,她还给了黄芪一个肯定的眼神,并让他定要好生守着,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夜半,何平宴总算放下了公文,起身回了后院。
他轻手轻脚的去洗漱了,正要回房,人参坚定不移的挡在面前,手中还抱了床被子:“夫人说了,让老爷你今晚去书房里睡。”
搬到府里头一晚,夫人就要把老爷给撵出房,人参刚听到的时候只觉得耳朵都聋了。
夫人怎的敢哦!
这自古以来,恃宠而娇的妇人有几个落到好的?远的不提,就是前任刘知县后院的四房夫人妾室们,平日里在后院闹闹也就罢了,真到了刘知县面前,还不是得伏低做小的。
不然早就下堂了。
多的是人想取而代之。
面对何平宴,人参的底气很是不足,垂着脑袋,似是预料着他要勃然大怒,一副已经准备好了挨训的模样。
谁料——
二话没说,何平宴从她手中接过了被子,高挺伟岸的身躯带来淡淡的压迫感,只见他在门前驻足好一会儿,又问她:“夫人可还说甚么了吗?”
人参顿了顿。
“夫人、夫人说让你好好反省反省。’’人参几乎是闭着眼说完。
说完,她恨不得退回到房里去。
事实上,米仙仙当时还加了句,叉着腰十分得意的叫嚣,说“要是反省不好那就不用上床了。”
其实米仙仙一直觉得婆家大嫂张氏某些主意确实是很有用的。
比如这个把男人揣下床,等过两日他总是舍不得婆娘被窝要来哄,只是张氏遇上的是大哥。
性格憨实,正直,这些夫妻间的闺房事自是不懂的。
哎呀,正好便宜了她。
不过这话人参没敢说,她觉得夫人已经够大胆的了。
她虽然没说,不过何平宴了解人,知道小姑娘占理的时候很是会打蛇上棍的,轻轻笑出了声儿,抱着被子从容的去睡了书房。
半点被赶的狼狈愤然都没有。
房里,米仙仙母子睡得正香。
次日一早,丫头婆子们还没从他们知县大人被夫人给赶出房的震惊中醒来。就见何平宴踏入了厨房。
“老爷,你怎的来了!’’厨房婆子吓了一跳,忙说,“老爷,你要甚你吩咐一声,老奴给你做便是,这厨房脏,可别脏了老爷的脚。”
何平宴恍若未闻,他一身玉冠常服,瞧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一般,熟门熟路的走到灶台前,掀了盖子,熟练的下锅淘米。
婆子楞是给吓了一大跳。
连在一旁切菜的小厮都怔在了原地。
“楞着做甚么,烧火。’’他淡淡吩咐一声。
常婆子这才如梦初醒,恍惚的坐在台下,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知县老爷,这整个柳平县内最大的官老爷亲手熬了一锅粥,配了两碟小菜,还给下了一碗面,撒上各种料,香喷喷的很是惹人馋。
这面,正是昨儿夫人点了今早吃的。
直到他端着走远了,常婆子跟两个小厮才真真回过了神儿。
“娘哎,我老婆子还是头一回见当家汉子下厨房的!”
就他们老爷那模样,动作纯熟,手法利落,动作间行云流水,甚至连衣袍都是干干静静的,绝非头一回下厨的人能做的。
甚至,应是下厨多年才能形成的。
“咱们夫人到底是摊上了个什么神仙相公啊,老娘这辈子要能被这么伺候一回那才叫死而无憾了!”
米仙仙醒来时,面前就是摆放好香喷喷的面条。
她相公伏低做小,语气温柔至极,仿佛带着蛊惑一般:“仙仙,别生气了,是为夫的错,下回为夫绝不会再瞒着你了,可好?’’
温热的气息淡淡的拂过她的颊边。
米仙仙红着耳朵,眼神乱晃:“嗯。’’
其、其实她也没有很生气啦。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9。
比心。
第 4第7 章
清早,何家一辆马车从何府大门驶了出来, 一路行过热闹的街道, 最后停在了昭明书院门口。
马车刚停下,昭明书院院长孔举人便领着两位夫子在门外候着。
待何平宴夫妻领着几个孩子下了马车, 孔举人迎了上来, 抬手施了一礼:“大人、夫人。”两位夫子也一同见了礼。
米仙仙微微含笑。
何平宴很是平易近人, “孔师兄不必见外,你我都师从恩师, 自有情分, 此次也是送犬子来进学, 师兄不必多礼。”
面对惜年师承同一先生下的师兄,何平宴身上半点架子都没有。
孔举人中年模样, 蓄着胡须, 一身长衫,身上是常年浸染笔墨才有的浓郁气息。见状,他面色也柔和了几分,目光放在几个孩子身上,温和慈爱:“你让人送来的字帖文章我已看过了,基础都打得很是牢固,假以时日, 必定是不逊于其父文采的郎君,大人好福气啊。”
能被如此夸奖,作为当初砸锅卖铁也要供儿子上学的米仙仙最是骄傲了。
得亏她有先见之明啊!
她挺了挺小胸脯,小模样还没得意够呢, 她相公正与孔举人交谈,却突然扫了一眼来。
那一眼极淡极轻,转瞬即逝,却满是笑意,似是看透了她的小动作。
米仙仙脸颊微微泛红。
孔举人已经让两位夫子带着大饼几个进了学堂,早在村里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在学堂里读过书了,如今换了个地方,又是几兄弟一起,半点没有不适应的,提着自个儿的小篮子就跟着走了。
“……那下回请师兄吃酒。’’
何平宴公务繁忙,孔举人书院一应也等着他做主,两人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何平宴带着米仙仙上了马车,等他们的马车离去后,孔举人才转身回了院里。
被留在马车上的小儿爬在窗边,两只胖胖的小手抓着窗沿,眼巴巴的看着离书院不远处的小摊子。那摊子前站着两个妇人,小贩带着笑抱着冒着热气的竹盖到一边,麻利的给捡了几个蒸得香甜软糯的糯米团子去。
马车一走,小儿被抱着到了怀里,眨眼间就离着那小摊子越来越远了。
到了繁华热闹的街上,人群涌动,马车也慢了下来。铺子里的各色香气交织成浓浓的诱人香气,勾鼻逗喉的,还有小贩沿街叫卖着:“冰糖葫芦,买冰糖葫芦了。”
红艳艳的果子裹着糖水,很是馋人,四饼拍了拍米仙仙:“娘买。’’
米仙仙没来过这县里头,这会儿见了外边,看甚么都有趣。
很快糖葫芦买了来,四饼也不要爹娘喂他了,自个儿捧着长长的冰糖葫芦舔了起来,大眼都笑弯了。
“饼饼,你的手手痛不痛啊,要不娘给你拿吧。”
米仙仙说。
四饼把冰糖葫芦抱得更紧了,都快沾在了衣裳上了,大声道:“饼饼不痛!”
很是护食。
米仙仙低声闷笑,歪着头倒在何平宴身上。
他略显无耐的看了看自个儿的小妻子。
米仙仙虽然笑了自个儿小儿子,平日里也没少对着相公抱怨小儿的性子,让他多管管。但见他捧着长长的冰糖葫芦使劲儿舔着时,心里却十分满足。
那是心里说不出的温馨。
四饼懒馋泼全占了,但米仙仙就是觉得他无论怎么瞧着都乖巧可爱。
米仙仙觉得自个儿有病。
且跟她娘家哥和嫂子一样,都病得不轻。
她抽了秀帕给他擦了擦嘴。
四饼也很是配合的抬了抬小脸。
娇妻小儿在侧,还有几个懂事活泼的儿子进学,何平宴把母子俩拥入怀中,细细体会着难得的温绻。外边,车夫问了声儿:“老爷,可是直接回县衙?”
“不了,停在街旁吧。’’他沉声道。
转头温柔的问她:“头一回来县里,我陪你到处走走可好?”
仙仙目光灼灼看着他。
那眼里,蕴含着比满天星辰还耀眼的光芒,她轻轻靠在他肩上:“回去吧。”
见他要说,她柔软的小手覆在他手上,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衙门事多,以后有的是时间的,好不好?”
他还能说甚么呢?何平宴看着她,长叹一声:“好。”
“等忙过了,我就好好陪你。’’
“嗯。’’她轻轻闭眼,勾着嘴角,满脸满足。
马车很快到了县衙,何平宴一手抱着小儿,一手牵着人,慢慢下了马车。
黄芪早就在衙门口等着了。
米仙仙催他:“去吧。’’
何平宴眉眼染着笑,在她头顶拂过,临走前还招了大舅子米康来让他送米仙仙回去。
“我又不是认不得路,自己回去就行。’’
米康也这样觉得。
何平宴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点了点:“听话。”
米仙仙一下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米康更是拒绝不了,只能护送着妹妹回了何府,中途还不忘跟米仙仙抱怨:“妹夫他也太紧张了吧,这才几步路啊。”
啧,要不是他亲妹子,他都不知道他亲妹子这么娇贵的。
对着他,米仙仙可就没好气了:“我可是知县夫人,懂吗!”
知县夫人了不起哦。
米康在心里念叨。
但他不敢说出声儿。
米仙仙一进门,人参便迎了上来,在她耳边低声禀报着:“一早,柳夫人、陶夫人等人都送了礼来,另外还有陈教谕的夫人陈夫人派人来问,问明日是否能上门拜访。”
米仙仙有些疑惑:“陈教谕是哪位?’’
“陈教谕是老爷才举荐上任的今科举人老爷,才上任不久,在县学里担任教谕呢。”
人参一说,米仙仙便知道这陈夫人是谁了,她点点头:“行,你请她明日过府。”
转头,米康还在。
她瞪了瞪眼:“你怎么还在的?’’
“嘿嘿,妹子,让我喝口水再去吧。’’米康很是识时务的谄媚着。
作为知县夫人,米仙仙一下拿出了身为知县夫人的气势,坚决道:“不行!”
“身为守门衙役,理当以身作则,你的一举一动可是我们县衙的门面,怎能偷懒耍滑的!”
身为知县夫人的亲哥哥,他竟然不知道上进的!
丢他们米家的脸啊。
“行行行,我走行吧。’’
“等等。’’
她撵着人,突然想起来一事,面色带着两分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哥,你是守门衙役对吧。”
现在知道叫他哥了?米康很有脾气的昂着头:“咋?”
她上前两步。
“咳,交给你一个任务!’’
米康掏了掏耳朵,“你说,不过这做不做吧,得看哥哥我的心情。”
米仙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想让我现在去找娘来,说你得罪我这个老米家最有出息的人么?”
米康不敢,脸上颇有些屈辱:“那、那你说吧!”
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一个当哥哥的还得跟妹妹低头了!
米仙仙这才凑近低声同他说:“以后你守门,要严防死守的不能让任由有企图的姑娘接近相公,尤其是那些娇滴滴说甚送汤送水的,一律不准她们踏入衙门半步。”
“咱们老米家的好日子可不能让别人给分了去,明白了吗?”
对着黄芪,米仙仙说得很是委婉,但对着米康这个大哥就不同了。她相信他一定会尽心尽力。
黄芪毕竟身份低了,对上有些他也拦不住,但米康不同。
大舅子!
果然,米康一听就回过了味儿来。
如今他在衙门里别看只是个守门的,但他身为知县老爷的大舅子,谁不对他客气几分,要是妹夫被别人得逞了,他还能这么威风不成?
不行!
为了他们老米家的好日子,他得把这门给看好了。
“妹妹,哥哥这就去守门!’’不用米仙仙催,他就走远了。
米仙仙抿着嘴儿。
哎呀,她可真是聪颖啊,一内一外,全齐了。
晌午,米仙仙带着四饼小憩了会儿。
人参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夫人,县里绸缎铺、首饰铺等各大铺子的掌柜们带了新样子来了。”
米仙仙小嘴儿微张,微微摇头:“掌柜?我并未请了诸位掌柜们。”
人参:“自不是夫人,是老爷。’’
“相公!’’
人参连连点头,面儿上很是欢喜:“老爷许是知道夫人在府上得了闲,便请掌柜们带了新样子来让夫人挑选,凭夫人喜欢,还传了话来,若是夫人都不喜,改日老爷亲自带夫人出府去挑一挑。”
这话是老爷的小厮黄芪传来的,绝不会错。
“奴婢可还从来没见过哪家当家老爷亲自吩咐这等琐事的。”
她话中浓浓的艳羡。
米仙仙被打趣得两颊泛红,眼中都透着羞意。她本才醒来,身子软软的靠在床塌上,端的是云鬓酥腰之态,蓦然听了这事儿,肌肤上都被羞得泛起了粉,更添风情无数,国色佳人。
人参问:“可要把人请进来?’’
米仙仙微微坐起身,理了理衣襟乌发,颔首应道:“请吧。”
第 48 章
福家布防的崔掌柜带着布坊的绣娘们候在院子外边。与她一道的还有金银楼的窦掌柜,红粉阁的花掌柜, 各自都捧着店中最时新的样式。
崔掌柜早前是大户人家小姐, 如今崔家没落,但她一手簪花小楷却书写得十分秀美, 在窦掌柜和花掌柜说起这院子各处时, 崔掌柜却抬头看着院子门口那书写的院落题笔。
仙配殿。
那字初始宛若惊鸿, 笔锋带着锐利,数不尽的写意, 道不尽的狂傲, 字若其人, 这主人也定是一位性子极为傲骨的人。但这笔落到后边,骁勇的笔锋却一下圆润起来。
字里透意, 这透露出一种转折, 有什么融入了那字里,让整个人收敛了那傲骨,末尾又显得极为缱绻,深情之意从下笔后就开始展露,到结尾依然昭明心意。
她站在拱门下,静静的品味这字迹。
何家的丫头见状,带着两分得意:“崔掌柜也觉得这字儿好吧。这可是我们老爷亲自题的。”
崔掌柜确实有些惊讶:“这是知县大人题的?”
外边都传言说知县大人是个宠妻的, 崔掌柜原本还不信,如今见了这字,倒是不得不信。
“是啊,咱们夫人的名讳之中便带着这个仙字。”丫头悄悄说。
正说着, 厨房的常婆子带着个新入府的丫头路过,给守门的丫头打了个招呼:“小铃儿,今日是你守门呢。”
小铃儿点头:“常嬷嬷。’’她看了看她身后的丫头,问:“这是给厨房帮厨的不成?”
常婆子:“可不是,先前外边院子里忙不过来,调了个小厮出来,这不,厨房里就少人了。反正咱们厨房也清闲得很,丫头也使得的。”
“不说了,我得赶紧给夫人备晚膳去。’’
倒是她身后跟着的丫头说了句:“难道不是该给老爷备膳么?”
常婆子走得快,还仍下一句:“在我们何府,伺候夫人才是头一位的。这可是入府的时候老爷亲自吩咐下来的,你以后也要学着点。”
老爷他又不挑,好养得很。
几位掌柜都听到了她这话,人已经走远了,但几位掌柜却面面相觑。
看来这位何夫人,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受宠。
灵芝从里边出来,请她们进去。
院子里边倒并不奢华,各种摆件处处优雅,恰到好处,进了屋里,一袭湖绿纱裙的年轻女子端坐在塌上,两手交叠,又微微向后靠拢,在端庄下多添上几缕慵意。
眉目精致夺目,是少见的天香美人儿。
几位掌柜被摄人的美貌一怔,很快回了神儿,纷纷抬手朝她施礼:“夫人。”
米仙仙微微颔首:“劳烦诸位了。’’
在这柳平县里,知县便是最大的官儿,知县夫人自然也是,他们纷纷道不敢。
何况,若是能借机攀上知县夫人,在这柳平县里那便是一个强硬的靠山!
几位掌柜并着带来的小二们捧着珠宝布匹,胭脂水粉,一一铺开由她挑选。
恭恭敬敬的,各种好话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米仙仙手心儿紧紧拽着。
莫怪人人都想呼奴唤婢的,如此奢靡之像,实在诱人堕落。
这被人捧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娘!’’微微抬高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接着,一惯性子懒的四饼迈着哒哒哒的脚步声从里边转了出来,眼里还带着惊惶。
醒来没见着娘。
四饼一贯跟着她,今日米仙仙见几位掌柜,见他还在睡,便也没把人吵醒。谁知四饼一醒来见不着人,家中的房屋丫头们他都还不熟悉,顿时眼里就包起了泪花儿来。
米仙仙慌忙起身,几步把人抱住:“怎么了?”
四饼两只小胖胳膊紧紧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放手,米仙仙也只得把人抱着,玉竹小声在一旁解释:“小公子刚醒,许是还不大认得府上。”
是她疏忽了。
四饼不跟几个哥哥一般已经记事了,他还年幼,最熟悉的便是爹娘哥哥,这些下人丫头才不过到他们身边一两日的,他又怎么能记得住的?米仙仙很是心疼,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哄着他:“娘的错,四饼不怕啊。”
她先前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国色佳人,站在几位掌柜面前,让看惯了女子的几人都不敢直视了去,浑身的光芒四射,这会儿这光芒却尽数收了起来,整个人宛如一汪水,动作熟练的抱着孩子在怀里哄着,眼底满是柔和,比她光鲜亮丽的时候,这副温柔的模样,更令人心动。
米仙仙抱着人挑了几样珠宝首饰,倒是布匹留了不少来。
前两日她临走跟何真姐妹说的话都是真的,说过些日子要接她们来住,给他们备好衣裳首饰,还有爹娘两个,米仙仙每人给挑了两匹布,家中几个孩子的也没落下,人人都有一身。
还有她相公,瞧着斯文清隽,身长玉立的,但甚少为自己挑上这些衣裳冠帽的,最多的便是一身青衫。
他都尽数给她挑了啊。
拍着儿子的肩膀,米仙仙心里是止不住的甜意,仿若连指尖都带着令人酥颤的颤动。
“窦掌柜,怎的没有发冠?’’
几位掌柜得的信儿都是知县夫人何夫人要挑选,所带来的样式都是女子娘子们的。
“夫人若要挑冠,我们倒是带了样子,夫人挑好了回头便让人送来府上。”
米仙仙点头,窦掌柜便让人取了图送上。
母子俩坐着,四饼紧紧挨着她,小身子靠在她怀里,很是依赖。
母子俩一副副图样看过,那一顶顶细细描绘的冠细致精巧,米仙仙甚至能想象到这些带到相公头上。
面如冠玉,人如青松。
她挑的认真,以至于都不知几位掌柜是何时走了的,只知道有人贴上她的身子,胳膊把他们母子一块拥住。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米仙仙放软了身子,声音里带着些惊喜:“你怎的来了?可是前边忙完了?”
说完突然想起房中有人,整张脸一下爆红起来。
她急忙推开人,红艳滴血的小脸看过去,先前还在房里的尽数退了去。
米仙仙拍了拍小胸脯,得亏没了人,不然她何夫人的脸怕是丢了个一干二净。
哎呀,讨厌!
何平宴没回,只道:“想见见你。’’
他想对她好,把世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换她一笑。但他实在太过忙碌,时常□□乏术,以至于他连多陪陪她都做不到。
他的小姑娘又是如此善良大度,没有抱怨半分,也没有任性撒泼,让他越发心疼她。
恨不能让她日日就在跟前儿,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一抬头,就能见到。
米仙仙抿抿嘴儿。
她、她也是想着他的。
“对了!你看看,这是我给你选的发冠,好看吗?”她高兴的举着手中的图样,满脸高兴。
“好看。’’只要是她选的。
她果然做什么都好啊!
米仙仙挺挺小脸儿,开口赶着人:“好了,你快回前院去吧。”
她可是知县夫人,得当一个贤慧能干、持家劝诫的表率。
知县大人怎么能沉溺于后院的?
……
“小没良心的。’’何平宴捏了捏她的脸。
到底前边公务繁忙,逗留不得,何平宴也只能匆匆离去。
趁着时日还早,有人参在一旁指点,米仙仙又把家里的银钱库房里外给查了查,看了账本,心里有了数。
作者有话要说: 四饼也被抱了,但四饼没有得到一句话。
二更在晚上9点。
比心。
第 494 章
黄芪一直以为他们夫人太大惊小怪了。衙门重地, 怎的会有人想接近老爷的?
但夫人到底对他有知遇之恩, 若不是夫人慧眼如炬, 他如今还只是一个杂役呢,哪能成为知县老爷身边的小厮, 府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的。为此黄芪对夫人一直尽心尽力。
他守在门外,春日的天儿带着些暖意,他站那地儿,正好有阳光落下, 让他浑身暖洋洋的, 眼角都沁出了泪儿花, 捂着嘴儿打着哈欠。
突然——
黄芪瞪了瞪眼, 脑子里的懒虫顿时飞光了去。
只见对面廊下,一个长相明艳的姑娘带着丫头穿过, 身后跟着的丫头手中还提着个食盒。她们行来的方向, 赫然是他身后这知县大老爷办公之处!
何平宴身为知县,在衙门里有单独的房间办公。
眼见着那主仆到了跟前儿,脚步不停的想往里边走的时候,黄芪好歹反应过来, 挡在门口, 把人给拦了下来。
“站住, 知县老爷的房可是你们乱闯的?”
钟离夏眉心微微蹙着,眼里有着不悦,身后的丫头见状,柳眉一竖就呵了起来:“瞎了你的狗眼不成, 我们小姐可是何大人的旧识,你竟敢拦着我们小姐的去路,等何大人知道了,定要你好看!”
他还是夫人亲点的呢?
黄芪有恃无恐,半点没被吓到。
谁不知道老爷心里最看重夫人的,夫人的话在府上那是比老爷的话还管用。何况,夫人挑了他来,明里暗里交代一番,老爷可是全知道呢。
黄芪犹记得老爷那似笑非笑,又哭笑不得的模样,最后却是认了下来。
哼,老爷才不会责罚他,只会夸他干得好的!
他狐假虎威的撇了撇嘴儿:“甚么旧识,没听过!”
“衙门重地,哪是你们能乱闯进来的?’’
哼,若是安了心要登门拜访的,去何府送个帖子不就好了,夫人自会招待的,哪有姑娘家提着食盒找一个有妇之夫的?这就是夫人口中所说的,图谋不轨啊!
“你!’’
钟离夏抬了抬手,遮掩了眼里的不悦,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模样,软了语气:“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黄芪:“你是官么?你是六房的房吏么?你是衙门的衙役么?”
“你甚么都不是,凭什么擅自闯入衙门,还不快走,不然我可喊人赶你们走了!”
钟离夏气得要命,反了,一个下人竟敢如此对她!
“出甚么事了?!’’
声音蓦然想起。
黄芪双眼一亮:“米衙役,这两人擅闯衙门!’’
正是米康。
他正是听了动静儿才跑来的。他不就是去撒了泡尿么!竟然趁他去撒尿的功夫偷偷混进来!要不是有黄芪这小子拦着,还当真被混过去了,他该怎么给妹子交代的!
米衙役?钟离夏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
米康从来不是怜花惜玉的人,上手就推,半点不给钟离夏主仆面子,还不忘了抖了抖自己的身份:“呵,知道我是谁么?”
他拍了拍胸脯,拍震天响。
“咱们知县大老爷的大舅子!咱们知县夫人的亲哥哥!”
“在小爷跟前儿还想浑水摸鱼混进衙门来,我看你们是胆肥了。”
米康把人推出了衙门,半点面子都不给,一边推还一边骂骂咧咧的,让钟离夏主仆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县衙外人来人往的,见状都看了来,直让钟离夏羞愤不已。
米氏那个女人让人讨厌,她的亲哥哥果然跟她一脉相承!
“夏悠,我们走!’’她恨恨的瞪了瞪米康,叫了丫头准备要走,却又被米康给叫住了:“站住!”
他很是不可一世的:“我们衙门重地,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他几步上前,一把从丫头手上抢了食盒来,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这食盒就留下当补偿吧。正好小爷也饿了,这回就算了,要下回还是你们,小心小爷把你们抓大牢里去!”
都没等钟离夏主仆离开,他已经开了食盒,跟里边的衙役们一块儿分光了。
钟离夏气得浑身发抖。这辈子,她还从来没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尤其是街上那些看过来的目光,透着的淡淡的嘲讽,更是让她无地自容,自得跺跺脚跑了。
“小姐,你等等我。’’
柳平县里打着钟离夏这般主意的人不少,但大多数都还处在观望状态,钟离夏主仆一出衙门,原本也想去衙门里送汤送水的姑娘顿时熄了这心思。
要真被人从衙门里给丢了出来,也实在是太丢脸了些。
黄芪这会儿正跟米仙仙说起:“……米衙役来了,后来把人给丢了出去!”
米仙仙正在招待陈夫人卫芙。
卫芙是一个人来的,跟上回见她比,如今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她说姓钟?’’
黄芪点点头:“那丫头说的是这个姓儿。”
“行,你回老爷身边去伺候吧。’’
干得好!
米康的模样在米仙仙心里顿时拔高了起来。
人走了后,陈夫人说道:“你把人放男人身边,等他知道了心里就不会有甚想法的?”
米仙仙心里窃喜:“你当他不知道的?’’
她相公如此聪慧的人,她这点小心思他哪里不知道的?
陈夫人见状也笑了笑。
“上回多亏了你的法子,我一说衙门忙不过来,他就自请过来了。”不过这也计策也只能用一时,她婆母是铁了心要把娘家的侄女纳进来,想提携娘家,肯定还会有招的。
身为正室,就没人喜欢妾的。
“还是那话,只要陈举人没那心思,你就不用怕,那位表妹不是想做妾么,你不如就让她提前享受一下如何当妾的就是,好好磨磨,甚么罚她抄书、布菜伺候的一个个来!”
“她要是冥顽不灵,那你就下狠招。’’她露出凶狠的目光。
米仙仙忍不住叹气。
她可真是一个拆散别□□妾相拥的恶毒小娘子啊。
米仙仙,你可真是太坏了。
晚上,何平宴难得下了衙,跟米仙仙母子几个一块儿用了晚膳。
几个饼在书院里适应得好,孔举人学识渊博,在教导学子们的时候也并不古板,几个饼饼都学到了不少,他们也没有公布自己的身份,昭明书院的学子们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们。
用了膳,何平宴考校了几个儿子侄儿们的功课才放了人。
三饼有些磨磨蹭蹭的:“娘,你让二哥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何平宴看了这小子一眼,眉心刚皱起来,米仙仙楞了一下几笑了,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三饼啊,娘甚么时候说不让你跟二哥睡了?”
她为甚连儿子怎么睡都要管的?
“可、可不是你让他们带我们去挑了房间,一人一间,睡觉的时候我想跟二哥睡,可他们都说不合规矩。”
没来县里之前,他们都是一起睡的。
还有大哥。
米仙仙被问得也是楞了楞,扭头问人:“咱们家还有规矩?”
何平宴无赖的捏了捏她的手,跟三饼讲道理:“一人一间是为了你们好,毕竟你们也大了,都上学堂了……”
“不要,我要跟二哥睡!’’
“哦,还有大哥。’’
大饼摇头。
“你想跟你二哥睡就跟他一块儿睡吧,只要二饼同意。”米仙仙觉得无所谓,二饼三饼才多大,不过几岁的孩子,小兄弟想陪着再正常不过,等他们再大两岁,只怕让他们一起睡都不会肯的了。
她柔软的小手搭在儿子肩膀上:“三饼,你是主子,不能下人说甚么你信甚么,你得自己做决定。”
“当然,他们许也是好意,但你得自己分辨是非对错,最后也是由你来发号施令。”
大饼二饼听着,都若有所思。
等几个小兄弟一走,米仙仙顿时不高兴了。
当然,她也不能说这些下人就做错了,这大户人家的规矩米仙仙也是知道些的,但在米仙仙眼里,就太冷漠无情了些。甚至不少人家的夫人们连孩子都是让奶娘们带着长大,极少亲自布置,只让人不时过问几句,天长日久的,这血亲的关系能亲近么?
自然是跟奶娘们更亲近。
而这些奶娘们趁机把小主子们给拢住,说什么听什么,靠着主子,身份地位钱财都有了,米仙仙如今还亲自带着四饼,便是不希望他被下人们给拢住。
“你说我说得对吗?’’她问。
何平宴面儿上有些复杂,大掌在她头顶拂过:“我的仙仙长大了。”
说得极对。
甚至连何平宴都没有深想过关于主子身边那些下人的事。
可谁又能想到,他并不放在心上的这些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甚至能润物细无声呢。甚至这下边暴露出来的,也是十分令人心惊。
他的小姑娘,点醒了他。
她不懂那些大道理,不懂治国平家,不懂政上虚伪,只一双清泠泠的眼,便轻易看破了那些迷障。
情不自禁的把人拥入怀中,何平宴心里是满满喜悦,弥漫到整个胸腔。
他何其有幸,能娶到如此贤妻。
作者有话要说: 家有贤妻`感谢在2019-12-15 03:21:39~2019-12-15 20:2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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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50 章
米仙仙无聊的爬在栏上, 眼神虚无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伺候的下人一开始很是着急, 这两日下来, 也渐渐摸清了她的心思,只得劝道:“夫人, 公子们快从学堂归来了,不如夫人给公子们备些瓜果糕点?”
“他们从学堂出来,腹中定是早就饿了。”
人参道。
米仙仙看了看高挂枝头的阳光,沉默以对。
相公已经走了两日了。
何平宴在让六房把往年的文书彻底归置后, 便开始处理县中事物。
春日始分, 这头等大事便关乎整个县的生计。
农耕。
柳平县属沧州, 地处偏远, 柳平县境内产出不丰,导致柳平县也并不富裕。何平宴这回去的便是下边一个叫杏子村的地方, 还带了柳县丞同司农县丞一道。
司农县丞主管农桑。
县衙中, 有正儿八经官身的其实只几位,便是县令\县丞\主薄\教谕\典史\巡检,余下便是有六房,即吏\兵\户\礼\刑\工房, 负责六房的乃吏, 无品, 但由县衙登记造册,登记在案,由各官员们分管。
往下,便是衙役\衙差们, 无品无造册登记,只领俸禄。
米仙仙在村里的时候,见过不少来村里收田税、传话的衙差们,个个气势十足,腰上还佩着刀,很是吓人。村里的人官老爷官老爷的喊,殊不知,这些衙差们连正儿八经的吏都算不得,但却能唬得百姓们很是惧怕,为了从他们口中得点消息,还得不时给塞些银钱铜板。
威风八面说得便是他们了。
这些都是米仙仙时常去前院给相公送汤水的时候陆续知道的。
“夫人,崔掌柜来了。’’灵芝过来禀报。
前些时候米仙仙在福家布坊里挑选了不少布匹,又让不坊做成了成衣,那崔掌柜便是来送衣裳的。
“去看看。’’米仙仙来了点精神,带着人去了前厅。
崔掌柜还是老样子,恭敬客气,米仙仙随手看了看她带来的成衣,件件都是针脚细密的,并没有唬弄她。当然,米仙仙也相信她不敢。
她可是知县夫人!
“崔掌柜有心了,短短几日就做好了,福家布坊真是厉害。’’
米仙仙最是会哄人,好听的信手捏来。
崔掌柜忙道:“夫人客气了。’’
为了这一单子,福家布坊把其他都给推了,用所有绣娘们才给做出来的。
米仙仙微微颔首,决定以后家里的衣裳都在他们福家布坊了。
“人参,送送崔掌柜。’’
“是。’’人参福礼,把崔掌柜等人送到垂花门廊下,看着她们出了何府才返身回去。
“这何夫人瞧着真是年轻貌美。’’崔掌柜身边的绣娘没忍住说了声儿,“听闻何府已经有好几位公子了,都是这位何夫人所出,但那她腰……”
绣娘没说完,但眼里却十分艳羡。
她们做绣娘的最是能把握尺寸,米仙仙那腰纤细得说句不客气的,那是好多大姑娘都比不上的。
所谓细腰婀娜不外如是。
旁边的绣娘冷哼一声,快速说了句:“你怎的这是原配?说不得也是不知怎的爬上来的。”
头一个绣娘正要回,崔掌柜已经垂眉呵斥起来了:“慎言!”
“何夫人的小话都是你们能非议的了?”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这位何夫人能稳稳坐稳位置,数年如一日的受宠,自是很有手段的。
次日,登门的秦夫人等也问米仙仙怎么驭夫有道。
米仙仙昂头挺胸的。别的她不敢说,但论怎的驭夫有成,论拿捏夫君的心,米仙仙自认很是有经验的。
“哼,你们啊就是太端着了。’’
秦夫人:“矜持不好吗?’’
米仙仙笑吟吟的看着她:“好呀。’’
“但太过矜持就不好了。有些时候矜持那叫欲拒还迎,太过矜持就叫古板无趣了,欲拒还迎是夫妻之乐,古板无趣就是夫妻嫌隙了。”
她还跟她们说:“身为女人,不应该太贤慧了。”
秦夫人几个难以置信,尤其是身为书院先生的儿媳妇,郑娘子。
她难掩错愕:“女人本来就该贤慧啊。’’
她们到底听到了甚么?
米仙仙摆摆手:“那你们说我贤慧吗?’’
几个人很是不好回答。
她的名声她自己不知道吗?
“我不贤慧。’’米仙仙自个儿已经说了,“但,外人说我懒,说我甚也不会,这是不贤慧。”
“但我会啊。’’
烧火烧饭劈柴打理菜院子,洗衣提水她哪样不会的?
哦,以前是不会的。
几人心里都浮起一种感觉。对呀,她会呀!这三年她们都曾见识过她带着几个孩子忙活,但一看她那娇滴滴的脸,一副慵懒的样子,怎么又信了她甚么也不会了呢。
“为、为甚么呢?’’郑娘子满是不解。
相识几载,她们对彼此也算是小有了解了,但到今日才知并非如此。
米仙仙颠覆了她的整个认知。
米仙仙问她:“你在家中觉得累吗?’’
郑娘子:“身为儿媳,要掌管家中大大小小的…”
“我如今也掌柜何府啊,我一点也不累。”
郑娘子哑然。
“做一个贤慧人,只要留了这个贤慧的名声,你这辈子就被这两字给耽搁了。你说你相公要纳小,你不应,是你不贤慧了吧?你错了丁点,人家就会怀疑你做得不好了,行差踏错不得,我不一样啊。”说起自己,米仙仙很是骄傲:“谁都知道我娇气,甚么也不会,做得好人家吃惊,做不好,人家不惊讶。”
郑娘子想着自己掌家的历历目目,都跟米仙仙说的吻合起来了。
“那、那怎么办啊?’’
“……’’
米仙仙把几位夫人说得晕头转向,到出了府还一头乱。
米仙仙瘫在软榻上,重重喘着气。
可把她给累坏了。
肩膀上不重不轻的按压着,米仙仙舒服的溢出了一声叹。
直到那低沉的声音轻声在她耳边问道:“原来为夫就是被夫人这般一步一步拿下的么?”
——这个声音。
米仙仙恨不得把自己捂着。
她甚么也没听到,真的!
“相公你听我说!’’她的声音不自觉带了点沙哑。
这是说了太多的话。
何平宴微微蹙眉,递了茶水给她,等人喝了,才仿佛要开始算账一般说了起来:“这些都可以以后慢慢交代,但是!”他的声音一下加重,手指在她修长的脖颈上点了点。
“你不是答应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我有呀。’’撅着嘴儿,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点了点她:“你呀。’’
他把人揽入怀中,抱个满怀,腿上微微使劲儿,整个人把着人翻身上榻:“陪我睡会儿。”
米仙仙看着他。
他的眼下带着点青,连胡茬都冒了出来,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米仙仙微微抬了抬肩,从他头上取了发冠下来。
发冠是金边带银的,模样很是简单,但十分利落,米仙仙初见就觉得很是适合他。
面如冠玉,人如青松。
哪怕这会儿他已经疲倦至极,但仍然夺目耀眼,让她满心欢喜。
他嘴角勾着个安心的笑,仿佛知道她在看他,含糊着说道:“是你选的。”
米仙仙含笑点头:“是,是我选的。”
话未尽,但彼此都知道了那话中意思。
你予我情,我赠你冠。
乌发三千,根根缠绕。
他闭眼睡了过去。
她看着,在他怀里也安心的睡了过去。榻上,两人相拥睡去,发丝缠绕,铺了床榻一地。
“小公子,老爷和夫人睡着了。’’米仙仙睁开眼,就见人参焦急的哄着四饼。
他正要往床榻上爬。
米仙仙缓缓起身,轻手轻脚的出来,并没有把人给吵醒。她抱着人出门,跟小声跟他说:“你爹太累了,让他再睡睡。”
出了房门,她问道:“黄芪醒了么?’’
人参回:“两刻前已经醒了。’’
“你让他过来,我有话问他。’’
人参匆匆去喊了人来,黄芪的精神头倒是好,都不用米仙仙问的,便气鼓鼓的交代起来了:“夫人是不知道,老爷带了个司农的县丞去,本是指望让这司农县丞在勘验了后能拿出个法子,谁知这司农县丞竟然连青菜和大白菜都分不清。”
就这司农县丞,怎么能指望整个柳平县境内有个好收成?
“他不懂他怎么上任的?”
“举荐的呗。’’黄芪道:“这司农县丞姓王,是柳县丞的小舅子。”
一县县令是由吏部派管出任,但下边的官职多是考核或举荐来的,本是应由举人身份的出任,但柳平县统共都没几名举人,便由秀才顶替,这司农县丞一职,本是朝廷增设,并不在正品官职之
列,因此也多是考核举荐上任。
他们老爷瞧着也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但这回却是发了好大一顿脾气,黄芪到现在都觉得颇有些心惊胆颤的。
“小人估摸,不出明日,这司农县丞就要倒霉了。”
那柳王两家心里也明白,丝毫不敢耽搁,备了上等礼送了过来,传话说想见一见何平宴。
作者有话要说: 何大人的进阶史开始啦。
冲鸭!
在古代,祸害百姓的往往不是官吏,而是无品无级的役。
二更晚9。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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