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是一位被打上“均才”標签的人物。所谓均才,即文武全才,什么都会一点,像万金油一样,可以安排到任何一个岗位上,适合前期人手不足的时候招募。


    謝乔现在倒还真需要一个万金油。


    一年后黄巾起义,她远征中原地区,自然会带上将才梁汾,治才謝均则守家。这时候如果有一个均才,具备一定的武力,文又能辅佐謝均管理城池,简直完美。


    謝乔的收集癖在蠢蠢欲动,敦煌郡难得出一个人才,什么都不说了,拿下!


    附近出现可招募人才最先要克服的困难就是找到他,而如果这个人是在上万人口的城池中,且没什么名气,那么难度将陡然上升。


    这还是在敦煌城这样的偏远小城,若是有朝一日去了长安洛阳这样的首都级别巨城市,那得望山跑死馬啊。


    “陳珩”这个名字显然也不是出名的人物,至少在谢乔的认知里没听说过。如果像谢均一样是籍籍无名之辈,找起来会很棘手,之前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谢均已经实属踩了狗屎运。


    她很难在短时间內连踩两坨狗屎,个位数的气运值不支持。


    谢乔领着谢适往集市方向走,大脑陷入了思考。


    上次她


    来敦煌城,可招募人物列表里没有陳珩这个名字,有两种可能,完全不具备招募条件,以及这人当时根本不在敦煌。直接让她更倾向于后者。


    假定是后者,那么此人就是这两个多月来敦煌的。


    这两个多月是大西北的冬天,野外温度极低,时常大雪纷飞,不适宜长途赶路,更不适宜拖家带口、大包小包地迁居。所以这期间基本上不会有从外地来的。


    谢乔眼睛突然一亮,有人必须要来敦煌,而且已经来了。


    那就是被朝廷委命的新任敦煌太守,及其亲眷。


    思来想去的时间已经到了集市,谢乔先将自己出售的商品摆上,占住位置,随后四下望了望,问一位巡视市集的差役,“这位官爷,在下初来乍到,请问府君姓什么?”


    差役打量了一眼谢乔,倒也热心解答:“你问的是陳府君吧?上个月赴任的,姓陳名达,字显象。”


    果然也姓陈。


    虽然陈不是什么稀有姓氏,汉末魏晋的颍川陈氏还是兴旺的家族,但综合前两点来看,谢乔的猜测基本算是得到了印证。


    谢乔倒是开始好奇起来,陈珩如果真是新太守陈达的亲眷,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可招募人物的列表里?经验之谈,出现在系统列表里的,一定是满足了招募条件。可是能随之远行边境赴任的亲眷,必是骨肉至亲那一类的,这样的关系,肯背了太守轉投她的帐下下?


    难道说,叛逆期?


    推测到了这里就算想到头了,再想下去就属于是胡思乱想了。谢乔收回心神,先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她的小摊位铺了一层麻袋,上面摆放着她今日出售的商品:土豆和铁器。


    土豆一百斤,標价十文一个。


    谢乔原本打算仗着这是新奇玩意儿,物以稀为贵,卖个好价錢。但来往的百姓路过时最多只是匆匆瞥一眼,压根儿不感兴趣,买其他的去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人家根本就没见过没品尝过,再好吃再稀奇没用,百姓的生活本就过得艰难拮据,没那个闲錢去试错。


    于是谢乔主动改变销售策略。


    那就是降价便宜卖,先卖出去给大家尝尝鲜,知道有这么个東西、能吃、好吃、吃得饱,为以后土豆产量大起来的大规模销售做个铺垫。


    土豆另一边摆的是铁质工具,包括:锄头、犁铧、镰刀、锯子、铁锹、铁镐等。在来之前,谢乔先跟工坊的李师傅打听过铁匠铺的价位,为了卖得出去,她的定价都要比铁匠铺稍低一筹。


    汉武帝时期实行盐铁官卖,盐和铁的制造和销售严格由政府管理,经过昭帝朝的“盐铁会议”,权力渐渐下放到民间。到東汉时期盐铁官卖正式废止,虽然后世又兴起,但至少在汉末这个区间是十分宽松的。所以谢乔敢堂而皇之把铁质器具摆出来。


    降价后的土豆果然开始吸引行人驻足了。


    “这是什么啊?”一个年轻小伙问,他对陌生的食物感到新奇,一看价錢也便宜,才两文錢一个,远远在他可以承担的范围內。


    “这个叫土豆,产自西域。”谢乔胡诌道。


    跟他说南美洲,他可能会把谢乔当傻子一样看待。但如果说西域,那就有很高的可信度了。西域多产奇珍异宝,这是自两百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以来形成的普遍的社会共识。敦煌郡离西域近,在敦煌城的集市上出现陌生的商品再正常不过了。


    果然,他一下来了兴趣,拿起一个放在手里掂量端详,问:“怎么吃?”


    “可以直接放炭火里烤,剥皮就可以吃了,可以当主食,跟馒头一样,能填饱肚子。”谢乔介绍道。


    “什么味道,好吃吗?”他的兴趣愈发浓烈了。


    这做法也太简单了,馒头、汤饼什么的还得自己和面,而这土豆能直接放进火里烤,太省事了。他家里没人帮他做饭,自己又忙着干活,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这東西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我要两个。”他爽利地从衣襟里摸出铜板四枚,递给谢乔。


    谢乔接过五铢钱,递给他另一个大土豆。


    “如果吃起来味道还不错的,一定要跟亲友多推荐推荐啊,记住,这个土豆,土地的土,大豆的豆。”


    “那是肯定的,我记下了,土豆,好名字,哈哈哈。”男人一手握着一个土豆,笑吟吟地走了。


    两文一个大土豆,相当便宜了,不过谢乔也不心疼,主打一手宣传,先要打开销售市场,让她的大土豆在敦煌城里有一定的知名度。


    男人走后,百姓陆陆续续地来到摊前,谢乔在介绍土豆时,集中突出它的优点:做法简单和饱腹感强。


    百姓们半信半疑,但架不住售价贼便宜,两文钱一个,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试试呗,万一是真的呢,给这小姑娘一个机会吧。


    这次谢乔带来的土豆总量不多,她实行定量出售,每人最多卖两个,这样她才能卖给更多的人,尽可能多地把土豆的消息辐散出去。


    因为价位比铁匠铺略低,铁器也卖得不错。工坊的两位李师傅拥有十年以上的从业经验,打造的铁器品质、品相皆是上乘。


    一个时辰过去,谢乔的商品悉数售空。土豆一百来个,赚得两百零八文,铁器赚得四贯三百文,共赚到了四贯五百零八钱。


    谢乔拿着钱再去药铺置办药材。


    出发之前,具大夫给谢乔拟了一份中药材的名单,全是治疗常见病的药材。把这些药材拿回去都装进医馆的大药柜里,榆安城的医疗条件将得到进一步提升。


    趁着药铺伙计称药的工夫,谢乔再留意了一眼【人物】里的可招募列表,愣了一秒。


    之前还有的名字【陈珩(均才)】消失了,列表再度空空如也。


    不在可招募列表里,就表明以谢乔现在的能力无论如何都招募不到。那她就没必要再去浪费时间了。


    果真叛逆期。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也有可能是他爹得知他的想法,直接把陈珩给打回去了。


    谢乔倒是不急,离明年她出征还远得很,未来一段时间她会常来敦煌城摆地摊的,总有机会。


    傍晚顺利回到了榆安城外,谢乔没急着进城,先去了她之前放置在城外的那片一亩地的牧场。


    谢乔之前考虑到,馬不能直接喂生草,因为生草含有大量水分,消化排泄快,为软化馬匹的战鬥。所以早起她让人将这一亩地的牧草都收割下来储存成干草喂馬。


    现在来看,这才一个月不到,牧草竟然又长得郁郁葱葱,由此谢乔得出结论:[牧场]大概和[神奇土壤]是类似的功效,能让牧草快速生长,且受天气影响极小。


    开春后,天气轉暖,她是时候把牧场发展起来了,农业算是初具规模,畜牧业自然也要跟上。


    签到第八十六天,[初级神奇土壤x3],这是谢乔第一次开出三黄蛋。


    今天日头不错,光线绝好。


    谢乔按照既定的规划,将自己的弓骑兵部隊拉到野外去。轻卒和弓兵守城,弓骑兵是她明天剿黄巾的主力部隊,所以除了在兵营中训练以外,还需要应付野外的突发情况,需要实战。


    她现在共有三支[西凉弓骑],一支两级,两支一级,共计二十四骑。


    兵营里的[训练]更多的是训练战鬥技巧身法,对升级的帮助微乎其微,升级需要实战。


    所以谢乔要领着她的三支[西凉弓骑],以榆安城为圆心,以一百里为半径,四处剿匪,清理一下河西走廊上的新手村野怪,荡寇。


    如果遇到太难缠、人数太多的匪寇,边退边打,打不过就跑,反正手长,永远不亏。力求零战损比。


    天气暖和起来后,是匪寇出动的时节,她带兵扫清丝路上的匪寇对未来的发展大有裨益。


    榆安距离刚好阳关是一日的行程,如果丝路重新繁荣起来,来往的客商必定会住进她的官驿歇脚,商业贸易就这样展开了。更别说她自己也有派遣商人去往西域的计划了。


    除了带上三支[西凉弓骑],谢乔


    还带上了梁汾一起,将他设为三支弓骑兵的统帅,如果战鬥胜利,他能获得升级的经验。


    榆安城內有六隊弓手,城墙高大配备箭楼,不用担心偷家。


    马蹄声起,二十六骑奔驰在苍茫的戈壁滩上,往西而去。


    上次骑马去敦煌城卖土豆,谢乔偶然发现了【舆圖】的另一个功能:它除了能展示以自己为圆心的方圆十公里范围的3D立体地形圖外,还有一个[全圖]功能。


    这个[全圖]不是3D立体的,而是一张墨卡托投影式的世界地图,也可以自由缩放。但这张大全地图上全是战争迷雾,没有任何標注,没有区域的划分,没有地形显示,没有河流走向,呈一大片黑板。唯有大陆边缘的海岸线和大陆深处的大湖轮廓让这一大片黑板显得像是墨卡托世界地图,亚洲、欧洲、非洲、美洲、澳洲、南极洲都在大地图上。


    谢乔能在这张大全图上找到自己的当前坐標,如果把自己坐标区域放大,能看到一个圆点被标注为“榆安城”,“榆安城”往東南方向延伸出一条细长的线,连接另一个标注为“敦煌城”的圆点。


    而这条细长的线就是上次他们上敦煌城时抄的那条近路。


    除了这两个圆点及附近的区域外,地图上一片漆黑。


    由此,谢乔终于明白了这张大全图的功能,她的所有足迹,她到过的地方,都会被记录在这张地图上。


    发现这个功能后,谢乔心情相当激动,这激发了她跑图的念头。


    在原世界,身为社畜、囊中异常羞涩的谢乔没有外出旅行的权力,这辈子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去隔壁省念大学。


    谢乔其实一直有一个终极梦想,那就是挣到足够的钱退休后,用肉眼去看世界。从国內开始,然后是全世界,七大洲四大洋都去一遍,死之前要去北极圈的冰原上看极光,不然人活一世,却不知这个世界长什么样,拘泥于尘世内,那这一生就太过潦草了。


    如果做完这一切,她还没死,那就买一套天文望远镜,观测宇宙,看一看光年之外的景象。如果到时候她还没老年痴呆,就学一学天体物理学,总要知道一些宇宙的奥秘。


    回到现实中来,这个大全图太有意思了,能记录下足迹,如果她去的地方多了,往后再回头看的时候会相当有成就感。


    在原世界她的终极梦想很难实现,如果能在这里实现貌似也不错,谢乔暗暗打定主意,等打下天下十三州之后,她再去探索其他的区域,争取回原世界之前,跑完全图。不必担心这个时代的交通阻塞,后期积累到足够的[寿命],哪怕是徒步,她也能丈量世界的距离。


    跑图先从西边开始,谢乔很想知道焉皿山再往西的地形。如果有高大山体的掩护的话,她打算把自己的大牧场定在那里。


    牧场需要保护,否则养殖的牛羊容易被抢,而牧场的面积又太大,无法放在城池内。城墙的周长不宜过长,敌军若从多个方向攻城,首尾不能兼顾。从军事角度来说,城池的体量还是不能太大,除非城内有重兵驻守,又或者该城池位于战略大后方,没有敌军袭击的风险。话又说回来了,位于战略后方的城池,城墙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战马一路西行,越过焉皿山,谢乔远远望见,山下那片小湖泊周边被刨得千疮百孔,那是之前匈奴人采集过黏土的痕迹。


    但那些土坑里开始冒出了一片嫩绿的草芽,在水土优渥的地区,草果然是神奇的生物,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


    再往西行,谢乔稍微往北偏移方向,去了马鞍山下,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大片裸露的矿坑。


    矿坑底部只有岩石的颜色,再看不到玄青色的矿石。


    虽然矿坑内的铁矿石都已被悉数堆进了榆安城,但这里倒真还是她第一次来,她觉得自然貌似真有点隔空取物的本领。


    [铁矿勘探符]虽然已经失效了,但谢乔在它失灵前记过另一座容易采集的矿藏,位于此地西南方向二十里的二十米地面,采掘难度比这里更大。如果年底匈奴人还来,那一片区域就是他们的工作单位。


    【舆图】的[全图]里,谢乔刚刚走过的路线被记录了下来。


    她勒住缰绳,驱马继续西行。


    西行约七十里后,远处雪山的景象越来越清晰,雪山圣洁,天空蔚蓝,山势绵延巍峨,如同梦中仙境,美到不可方物。


    谢乔的马术可以保证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行路。远望雪山,心灵不知不觉得到了治愈,对电子产品、信息时代的疯狂想念好像都暂时忘却了。


    只是晌午停下来歇息时,谢乔啃着当做干粮的烤饼时又泛滥起了对美食渴望。


    短暂休息后继续西行,谢乔的目标是一百里地。再越过身侧的一座山体,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辽阔的山间平地,谢乔粗略估算,面积大概有十五平方公里。目力所及,平地东西长约三公里左右,南北长约五公里左右,十五平方公里就是这么来的。


    这片地其实也不算平,内部依然有一些小起伏,可能不适宜发展城池,但作为牧场却是绝佳的区位。


    这片地的北侧、西侧、南侧大部都是高大的山体,与背后的青藏高原连为一体,东侧是一座与焉皿山差不多的小山,但山势较为陡峭。


    是以这片地几乎呈一个全包围结构,只在东南侧,也就是谢乔现在所站的位置有一个宽度约为一里地的小山口。


    如果在这座小山口筑起一道城墙,在里面发展畜牧业简直不要太爽!


    山体形成了天然的、不可摧毁的栅栏,牛羊等牲畜养在里面,不用驱赶放牧,更不怕会跑丢。等谢乔再把里面的土地全换成[牧场],也不用担心牲畜养多了草被啃光,[牧场]上的牧草生长速度极快。


    最让谢乔感到惊喜的是,这片平地里有天然的草场,她用肉眼就能看到好些缓坡上好些野马、牦牛、山羊、羚羊和野骆驼等动物。平地靠近南侧山体这边,还有一片大约两百个平方的天然小湖,连水源的问题都解决了。


    这让谢乔蓦然想起了《三国志隆中对》里的一句话,“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


    她当然有意!


    她甚至兴奋地搓手,计划今晚回去装载一些沙土、石料和木材,明天一早就来,建一片五百米的一级土城墙,把山口直接封起来。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她的牧场了,安全又隐蔽,方便又洒脱。


    以后鸡和猪也可以养在里面,毕竟跑山猪和跑山鸡的肉质远远好过豢养在猪圈和鸡笼中的同类。


    当然,这里得派一隊人马驻守,人倒不用怎么防,主要防一些肉食性动物,比如狼、豹子和鬣狗。


    再往西没有路了,第一天的跑图到此为止,谢乔领着人马原路返回。


    第二日,谢乔先安排三支[西凉弓骑]在兵营里完成日常的训练任务后。每天出发前都要先进行[训练],训练一天都不能落下。完成后,她将足量的建筑材料放在【背包】格子,再带去那片山间平定,创立五百米一级土城墙的修建任务。


    随后的五天时间内,谢乔都在榆安以西跑图,[全图]上的榆安西面的战争迷雾一点点散开。这个地图虽然不是3D立体的,但也清楚地标注了地形的走向,和一些从山间流下来的毛细血管般的小河沟的流向。通过整体的地形判断,榆安城西南面的高山地形就是祁连山的一部分。


    在西面跑图的这些天,谢乔没有发现人烟,没有聚落的痕迹。从高山的山涧间流下来几条河沟,


    但无一例外,都顺着山势的走向往南流去,与榆安无缘。这就是这片区域如此干旱,形成大片戈壁滩的原因。


    在跑图的这期间,谢乔偶尔能在路上发现野骆驼和山羊之类的生物,她通通不杀,驱赶进她的那片山间小牧场。她已经将那片一亩地的[牧场]放置在里面了,牧场里“客人”的日益增多。


    结束西边的跑图,谢乔再将目光投向南面。


    西南面也是山体,河沟开始在这里汇成了一条小河,继续沿着山势走向往东南方向流去。


    谢乔在河流附近发现了好几处小聚落,十几间屋舍。


    东南面几乎全是荒芜的戈壁滩,当谢乔一行继续深入跑图时,终于遇到了第一帮匪寇,约二十来人左右。跟盘踞在焉皿山的马匪不一样,焉皿山马匪有行伍经验,训练有素,战鬥力不俗,而眼前这帮人是杂牌的乌合之众,有人骑骆驼,有人骑马,还有人步行,手里拿的武器五花八门。


    离他们不远处的大道上有两辆被劫的马车,马已被夺走,车身被掀翻,地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


    谢乔领着二十六骑纵马飞驰,轉瞬间就追上了匪寇,停在离他们一百米外。


    匪寇听见声音,立马调轉回头,被身后的阵仗惊了一跳。


    谢乔等二十六骑,齊齊勒马,铁蹄扬起烟尘,马长嘶。


    他们穿统一的制式兵服,一字排开。剽悍的梁汾立在排头,长枪一挥,凌厉的破风声,威慑力拉满。


    匪寇中的头领大吼了一声,振奋士气,随后全体挥舞着锋利的刀刃,朝谢乔这边冲杀上来。


    谢乔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下,貌似没有看到远程武器。


    与此同时,三支[西凉弓手]的将领梁汾抬起长枪,大喝:“引箭!”


    二十四人得令,齊刷刷地拿下背上长弓,从箭壶中取出箭支。经过几个月的不屑训练,骑兵的动作几乎整齊划一,跟复制粘贴似的,没有瑕疵。


    梁汾没有急着下令放箭,因为新制的箭支上没有安装箭羽,射太远的目标不容易射中。


    眼看着骑马的五名匪寇冲到了五十米内,梁汾长枪挥下,冷静地喊:“放!”


    “嗙”地一声,二十四支箭支同时射出,箭支箭道笔直地飞向目标。


    下一秒,冲在最前面的五骑仅剩一骑,四人全被射下了马匹。


    谢乔默默看着,惊喜于她的弓骑兵射术的进步,80%的命中率,较之前高出太多了。当然也有人数增加的原因。


    眼看着一起冲锋的兄弟一下子倒了四个,马背上仅剩的那名匪寇瞬间慌神,感觉勒马调转方向,往侧面逃窜。


    后面跟的步兵的骆驼兵也冲锋到了五十米内,梁汾暂不去管逃窜的人,再度抬起长枪,“引箭!”


    弓骑兵动作整齐地从箭壶取箭,搭在弓上,用力拉开弓弦。


    “放!”


    二十四支箭射出,破风声“嗖”“嗖”“嗖”。


    下一秒,箭镞不断冲进肉身,冲锋的步兵被射到大半,仅剩五六个人还站着。匪寇瞬间四处溃散开,再没有了进攻的欲望,一心只有逃命。


    但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弓骑兵,梁汾下令队列散开,各自追亡。


    片刻工夫,逃窜的匪寇相继被射杀,就连之前拍马快逃的匪寇都被一支超远距离的箭射下马摔死了。


    谢乔留意到一些弓骑兵竟然会一些骑射了,一边骑行一边射击这种高难度的动作都有了一些苗头。


    匪寇悉数被消灭,谢乔命人清点战利品,并将匪寇的尸体掩埋掉。结束战斗,她眼前弹出了字幕。


    【你击杀了[匪寇*21],你获得了[315点经验值],你获得了[315文钱]。】


    获得了经验不够谢乔升下一级的条件。


    她依稀记得,之前击杀一名马匪能获得20点经验,一名匪寇则只有15点经验值。大概是因为匪寇的战斗力比马匪弱,所以给到的奖励也相对低一些,这可以理解。


    紧接着弹出字幕。


    【[西凉弓骑]升到了2级!】


    【[西凉弓骑]升到了2级!】


    【[西凉弓骑]升到了3级!】


    这一场战斗让三支西凉弓骑都升级了,一级的升到了二级,二级的则直接升到了三级。谢乔打开[西凉弓骑3级]查看属性变化。


    【士兵:8/28


    远程攻击力:18


    肉搏攻击力:8


    防御:8


    冲锋:12


    射程:160(米)


    速度:6(米/秒)


    士气:10/10


    忠诚:10/10


    军饷:三贯/月】


    除了速度、士气、忠诚和军饷没变以外,各大属性均有所提升。士兵总数从二级的8/18到了8/28,这意味着只要她进行整编,这部队的人数就会从八人扩编至二十八人,等级属性都继承。


    二十八人比八人的队伍更不容易全军覆灭,只要有一人活着,部队番号就还在,只有精装人口和武器够,随时可以整编成满编部队。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日谢乔坚持先在兵营里[训练]完弓骑兵,再把部队拉出去跑图荡寇,并赶在天黑前回榆安城。


    在【舆图】的[全图]上,以榆安为圆心,以一百里为半径的圆形区域的战争迷雾一片一片地退散开。


    因为长时间骑马,谢乔自己的技能[马术Lv1]竟然也升到二级了。


    她切身地感受到自己马术的进步,在马背上她能做一些有难度的动作了,比如在纵马飞驰的过程中抱着连弩进行射击。她肌肉记忆一般地掌握了双手不抓缰绳也能骑稳的要领,双腿下意识地往两侧踩住马鞍,双腿发力,这样屁股就能与马鞍融为一体,稳如泰山。她有一种预感,保持这个动作,即使在马背上下个腰都能做到。当然,难度系数太大,惜命的谢乔放弃去浪。


    谢乔无法确定下一次出意外会不会再有广告弹出来,给她时光回溯的机会。


    如果没有广告,直接gameover,让她痛失上海五套房,并负债十万,她会原地爆炸。


    榆安城的东方跑图探索完成,敦煌城就位于榆安东南九十里外。


    在探索东面的这片扇形区域时,谢乔的二十六骑先后遭遇了两拨匪寇,都是小股的,一支六人,一支九人,轻而易举就扫荡干净了。


    最后是北面的扇形区域,阳关位于榆安城西北约一百一十里外。


    出了阳关就是神秘的西域。


    谢乔停马,举目遥望阳关的方向,猎猎风沙刮在脸上,她真有点想去西域跑跑图。


    毕竟之前在榆安官驿里住宿的周仲将西域描述得太美好了。在谢乔的原世界里,经过两千年的岁月变迁,西域三十六国悉数沦为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的一颗颗砂砾,只剩下残破的、风化的遗迹证明他们真的存在过。


    有机会西域的神秘面纱,谢乔不愿意错过。等周仲大叔的商队回来吧,打听清楚当前的情况,她考虑亲自去一趟。


    在探索东北方向时,二十六骑遇到了一伙马匪,三十几人的规模。


    好些人身上还穿着陈旧的汉军兵服,很显然,这又是一支由军队叛乱为马匪的部队。


    马匪清一色的骑兵,想零战损比地消灭这帮马匪难度有点大。


    不过没关系,打不过还能跑。


    实在不行,还有梁汾这个万人敌兜底,他伤势早已痊愈,杀些马匪实在是张飞吃豆芽。


    如果迫不得已爆发近战,谢乔也能拿自己的连弩去射,她对自己骑射的准度有信心。


    对面的马匪靠近雅丹旁边,骑兵围在一堆,似乎在密谋什么。至于雅丹后面有什么,谢乔这个角度看不清。


    马蹄声惊动了马匪,三十余骑迅速整理阵型,一边观察着一边抵近,试图先从气势上吓退对方。


    对面的二十六骑同样在慢慢抵近,梁汾冷静地估算着双方的距离。


    五百米,三百


    米,两百米,越来越近,对方丝毫没有退的打算。


    “找死!”马匪中为首的头目暴怒,一声大喝,“弟兄们,冲杀过去!”


    马匪的骑兵在飞驰中呈现出楔形阵列,像一柄尖刀冲锋刺来。


    有行伍背景的马匪显然比之前乌合之众的匪寇更有纪律性和战斗力,这样的楔形阵型无疑能缩小队列的正面,正面变窄,远程的弓手即使能射中,也只能射倒最前面的骑兵,后面的骑兵照样冲锋。而且由于是楔形队列,呈流线型,能减少空气阻力,冲锋速度将更快。


    面对马匪骑兵的冲击,梁汾淡定如常,指挥西凉弓骑一字排开,下令:“引箭!”


    等马匪冲进一百六十米内,他再喊:


    “放!”


    “嗙”地一声,第一波齐射,楔形阵列最前面五六骑中箭堕马。后续两骑被绊倒堕马。


    其余骑兵驾马相继飞跳过去,看看就冲到了一百米内,仍然保持着薄一些的楔形阵型。


    梁汾再喊:“引箭!”


    “放!”


    “嗙”地一声,第二波齐射,队列再度损失七八骑。


    剩余的十六七骑兵组成更薄一些的楔形队列,转眼间就冲到了五十米内。


    如果不想被马匪骑兵突脸的话,这个距离已经不适合射击了。


    梁汾下令:“撤!”


    三支[西凉弓骑]令行禁止,执行力极强,立即调转马头往后撤。谢乔也用双腿磕着马肚子驾马回退,暂避骑兵的锋芒。


    谢乔他们的马匹大都是匈奴人赠予的,性能显然更好,跑得更快,提起速来,身后的马匪就追不上了。


    马匪的头目大喊了一声:“都给我上箭!”


    奔袭中的马匪纷纷拿出长弓,抽箭,将箭搭在弓臂上引箭,瞄准前面的弓骑兵。


    “疏散阵型!”梁汾观察到了马匪的动作,临场指挥。


    声音穿进耳朵里,三支弓骑兵当即散开出去,几乎呈一个圆弧形,骑兵与骑兵之间的距离拉大。


    骑射状态无法保持最快的速度,马匪和弓骑兵的距离逐渐拉开。再加上弓骑兵疏散开来,马匪引弓却无法齐射,只能各自寻目标,第一轮射出去的十七支羽箭几乎全歪了。


    意识到双方马匹之间的差距,马匪头目决定不再做无谓的纠缠,下令停止追击,撤退。


    他们虽然大都是行伍出身,但这几年来疏于训练,战斗力远不如前。这帮人马显然比他们更训练有素,再追下去只能全军覆没。


    然而,就在马匪停止追击的下一秒,梁汾声如洪雷喊:“停!”


    弓骑兵齐齐勒马,等候他的下一个命令。


    “引箭!”


    号令一处,二十四人齐齐调转马头,张弓搭箭,瞄准被半弧形队列包围住的马匪。


    攻守易型了。


    马匪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往后退。


    “进!”梁汾再喊。


    弓骑兵保持着引箭的状态,双腿轻磕马肚子前进,追上了射击范围,梁汾再喊:“放!”


    二十四箭齐发,因为是行进中射击,[西凉弓骑]显然还没完全掌握技术要领,命中率有所下滑。


    一拨齐射后,三名马匪堕马。


    马匹性能上的差距让这群马匪意识到逃是不可能逃掉了,对方骑射的精度虽然下降了,但对方只要一直追下去,他们全都会被射杀致死。


    马匪头目心一横,歇斯底里地喊:“上箭,跟他们拼了!”


    双方弓骑兵开始了对射,[西凉弓骑]呈一条弧线,阵型较为疏散。


    而马匪则扎堆在弓骑兵的包围中,线对点,这场对射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西凉弓骑射完四轮后,包围圈内,最后一名马匪身中三箭,堕马倒下。而外围疏散的弓骑兵,只有三人被射中,且只受了点轻伤。


    战斗结束,又是一场几乎零战损比的碾压性大胜。


    谢乔在一旁远远目睹了全过程,这场战斗她基本没有参与,都是梁汾在临场指挥。作为指挥官,他下达的每一个命令的时机都恰到好处,士兵令行禁止,将与兵意念合一,这样的部队绝对称得上精锐了。


    对此她相当满意,不愧是她费尽心思招募的将才,不愧是她精心训练的部队。牛的!


    谢乔盯着眼前弹出来的结算画面。


    【你击杀了[匪寇*33],你获得了[660点经验值],你获得了[660文钱]。】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5。】


    【你获得了[5点属性值]。】


    【你提升了[3点声望值]。】


    升级固然可喜,但谢乔此时更好奇马匪之前扎堆的雅丹后面有什么,总不能这伙马匪把这些年劫掠的财宝藏在后面吧。当然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谢乔拍马上前查看,缓缓转过雅丹土台子,她抱着连弩,手扣在扳机上。


    转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几个人被五花大绑,身上伤痕累累,浑身扭动着,在做无谓的挣扎:只是被马匪劫走的人。


    大概只是刚被绑来,身上的伤还很新,尚有挣扎的力气。


    “马匪已悉数伏诛,你们没事了。”谢乔收回连弩,下马拿刀帮他们割开绳索。


    绳子解开,一位摸样颇为俊俏的小哥朝谢乔拱手感激,嗓音清越,“多谢大恩!不知恩主尊姓大名,他日定登门叩谢。”


    “在下谢乔。凑巧路过而已,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乔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她揖礼告辞转过身,踩上马镫,赶着继续跑图,身后零星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声。


    “公子,公子腿脚不便,还是让小人背你吧。”


    “不必了,我身体并无大碍,天快黑了,你可认得回去的路?”


    谢乔猛然停住脚步。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她转过头望向刚刚那位俊俏小哥:“敢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对方明显顿了片刻,答道:“恩主,在下陈进。”


    “陈珩是你什么人?王行珩的珩。”谢乔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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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恩主为何会认得陳珩?”俊俏脸公子吃了一惊,神色明显慌乱。


    在敦煌郡,在如此荒凉的地界,配称一声“公子”的,一只手的指头都數得过来。


    从对方一系列的举动来看,謝乔已经能猜个七七八八了。这位自称是陳进的公子的模样太过俊俏,俊俏地不像是这个时代的男性可以达到的水平。声音也在刻意压低,扮作浑厚,但仍然掩盖不住清灵的本质。


    是个姑娘家。


    身旁几个男人,应该是护卫她的仆役。


    当謝乔刚刚提到“陳珩”时,对方眼神里的震动出卖了她。那答案很明显了,女扮男装扮作男儿相,并且改名了。


    系统面板的可招募人物名单里没有弹出名字,表明现在是无法招募的,謝乔自然没必要去白费工夫。不过留下个好印象还是可以的,为往后的招募做个铺垫。


    “就是随口一问,看你与她有些肖似。”謝乔淡定地扯了个谎。


    陳进凝视着谢乔的脸,眉头紧皱,似乎在回忆自己跟她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但显然没有想起来。


    “我也是孩提与她见过,十多年了都。”谢乔怕露馅,再随口补了一句,而后馬上转移话题,“你们是不是要回敦煌城?天色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吧。”


    “多谢恩主!恩主与进有再造之恩!”陈进万分感激地抱拳,瞳孔是清亮的。


    谢乔判断她年纪不大,十七八,或者更小。秉性纯粹,没什么城府,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


    上了。


    她朝谢乔走来,但身上受了伤,走路一撅一拐的,像随时都会摔一跤,这样的状态是走不了路的。刚刚仆役提议说要背她回去,但她拒绝了,大概担心会露馅。


    连身边仆役都不知道她的性别,可见是在极力掩饰,谢乔自然也就不去拆穿她了。


    弓骑兵很快打扫完战场,收捡齐战利品,并处理掉馬匪的尸体。馬匪的战馬共三十三匹,大部分在马匪堕马后惊跑了;三匹被箭射死的,谢乔将马肉收进【背包】格子;他们捕获了八匹马。


    陈进和仆役共五人,谢乔一人分他们一匹。


    但她显然高估了他们的马术,四名仆役,仅一人会骑马。谢乔只能吩咐弓骑兵帶他们双骑。


    讓谢乔没想到的是,陈进抓住马鬃,脚踩住马镫,翻身就跨上了高头大马,一气呵成。这是很需要熟练度和技巧的马术动作,她会骑马。


    谢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也说得通,毕竟是被系统定义为均才的人物,文武都会,骑马实属正常。


    经常跑图的谢乔知道,这里离敦煌城还有好些距离,考虑到行程,谢乔便安排两支[西凉弓骑2级]帶着捕获的六匹战马返回榆安城,她和梁汾则帶着另一支[西凉弓骑3级]送陈进等人回敦煌城。


    双方分头动身。


    陈进驾马并在谢乔旁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问:“恩主,他们可都是你的部曲?”


    “不错。”谢乔答。


    “如此雄壮!”陈进由衷地感叹到,“恩主率部曲剿灭马匪,于敦煌百姓是大功一件,佩服佩服。”


    谢乔貌似从她眼神里读到了艳羡,她骨子里可能也想像谢乔一样纵马驰骋,剿贼平逆,但奈何身处的环境不允许。


    说到马匪,谢乔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你们会被马匪绑到此地?”


    这似乎问到了要门,陈进面露为难,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马匪绑下我,只为向家父勒索钱财。可马匪不知,我家已然赤贫。家父没钱赎人,马匪为了泄愤,故对我等拳脚相加,若不是恩主凑巧赶到,恐怖我等……唉。”


    闻言,谢乔眉头紧蹙,更加疑惑了。


    堂堂一方太守,封疆大吏,在“以牧代史”还没有推行的年代,太守就是权力最大的地方官吏,比一州刺史的官阶还要高。因为刺史只有监察权,俸禄仅六百石;而一郡之太守则掌该郡的全部军政大权,奉秩二千石,位比九卿。


    如此大员,却拿不出救命钱,只有两种可能:廉洁得要命的清官,俸禄都拿去供养百姓了;她爹压根不在意她的生死。


    发现谢乔脸上的疑惑,陈进左右看了看,小声对谢乔说:“恩主,我们借一步说话。”


    随后驾马往一侧骑去,有意要避开旁人,以免被听见。


    谢乔紧随过去,与大部队拉开了一定距离。


    “恩主,说来实在惭愧,”陈进说话时脸皮尴尬到泛红温,“我朝天子开鸿都门榜卖官爵,家父薄禄相,举孝廉后为京中一小吏,才薄智浅,年年不进,故与多方亲友辗转筹金千八百万钱,去年方才买下敦煌郡太守之位。”


    谢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嚯,原来是前辈啊。


    当小官得不到升迁,于是花了一千八百万钱进位太守,是个狠人。


    谢乔也有买官的想法,正好讨教一下前辈的经验,少走一些弯路。


    她通过史书上只言片语掌握的信息显然不够,只知道个模糊的大概,没有亲历者有发言权。


    还没开口,却听见陈进先抱怨起来了。


    “天子卖官之策,实乃太不妥。自古高官显位,有能力者居之,我爹就是个草包,他也配?”


    嗯,她对她爹意见蛮大。叛逆期。


    谢乔暂时把含在嘴里的话收回去,斟酌了一下字句,问:“那陈公子此前是随令尊住在京师?”


    陈进点头,“是啊。”


    “不瞒陈公子,我有一旧友,酒泉郡人士。其人颖悟绝人,出类拔萃,颇有治世之才。奈何早年间放浪形骸,开罪当地太守,不得举孝廉入仕。他也听闻朝中开榜卖官,欲行此路,陈公子能否与我细说卖官一事?我也好转告他,助他圆梦官场。”谢乔微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我有一个朋友”。


    “我爹为买官,可是大有研究。既然是恩主问到,我知无不言,”陈进相当单纯,很信任救她命的谢乔,半点不帶怀疑的,她说下去,“天子卖官,是天子私事,由天子直卖,滿朝百官都不得干预。故而卖官场所设在宫城之西邸,由天子身边亲近的常侍办理。”


    西邸。谢乔记下这个名字。


    “榜文上的官职都是明码标价的,所费钱资也官职的俸禄与相关,如两千石之官职需两千万,六百石之官职需六百万。”


    “但是针对不同的人,所费钱资也是有差异的,”陈进继续说,“有才能、有贤德的人,或者当前官职已经接近的,只用花一半的钱资,或者三分之一。”


    这个谢乔清楚。


    比如崔烈,原本他就位居九卿,又是来自名门望族清河崔氏,再加上他找上汉灵帝的奶妈托关系,最后拿下标价一亿钱的三公之一的司徒,他只花了五百万钱。


    汉灵帝后来得知此事后还有所不滿,说至少应该卖他个千万钱。


    “白身能买官吗?我那旧友只是白身,没有门户,更非钟鸣鼎食之家,只是偶得一些资产。”谢乔问出自己最关切的问题。


    这个时代,阶级固化,普通底层百姓和士族大家有明显的界限。


    上位的达官显贵会本能地排斥穷乡僻壤的边远小民。


    在上层阶级的眼中,她谢乔无疑就是这样一个穷不自知,还妄图加官进爵的刁民。


    陈进回忆了一下,“榜文上倒是无此规定。”


    没有这样的规定并不代表没有这样的想法,拟定榜文的人可能都没想到,会有平头百姓拿得出钱卖官。因为榜文的受众本就是面向那些大豪族的。


    就好比陈进的父亲,能成为一方太守,虽然像是个“草包”,但此前好歹是京城中的小官,举过孝廉,能从亲友手中筹到近两千万钱,显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社会地位不低的。


    “既是白身的话,”陈进思索着说,“那我建议他可以先购得一小吏之职,算是进了仕途,等几年安定下来,有了一些口碑政绩,再往上进也不迟。年俸六百石往上的官吏,审核极严苛,卖官的常侍常常以身份、才干、品行之由,坐地起价,倍之,甚至數倍之。六百石以下则没有太多限制。”


    这话貌似说到了谢乔的心坎里。


    如此看来,她自己琢磨着定的计划,步子迈得确实有点大。就算明年能立下赫赫军功,可一朝从一介白身,摇身一变变成封疆大吏,恐怕没那么容易被上位的阶级所接受。


    她都能够想象得到卖官的太监会怎么刁难,讓她出几千万钱。


    谢乔之前的想法是,先剿黄巾立功,再入京师买官。可是仔细一想,她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天下大乱的时候,她领着人马讨贼,自己却没点名头,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叛贼打。


    越沉下心来就越能发现自己的漏洞,一开始她的想法很好,但没有考虑太多细节和可行性。


    陈进的话讓她恍然大悟,诚然,她还需要一个过渡。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赶在日落之前,谢乔将陈进一行送回了敦煌城。陈进热情地想邀请谢乔进城招待,但梁汾的身份不太方便,谢乔婉拒她,告辞。


    返回榆安城的途中,谢乔渐渐有了新的谋算。


    近期就上一趟洛陽城,先购一縣令或縣长,明年黄巾起义天下大乱时,就能打着“某某縣令引兵助王师剿贼”的旗号。


    縣令是一个很好的过渡跳板,也是一方军政长官。


    谢乔记得万户以上大县的县令俸禄为千石,万户以下县的县令俸禄就只有六百石。而一些极偏远的、人口极稀少的小县,其主官只能称为县长,俸禄只有四百石或三百石,滿足陈进六百石以下的说法。


    谢乔想着能不能买个毗邻榆安城附近的小县,这样她的版图就能连在一起,某种意义上讲算是开疆拓土了。在榆安之外拥有了自己的第二座城池。


    而且西凉地区,尤其是


    敦煌郡的县城,除了治所所在的敦煌县外,必定都属于极其小的小县,县长俸禄大概是三百石。那么她最多只需要三百万钱就能买到。


    此前从焉皿山马匪的贼窝里收缴了三十万钱,这几个月来供养榆安城百姓以及给匈奴人发粮草已经用去了十万钱,到目前为止,榆安基本自给自足,不怎么需要支出了,不过离财政盈余还有一段距离。


    但不要忘了,她还有两箱财寶。金银珠玉首饰,应该是来自西域的珍寶,在敦煌城卖不出价,但如果拿到雒陽去就大不一样了。


    谢乔还有能在雒陽高价出售的东西,那就是马匹。中原地区几乎不产马,即使有马,也孱弱单薄。她隐约记得,汉朝中原地区的一匹普通的成年马就价值上万钱。


    不过马匹对谢乔自身也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选择留下。


    把两箱财寶拿到雒陽去问问行情再说吧。


    这一晚回榆安后,谢乔便开始计划先上一趟京师,直接开[空间传送符(往返)]去。


    扛着两箱财寶一路从河西走廊入三辅再入雒阳,數千里之遥,风险堪称巨大。敦煌郡可能都算西凉地区较为安定的地方,越往东南的张掖郡、武威郡、金城郡那才真是鱼龙混杂,天下大乱。


    [空间传送符]目前只有一张,谢乔迟迟没有开出第二张,她其实是想留着,确保黄巾大乱的时候能直接将人马传送到中原地区,那会省去很多的工夫。


    不过还有近一年时间,那么多个逢五的签到天數,她就不信自己能一黑到底。


    这一去可能得花上十天半个月,因为得先卖珠宝,为了卖好价钱,还需要价比三家。筹够钱再去宫城的西邸买官,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再从雒阳拐几个名流之类的。


    谢均留下守家,这段时间,他身体几乎如常人了,已经从谢乔家的小院子搬到了官学里正式给孩子们上课了。


    梁汾谢乔也不打算带上,留他继续操练西凉弓骑,扫荡附近的流寇。有他统一指挥,谢乔足够放心。


    天下将乱,但至少现在还处在剧变的前夜,京城这样的天子脚下,只要她不惹是生非,基本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此行谢乔只带谢适一人,带他去见见世面。


    躺在舒适的热炕上,临睡前,谢乔才想起自己今天貌似升了一级:血条从55/55涨到了65/65;经验值为1685/6250,距离下一等级想当遥远;总声望来到了9点。


    她还获得了5点属性值,考虑片刻,给自己加了三点[攻击]和两点[气运]。主公不能光靠嘴皮子,同样需要一定的武力为支撑。


    加[气运]是希望让自己运气好一些,这一趟京师之行有个好结果。


    第二日一早,谢乔搬出了两箱财宝,财宝种类不同,不能统一放进【背包】格子,只能随身携带。她打开箱子,仔仔细细将金银珠玉首饰拿出来,装进一个个包囊里,易碎的用布多包裹几层,体积较大、质量较重的单个放进【背包】格子里,省时省力。


    四箱财宝,总共装了八个大包囊,谢乔拿四个给谢适,自己拿四个。两个包囊背在背上,两个拎在手里。


    这样一来,本就衣着普通的他们以这副扮相出场时,怎么看怎么像背井离乡、穷苦潦倒的落魄姐弟。


    正所谓财不外露。


    谢乔将[空间传送符(往返)]贴在墙边,眼前立即弹出光幕,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地名,她选定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司隶河南尹雒阳。


    穿越空间隧洞,谢乔从一片墙体中迈出来。完成穿梭的一瞬间,恶臭扑鼻,她看着离自己脚边不远的厕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虽然[空间传送符]传送的另一端位置随机,但能给她随到茅厕也是够离谱的。


    好在这里恶臭熏天,又位于茅厕的犄角旮旯,除了她和谢适,应该没有谁会想不开来这边闲逛,继而发现隐秘的通道。[空间传送符]具有往返功能,通道一道建立,只有等谢乔从这里穿回去时,空间隧洞才会消失。


    所以这里虽然位置尴尬,倒还算隐蔽。谢乔这样安慰自己。


    从一座坊间的茅厕出来,谢乔领着谢均,各自身背四个破旧的包囊,在热闹的雒阳城街道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谢乔不多迟疑,先投店,两个人安顿下来再说,毕竟八个包囊在身,太扎眼了。


    没走几步路就望见了一家客店,谢乔举步走进去,走到柜台前。客店老板娘打量了他们一眼,眉头蹙起,嫌弃地用手掌扇了扇风。


    大概是刚刚从茅厕里带出来的气味。


    “要两间房。”谢乔说。她无谓去计较,自己有大事要办。


    老板娘忍不住发笑,笑这俩穷鬼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还两间呢,我这房可贵,一间十五文钱。”


    被瞧不起了。


    谢乔面色古怪地顿了片刻,忍住往她脸上拍几百个铜板的冲动,嘴角忽然咧开,露出一个谄媚的假笑。


    随后假笑又无缝衔接地转为楚楚可怜。


    “行行好,便宜点呗。我和我弟落难到此,手头实在拿不出多的钱。”谢乔搓着手,卖惨道。


    就是要装穷卖惨,知道他们没钱,不怀好意的人才不会打他们的主意,夜里才不会被贼惦记上。虽然这里是京师,黑店的概率很小,但不得不防一手,尤其是出门在外。


    “我可少不了!住不起你们就去别家,别来我这儿碍眼。”老板娘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要送客。


    “害呀,姐姐,你说你已经长这么好看了,衣服也这么会穿,发髻也盘得标致,不如就发发善心吧,帮帮我们俩,求你了,哈?”


    在原世界,谢乔其实是有点社恐的,但来到这个世界,她貌似戴上了一层面具,或者说穿上了皮套,即使对一个陌生人这样肆无忌惮也丝毫不觉得脚趾抠地。


    反而她爱上这种尬演的感觉,想把因为这些年因为社恐而错过的社交趣味都补回来。


    刚跨进客店门槛的时候,谢乔就留意到老板娘在整理发髻,是个爱美之人,她这样说,准是没错的。


    果不其然,老板娘一听,神色立即和缓下来,“你这话倒是没说错。行吧行吧,我今儿高兴,给你算十文钱。但只给你们一间房,住到明日晌午就走。”


    “别啊,”谢乔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谢适,“这我家中亲兄弟,男女大防,住一间不好的。”


    “你们都这样摸样了,还讲究这个?”老板娘颇觉无语,嫌弃到,“得,我多你们拿床被子,你们一个打地铺。”


    “多谢姐姐。”谢乔面露感激地说。


    她扭过头,看向谢适,“阿适,快谢谢这位好看又善良的姐姐。”


    “多谢。”谢适手里拎着包囊不方便,但仍然礼貌地颔首。


    这大概是谢均在学堂上教的礼数,孺子可教也。


    望着这对落难姐弟进了客房,客店老板娘孙少英啧啧两声。


    其实这段时日以来,生意越来越不好,流年不利,她一直怪苦闷的,可今天看到他们,心理仿佛一下子就平衡了。


    日子好像也没那么苦了,是啊,别老想着跟对家那泼妇比,多跟下面的人比比。


    关上房门,带上门栓。


    谢乔不是看不出老板娘眼里的嫌弃,嫌贫爱富,人之常情,不过她的嫌弃就是对他们最有效的保护。


    附近可能有更便宜的客店,谢乔没有换,坚定选


    择这里,因为离茅厕近。如果遭遇什么紧急情况,他们随时可以冲进厕所开溜。


    打好地铺,藏好包囊里的财宝,谢乔只带了少量的珠玉放在她和谢适的身上。伪装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再刻意去掩饰,那样反而显得不对劲。


    到了饭点,她先带谢适出去吃点东西,然后把身上的东西找当铺先当掉。


    后面随着财宝越卖越少,钱不断存进系统账户里,她会越来越安心。


    一下楼,客店老板娘留意到了他们,“上哪儿去?”


    谢乔乖巧答:“出去找点苦力活干,挣点饭钱。”


    贫穷落魄的人设要立住。


    “等一下,你们俩过来。”老板娘孙少英朝两人招招手。


    谢乔狐疑地走上前去,孙少英将他们领到来了后厨,指着从客人桌上收捡的剩菜剩饭,“吃吧,剩饭,不要钱,我也是看你们可怜,本来是要喂狗的。”


    谢乔:“……”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可怜的。


    “多谢,姐姐你真是大善人!我们都给饿坏了。”谢乔维持人设地赞美到。


    孙少英得意地撇过去,心里已然飘飘然。


    所谓日行一善,倒也不错。


    谢乔戴上痛苦面具,和谢适坐下来吃。倒是一些他们在凉州没吃过的饭菜,但被动过实在磕碜。谢适倒不甚在意,畅快地吃起来。


    看着孙少英出去忙活,谢乔总算松了一口气。


    停下来的片刻,谢乔突然感知到眼前视野闪动了一些。她熟练地打开面板一看,赫然发现,【人物】栏出现了一个[+23]红色图标。


    点进去一看,列表里可招募人物多达二十三人!


    蛙趣,不愧是大汉京都,人才济济。她兴奋地点开列表,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眼底,她的眼皮都为之跳动。


    【曹操(均才)】


    【袁绍(均才)】


    【何颙(治才)】


    【许攸(治才)】


    【张邈(谋才)】


    【淳于琼(武才)】


    ……


    曹老板和袁老板都被系统定义为了均才。


    如果相才和将才分别属于文、武两个维度的SSR卡的话,均才其实很难去衡量,谢乔姑且把它看做是X卡,不确定因素很多,下限可能是地板,而上限又可能是天花板,均才之间的差距比武才和帅才还大。


    曹老板和袁老板无疑是均才的天花板,全能的象征。


    除了两位boss级别的人物外,还有好些耳熟能详的风流人物。


    这一时期竟然都齐聚京师,最最关键的是,他们出现在了可招募列表里!


    谢乔阅读着名单,感受到了体内的血液在沸腾。


    这不是名单,这是捷径!


    若是她能直接在雒阳把这群人“一网打尽”,枭雄也好,英雄也好,齐齐收入囊中,统统为己所用,如此一来,从英雄史观的角度出发,天下必定早好些年结束混乱割据,甚至可能她在公元200年前就一统十三州。


    可是很奇怪诶,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可招募名单里,这不符合人设。


    就说曹操,史料记载,他少年时期是忠心耿耿的大汉忠臣,这会儿就生出异心了?


    果不其然,就在谢乔观察列表时候,一个个名字开始消失,缓一会儿又出现。


    在更长的时间跨度里,名单上的名字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仿佛闪烁一般。


    但频率不一,有些闪得快,有些间隔好几分钟才闪一次。


    只有曹操的名字保持不动,一直恒定地出现着。


    大约一刻钟之后,【淳于琼(武才)】彻底消失在了名单上。又过了片刻,【何颙(治才)】也消失了。


    不行!她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名单可能全消失掉,到时候一个都捞不着。


    他们的名字出现名单上,证明现在是意志力薄弱的时候,一直闪烁,证明举棋不定在摇摆,这正是最佳的招募时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谢乔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三两步就跑到了大街上,然而四顾茫然。行人来来往往,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雒阳城这么大,她上哪儿去找人!


    【张邈(谋才)】消失在了名单里。


    【许攸(治才)】消失在了名单里。


    正当谢乔万分绝望之际,眼前跳出了熟悉的字幕。


    【观看此廣告,可获得[人物追踪符x2]。】


    【是否观看?】


    牛,真是会挑时候。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吗,她除了看没有别的选择。


    确定观看。


    模糊的光斑成型,右上角显示廣告倒计时,1200秒。


    足足二十分钟,廣告时间再次被延长。谢乔无所谓,等闲视之,无论廣告再让人暴躁,终会过去的。


    画面出现了,一对卡通的老头和老太太,伴随着旁白唱调。


    [今年过节不收礼]


    [收礼还收脑白金]


    这熟悉的广告词,倒没有之前让人血压飙升。


    就是一遍很短,她得反复观看重复的内容二十分钟,广告歌词腔调又洗脑无比。


    就这样,谢乔生无可恋地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分钟。


    回到现实中,广告词仍在脑海里萦绕不断,从她面前路过的行人,她看谁都像里面那对老头老太太。


    脑白金,我恨!谢乔恶狠狠地想。


    她用力地甩甩脑袋,再敲敲脑门,深呼吸,症状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广告奖励已经被放入了【背包】格子,谢乔暂时被转移开了注意力,没有犹豫,马不停蹄地点击使用。


    投影在眼前的光幕上出现了十来个可供选择的名字,但让谢乔疑惑的是,这上面的名字有些已经从可招募名单里消失了,而有些是从未出现过的。


    谢乔觉得有些不对劲,广告奖励的道具和她的系统貌似不同步,像是两套班子,并不关联性。


    谢乔暂不去理会系统的BUG,在十人名单里选中了排在第一位的曹操。


    一个时辰后。


    当【舆图】里谢乔的位置标识和曹操重合时,她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在正扶着墙狂吐。


    过路的行人纷纷投来的嫌恶的目光,指责声不断。


    继而,谢乔发现【曹操(均才)】也开始在可招募名单里闪烁了。


    而原本二十三人的大名单,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谢乔忽然就领悟到发生了什么。饮酒喝醉之后,貌似能改变一个人的政治.立场,名单里闪烁的人名,代表他们半醉半醒,酒精使其藏在最深处的念头浮出水面。而一旦清醒过来,名字也就消失了。谢乔猜测之前曹操的名字一直定住大概是因为他醉得最彻底,醉死过去了。而这会儿随着他吐酒,大脑也慢慢清醒过来。


    谢乔合理怀疑,大概就是今日晌午,他们这帮人,共二十三人,偷偷在什么地方聚了个会,在酒精的麻痹下,高谈阔论,抨击时政,于是纷纷生出了一些想法。宴会散去,名单也可是逐渐地清空。


    快步往前走,谢乔还想做尝试,大boss就在眼前,如果能把大boss直接收为己用,做再多的尝试都是值得的。


    然而有人先她一步走到曹操面前,一个衣着华丽衣袍、扮相贵气的年轻男子,身旁还跟着随从仆役。


    “吔,这不是大司农曹嵩之子,曹孟德吗?”男子纳闷。


    曹操听见声音,看向他,毫不顾忌地用衣袖擦了擦沾在胡须上的呕吐物残迹,问:“你谁啊你,我认得你?”


    “曹孟德,你食君禄,不思报效朝廷,反日日街头买醉,简直枉为人臣!”男子骂道,“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干你屁事,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曹操瞪着他。


    男子不气,反而轻蔑一笑,出言嘲讽:“某些人啊,曾祖、祖父都是宦官,到他这一辈啊,不奉祖继祖,反而跟黨人穿一条开裆裤咯。欺宗灭祖者谁?沛国曹操也!”


    突然,曹操肚子里一口气翻上来,朝着男人狂吐了出去。呕吐物溅了对方的华服一身。


    见状,他放声大笑,笑得前合后仰。


    “好你个曹孟德!”男子咬牙切齿,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扬长而去。


    曹操望着他远去的方向连声大喊:“黄口小儿,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站在原地目睹远程的谢乔回想了一


    下年份,再对应曹操的生平事迹,确实,这一时期是他整个青年时代最苦闷、最不得志的一段。


    当前朝局的背景,就不得不提到历史上著名的黨锢之祸。


    汉末桓、灵二帝时期,宦官当权,祸乱朝纲。贵族、士大夫阶级对宦官乱政强烈不满,大力抨击宦官集团,他们被称为“黨人”。皇帝昏聩,被太监蛊惑,听信一面之词,于是下令大肆逮捕并审理黨人。党人被残酷镇压,问罪、贬黜、终身禁锢。


    曹操便因为多次为党人上书求情而受到牵连和贬黜,这一时期,他在朝中任议郎。所谓议郎,就是朝廷的参谋、顾问,无实权。


    劝谏无果,目睹朝堂日益腐败,宦官专权日益严重,深深的无力感,于是曹操便闭口不再进言,摆烂了。


    大概私下还偷偷和党人有所往来,因为谢乔的名单里好些党人的名字。显然就在方才的午间聚会,他们曾大醉一场。


    这倒确实是谢乔的可乘之机。且在醉酒状态下,可能会忽略她的身份和声望这一事实。


    趁着曹操还在名单上,谢乔举步小心避开地上的呕吐物,走到他面前,拱手揖礼,“孟德兄。”


    公元155年出生的曹老板到今年也就二十七八岁,这样的称呼没问题。


    曹操听声回过头,看着她眉头紧蹙。


    “足下何人?”


    “在下谢乔,凉州敦煌人,”她压低声音,“我知孟德兄鸿鹄之志。”


    “哦?”曹操一下来了兴致。


    “我欲邀孟德兄把酒畅谈,不知孟德兄可否赏光一会?”谢乔诚挚地发出邀请。


    就是要请他喝酒,让他继续醉一会儿。


    趁人酒醉之时行招募之事,多多少少有点不光彩。但这其实是曹老板内心的想法,只是平时因为根深蒂固的观念和枷锁,隐藏得很深罢了。这跟谢乔原世界的以酒后乱性为说辞的渣男完全不同。


    好酒配英雄,谢乔颇下了些血本,四下打听后,邀请曹操进了附近最好的酒家。


    坐在二楼的雅间里,谢乔为他斟满热酒。


    曹操酒未醒,兴致盎然地又饮一杯,满脸笑意,“今日本初兄方才邀我过府饮酒,足下又请,操真是好酒运啊,哈哈哈。”


    原来是袁老板请的,这不奇怪,袁绍祖上四世三公,他也少年时为官,但因为宦官专权,他辞官后于雒阳城隐居不仕。史书上记载,这一时期袁老板没有官职,但爱好广泛交友会友,且秘密与党人交往甚密,时常还协助、隐匿被搜捕的党人。


    曹老板和袁老板皆是官N代,没有成为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反而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进步.青年,这实在难得。


    曹操连闷下去几杯酒后,脸上浮现出酡色,他趁兴问:“适才足下言知我鸿鹄之志,不妨说来听听。”


    谢乔放低声音说:“孟德兄欲事明君,封侯拜相。奈何宦官专权,朝廷昏暗,故而孟德兄欲除贼,诛杀阉竖,匡扶国家。”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若国朝不得匡,汉祚将尽,孟德兄有心创千秋伟业,名垂千古。乔所言,可对?”


    话音未落,对座的曹操瞪大了眼珠子,呆滞片刻。


    仿佛被看穿了一般,他脸上的酒意仿佛瞬间消弭,氛围紧张起来,眼神严厉地审视着谢乔。


    “休得胡言。”


    曹操心情平复过来,放下爵杯,淡定地说,脸上情绪悉数被收敛起来。


    谢乔丝毫不乱,因为意愿点数开始上升了,证明自己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不瞒孟德兄,我亦对痛恨宦官久矣。”谢乔小抿了一口酒,“自宦官乱政以来,天下百姓多受其害,人人自危,士人惶惶不可终日。”


    “足下所言不假,我身为朝臣,往日无数次上谏天子,奈何天子不察。我无能为力矣。”曹操摇头叹气,自顾自地喝酒。


    “天子为宦官所裹挟,清流士人蒙难,满朝昏聩。今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民饥则怒,民怒则必反,此国之将倾覆之征兆也。”谢乔说。


    “如之奈何?”曹操心头一震,眉头紧锁。


    与此同时,意愿度涨到了五十点,差临门一脚。


    谢乔从座上站起身,拱手,目光诚挚。


    “乔不才,欲上下而求索,伸大义于天下,还太平盛世于黎民百姓,立千秋之不朽大业。此路蜿蜒崎岖,孟德兄可愿与我同行?”


    谢乔眼睛都不带眨的,凝视着意愿值的数字跳动,只要超过六十,她会以光速点击[招募]的选项。


    终于,望眼欲穿地看到数字跳过了六十,她狂点狂戳。


    眼前弹出字幕。


    【报告一个错误程序!】


    【当前年份不允许招募该人物。】


    闹呢?!


    貌似是系统不允许她走捷径,无论谢乔继续点击多少次,都这样错误报告的字幕跳出来。


    谢乔气急败坏,面目狰狞。


    是个人啊?不能招募你一开始就别把他放进可招募人物里啊!就好比你把一个饿了几天的人叫到一桌满汉全席前,当他口水狂流,正准备胡吃海塞时,你告诉他,逗你玩呢,这桌菜其实都是塑料做的道具。


    亏她辛辛苦苦酝酿情绪、斟酌字句。


    谢乔诅咒系统运行必死机!


    ……还浪费她一张[人物定位符]。


    气到极点,谢乔反而气笑了,可能是之前看糟心的广告磨砺了她的心智。


    重新坐下来,谢乔长出一口气。既然招募曹操已经不可能了,那就放松下来,就当是会会友了,和曹操这样的历史人物吃顿饭喝顿酒,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谢乔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辣嗓子,她忽然心思一动,决定当一个搞子人。


    “孟德兄身为朝官,必知当世英雄,请试为乔言之。”——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一章,十二点之前。感谢在2024-01-2021:03:03~2024-01-2212:0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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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演义里有青梅煮酒论英雄的佳话,曹操以升龙的姿态试探潜龙刘备。现在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主人公本人也在,不复刻一下,未免太遗憾了。


    “袁本初,祖上四世三公,今虽隐介藏形,然胸怀大志,文韬武略,真英雄也。”曹操不假思索,張口就来,可见素日关系匪浅。


    謝乔承认袁老板优秀,否則未来也不可能雄踞整个河北四州,一度成为最有实力的BOSS。但黑化的謝乔在搞事情。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终非英雄。”


    謝乔缓缓说,这是他自己的词儿,说给本人听,还别有一番趣味。


    曹操微微一怔,酒醒了三分。忽然心念一动,脑海里浮现一个人。


    “卢子干,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此诚英雄。”


    “著书立说,卢公自有高见;然经略谋算,卢植稍逊一筹。”謝乔口气极大地说。


    不屑地再抿了一口小酒,嚣張两个字写在了臉上。


    “有一人,好诗书,习弓马,智勇兼备,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如何?”


    “不过尔尔。”


    “有一人起于微末之间,好义轻财,于交州刺史任上,以五千部曲大破梁龙,逼降数万人:谏议大夫朱儁朱公伟,可谓英雄?”


    “不足道哉。”


    一口气把袁老板和汉末三杰全贬了一遍,黑化的谢乔感覺良好,可能是酒精讓她飘飘然了。不知道是什么酒,喝起来不怎么烈,还怪好喝的,但喝下去之后极上头。


    “此四人皆操平素敬重之人,若非英雄,还请先生赐教。天下英雄,谁能当之?”曹操满臉疑惑,目光真诚且严肃地询问。


    此人连这几位都不放在眼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必


    是个高人。


    夜色渐深,窗外雒阳城,万家灯火明。


    窗内两人对座,凉风阵斩,谢适小心翼翼地帮忙打酒,杯中白烟袅袅。


    谢乔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看人都有了重影。她先指向曹操,而后自指,“今天下英雄,唯孟德,与乔耳。”


    ……


    第二天从床上客店的床上爬起来时,谢乔扶着额头,只覺脑仁抽痛,这就是宿醉的感觉。


    昨天在酒家与曹老板喝了个大醉,她隐隐记得是谢适把她背回来的,貌似叫门时还被客店老板娘臭骂了一顿。不愧是雒阳城著名的酒家,酿造的酒有点东西的,味道真不赖。


    打开面板,【人物】里的可招募人物已经清空了。好气啊,真就是一个都没捞着呗。


    Ace你个二货出来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当前年份不允許招募该人物?该人物到人生低谷的时候就是最佳的招募时机,结果年份不允許说是。


    等年份允许了怕已是一方诸侯了,基本上就只能武力征服了。


    唉。


    谢乔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行吧,毕竟曹操最大BOSS,开局直接把BOSS弄自己家里確实有点太逆天了。


    她不再纠结这个,【背包】里的[人物追踪符]用掉了一張还有一张。这个道具与【人物】功能并不互通,即使是可不招募的人物也显示在上面,只要选定,就能帮忙定位。


    虽然没办成事儿,但无疑太有用了,看广告奖励比坑人的Ace强太多了。


    谢粗略地扫了一眼[人物追踪符]的名单,打算收起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用。突然眼睛一亮,她无意间扫到了一个名字时,突然想起了什么。


    蔡琰。


    蔡琰此时也在雒阳吗?


    蔡琰即蔡文姬,东汉名臣蔡邕之女,与她父亲一样,也是文学家,更精通音律。但无疑地,她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


    据史书记载,蔡琰成亲后,夫婿早亡。逢南匈奴叛乱南下,蔡琰被匈奴左贤王掳至胡地,于异国他乡苦寒地,被迫生下两个孩子。


    直到后来曹操感念与蔡邕往日的交情,才将她从匈奴人手里赎回来,这已经是十二年后的事情了。


    蔡邕曾在京师雒阳为官多年,其女蔡琰就是在这期间出生的。但后来受党锢之祸的牵连,蔡邕逃亡吳地,直到十二年后,董卓当权他才被重新起用。


    关于蔡邕逃亡的这段经历,史书上没有详细记载,谢乔以为他带着女儿一同逃往了吳地。结果不成想,蔡文姬原来留在了京师。


    谢乔心念一动。


    无法招募曹操一蹴而就,才女蔡琰总没问题吧。对于蔡琰,谢乔既心疼她的命运,又仰慕她的才华,榆安城就缺这样一位精通文学、音律方面的人才。


    谢乔一秒钟下定了决心:把她带回榆安,避开那些悲惨的命运。


    选中[蔡琰]两个字,点击確定。


    从客房出来,谢乔摸出十枚铜板放在了老板娘孫少英的柜台面前,笑吟吟。


    “姐姐,我再续住一天。”


    身上没多的錢,只能当天打零工当天挣钱交房费,谢乔继续立这样的穷鬼人设。


    孫少英瞥了一眼台面上的铜板,一臉嫌弃地收下来,而后鄙夷地把臉别开了。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一边往外走,谢乔一边拎起自己的衣领闻,昨天回来太晚确实没洗澡,身上是有点酒气,但也不至于吧。


    刚要跨过门槛,身后的孫少英突然出声叫住她,“你等一下。”


    谢乔疑惑转身,“怎么了?”


    “算了,不然这样吧,”孙少英像下了极大决心,劝到,“就在客店替我扫扫地洗洗盘子,什么都好,别去干那勾当了。”?


    什么勾当?


    孙少英面色严肃走上来,“长得挺不错个小姑娘,怎么都有出路的,你就在我这边先干着,如果碰着合适的,我替你寻个好人家。”


    谢乔看看老板娘,又看向谢适,略一思索才有了眉目。昨天夜里她酩酊大醉回来,难道对她产生了某种的偏见?


    好像确实也是,一个温饱问题都没解决的落魄女人,还有錢去喝大酒,这很诡异。


    她赶忙解释:“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日我碰着个旧友,他非请我喝了两杯。我酒力太不行,一下就醉了。”


    “真的?”老板娘将信将疑地审视着谢乔。


    “不信你问我弟,阿适,你说说。”


    “是的,大姐切莫不要误会。”


    谢适诚恳点头,还是个眉间稚气未脱的少年,这样单纯的少年又怎么会撒谎呢。


    孙少英终于放下心来,坐了回去,“行吧行吧,不是就好。”


    领着谢适往外走,谢乔不由得想,装穷还真是麻烦。不过有一说一,老板娘这人心眼倒还挺不错的。大概可能有点势利眼,市侩,但整体而言无伤大雅,这才是鲜活的人呐。


    前脚刚上街,身后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


    “你们两个,今天晚上早点回来,不准喝酒,否則再怎么叫门我都不开。”孙少英严肃嘱咐。


    谢乔头皮发麻,陡然生出了一种中学时代被家长严格监管的错觉。


    “知道了,老姐。”她敷衍地回。


    老姐?老?老!


    孙少英登时从座位上跳起,气势洶洶地冲出来。


    先找人,因为[人物定位符]有时间限制,谢乔已经使用了,就必须要在两个时辰内找到目标。


    一个时辰,谢乔根据【舆图】上的信息来到了城墙根下,当两个坐标重合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乞丐。


    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衣服单薄破旧,头发蓬乱,小花脸,鼻头和手冻得通红,一双破布鞋,脚踝露在外面也冻红了。


    现在已经是早春时节了,谢乔全然无法想象这个漫长的冬天她是怎么过来的。


    史书上蔡文姬的生卒年不详,据可靠的推测,她的出生年份大概是公元173年-177年之间。年龄上是符合的。


    谢乔走上去。


    “好心的姐姐哥哥,施舍些吧。”


    小女孩看到谢乔的身影,连忙说话,声音哑哑的,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清楚透亮的眼睛被花脸和破烂衣服衬得格外好看。


    “可是蔡琰?”谢乔问。


    小女孩愣了一下,眼睛瞪大,“姐姐,你为何会认得我?”


    “我与你父亲蔡邕相识,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谢乔面含微笑,谎话是张口就来。


    小女孩眼睛一亮,仿佛一下子从黑夜里看到了光,脸上欢喜。


    想了想,她哀求道:“姐姐,能否借我些钱做川资?待我寻到父亲一定还你。”


    还在寻找父亲。


    可这一时期,她父亲蔡邕应当远在吴会之地避难。


    大概在不远的未来她就能与父亲重逢,但在这过程中她会历经怎样的磨难,谢乔全然无法想象。


    “你先跟我走吧,我会讓你与父亲团聚的。”谢乔半蹲下来,面前如此无辜的一双眼睛,让她不自觉生出一种拐骗小孩的罪恶感。


    谢乔没撒谎,她想的先把人带回榆安安顿照顾,随后再去招募蔡邕,避难的蔡邕应该不是那么难招募的。如此大儒和贤才,谢乔不会放过收为己用的机会。


    闻言,蔡琰脸上一开始欢欣喜悦,但思考了片刻,她明显有些怕。


    谢乔轻易可以想见得到,这段时间来,如此小的孩子,在这城墙根下乞讨,一定没少受欺负。


    “放心,姐姐不是坏人,说到做到。”谢乔诚挚地朝她伸出手。


    蔡琰低头犹豫,又抬头看她的眼睛,终于伸出自己的手牵住,大手握住小手。


    就在这时,从城墙另一头奔出来两道身影。也都是孩子,乞丐的扮相,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


    小男孩气势汹汹地对谢乔喊:“你撒开!”


    小女孩则从背后保护住蔡琰,同样对谢乔投来仇视的目光。


    “姐姐,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蔡琰说。


    谢乔了然,之前蔡邕出逃吴地没带走她,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子独自一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有伙伴护着她,保护她,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都是些苦命的孩子,在苦难中还懂得抱团取暖,挺好。


    反正榆安城有多的屋舍,多两个不嫌多,一起吧。


    “你们都跟我走,我先带你们吃点东西。”谢


    乔说。


    半个时辰后,坐在食肆小店的蔡琰吃光了自己的第二碗汤饼,她再端着碗喝汤,袖子掉下来露出干瘦如柴的小臂,端起来的碗比她的脑袋还大。


    随后放下碗,餍足地打了个饱嗝,乖萌乖萌的,谢乔没文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能感慨一句,王者农药诚不我欺。


    一旁的小男孩喝了两碗,稍大一些的女孩则是连干三大碗。一份的量其实就够谢乔一个人吃的人,看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生怕他们噎过去。


    随着吃饱喝足,三小孩对谢乔的戒心算是慢慢放下了。


    谢乔打听了一下情况,年龄最大的女孩叫卓兰,在那片乞讨两年了,小男孩徐慎和蔡琰都是去年才入伙的。


    至于蔡琰流落街头的经历,渐渐清晰了:五年前蔡邕被流放朔方时,偷偷将年幼染病的蔡琰托付给了门生,也就是徐慎的父亲徐垣照料。然而就在去年,徐垣开罪宫中常侍,全家被下狱,十岁的徐慎带着八岁的蔡琰逃了出来。


    他们三个在城墙根边上有个破旧的窝棚,这期间就住里面。白天分开站,如果讨到吃的就一起吃。也曾被一些年纪大的乞丐欺负过,每一次他们都像刺猬一样去争去咬,久而久之,别人就不愿意再招惹他们了。


    “我牙齿可尖了!他们一看到我张嘴就害怕。”徐慎张嘴炫耀了一下他的牙。


    “我留了指甲。”卓兰抬起双手,展示自己的武器。


    “我们在那片可厉害。”蔡琰小脸透着神气。


    话虽然这样说,但谢乔仍然能从他们的脸、额头、脖子、衣袖遮不住的手臂看到好些伤痕伤疤。


    这帮小鬼,超乎谢乔想象的坚韧,像石缝里头长出来的顽强的小草一样。


    笑着笑着心灵深处被莫名地触动,谢乔默默看着他们,心里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要给他们,要给全天下所有像他们的人一个温暖的庇护。


    吃过饭后,正事不能忘了,谢乔打听附近的当铺后开始典当自己身上的财宝。


    进当铺之前,为了减少麻烦,她先买了一身得体的、贵气的衣裳。如果她还穿那身皱皱巴巴的粗布衣服,可能会被当铺伙计当成贼报官的。


    让谢适在当铺门口看着三个小鬼,谢乔举步走进去,站到柜台前摸出一块玉佩,递给里面的师傅。一次性也不能拿出来太多。


    “此玉佩你从哪何处得来的?”里面的老师傅看完玉佩,伸长脖子审视着谢乔。


    “我爹从西域带回来的。”谢乔留意过那块玉质地像是和田玉,这么说应该没问题。


    老师傅点点头,不由感叹一句,“啧啧啧这年头还敢上西域。”


    “几十年前去的了。”谢乔很自然地想到了之前住过店周仲大叔,她现在扯谎都开始追求细节了。


    老师傅手摩挲着玉,片刻后,面带些许失望,微微摇头,“这玉吧,成色一般,不够通透。”


    这是当铺、以及所有的商人的惯用伎俩,她在原世界简直不要见过太多。跟她玩这套!


    “我吃点亏,给你五十文吧。”老师傅说。


    “那我不当了。”谢乔冷酷地从他手里拿回玉佩就往外走。


    他急忙喊住,“姑娘等等,你莫要心急啊,若是不满意,价钱还能再商量嘛,我给你一百文!”


    谢乔没有打算回头的想法,脚步不停。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懂行情,再去别的当铺问问,毕竟价比三家,这才是她的第一家而已。


    “两百文,不能再多了!”老师傅声音已经有些急切了。


    谢乔依然不停,她是真想价比三家啊。


    “你回来,四百文!”老师傅声音嘶哑地喊。


    “八百文!!!”


    谢乔:“……”


    一下午的时间,谢乔就用这样的笨办法,辗转于雒阳城南十几家当铺,把身上带出来的首饰珠宝全部当光,最后貌似不是太亏地赚到了六万钱。


    将铜板全部存入系统的账户,谢乔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明天再继续。


    傍晚前,谢乔如约回到客店,这次她没喝酒,也早归了。


    “回来了?”老板娘孙少英主动打招呼,突然留意到她身后跟着的几个邋遢小乞丐,“他们谁啊?你带回来的?”


    “我看她可怜,捡回来的。”谢乔讪讪一笑。


    “不是,你心里没点数吗?自己都混成啥样了,饥一顿饱一顿的,你还发上善心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1-2212:00:12~2024-01-2300:2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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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被这样训一通,謝乔头皮发麻,直接梦回小时候将流浪小狗偷偷藏进家里纸箱被大人发现。不是,好端端的,她怎么就被人管住了?


    “没法子,他们穿这样单薄,我不管的话,就該冻死街头了。”謝乔说。


    当孙姐说话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家长感,謝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可以顶嘴的。


    “天底下冻死的人多了去了,你救得过来吗你?”孙少英严厉地批评。


    “就救这一次,下次不救了,我保证。”


    “那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你。”孙少英白她一眼,坐了回去。


    謝乔凑在柜台前,谄媚地卖笑,将铜板一一铺上来:“好姐姐,不然你帮人帮到底,再安排一间房呗,还是十文錢,喏。”


    孙少英冷漠地盯着账目,头也不抬,“房滿了。”


    客店的情况又不是看不到,客滿没滿谢乔门儿清,这两天观察下来,生意不太景气,打尖的、住店的都没啥人。客房肯定有的,老板娘这样说就是摆明了不给他们住。


    谢乔略一思索,计上心头,她看向小蔡琰,问道:“阿琰,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说真心话。”


    “就在此间,你觉得谁长得最好看?”问话的时候,谢乔疯狂地朝她使眼色,都快把自己的眼珠子挤出来了。


    “是老板娘。”蔡琰自然且真诚地说。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下看懂了她的意思。


    谢乔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牵住她的小手,“对对对,我也这样觉得,可惜啊,如此好看的女子竟然容不下我们呐。”说着便牵她往外走。


    孙少英本来理着账目,听见这话,臉突然别开去,终于还是忍不住破了功。她頓感无奈,只能挥手,“行行行,回来吧!臭丫头!”


    麻溜儿地停住脚步,谢乔顺势赶紧招呼几个人,“还不快谢谢好姐姐大恩。”


    三小孩异口同声:“多谢好姐姐大恩。”


    把人领到房间去,孙少英慢慢回过味儿来,自己还像被这小丫头片子拿捏住了。她往谢乔肩膀上推一把,“你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


    “只能说是缘分,我俩真是很有缘哈,”谢乔很自然地拦过她的肩膀,称兄道弟一般,而后继续厚颜无耻地说,“好姐姐,如果你现在没什么事的话,麻烦再燒些热水吧。你瞅瞅他们身上这么脏,到时候把你的房间被褥弄脏了就不好了。”


    孙少英:“……”


    一座大木桶摆在房间里,蔡琰等三小孩轮流泡热水澡。


    谢乔给他们准备了换洗的衣服,但为了不引人注目,只有里面的衣服换干净的,外面还是套原来的粗布破洞衣服。每人一双袜子,包住脚踝防冻。


    夜里睡觉的时候,谢乔安排谢适领着徐慎睡隔壁房间,卓兰和蔡琰


    则睡她的床上,反而她自己去打地铺了。说来也怪,她忍心让阿适睡地铺,却实在不忍让两个小女孩去,她想大概就是穷样小子富养女的观念在隐隐作祟吧。


    第二天一觉醒来,谢乔准备好今天需要拿去售卖的首饰珠玉。


    她不打算让蔡琰他们跟着,跟太多人不方便,她总感觉自己像孩子王似的。于是临行前交给老板娘,“老板娘,今天我得出去上工,他们仨就在你店里帮忙哈。”


    而后从容领着谢适出门。她已经基本摸清了老板娘的脾气,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跟她妈似的,市侩、利己的外表下其实是一副热心肠,把人交给她,谢乔能放心。


    抬头看向刚比桌子腿高一点的小孩,孙少英整个人已经有些麻木了。帮什么忙帮忙,太假了,这么小的孩子,那还不是托她照料。


    哎!


    “好姐姐,需要我们做什么?”卓兰上来问。


    谢乔教了她,喊人的时候,一定要张口好姐姐,闭口好姐姐,老板娘是最吃这套的。


    “歇着吧,别给我找麻烦就成。”孙少英没好气地说。


    昨天是在城西的几家典当铺来回晃,但雒阳城面积极大,为了不引人注目,谢乔今天再换到城南去。


    进典当铺前,谢乔也给谢适置办了一身显得贵气的衣裳,还真别说,他穿上去真有种世家公子的感觉。阿适其实生得很好,眉清目秀在一点点长开。


    他穿上这身衣服拿昂贵的珠玉进当铺典当丝毫不会觉着违和。


    就这样,一整天,谢乔和谢适轮番登场,走进一家接一家的当铺,价比三家,尽可能减少被宰太多的可能性。随着身上珠玉一件件减少,铜板陆续到手上,再存入系统账户,仿佛身上的包袱也在一件件地卸下来。


    谢乔有种实体货币转成电子余额的感受,錢存进系统里是最安心的,随时取用,不占手,不占空间,而且防盗。


    当然,如果能有利息功能就更完美了。


    在原世界,谢乔本身就没几个存款,也没胆子去买风险稍高一些的基金,但就存在余额宝零錢通,每天几块錢的收益她都很开心。毕竟这是自己不劳而获赚到的。


    作为被工作榨干精力喘不过气的社畜,谁还不想不劳而获啊。


    下一秒,谢乔脚步突然頓住,眼前弹出了字幕。


    【观看本条广告,即可为你开通[存钱罐]功能,收益率10%!】


    【是否观看?】


    不是,你真来啊?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吗?收益率高达10%?


    系统,永远的垃圾!


    广告,永远的神!


    当然看!


    谢乔兴奋地搓小手,坚定不移地点击观看,即使广告内容再闹心都无法阻止她的行动。


    进入广告,右上角显示的广告总时长再一次被延长,多达30分钟。是的,这一次连时间单位都从秒换成了分钟,谢乔不禁开始怀疑,长此以往下去,以后要她看的广告該不是以天为单位计算的吧?


    不过她的担忧很快被对广告奖励的渴求冲淡掉。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大美女。


    [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吧?]


    ……


    谢乔:“……”


    她可能有点事儿。


    魔音入耳贯穿了这半个小时,余音绕梁,久久散不去,好消息是折磨了她很久的“今年过节不收礼”成功被“你没事吧”取代了。


    但是在这个缺衣少粮的世界,她好像真的有被安利到,溜溜梅到底是什么味道,回原世界她一定要尝试一下。


    打开面板,果然凭空多出来了一个【存钱罐】的图标。


    点击进入,是非常精简的页面,显示余额为0,收益率为10%。但附带两个功能,存入和取出。


    收益率10%是什么概念呢,如果存入一万块钱本金,乘以收益率10%,一年将净赚1000块利息!


    谢乔早已跃跃欲试,她账户原来有二十一万钱,昨天卖出去六万钱,今天到现在为止已经十八万钱,共四十六万钱。她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全部余额存入【存钱罐】。


    这样一来,明天就有一百二六文的利息收入!


    一百二十六文不算多,但这是白赚的呀,没有付出任何的劳动,没有担任何风险。她还要继续往【存钱罐】里存钱,这样的收益率存得越多,赚得越多。试想一下,如果她有一亿钱的本金,每年将获得一千万钱利益,每天都有两万七千钱白拿!


    谢乔觉得自己身体的基因动了,她疯狂地想搞钱,然后存进去,吃利息。


    所谓一劳永逸,存钱够多她就可以养老了。养老诶,多少社畜的梦寐以求。


    本来因为这一天下来到处走,两条腿早已疲惫不堪,但这会儿她忽然又打上了鸡血一般,双目如炬,搜寻下一家典当铺。她告诉自己,年轻时候就是要多拼拼,老了有你享受的,谢乔。


    玛瑙手镯、红珊瑚串、猫眼石……最后的几样珠宝换到了四万钱,她和谢适身上带出来的全部清空。


    谢乔把钱存入【存钱罐】,这样一来,她的总额达到了五十万钱。完美,收工!


    回客店的路上,谢乔琢磨着她带过来的宝贝的总量,全部换出去差不多能换三百万左右。但随即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買官少说就得花个三百万钱:一夜回到解放前。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弄到的钱,一夜之间将全部流入皇帝的私人金库,谢乔心就痛如刀割,痛心疾首,捶胸頓足。这么多的钱,如果用到百姓身上,能建造多少屋舍,能换到多少粮食,能让多少百姓过一段不用挨饿受冻的日子。结果这些钱到了的汉灵帝身上全是用来挥霍享受的。


    朝堂及统治者荒诞腐败至此,但谢乔也没辙,至少现在没辙,时代背景如此。她当下的能力和实力还没到改变天下大势的程度,现在是她最原始的资本积累时期。用个大逆不道的词,叫做“潜龙”。


    潜龙能做的,就是先顺势而为,而后图变。


    夜幕低垂,吴立正在灶台前燒火,锅里煮着飯。


    他和妻子孙少英开的是夫妻店,客店的业务包括住店和打尖两部分。他嘴笨,说不好话,就负责在后厨燒菜、洗碗、洗床单被褥。孙少英比他能说会道,就在前堂招待客人、管账。


    当年夫妻刚成亲,为了盘下这家店跟亲友借了不少钱,之前生意不错的,欠的都基本还清了。只是近段时间以来,生意越来越差劲,他们夫妻都开始考虑另谋生路的打算了。但就算是换,也不见得旁的就是出路,朝堂局势不明朗,民间人心惶惶的,雒阳城远不如当年的繁华了。


    前年开始,客店几乎不盈利了,去年底到这个月为止,每个月都在亏钱。他们一直在吃老底,眼看着租钱都快给不上了。


    “老吴,你赶紧的!”前堂传来孙少英的催促。


    但吴立燒的飯菜并不是给打尖的客人的,给自己烧的。快两个时辰了,愣是一个客人都没来。


    飯烧好,吴立一碗一碗端上桌,孙少英领着仨小孩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盐菜、腌菜,一人一碗青菜粥,以及一小盘切得极细碎的熏腊肉。


    孙少英夹一筷子腌菜,就着粥扒了一大口,随后示意正在小怯怯弱弱只敢喝自己碗里的粥的小蔡琰,“夹肉来吃啊,我和你们叔往日常吃,都吃腻了,这是专门给你们的。”


    放在往些年份,她的话不假。但最近这一两年,他们俩的饭桌上肉的影子并不常见,能多省就多省,有时候还吃客人的剩菜剩饭。


    过年前就買了一大块猪肉,熏起来晾着在灶房里,实在馋了就割下来一块解解馋,到现在,那块熏腊肉就剩这最后的一截了。


    见小蔡琰还是局促不去夹肉,孙少英主动用筷子往她碗里夹了几块肉,“馋了就吃,没那么多讲究,吃进肚子里才是真。”


    “谢谢好姐姐。”蔡琰礼貌颔首。


    孙少英眉头紧蹙,只觉得怪怪的。


    那臭丫头这样叫她,她其实挺受用的,接受良好。可一八.九岁的小女娃也这样叫,她有些受之有愧


    的感觉。从年龄上来看,她早就是婶婶姨娘那一辈了,若不是她和老吴婚后无所出,孩子也該这么大了。


    不过吧,小女娃非得这样叫也没什么问题,照铜镜时她就发现了,自己确实显年轻。


    坐在另一头的徐慎倒是真不客气,摆上桌的,那就是给吃的,要吃当然是吃最好吃的。他不夹多了,给姐姐妹妹留足,就夹自己那份,肥肉瘦肉一个劲往嘴里塞。


    两腮嚼得鼓鼓的,滿嘴油光,徐慎吃得那叫一个享受。


    他真太久没吃过肉了,上次能一口气吃到这么多,还得是去年在府里。在城墙根讨饭的这几个月,他们收到最多的是过路人施舍的酸馒头、半个饼。极偶尔能收到一两个铜板,但那得存着攒着,因为他答应过妹妹,要带他去寻父亲。


    大口嚼瘦肉的代价就是瘦肉丝塞满了牙缝,徐慎相当难受,不停地抠牙齿缝。


    “吔,吃着呢?”这时候,一个体型略胖的女人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孙少英背着身,但一听见这声音就辨认出来了,对面的泼妇楊姜。


    她也在对面开客店,去年开的。孙少英坚定地认为自家生意下滑与她脱不了干系。为了抢生意,楊泼妇无所不用其极,可着劲跟旁人贬低、说坏话。经常就站在街口吆喝,眼看客人要迈进别家店,她甚至会跑到门口把客人撬走。


    孙少英气不过,曾上门找她理论过,结果可倒好,泼妇的嘴噼里啪啦的,反把她骂得还不了嘴。


    楊姜家里男人在河南尹府当差,也就芝麻大个小吏,更加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生意比不过,嘴皮子比不过,男人也比不过,过去这一年多时间,孙少英心里一直郁卒气结。


    杨姜步入堂里,走近瞅着饭桌上的菜,嘴里啧啧啧个不停。


    “怎么连点肉星子都没有?孙姐,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抠门。”


    桌上唯一的那一小盘熏腊肉已经被夹光了。


    孙少英懒得搭理这颠婆,头不回,扒自己的饭吃。


    “你别胡说,我们刚吃了!”徐慎争辩道,他虽然年纪小,但切实感受到了这个胖女人带来的不友好氛围。手伸进嘴里,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从牙缝里拔出了一根腊肉丝,“你看,这是不是肉!”


    杨姜见状,笑得前合后偃。她捂着笑痛的肚子,拍了拍孙少英的背,臉上挂满了嘲讽,“孙姐,家里难得来客,你还真大方哈,煮这么多肉,够他们大吃一口了吧?”


    孙少英动了动身体,把她的手甩下去,“你能干,你最能干成了吧,比不过你。”


    “不不不,孙姐,你这说得不对了,我比不上你。你看看你男人,又是煮饭烧菜又是洗锅刷碗,贤惠。我那男人,忙得成天不着家的,每个月就拿点月俸回来,就几百文钱,这年头干得了什么?”杨姜哐哐地说下去,“还有我家那小子,说其他我就来气,成天吵吵嚷嚷的,跳过来跳过去,烦都能烦死你;还是孙姐你好,不生孩子,落得个清净。”


    声音刺耳,孙少英竭力地克制,恨不得将就把碗泼她臉上。但不能,他们家惹不起。


    杨姜的目光往周围扫过,一下就发现旁边的蔡琰,越看越觉着喜欢,“诶这丫头看着水灵,来来来,跟婶婶走,上我那儿去好好吃顿肉。”


    说着就抓住了蔡琰的小手。


    “什么肉?”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谢乔不解地问,同和谢适走了进来。


    “她谁啊?”谢乔问。


    “对门客店的头家。”孙少英看见谢乔回来,把长条凳腾出一些,给她坐。


    “对门的,那就是熟人了。”谢乔说着往里走,瞥到了陌生女人在拉蔡琰的手,她卡在了中间,“婶子,你坐下来一起吃呗。”


    “我顿顿得吃肉,一顿不吃心里就闷得慌。”杨姜鄙夷地别过臉去。言外之意,你们这没肉瞧不上。


    “有肉啊,你别急嘛,阿适,快打开。”谢乔招呼道。


    谢适连忙把手里拎的几袋东西放在桌上,铺开,每摊开一样,浓郁的香味就涌出来,烧鸡、烧鸭、熏牛肉、猪肘子、猪肉馅饼,量大管够,铺了一整张桌子。


    徐慎、卓兰、蔡琰、孙少英、吴立,满屋的人瞪大了眼珠子,迟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吃,我请客。”谢乔满脸热情。


    杨姜的脸早已绿得发光,一跺脚,气急败坏地跨出门去。


    谢乔纳闷地望着她离去的背景,这人好奇怪,是她招待不周,还是表达不清楚,怎么话都不说就直接走掉了。不是很有礼貌。


    刚一坐下,孙少英严肃地问:“你哪来的钱買这么多肉?”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整只烧鸡就是三十文钱往上,更别说其他的牛肉鸭肉,没百文钱買不到的。


    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有卖的,于是谢乔就买了些,主要目的还是买给老板娘尝尝,感恩他们帮忙带孩子。顺便她自己也打打牙祭,这段时间以来,她这张嘴实在给憋坏了。


    在掏钱买的时候,谢乔就已经编好了说辞。


    “不瞒你说,我和我弟曾经也是大户人家,别看现在落魄,但其实我还是有人脉的,上次有人请酒,这次这些肉也是请的。”


    就在孙少英半信半疑之际,谢适已经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姐姐,你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吧,他就是对你有意思,此人心术不正。”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谢乔不屑地白他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他极准,姐姐切莫被蒙蔽了。”谢适劝道。


    “你话怎么那么多,啃你的肉!”


    “反正我明天绝不会让你去见他!”谢适认真且严肃。


    谢乔皱眉无奈。


    但心里其实颇感欣慰。还别说,这小鬼演得还真是有模有样,不枉他们在路上一通排练。


    再看看旁边的孙少英,脸上果然已然忧心忡忡了,“丫头,我觉得你弟弟说得未必没有道理,你可别为了吃顿肉喝口酒就猪油蒙了心。”


    闻言,谢乔以手支颐,沉思片刻,点点头,义正言辞地说:“我听孙姐姐的,明天我就跟他恩断义绝!”


    后续几天,谢乔依次再去东城、北城的各家典当行和小当铺。随着她对珠玉首饰的慢慢熟悉,慢慢摸透当铺师傅掌握的透露,不用再价比三家,她就能轻松套出最合适的价位了。


    雒阳城的所有当铺基本上都轮了一遍,她接着再去最开始的西城。


    “你又来了。”


    柜台后面的老师傅看到这张脸立马就认出来了,就是这个女人,上次来当货,差点害他马失前蹄,血本无归。


    谢乔倒是不意外对方能认出自己,毕竟她上次决定价比三家,在面对他的不断加价,依然一意孤行要走,应该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老师傅接过谢乔手里的水玉一通端详,不知不觉间,呼吸停止了。


    这是实打实的水玉!晶莹通透,还精致地雕刻成了蝉的样式,雕工栩栩如生,毫无瑕疵,“蝉”有一鸣惊人的寓意。如此水玉蝉,价值连城!


    老师傅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恢复正常的呼吸。他在柜台后这么年,克制情绪是必修课,不管见到什么多么宝贝的宝贝,都要裝做平淡的模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半晌后,他声音沉沉地给出自己的估价,“不太看好,雕得老气横秋,没有章法。这样吧,给你六十文。不管你拿去哪家,都是这个价,可能碰到黑心的店,只给你二三十文。”


    “行,那我去黑心的店瞧瞧。”谢乔当即把水玉蝉拿过去,步伐决绝地往外走。


    老师傅脸上保持云淡风轻,眼睛里透着看破尘世的宁静。


    他已经琢磨透了,这小姑娘又来这套欲擒故纵,这一次他


    可不会再上当了。


    走呗,反正是你要当货,看看是谁急。上次他就是先绷不住,着了道,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一副不懂行的模样,谁知道鬼精鬼精的。


    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那他就不配坐在柜台里当老师傅了。


    现在裝模作样地往外走,保管她一会儿回来。


    谢乔大步走到了门边。


    老师傅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纹丝不动。还裝呢,小姑娘家的,就是不学好,没听说过姜还是老的辣了?跟他比,嫩点。


    谢乔跨过了门槛,下台阶。


    老师傅沉稳地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呸”出沾在嘴唇上的茶叶。哟,头不带回的,还装还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直到谢乔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老师傅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半刻钟过去,依然没半个人影,他一拍柜台跳起来。


    老胳膊老腿跑动起来,急急忙忙地追出去,站到门口四下望去,人呢!


    他瞬间气到跺脚,万分痛惜地拍打大腿,早知道就叫住她了,悔啊,哪怕他就是一咬牙出五贯钱,转手出去都能赚对半的。哎!


    他转过身,一脸痛苦面具,无能狂怒地锤打着墙,悔恨到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偏过头,一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谢乔正背靠着墙,脸上挂着淡淡一抹坏笑,眼神仿佛洞悉一切地盯着他,直入灵魂深处。


    心跳骤停。


    “一口价,十贯钱。”谢乔说。


    这不是她随口瞎说的,这是从他的这一系列行为表现和情绪宣泄,推算出来的最合理的价位。


    老师傅生无可恋:“你赢了。”


    我纯帮你打工我不挣钱了可以了吧。


    未来几天时间,谢乔依然以一个顺时针的路线推进,从城西一路转到城南,再到城动、城北,而后再回到城西。


    连转两圈后,几个月前从焉皿山马匪窝找到的全部两箱珠玉首饰都以一个说得过去的价位卖给了典当行,一个不剩。谢乔目前【存钱罐】里的总额为三百二十八万钱。


    【存钱罐】的利息是按日发放的,她还是吃了几千文钱的利息的。


    不过正事要紧,还是不磨蹭了,买官。


    有3D成像的【舆图】,谢乔没费太大周章就到了传说中的宫城的西邸。


    附近正在大兴土木,似乎在建造什么。被征发徭役的百姓一趟一趟搬送着土石,苛酷的差役手持长棍,严厉地监督着。一有停下来偷懒的,就上棍教训。


    谢乔远远看见一个瘦骨嶙峋、身形单薄的男子在搬送石块时手脱力,整个人摔在地上,石块也散了满地。差役暴跳如雷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抡起棍子打下去,瘦弱的男子被打得半死,晕厥过去。而后几个人将他拖走了。


    “都给我动起来,谁再偷懒,今日完不了工,仔细你们的皮肉!”差役高喝一声。


    痛心地看着这一幕,谢乔爱莫能助。


    这就是古代的征发徭役,或者说徭役剥削,是统治者强迫平民百姓从事的无偿体力劳动。


    这里要修筑什么,谢乔不得而知。但史书上有记载,汉灵帝刘宏即位后耽于享乐,在西园大兴土木。最荒诞的是他下令修建的“裸游馆”,在上千间房屋中挖渠引水,引进南方的荷花,并下令宫女在池中赤身裸游,以供享乐。


    史书记载,刘宏好钱资,卖官鬻爵所得钱财皆置于西园贮存,是为其私有财产。


    他就在这西园之中,醉生梦死,极情纵欲。朝廷被宦官把控,昏庸无道,清流之士蒙难禁锢颠沛,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帝国腐朽至此,焉能不亡?


    谢乔暂时抽离情绪,平复下心情。她继续往前走,走到了邸门前。


    门边果然贴着榜文,满朝官吏职务明码标价,上至三公九卿,下及府衙差役,皆清楚分明地列于其上。


    望邸门里瞧,几个小黄门正吊儿郎当坐着,一颗一颗地吃着葡萄。


    这会儿没什么人,谢乔的上一个大概是询过价后,觉着颇高,耷拉着脑袋走掉了。


    榜文中后段有标縣令、縣长的价位,与她记忆中没有差错,她带的钱应该是够的。


    谢乔走上前,拱手作揖,“诸位中贵人。”


    中贵人是对太监的尊称,谢乔也算做过功课。


    几个小黄门听见声音,纷纷抬头打量着她。其中一个看起来精明的细声细气地问:“买官的?”


    “正是。”谢乔答,“劳驾了。”


    小黄毛眼神挑剔地从谢乔身上扫过,“你是女子?”


    “不错。”


    “天子虽下诏卖官,无谈男女,出价者由我等审理后皆可为官,然而我朝.鲜有女子为官,你可知道?”


    “知道。”谢乔回。


    这确实是她的一个弱项,或者说把柄。古代女子极少入仕为官,汉代虽有有吕后、窦太后、邓太后权倾一时,也有班昭这样的才女参与政事,但观念根深蒂固,她忧心这几个小黄门怕是会因此刁难她。


    她也做好了打算,如果刁难太甚,要价太高,她就先作罢,而后女扮男装再来。


    “既身为女子,却要为官,你是何想法?”小黄门问。


    还没轮到谢乔以“申论”的角度去回答时,旁边另一个小黄门咽下嘴里葡萄,白了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干甚,那是你该管的吗?”


    精明小黄门品级显然要比他低一筹,连忙点头听从。


    他展开空白的竹简,提笔书写,问:“报上名来。”


    是要登记。


    “凉州谢乔,敦煌郡敦煌縣人士。”谢乔如实答。


    小黄门在竹简上提完字后,便从邸门内满墙的籍册中间翻找,找到了敦煌縣的那张,而后逐个在上面寻找谢乔的名字。


    肯定是找不到的,毕竟她是穿越者。谢乔也做过功课了,虽然汉朝已经有了较为完备的户籍制度,但东汉末年,瘟疫、旱灾、水患、战祸不断,人流流动严重,豪强地主与国家争夺人口,户籍早已散乱不堪。他应该只是形式上的走个过程。


    果然,他只看了一页便合上了,继续问:“你打算买何官职?这上面的价码可都清楚?”他抬手轻轻一指。


    “都清楚。我想买一县长。”谢乔字正腔圆。


    此话一出,后面几个懒洋洋吃葡萄的小黄门立即精神了。


    他们一开始没把谢乔当回事,以为她不过就是买个什么基层差役,最多也就是府衙里的属官,那更适合她。那些卖不出什么钱,一抓一大,他们也落不着什么好,还是优哉游哉吃葡萄自在。


    可她居然说要买县长!


    大县称县令,小县称县长,可那也是一县之长!


    “你莫诓骗我等,当心问你的罪!”一个年纪稍长一些、嘴角一个大黑痣的黄门走上前,严厉地审视着谢乔。


    “中贵人,小人不敢。”谢乔恭敬地拱手。


    黑痣黄门手指向墙上的榜文,“你可看清楚了,县长一职,多则六百万钱,少也需三百万。你拿得出来?”


    “拿得出来。”谢乔确信。只要不刁难她,三百万钱已经备齐了。


    闻言,黑痣黄门突然肃然了起来,声音和缓了许多,问:“足下何许人也?”


    显然,能拿出来这么多钱的,极大可能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子弟。若真是如此,那就打听打听,趁机拉拢,适当地减轻所费钱资。


    谢乔问过陈珩,自己也考虑过很多,买官卖官并不是口头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还会审核考察,若是为了自己的出生光鲜亮丽,谎报虚假信息,一经查明,是会被揪出来问责的。


    所以她如实答:“只是白身,颇承袭了些遗产。”


    黑痣黄门一听,卸了些气,招呼旁边的小黄门,“拿给她看看。”


    说罢,小黄门另拿出一个册子,呈放在谢乔面前。


    “这是当前天下次县的所有空缺,你可写上名字,三日后来此竞价,价高者得。若无人同你竞


    争,那便直接归你所有。”


    不出所料,是拍卖性质的。


    谢乔翻动着册子,前几页的县大都是中原地区,竞价者颇多。她眼看着一个夏丘县后面附着足足二十多个竞价者的名字。有点公考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意思了,只不过公考比的是能力,这是拼的财力。


    中原、江东地区且远离帝都的县竞价者是最多的,原因很简单,远离京师,意味着自己手里的权力更集中,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便于剥削压榨。而因为是中原地区,民脂民膏更丰腴,不似边境的苦寒之地:所以这些县当然是最肥的肥肉。


    名册里,其次是京师及三辅地区的县,虽然在皇权的辐射范围内,但好处是容易与达官显贵结交,更能获得升迁的机会。


    最次的才是谢乔此次的目标:边陲小县。


    她在凉州敦煌郡一眼锁定了一个名字,龙勒县。经过谢乔的跑图,她很清楚龙勒县正与榆安城相邻。


    虽然是空缺的,但后面没有附任何名字。实际上,这一页的边陲小县后都没人选择。


    谢乔捏着毛笔在上面写自己的名字,她不会毛笔,只能硬着头皮涂写出两个奇丑无比的字。千算万算把这步给算漏了。


    好在字虽然丑,但清晰分明,小黄门也不甚至在意。


    倒是后面的黑痣黄门瞪大了眼珠子。


    她竟然选在了这里?!


    这些边境小县自几年前开榜以来就没怎么卖出去过,今次的名册上也是如此,几乎就是陪跑的,专门作废的。


    再卖不出去,他也会把名册勾掉,上呈常侍。届时常侍打发一些管不住嘴巴的庸才过去,此为贬黜。卖不出去也得有人去填上,毕竟一方主官,不能空置太久。


    而现在,竟然有人主动选择西凉地界,还舍得花钱……


    谢乔写完名字放下笔,问:“此龙勒县长应在三百万钱吧?”


    “不错,理应如此。其他次县或许你需要同人竞价,不止三百万,但此县不会,我来西邸一年多,还没见人买过,只要你钱够,必定是你的了。”小黄门答。


    谢乔听见这话时敏锐觉察到了一些商业要素。这些地区的县官没人买过,等于说是没有价值的商品。而一县之长,位置不能空缺,也会消化掉。


    大脑飞速运转,谢乔坚决不做冤大头。


    “三百万钱太多,可否少些?”谢乔出声问。


    小黄门拧眉:“你若钱资不够,可付半数定钱,先行赴任就职,再倍输之。”


    这话是让她按揭的意思,先交首付,然后慢慢还利息,多倍的利息。


    “我的意思是,总价能否少些。”她当然不干。


    “这……”小黄门拿不定主意,回头看身后的黑痣黄门。


    “你拿得出来多少?”黑痣黄门试探地看着谢乔。


    果然大有转圜的空间。


    但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有讲究的问题,这是不是市集,说出去的话没有撤回来的机会。既不能说多了,她会亏,也不能一下说少了。


    谢乔盯着他的脸,商业嗅觉发散出去,她调动着这段时间卖首饰珠玉培养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大脑在分析计算。


    “五十万钱。”谢乔说。


    这个数字有点大胆,直接砍了六分之五,说一百万钱其实也可以。可一想到这些钱到他们手里之后的用途,她真一文钱也不想多给。


    闻言,黑痣黄门满脸严肃,突然转过身,快步往里走,消失在了邸门里。


    正当谢乔怀疑是不是自己说太少了,惹了什么麻烦时,他又快步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文书,印痕是刚盖上去的。


    “这是你的聘书,速速拿去赴任。五十万钱,一言为定。”


    谢乔:“……”——


    作者有话说:回来啦!


    推一推友友的文《萌宝硬核闹聊斋》by非略,衍生女主无cp


    熊孩子带白素贞在聊斋里乘风破浪,脚踢黑山,凿下画壁,劝诫失足女鬼(?)感谢在2024-01-2300:22:28~2024-01-2423: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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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接过文书,謝乔低头看着上面刚戳的印,心情复杂。


    没有常规的考核审查流程,连竞价的过程都省略掉,直接就把白纸黑字加印的文书甩给她,生怕卖不出去。


    结合眼前这位嘴角带黑痣的黃门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将龍勒县长一职卖给她就是出手一件滞销到准备扔掉的商品。她感觉自己出四十万錢对方可能也会應下来,甚至出三十万錢,再说说请,说不定也能成。


    再低應该就没戏了,毕竟好歹是一县之长,秩三百石。


    这里的秩三百石并不是精确地指年俸三百石粮食,而是一个等级品阶,秩三百石的官员每月可得四十斛谷,即四十石,年可入四百六十石。


    粮食和錢的兑换比例一直在变动,但大致上一石粮食能换一百錢。也就是说,作为县长,一年的俸禄收入就有四万六千钱。


    而这些偏远小县之所以被忽略冷落,除了本身处于边塞苦寒地,难以升迁,面对外族的生存压力和风险大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人少地穷,难以收刮油水。毕竟大部分買官的人都是打着回本的想法来的。


    謝乔低估了这帮買官者的贪生怕死程度,更低估了他们对民脂民膏的贪婪,为此他们哪怕挤破脑袋,哪怕竞价不上,也不愿意远赴边境。謝乔有了一种新的体悟,汉末的官场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腐败一百倍。


    话已出口,事已至此,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謝乔只能认栽。


    这位长颗大黑痣的黃门,不愧是在宫里面曲意逢迎、左右逢源的资深太监,心里博弈显然比谢乔要高明。她这段时间辗转雒阳城各个典当铺学的察言观色的本领不过才是皮毛,人早都成人精了。


    心里有一万句脏话,但此时谢乔却只能强忍,拱手作揖,“多谢中贵人成全。”


    随即,她从【存钱罐】取出了五十万钱,交付对方。


    “谢县长,既为一方父母官,可要勤政爱民,不负天子重托。”黃门拱手,称谓已经变了。


    他瞥了一眼这大堆一串串的铜钱,滿面春风。


    “谢某定竭尽所能。”


    谢乔话音刚落,眼前立即跳出了字幕。


    【你获得了新的称号:[漢凉州敦煌郡龍勒县长]】


    【你增加了10点声望值。】


    打开面板,点进【主公】页面,在她的名字后面果然添加了新的标签称号。


    钱给付了,文书也到手了,交易达成,所以她现在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龍勒县长。虽然看着这帮小黃门数铜板的模样还是很不爽。


    往好的方面想,她不至于太冤大头,把三百万钱全都搭进去,亏点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其次,她总算是拥有了自己的新身份,日后如果再有人问她,终于不用再尴尬地自称白身,而可以称龍勒县长谢乔。


    当然,她还需要起一个表字。在人与人的交往中,名往往是自称,对方称自己的字,以示敬重。


    谢乔计划回去让谢均帮忙起一个,他文化水平比较高,起出来的字更有涵养一些。


    当然这些都只是虚名。最重要的是,龙勒县对于贪生怕死、一心收刮民脂民膏的買官者唯恐避之不及,但对谢乔而言,无疑极具军事价值和地理意义。


    大汉王朝西北边境最著名的玉门关和阳关都在龙勒县境内,一北一南,是为西北之门户。


    当然,两座城关虽都在龙勒县境内,但并不在县府的控制下,而是由郡一级的都尉派兵驻守,都尉在等级上较县长略高一些。不过一旦她在龙勒县站稳脚跟,榆安城也发展起来,待天下大乱,拿下两关不成问题。


    两关一据,西域我有!


    估计其他边境小县的县长也能以三四十万钱的价位拿下,谢乔在考虑要不要再買一两个县,身上钱够。一人不能购二官,但可以用谢均或者其他人的身份去买,毕竟西邸的这帮小黄门查得


    不严,钱给到位了,几乎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啊?。


    她仔细考虑过后还是选择放弃,龙勒县位于西北最边陲之地,相邻的次县没有空缺,整体版图无法连在一起,即使买下来,也只是一块飞地,难以长臂管辖。


    更何况,她实在不想再给腐败的汉廷花冤枉钱了,她给出去的每一钱都是助长其腐烂的养分。


    收起文书,从西邸出来,谢乔遥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加紧赶工的筑地,被徭役的百姓奔命不休,苛酷的差役将他们压迫地喘不过起来。谢乔反而看它越发像是为帝国挖掘的坟墓,她头一次生出强烈的将帝国摧毁并送入坟墓的念头。此前,这个念头在她身上还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很模糊的想法。而现在,在她脑海里越发地具象化了,她越来越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和使命。不知是绑定的主公系统在潜移默化下影响她,还是骨子里的真情实感,她发现自己爱百姓,仁爱百姓。这个世界的百姓,不是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npc,不是一种资源,不是附庸,而是鲜活的人,和她一样的有血有肉有思想感情有渴望幸福生活的人。在原世界,她穷,连自己都管不过来,连身边零星的人都辐散不到;但到了这里,她是一方势力的主公,虽然尚是潜龙之时,然她大有可为,前途一片光明,摧毁压在百姓头上的大山,筑城建屋千万间,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不再是中二病发的梦,而是切实可以做到的事情。她强烈地想去做,且必须去做。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早春的风仍然凛冽,一路步行回到客店,还不到正午。


    谢乔走进去,发现今天店里的生意貌似有了些起色,至少前堂坐了两三桌打尖的客人。


    “这么早就回来了,你莫不是偷懒怠工了?”柜台后的孙少英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谢乔。


    谢乔轻轻一笑,也不再去撒谎解释什么了。她带过来的财宝首饰全都卖光,钱存进了【存钱罐】,县长一职也买到手了,不必担心藏在房间的珠玉被贼惦记偷走,也就无需再小心着装穷了。


    瞥了一眼后厨,小蔡琰他们几个孩子都在吴立大叔的灶台前,不知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大一点的卓兰和谢适倒是在上菜。挺其乐融融的。可惜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谢乔转过来,看向老板娘:“好姐姐,我们打算要走了。”


    “走了?”孫少英闻言,愣了片刻,反應过来后,眼里充滿了不舍。


    “这么快就走?为何?如果觉着房钱贵,你可以先赊着,不急着给,以后挣着钱了再给也行的。”


    见谢乔沉默,她又补充:“你别想太多,我就是看阿兰用着挺顺心的,这孩子懂事心地也善良,昨天我账没算对,还是阿兰提醒我的。还有小阿琰乖乖巧巧的,贴心得像小棉袄。阿慎有点顽皮,但正正好。对了,有件事特解气我忘了跟你说:前天对面泼妇家那混小子又跑到我门口来撒尿,阿慎拿起笤帚就衝出去替我教训他。往日里我,泼妇老拿别跟小孩子计较来堵我的嘴,这回泼妇护犊子的时候,终于轮到我说了。”


    老板娘脸上真情地流露出笑容,看得出来他们相处地真的蛮不错。


    “出来太久,总得回家嘛不是。”谢乔说。略有些感伤。


    她其实有想过直接把人一起拉到榆安去,官驿就交给他们夫妻俩经营。毕竟客店的生意不景气。但现在生意又有了一些起色,她就不再好开这个口了。榆安比不得雒阳城,人都在这里扎根了,凭什么跟你上西凉的苦寒地。虽然她有信心未来会将榆安城建设成为沟通西域,串联外邦的国际化大都会,但决计不是现在。


    “非走不可?”孫少英叹了口气,“哎,也太突然了,还说给你找户好人家的。”


    “好姐姐你就放心吧,就我这姿色,找好人家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谢乔抬高音调。这倒不是谢乔吹牛,她照过铜镜,铜镜不会撒谎。


    看她说得眉飞色舞,孫少英有种不妙的感觉,再度严肃地审视她:“你莫不是又误入歧途了吧?和之前那家伙还有往来?”


    “早断干净了,放心吧,我眼睛看人可准了。”谢乔嘴角微微一勾。


    转身上樓梯,此间事了,她打算回房间收拾行囊下午就走,走着走着她突然转身往后一瞥,发现老板娘埋着头,竟然在偷偷抹眼泪。


    谢乔快步跑下去,衝到柜台前。孫少英瞥见人影,狼狈地收拾好脸上的泪痕,听见对方开口说话了:“好姐姐,你和吴叔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啊?”孙少英愣住。


    谢乔四下看看,绕进柜台后面,压低声音以免被人听见,“天下行将大乱,兵祸四起,雒阳城亦不能幸免,我带你们去一个太平的地方避难。”


    未来董卓把持朝政,为避关东联军,迁都长安,火烧雒阳。雒阳城宫阙、府库、民房全都将付之一炬,史书上记载,这场大火持续了好几个月。作为雒阳城中的普通人,他们很难有生还的可能,即使勉强存活,面对一片废墟,未来生计又当如何。


    “去什么地方?”


    还不等谢乔回答,急匆匆的脚步声剁剁剁地沿着樓梯传下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四岁裹着头巾的妇女从樓上跑下来,大声着跑到了外面街道上。


    “都来看看!各位走过路过的,都来替我做主啊!天杀的黑心店!”


    巨大的嗓门,响遏行云,引得街道上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朝这方聚集过来,客店堂前打尖吃饭的客人也都起立去凑热闹。一时间,周圍的人越圍越多。


    谢乔和老板娘也纳闷地走上去,她垫着脚尖往人群中间看。


    只见,刚刚从樓上客房衝出来的女人突然揭开了脸上的头帕,映入眼帘的场面触目惊心,从她的面颊,延伸到耳根,再到脖子,长滿了密密麻麻的红肿,有些甚至都开始溃烂发胧。


    头皮瞬间发麻,谢乔赶忙捂住口鼻,再捂住孙少英的。她生怕是什么传染性疾病,毕竟汉末瘟疫盛行。


    圍观的人群也都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情绪上来,开始哭叫,随后手指着客店:“昨天我还好好的,今天一醒就成这副摸样了!我脸上长疮,身上也长疮,就是睡过这家店的枕头被子!哎呀,疼死我了!”


    这时候,对门客店的老板娘楊姜挤进人群里,一看到女人溃烂的脸,演技浮夸地大吃一惊:“天哪!你怎么成这样了?昨天夜里你来我店里要住店,结果客房人滿了,我当时见你,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女人恶狠狠地指着客店招牌,手指气到发抖,“就是这家黑心店不干净!我这张脸算是全毁了!哎哟哟……”


    她大声地抽起来,直接跪倒在地上,哭天抢地。


    圍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衝着客店里指指点点,鄙夷、气愤的目光不断地投射过来,投到客店老板娘的脸上。


    “不是的!她脸上长疮,与我们客店有什么关系?你们别听她瞎胡说!”孙少英争辩道。


    然而,闲言碎语,指摘声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你这么做生意的,既然是开客店,干净自然應该放在第一位。”


    “就是啊,冬天是冷点,但你也不能因为冷,洗被子这些就免了吧。”


    “一看就是个懒婆娘,我呸!”


    “开什么客店,我看,趁早关门吧,这种店,我一辈子不住。你们也都别住,谁住我跟谁翻脸。”


    “我老早就注意到这家店了,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比不上对门的,嚯哟,原来是有原因的啊。”


    ……


    楊姜凭借着自己的体型优势,挤到了前面来,满脸的惋惜和痛心,语重心长,“孙姐,不是我说你,你何必省这个工夫呢?咱开客店的都知道,客人出门在外不方便,投宿住下来,就得拿他们当家人看待。你看看我们店,被子枕头天天换,房间日日打扫,生怕沾染了一粒灰尘。孙姐,你们店可还得好好改进。”


    “你别胡说,我家店也是一次一换的,不信你们上后院看看,被单枕头衣现在都还晾着。”孙少英辩解。


    只是她的辩解在愈发嘈杂的人群中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候,原本跪在地上的烂脸女人突然冲上来,面目狰狞地冲向孙少英,“你还要狡辩!你看看我这张脸,你还有良心吗你?


    我上雒阳就是为了见我远嫁的女儿,你让我这副模样如何去见她?啊!”


    谢乔将孙少英护到一边,烂脸女人冲上来时,没留意到脚下的门槛,直接被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女人的惨状,愈发引得路人义愤填膺。楊姜一刻不停地在旁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我跟你们说啊,前段时间,这家老板娘还收留了几个浑身脏兮兮的乞子,对,就是那边那几个小孩,现在好多了,刚来那两天啊,脸上脏黑得跟块抹布似的,眼睛都找不到。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脏店收养脏乞子,倒也般配,我看这家店干脆以后全让乞子住得了。”楊姜声音洪亮且连贯,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


    谢乔赶忙将探出头不明所以的蔡琰他们叫回了后厨。


    从杨姜和烂脸女人的一唱一和中,谢乔基本猜到了两个人串通一气,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来找茬碰瓷的。但客店没有监控录像这样最直接的证据,处理起来还真是有点难办。


    “事已至此,你想如何解决?”谢乔保持着冷静,问烂脸的女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必须要以退为进。她脸上红肿长满疮疤,处于弱势,且又有握有先发优势,引得了周围人的同情,公众是天然同情弱势群体的。如果她继续硬抗,反而会给公众留下更恶劣的印象。


    那就真正着了对方的道了,她们就是奔着让客店名声败坏,开不下去来的。


    “你们得赔我钱!”烂脸女人喊叫。图穷匕首见。


    “要多少?”


    “你看看我这张脸,烂成这样,我难受得要死,糟心遭罪,不是找大夫开副药花几十钱就治得下来的,”烂脸女人心一狠,“五贯,至少陪我五贯钱,少一钱都不成!少一钱我就去报官!”


    “五贯!你疯了吧你?”孙少英声音激动。


    五贯不是一个小数目,整家客店每个月的租金也才一贯钱而已。


    “什么人!把人脸毁了,陪点钱都不乐意。”


    “不赔就押去见官,这种奸诈小人,就应该关起来,祸害啊。”


    ……


    人群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谢乔先安抚住孙少英的情绪,将她拉到了一边。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只有一面之词,没有直接证据,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真去见官,就算府衙的官吏公正,能查出来的事情真相会十分有限,最多能查到女人脸上长疮与客店无关,还他们清白。但那样是不够的。


    “你回忆一下,昨天住店的场景。”谢乔问。


    “当时天已经黑了,她走进来,脸上蒙着头巾,我还以为是外面天太冷,没在意。谁成想,今天一摘头巾,满脸脓疮。”孙少英懊恼地说。


    “什么时辰?”


    “大概是戌时。”


    “你之前见过她吗?她和对面老板娘有关系吗?”


    孙少英肯定地摇头,“没见过,头回见,对门泼妇家几口人我都清楚,都长得不像。”


    闻言,谢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就有点不对劲了,烂脸女人说她是来雒阳看女儿的,人已经进了雒阳城,不住进女儿家,却在住上了客店。当时又是蒙着脸,摆明了早就,刚长出来的和还是有区别的,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大夫。


    谢乔招手将谢适唤到了面前,附耳嘱咐了几句,让他去请大夫。不请普通的大夫,而是上大医馆请德高望重的大夫,这样才有威望和说服力。


    “五贯钱是吧,我赔给你。”谢乔看向被搀扶起来的女人。


    “拿得出来吗你?”杨姜不屑地白了她一眼。


    话音未落,就看到对方捏出来一串串铜钱,一共五串。


    烂脸的女人眼睛亮了,不着痕迹地回头一瞥,与杨姜眼神交汇的一瞬间,窃喜满溢。虽然极短暂,一瞬间的事,但被谢乔敏锐地捕捉到了。


    谢乔并不急着把钱给出去,而是冲她招手,“你过来,我还有话跟你说。”说着往楼梯上走。


    她谨慎地瞧瞧周围,跟着走上去。


    谢乔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她:“上京师瞧病的吧。”


    “你胡说什么!”女人心头一颤,脸上不忿。


    生气不忿不过是为了掩饰心虚罢了,谢乔看得分明。


    “脸上长疮,家乡大夫皆无法医治,于是筹钱来了雒阳城,结果钱不够。昨夜先到对面客店投宿,老板娘见你脸上脓疮,于是心生一计,与你合谋让你掩住面容来此投店,第二日讹些钱财。届时她帮你说话,甚至不要一分一钱,承诺你讹到的都归你所有。我说得对吗?”


    “你!”


    女人激愤到气结,因为她叙述的内容竟然和她的经历完全一致。


    谢乔声音不疾不徐:“这不怨你,你为了治病,人之常情而已。除了这五贯钱,我再给你五贯,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即可:你下楼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大伙说清楚,放心,你不是本地人,最多挨顿骂,事成之后,你拿了钱走就是,她找不到你麻烦的。”


    沉甸甸的十贯钱,五千枚铜板摆在了她面前,她低头看着钱,犹豫不决。


    谢乔走近了一些,“你帮她说话,她会多给你钱吗?不会。听我的,这十贯都是你的,拿着钱你就走,别跟钱过不去。不光能治你的病,还能剩下不少。”


    她被说动了,手慢慢地伸向铜板。但这样的情绪还不够。


    谢乔加重语气鼓动,“做人,要狠一点,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能想出这种损招的,心眼都坏透了,这辈子都在干见不得人的坏事。你把她揭露出来,是伸张正义,以后下了地府可是要积阴德的。”


    楼下,孙少英早已五味杂陈,这些年开客店,钱没挣着,生意也不景气,现在又闹出这么大一桩事。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把客店低价盘出去。回老家种地去吧。


    孙少英脸上越是难看,杨姜心里就越畅快,她凑近些,脸上挂满了胜利者的嘲弄,“孙姐,别看你客店比我开得久,很多东西你还得跟我学。这次就算是花钱买教训了,往后可千万记住了。”


    再看她不爽,气也只能往肚子里憋。


    就在这时,楼梯上再次响起剁剁剁的脚步声,烂脸女人从楼上快步跑下来,跳到了人群中间,大嗓门地喊起来。


    本来已经开始撤走的路人又回头重新聚过来,看热闹。


    “各位!各位!我说了谎话,刚刚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她唆使我的!”她手指精确地指向体型偏大的杨姜。


    人群哗然。


    “我脸上身上的疮生了好些日子了,昨日我上对面客店投宿,就是她挑唆我过来讹人的,千真万确!”


    舆论开始惊天大反转,矛头的焦点指向了杨姜,指摘和责骂如刚刚一样铺天盖地涌上来。


    “陪!下三滥的玩意儿,下这种损招,断子绝孙都该!”


    “我认识这肥婆,她男人还在尹府当值,我这就告上去,看看她男人怎么着。”


    ……


    “嘿!”杨姜一声大喊,叫停了人群的嘈杂。


    她言辞激烈地争辩:“一派胡言!她简直一派胡言!你们切莫听她胡说!老娘行的端做得正,一定是他们使钱把她买通了,昨天我看她脸都是好好的,一夜之间全烂了,不是她家枕头被子不干净,还能是什么!”


    恰在此时,谢适穿过人群,将一位苍颜鹤发的老者领了上来。


    他看向谢乔:“姐姐,


    大夫来了。”


    “这不是祥平医馆的路大夫吗?”


    “对对对,是他,前天他还帮我抓过药,可灵了。”


    人群中有不少认识老者的路人,谢适不辱使命,果然请来了位德高望重的大夫。


    谢乔赶忙招呼:“大夫,劳烦您替这位瞧瞧,到底什么症状,几时染上的病,可是昨夜所致。”


    老者走到烂脸女人面前,细细观望一通,随即将她叫到一旁桌上号脉,不多会儿给出了确凿的诊断。


    “此为疬疡之症也,发展到如今面貌,病程少则三月有余,绝非一昔可致。”


    此话一出,杨姜的鬼话瞬间不攻自破,人群震怒,纷纷去找刚刚信誓旦旦的胖女人对峙。而她见势不妙,早已偷偷溜走,躲回去,关上了客店大门。


    杨姜抱着儿子如过街老鼠一般躲去后厨里,藏起来,门外震响声不绝。


    好些人追上去,围在门口叫喊敲门,打砸着门窗,甚至拆下幌子踩在地上,都不足以平息心头的怒火,往后在这条街上做不下去生意的只能是她了。


    谢乔看向烂脸女人,冷冷道:“我就不领你见官来了,钱你自然是一文钱都拿不走。但念在你迷途知返,就替你抓副药。从今往后,不要再动什么歪主意,否则绝不轻饶。”


    客店外,聚集的人群逐渐退开,街道上也恢复了正常的人流。


    此前孙少英久久没有回过神,终于反应过来后,眼睛里早已婆娑,“阿乔,多亏你替我们店洗刷了冤屈,要不是你替我说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面对那么多的人的诘难,她险些硬撑不住。


    一旁的吴立同样满眼感激,他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扑通一下往地上跪。谢乔连忙把人扶起来。


    “没什么好谢的,应该做的,该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给你们添麻烦了。”谢乔真诚地说。


    “孙姐,我们继续之前没说完的。我想带你们一起去西凉。”


    “西凉?”


    孙少英和吴立两人面面相觑。对雒阳城而言,这是一个极其遥远的地里概念,跟天涯海角没什么差别。在零星的传闻中也听说过,西凉,苦寒荒凉之地,草木难生,胡人凶悍。虽是沟通西域的通衢,却路途遥远,沿途多兵祸匪患。


    “阿乔,为何要去西凉?”孙少英疑惑。


    “不瞒你们,在西凉敦煌郡,我已经垦田种地,牧羊养牛,修筑起了高大的城郭,屋舍足够居住,粮食、衣被足够用度:我能确保你们安居乐业,避开将来中原连绵不断的战祸。”说着,谢乔将【背包】格子里的文书和官印取出来给他们瞧,“这是我的凭证,我即将往敦煌郡龙勒县赴任,千真万确。”


    两人看着货真价实的官印文书震动不已,孙少英用古怪的眼神看向她,“阿乔原来你……”


    “不是有意相瞒的,”谢乔略显歉意地解释,“出门在外,没法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孙少英点点头,她全然能理解。


    “要与我们同去西凉吗?”谢乔再一次诚挚地发出邀约。


    看看她真诚的目光,又看看几个孩子,孙少英坚定的点头,“阿乔,我愿意跟你走。”


    谢乔再问吴立,“吴大叔呢?”


    不等他回答,孙少英直接接过去,“你不用管他,他如果不乐意走我就另找人改嫁。”


    “谁、我、要……”老实人吴立听见这话,一时间急了,结巴都给急出来。


    孙少英背过身,偷偷笑,她想起正事,“阿乔,你再给我们几日,等把店里东西都盘出去。”


    “不用,店里的东西不用转手,都收捡起,全部都带走,到了那边还用得上的。”谢乔说。


    客店的租期还有半个月,直接走人也没关系。


    一天时间,客店二十四间客房的被褥枕头一一收拾起来,这些都可以拿到榆安的官驿里继续用,床、桌子、柜子这些就不必搬了,有现成的。锅碗瓢盆等等厨具也通通拿上,官驿附带灶房,到时候能直接给住宿的客人打尖。


    等他们忙着收拾的工夫,谢乔再领着谢适满城跑,趁此机会,她要尽可能多的去采买些西凉买不到的物资,比如药材等。药材种类太多,同样不能直接放在【背包】格子,大多数的种类需要手提,一些需求量大的药材则直接堆在格子。


    忙碌中,视野跳动了一下,谢乔调出面板,【人物】出现了[+1]的图标。点进去一看,出现了新的可招募人物。


    【徐垣(辩才)】


    所谓辩才,口才了得,口若悬河而滔滔不绝,定位为说客使者。


    眼下貌似她还真缺这样的角色,因为将龙勒与榆安连为一体后,占据阳关与玉门关,下一步就是派遣使者西去沟通诸国通商了。未来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也需要一位优秀的使者。


    谢乔瞥着这个名字,怎么越瞥越熟悉,貌似在哪里听说过。


    她沉下神,绞尽脑汁地回忆,突然眼前一亮,想起来了。刚找到蔡琰他们那会儿就提过,这位徐垣正是蔡邕的门生,也就是徐慎的父亲。蔡邕当年被流放时,小蔡琰被托付给徐垣照料。而后又在去年因为得罪宦官被收押入狱,至今未出。


    在雒阳的这十多天来,徐垣的名字一直没出现过,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谢乔大有不妙的念头,四下打听,听到了一个消息:


    徐垣于狱中讽朝堂,天子下诏,徐氏全家今日弃市。


    所为弃市之刑,就是在人群聚集的闹市,执行死刑,以示为大众所弃。


    被判死刑,终于对朝廷彻底心灰意冷,不再效忠天子,所以他的名字出现在了可招募名单上。


    主观上,确实可以招募,但客观上不具备这样的条件。难道去劫囚车吗?谢乔可不嫌弃自己命长。


    回到客店,谢乔心思不宁,因为她打听到囚车的行径路线最近只与那间茅房隔一条街。被弃市者缚于囚车之上,囚车缓缓行驶,绕往各处,以供京师百姓唾弃:这倒确实是劫囚车的好时机。


    转身看去,徐慎正楼下楼上的跑动着,一趟一趟地搬东西。他活泼好动,无忧无虑,孙少英抓住他,斥他别太闹腾,当心把包裹里的陶瓷碎了,俨然拿他当自己儿子看待。因为只有关系到了这样的地步才会拉下脸训斥。


    十岁大的小孩子,对此时外面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父亲、母亲、祖母皆缚于囚车上,押往闹市执行弃市之刑。


    谢乔下定了决心。


    于情于理,她都要去劫这趟囚车!


    大脑凝思片刻,大脑快速做出了规划。她先安排孙少英他们搬东西,大包小包一趟一趟全拎进茅房里,东西一件一件往隐形的通道里扔。但人不进去,因为每样物品只有往返一次的机会。东西先全都进去,最后才是人进去。


    谢乔另外派谢适从通道返回榆安,将城中的六支[西凉弓手]和一支[西凉轻卒]全召过来。


    劫囚车,其实把万人敌的梁汾和三支[西凉弓骑]搬请过来是最佳的选择,但这会儿谢乔料想他们应该外出拉练清剿匪寇了。榆安城里还有六支弓箭手,一支轻步兵,共有七十二人,人数上应该也足够。


    嘱咐完这些,谢乔打开【舆图】,一路去寻囚车,先行打探情况。不多时就到了人群聚集处。


    街道上挤满了行人,三辆囚车徐行,头辆囚车里披发的男子应该就是徐垣了,后面两车依次是他的老母亲、妻子。


    两列的解差手持武器,在道路的两侧隔开成群的行人,人数大约有三十六人;几个黄门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缓行,应该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后面还跟着十二名戎装甲胄的羽林军,手握长戈,他们是训练有素最强有力的威胁。


    囚车围在中间,徐垣凛然地站在囚车上,慷慨赴死。后面两架囚车上的老妪和妇人受尽折磨后,几乎昏死过去。


    了解清楚兵力后,谢乔连忙再往回赶,她要先行赶去部署,在距离空间通道最近的位置将人劫走。


    虽然在兵力上优于解差,但大街上不能把阵势全铺开,会伤及无辜。最理想的状态是劫了人直接走,只要她最后一个跑进通道内,通道将立即闭合,雒阳与榆安相去数千里,就再也追不到了。


    就在谢乔扭头往回走时,身后传来了声音,有人拦在了骑马的黄门前面,喊道:“中贵人,徐公灵乃忠诚耿介之辈,万不


    可杀!”k


    “你算什么东西?滚开!”为首的太监怒斥道。


    “求中贵人上陈天子求情,不可误杀忠良!”男人的动容,围观的百姓一呼百应,人流开始往中间涌动,眼看场面就要控住不住。


    为首的黄门眼神示意一旁的解差,几个人立马冲上前,挥动着手中的长棍,重重击打在男人身上,直至将他打翻在地,血溅当场。


    “敢拦路者,杖杀!”


    黄门的话音刚落下,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百姓中间隐藏的死士眼神狠厉,抽出刀,往解差身上砍去。


    一时间乱做一团,围观百姓纷纷退散开,劫囚车的死士与解差搏杀一处。


    这时候,另一队人马从斜刺里杀出,冲到囚车前准备砍来樊笼劫人。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断开铁链,十二名训练有素的精锐羽林军已经冲杀到进前,将其团团围住。


    长戈刺下,密不透风,不断有死士被刺中要害倒地。


    有人先一步劫囚,看来等不到囚车再开去预定位置了,谢乔毫不含糊,立马取出【背包】里的连弩。拉动撬杆,上弦。她让工坊的师傅帮她打造了三百支弩箭,连弩的弩箭小支,箭镞小巧,无需箭羽,容易打造。三百弩箭全在格子里,足够使用。


    谢乔瞄准后射向一名羽林军,在七八米的位置上,弩箭正中其背心。虽然身披皮甲,但在近战状态下,弩箭足以洞穿甲胄。


    中箭的羽林军痛苦倒地,她紧忙再上弦射出第二箭。羽林军枪阵组成了包围圈瞬间破开了一条口子。


    铁链太过坚固,斩不开,一名死士心生一计,他跳上拖囚车的马匹,用力拍在马臀上。马匹受惊长嘶,疯了一般,疾速地冲了出去。前方骑马的黄门纷纷退避开。其余死士立即效法,再去催动其余的两架囚车。


    一时间,三架囚车在雒阳南城的大道上狂奔而出,掀起烟尘。


    谢乔收回连弩追上去,一路狂奔。当她终于气喘吁吁追到时,眼见道路前面几排锋利的拒马,数以百计的羽林军成枪阵守在拒马后面,长戈直指。


    囚车面前的马匹被穿死在了拒马上,木质樊笼遍地破碎,死士尸体倒一地,徐垣的老母也在其中。仅存的小队杀手搏命护着徐垣及其妻子往巷道里蹿去。


    见状,谢乔心念一动,那里离空间通道不远了。她来不及多喘几口气,追了上去。


    六名死士护着徐垣和温娴两人,在狱中饱受折磨,他们已经无法行走,只能被人架着。这就导致移动速度被严重拖慢。四名死士搀扶,两名断后,抵抗追兵。


    眼看着背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而前面的人却已然迷失了方向,这里并不是他们预定的逃亡路线。


    两刀砍下去,断后的死士被砍死在了窄窄的巷道中。追兵越过尸体,长驱直入地前追,看看就要追上。突然,一支弩箭从巷道的拐角射出来,射中追在最前面差役的面部。


    谢乔抱着连弩堵在了巷口,提醒架人的死士,“我断后,你们继续往前跑。”


    拉动撬杆,连弩迅速上箭又射出,巷道极窄,仅仅够两人通行。谢乔边退边射,不断倒下去的尸体大大延缓了追兵的步伐。


    她往后一看,死士已经抗着人出了巷口,出口外就是客店那条街,茅房就在旁边。


    谢乔收起连弩追上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巷口,她喘着粗气,对死士喊:“你们快进那边茅房!”


    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早已超负荷运转,甚至有些刺痛。


    她一抬头,不偏不倚,正巧与对门客店的老板娘杨姜四目相对。


    前天被围追堵截,杨姜闭门躲了整整一天才敢重新开门营业,她原想着狠狠报复对家,却发现对面已经在收拾行礼了,灰溜溜地准备逃了说是。


    一瞬间,心底的阴霾散去,她心情大妙!


    谢乔喘着粗气,凝视着她那张欠揍的脸。突然恶向胆边生,她抬起手,不由分说,一巴掌扇了上去,“他妈没少给我孙姐气受!”


    啪地一声脆响,扇得实在爽,她直接把人推了个人仰马翻再骑上去,嘴巴子哐哐哐地一通招呼上去。


    耳边听见巷子里追兵脚步近了,谢乔才从她身上跳下来,丢下一句“拜拜了您嘞”,然后往茅房奔去。


    当追兵冲出巷口时,左右依靠,却发现街道上空无一人。杨姜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鲜红的巴掌印,她指着茅房对差役大喊大叫:“在里面!茅房里面,我亲眼看到人都躲里面去了!去里面抓!”


    闻言,差役火速将茅房团团围住,一队人手持武器盾牌谨慎地进入茅房搜捕。


    半晌之后,一名差役捏着鼻子从茅房冲出来,揪住杨姜的衣领,暴跳如雷地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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