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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晴天 很傻,不值当。


    “今天的班会就这么多内容, 都听到了吧?”


    每次正式考试过后,学校都会要求班主任单独抽出来一节课来总结前一阶段并规划下一阶段的学习内容,今天也不例外。


    八班在高二整个年级离是平行班的存在, 实力比不过创新班,但在平行班里还算可以, 排个第四第五的没问题, 高一一直是这样, 直到这次,直接干到了前三, 平均成绩排第二,距离第一名只差0.2分,颜华看到成绩的时候嘴角差点没咧到脑后跟。


    “最后再强调一遍, 下周一升旗仪式兼表彰大会都不能逃啊,别忘了穿校服,别忘了吃早饭,优秀代表也别忘准备稿子,都听到了吧?”


    “Yes, sir!”


    “听到啦听到啦。”


    八班的学生们也没能想到这次自班竟然这么给力, 这下和其他班的学生吹牛都有面了,脸上或多或少带了点小骄傲。


    “周惊弦, 你听到了吧?”颜华往后几排看了过去:“我怎么没听见你说话?”


    班主任大人一声响,小弟们纷纷扭头看了过去。


    每次正式考试会有至少两名优秀代表, 其一是万年不变的年级第一周惊弦,年纪第一没法参加的话, 那便轮到年级第二的头上,其二便是进步最大的同学。


    颜华本是看向最后一排的,扫过去的时候看见了跑神的桑渡, 一直低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


    这回考试桑渡校排名依旧进步了些许,虽然没有期初考试那会进步的多,但依旧考到了桑广川要求的那个成绩,总的来看进步不算小,要是语英两科再多考点,哪怕是再多点卷面分,说不定都能当上这次进步代表了。


    “渡,渡?桑渡!”叶信怀察觉到颜华敏锐的目光,立刻小声叫了几声,却发现他这铁哥们还在发呆。


    桑渡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笔戳着纸,没有听见颜华说的什么,脑子里全是昨天钱楠突然回来这件事。


    后座周惊弦好像说了什么,可是桑渡并没有听清,甚至颜华叫他的名字也没能听见,最后还是颜华走到了他身边,他这才回过神来。


    颜华站在他桌边,看见桑渡桌上的试卷都快被戳烂了,皱着眉拍了下桌子:“桑渡?”


    桑渡停下手里的动作,匆忙点了下头,无意识掐了下指腹。


    ……-


    早上开过班会,桑渡再次被叫进了办公室谈话。颜华问了几句,桑渡没说什么,情绪始终不是很高,这么多年的教学生涯,颜华知道他这是心里有事。颜华不是那种比较强势的班主任,既然学生不愿说,那便没再继续问,把班会讲的内容简要阐述了一遍之后只好转移了话题,说了刚开学打架的事。


    “你俩和社会人员打架这件事还记得吧?”颜华琢磨了下措辞:“别多想,就是学校按校规处理,让你们当众念检讨。”


    虽然学校知道他和周惊弦俩人对付校外混子们这件事是出于好心,但奈不过这件事终究是触犯了校规,颜华向学校反映了好久这件事,最后学校这才没有劝学和处分。这件事不知怎么被传开了,知道的学生不再少数,学校为了防止学生们效仿,最后决定让两人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检讨,以此起到警惕的效果。


    桑渡睫毛抬起又下落,没有拒绝,而是问道:“周惊弦也得受罚吗?”


    周惊弦是为了帮自己才参与进来的,如果也要跟着受罚的话的确很亏了,而且还有损他三好学生的形象。桑渡想。


    赶在颜华回话之前,桑渡继续问道:“老师,这件事能不能都算在我身上。”


    听到这,颜华显然有些意外:“你是说你自己念检讨?把周惊弦的那一份也拦到你身上?”


    “嗯。”桑渡说:“这件事他本来就没错,是我先和蜥蜴他们动手的,没必要扯到他。”


    这件事按桑渡说的这样处理也不是不行,毕竟为了学校在外的形象,即使好学生犯了错,在一定范围内也是可以适当取消念检讨这一项的。往年也发生过这种情况,为了减少影响,校方一般都会这样处理。


    开班会的时候,颜华并没有当众说这件事,周惊弦自然也不知道。


    “可是……”颜华思忖了一会,像是在找合适的词语:“你不会感到委屈吗桑渡,这件事本来你也可以不用卷进来的。”


    桑渡没有说话。


    世上哪有“本来”这一说,时间不会回溯,即使会,他依旧会帮助叶信怀,依旧会和蜥蜴他们见面……


    只是如果真的有回溯的,倒是希望周惊弦别再这样做了。


    很傻,不值当-


    出办公室,桑渡连带着关上门,转身正要走,忽然看见周惊弦在就在附近。


    周惊弦手里有一摞卷子,可能是帮忙送过来的,桑渡没有多想。


    见桑渡从办公室出来,周惊弦走到他身边,单手用小臂抵住试卷,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些什么,递在桑渡面前:“软糖,荔枝味的。”


    他没有问桑渡有没有事,而是直接递来了一把糖。


    桑渡抿了下唇,从他手心里接了过来,下意识打开了一颗放在嘴里。


    糖不应该是甜的吗,怎么嘴里苦苦的。


    周惊弦把卷子放进办公室之后便出来了,不知是桑渡走得慢还是周惊弦走得快,桑渡刚走到班门口,周惊弦便已经跟了上来。


    桑渡余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回了座位,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


    下一节课是自习,周遭很是安静,桑渡睡了一节踏实觉,后来大课间下课班里面乱起来,桑渡隐隐约约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了钱楠。


    再具体点,是十年前那次寒冬,那晚六岁的桑渡做噩梦醒来,发现房子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吗,寂静到吓人,爸妈不在身边,不知去了哪里。他把被子盖住脑袋,可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跳动,再后来他听到开门声,小桑渡满怀欣喜地期待着,结果没能等到妈妈,而是最近经常打他的桑广川。


    桑广川把他从被子里一把薅了出来,神色格外可怕,指着他说从今以后他没有妈妈了,妈妈和别人跑了。


    桑渡不信,只是扯着被子,不肯离开。


    奇怪,平常被打都不会掉一滴泪,那晚竟然把被子给洇湿了-


    钱楠离开的奇怪,回来的也奇怪,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昨晚别离十年之后第一次看到钱楠,第一感觉竟不是陌生,而是憔悴,一种完全不属于中年人的感觉,倒像是老了很多。


    那晚除了见面时的一次寒暄之外,两人没再说过其他的话,桑渡回了房间,钱楠只是坐在沙发上一直有意无意看向房门,似乎在等着桑渡出来,可始终是没有等到。


    秋天的山城名义上是秋,可仍旧带着些许夏的酷暑,尤其是午休的时候。庆中午休不能回寝室也不能回家,只被允许在教室休息。


    今天中午光照格外地刺眼,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燥热了起来。桑渡抬了下睫毛的功夫,阳光便如刺般扎了进来,他只好赶紧闭了眼,换了个背光的姿势准备继续睡觉。


    他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换姿势的时候余光瞥到后门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校服上的拉链永远是拉到最上头,肤色很是白净,在他那立体五官的映衬下,又不至于白得过头,有着少年人专属的蓬勃朝气,走进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


    很好闻,桑渡在他卧室睡觉的那次,身上沾染的便是这种味道。


    或许是身体里没有这种抗体,竟莫名地让人感到一丝安心与舒心。


    昨晚没有睡好,今天一上午都很是乏困和没胃口,午饭都没吃。没过几秒钟他眼睛便睁不开了,趴在胳膊肘形成的枕头里睡着了。


    在他完全入睡的前一刻,隔着一层单薄的眼皮,他似乎感觉到眼前突然暗了下来,那人走到了他身边,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瓶荔枝冰汽水、几包软糖和一个巧克力馅牛角包。


    ……——


    作者有话说:荔枝汽水好喝!


    第23章 晴天 我错了,真的。


    翌日, 周一。


    “操场最东边草坪上贴着班级,大家伙抓紧按时间站队。”朵拉顶着个有些变长的朵拉头,一大早就赶到了操场, 背着手开始了吆喝:“快点快点都快点,升旗仪式马上就开始了——诶!那边几个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没穿校服, 哪班的?!”


    “快跑快跑快跑, 朵拉来了!”


    看到有几个学生没穿校服,邪恶朵拉开始现身, 立马嚷嚷着追了过去;“站住!别动!”


    这几个人里面其中一个便是叶信怀,他早上起晚了,校服没顾得上, 肌肉记忆让他把校服忘得一干二净,跟着桑渡进操场的时候正巧碰到那些个没穿校服的学生往这跑来。


    “不妙!”灵光一现,叶信怀拉着桑渡就是跑。


    跑出了操场他才发现自己哥们这次竟然破天荒穿了校服,吓得他一激灵:“卧槽桑渡你是谁?”


    桑渡拉了下自己快被扯掉的校服,一脸无可奈何。


    “别愣着了, 赶紧跑啊渡爷……?”一个也没穿校服的男生经过他俩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满脸黑人问号看着桑渡身上的校服,这才意识到桑渡背叛了他们这个‘不穿校服大部队’, 但朵拉的声音越来越近,容不得他多想, 只好拉着叶信怀跑了:“快跑叶猴!朵拉来索命了!”


    叶信怀一声卧槽,立马跑了起来, 一溜烟的功夫便不知跑到了哪里。


    桑渡:“……”


    果然危险才最能激发人的潜能。


    颜华知道他总是不穿校服,昨天在办公室的时候特地强调了这件事,让他念检讨的时候一定要穿上, 桑渡这才破天荒把校服带来了。


    这校服没穿过几次,盖在身上挡光睡觉的次数都比穿在身上的次数多,这时候穿在身上,倒有些没由来的别扭。


    不管了。


    反正念完检讨就能脱下来了。


    检讨……想到检讨俩字,桑渡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检讨本就难写,更何况还是三千字,完全就是要了命。桑渡写了一晚上连一千字都没写完,上网搜吧还都感觉很假,他抓了把头发干脆不写了,反正之前也没少念检讨,剩下的两千字就靠肌肉记忆、当场发挥了。


    桑渡把检讨书踹进兜里,重新向操场走去。


    明明是一天之隔,今天的天气却和昨天的差别蛮大的,少了些燥热,多了些清凉。


    桑渡走路的时候没注意身侧,从侧门走进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别人的肩膀,他抬眸看了过去:“抱歉……”


    看到面前人的时候,桑渡闭上了嘴。


    是周惊弦。


    除了他之外,还有朵拉。


    朵拉追那群捣蛋学生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周惊弦,立马挂上了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周惊弦寒暄了几句。


    正要准备走的时候,竟然看见了桑渡。


    朵拉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生怕桑渡会跑,三下五除二抓住了他的手臂。


    “?”桑渡有些懵:“抓我干什么?”


    手比脑子先行了一步,朵拉这才看见桑渡身上的校服,没想到他竟然会穿校服,只好咳了几声松开了手,转了个话题:“你跑什么?”


    桑渡冤枉:“你不是让我们搞快点站队吗?”


    有道理……


    朵拉闭了嘴,背着双手朝门口追去,临走前冲俩人说道:“你俩今天都好好念昂,别乱搞,台下有教育局的人来视察。”说完他便扬长而去了。


    一瞬间的功夫,拐角处便只剩下两人。不知哪个老师吹了声哨子,示意学生们快些集合。


    桑渡正要走,却被周惊弦给叫住了:“班主任让你念检讨了吗。”


    桑渡一人拦下了这件事,颜华后来并没有对周惊弦说,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桑渡把他那一份给拦过去了,还是刚才听吴勇说的话才知道桑渡可能要去念检讨。


    桑渡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便转身往前走去:“嗯。”


    “为什么?”周惊弦跟了过来:“还是因为华一坡打架这件事吗。”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他明明也参与了,为什么没有被要求念检讨?


    桑渡没有回答,恰巧这个时候走到了班级队伍,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升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颜华从前头走了过来,要把两人领到队伍前头,方便待会升旗之后直接上台。


    颜华在学生眼里是母老虎的形象,不仅八班的同学知道她,其他班的学生也都有所耳闻,毕竟是比朵拉还要厉害的人物。只要她经过的地方,学生们见了都会马上低头不想和她打招呼,可这次却不一样了,她一经过,学生们都看了过来。


    具体来说,是看她身后的俩大帅哥。


    高中这么个监狱的地方,再加上油腻的食堂饭菜,不长痘都已经够好的了,结果八班这么个普通班出了俩白白净净的帅哥,别说长痘了,凑近看,甚至连个痘坑都没有。


    前面那个帅哥长得帅是帅,就是脾气躁不好惹,还经常打架,别说女生了,连男生都不敢惹。不过还好后面帅哥看着脾气挺好,连续多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高一休学一整年归来依旧是王者,很难不让创新班的同学怀疑他开了挂。


    俩人这么一经过,就连其他班的老师也跟着看了过来,不知哪个老师说了一嘴:“呦,颜老师,你们班桑渡这是又要念检讨呢,这都第几次了?”


    颜华瞥了他一眼:“怪不得你们十一班总是被扣分,原来学生随班主任呐。”说完便朝那个多嘴老师翻了个白眼,没给他回话的机会,径直往前走去。


    多嘴老师气得直跺脚。


    升旗很快,没几分钟便完成了,校领导们陆续上台讲话,讲的那叫一个大汗淋漓,听的学生们那叫一个昏昏欲睡。


    “诶诶!别睡了,桑渡要上台了,快看!”


    “哎呀我去,给我整精神了,桑渡这次还真是来念检讨的啊?他又犯啥错了?”


    “还能是啥呀,就刚开学那会和混混们打架呗,你没看他那一阵脸上都有伤。”


    “不是,只有我关注他怎么这么白吗,羡慕了。”


    “……”


    又到了一月一度的检讨环节,学生们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两眼纷纷朝台上看去。


    话筒已被调好音,桑渡和往常一样,上去之后拿出了检讨书,直接开念,毫无感情,像是一个行走的机器人。


    “尊敬的领导老师同学们,今天我怀着极大的愧疚写下这份检讨书,通过这次打架的事情,我严重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作为一名高中生,我应该严格遵守校规校纪,不应该惹是生非……”一模一样的开头语,桑渡都不知道自己念了多少遍了,不过还是眼睛不带眨地把上面的检讨内容给念完了,接下来就靠现编了。


    桑渡把检讨书收了起来,凭着经验开始现编:“我错了,我不应该打人,更不应该没经过学校的同意就去打那些小混混们……”


    少年时期专属的懒散音调透过麦克风和音响传向操场的角角落落,包括隔着几层楼高的厕所,叶信怀正躲在里面。


    叶信怀几个人为了躲开朵拉,逃到了厕所里,厕所的窗户正对着操场,可以一览无余整个操场。


    他本来手机都拿出来了,准备打会小游戏,结果却听见了桑渡的声音,又想起早上桑渡竟然穿了校服这件事,顿感不妙,于是游戏也顾不上了,扒开窗户往外看,在演讲台上果然发现了桑渡。


    听到桑渡念检讨书,他这才意识到是因为什么。


    不是,这不我惹的事吗,桑渡怎么不告诉我?!太不讲义气了,怎么自己一个人承担啊。


    叶信怀把手机踹进兜里,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诶,叶猴!朵拉就在楼下啊!”几个人不明所以,叫也叫不住他-


    “我错了,真的。”编了大几百字之后,桑渡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新鲜词了,只好套用一番祥林嫂的话:“我单知道放学的时候混子们在巷子里没有食吃,会到华一坡来,我不知道那天放学后也会有。我错了,真的……真的。”


    听到这番话,底下的学生纷纷笑了起来,有憋着笑的,也有憋不住的。其他老师听的一头雾水,语文老师倒是知道学生们在笑些什么。


    笑声逐渐变大,遮挡住了桑渡的声音,他们以为桑渡还在说些什么,其实什么也没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下是真编不动了。


    一旁有个眼尖的主任离桑渡比较近,知道桑渡没在说话:“你这个小同学,班主任没告诉你检讨书是三千字吗,你这现在两千还没到吧?”


    桑渡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想要继续编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侧方有人向台子上跑来。


    “诶?怎么回事,那个学生怎么向演讲台跑过去了?”


    “哪呢哪呢,给我露个缝,让我瞅瞅。”


    “就那,演讲台北面。”


    “我靠,叶猴啊!校服都没穿,他来这干什么,自投罗网?”


    好兄弟因为自己受了罚,作为拜把子的叶信怀自然不能置之于千里之外,就算什么也不会,也要屁颠屁颠来救场子!


    不过还没等他赶到地方,有人突然先一步赶在他前面上了演讲台,差一点就要撞上了,叶信怀不得不急刹车,惯性差点没让他摔倒在地上。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周惊弦上了台,还眼睁睁看着周惊弦站在了桑渡身边,前者还往后者身边凑了凑。没能等桑渡反应过来,便握住话筒说道: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你们好,我是高二八班周惊弦,关于这次我犯的错误,我得到了深刻的教训——”


    霎时,整个操场,刷一下安静了。


    叶信怀:“?”


    朵拉:“??”


    桑渡:“???”——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宝宝们不好意思,今天去过了个生日,不小心更新晚了,现在给补上!(双手抱头[可怜])(对不起[求你了])


    第24章 生涩 你说这照片里的人在亲?


    “所有器材室, 一周,你们三个。”


    颁奖大会上,桑渡三人当场被以合理的理由罚扫器材室一周, 一个是念检讨书不正经,一个是上台扰乱秩序, 还有一个是没穿校服就来扰乱秩序。


    “凭什么啊, 凭什么罚咱们。”叶信怀带着个口罩, 气不打一处来,撂下扫把跨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倚靠着墙壁的桑渡视线从手机上收了回来, 看了他两眼:“叶猴,小心身后蜘蛛网。”


    叶信怀卧槽一声,一个窜天猴蹦了起来, 看到盘子般大的蜘蛛网后脸瞬间青了,来回扒拉着衣服看有没有蜘蛛。


    “别动,有虫子。”


    桑渡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周惊弦的声音,不过并没有注意,还以为他这是在和叶信怀说话。


    叶信怀也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 立马僵住了身子, 声音都跟着小了不少:“哪……哪呢?!”


    “没说你。”周惊弦瞥了他一眼:“你继续。”


    叶信怀:“……”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大学霸还会开玩笑?!更何况一点都不好笑!


    说的不是叶信怀,那是谁?桑渡熄灭手机屏幕, 顿感不妙,还没等他来得及转头, 便看见周惊弦凑了过来,由于两人离得很近, 除了扑面而来的专属气息之外,桑渡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的气息,落在耳尖上, 痒痒的。


    桑渡条件反射般站直了身子,只见下一秒,周惊弦的头发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另一个肩膀被轻碰了几下,直到周惊弦的声音再次落入耳中,他这才反应过来。


    “好了。”


    “……”


    屏幕被熄灭掉的前一秒,天气预报提示高温预警,窗外黄桷树在光照之下落得一片又一片的阴影,器材室窗户被柜子挡住了一大部分,不见天日,没有人知道此时少年红透了耳根子-


    【吃面吃三碗:今天路过桥洞的时候,李嬢嬢说好久没见我们了。】


    【吃面吃三碗:老猫生了新猫崽,很可爱,周日要一起去吗?】


    看着周惊弦发来的消息,桑渡不知怎得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等到周日去了涵洞才反应过来。


    “小渡你也来啦?好久没见你了。”李嬢嬢脸上挂着和蔼笑容,她知道桑渡怕猫,于是乎放下手里的猫,用围裙擦了擦手。


    桑渡从小就不喜欢麻烦别人,也见不得别人因为自己而改变什么,不然会觉得过意不去:“嬢嬢没事,我现在好多了,以后经常来桥洞。”


    听到这,嬢嬢眼睛闪了闪,像是非常高兴:“真的吗,那你和小弦可要经常来哦。”李嬢嬢五六十的年纪,一生没婚没孕,难免孤独,有人能经常来看她和她的猫猫狗狗,她会开心好久。


    “嗯,我们以后会经常来的。”周惊弦把带来的狗粮猫粮放在了堂屋,随后走了过来。


    “好。”


    嬢嬢好客,中午硬是让两人吃过饭之后才走,俩人不好意思拒绝,下午才离开了桥洞,刚离开没多久,又被周斯应给叫过去帮了忙,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周日白天放假,但晚上还有自习,没有特殊理由,不得旷课。


    他俩和叶信怀最近都是“高危份子”,早就被朵拉给盯上了,晚自习不得不去学校。


    距离第一次月考已经过去几天了,桑渡还以为桑广川会像上次一样突然来到奶奶家,没想到这次并没有来,除此之外,更让他纳闷的是,桑广川这次竟然没有主动问他成绩,是已经给华子姐打过电话了?还是因为什么?


    桑渡一时有些出神,直到看到新消息的提示,这才回过神来。


    是叶信怀发来的,还是一个链接。


    【//:什么?】


    【耶耶耶耶耶:我靠,桑渡你快点开看,有人污蔑你!】


    桑渡带着疑惑点了开来,发现是庆中的万能墙。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不用什么学校论坛,主要是学校也没这东西,基本上用的都是以校徽为头像的万能墙。什么失物招领呐、拼团购物呐、还有什么校园瓜之类的都在这上面更新,一天都能更新十几条的那种。


    叶信怀发来的这个链接是特定的,一打开就看见了里面的内容以及拉好长的评论区。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桑渡从桌肚里拿出眼镜带上,紧接着又把图片给点开放大,看清照片上的人后不由自主捏紧了手指。


    不是,这照片怎么有些熟悉?


    照片是抓拍的视角,一半是布满灰尘模糊的窗户,一半是窗户内部,里面有两个人影,但都是背面照,也都穿着校服,再加上抓拍有些模糊,不仔细看,很难看清楚是谁。可正是这种朦胧感,让整幅照片变了味。


    照片里两人身边有几张半坏不坏的桌子,以及一些体育器材。其中一个人倚在墙上,能看见大概一半的侧脸,另一个人离他很近,近到这个动作有些暧昧,像是在做着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桑渡眉头一紧,他很快认出来了图片里的人是谁,是自己和周惊弦,就在被罚打扫器材室的那天。


    叶信怀的消息紧跟着发来。


    【耶耶耶耶耶:渡,他们说这左边这个正在亲嘴的人是你,我真是服了,哪是你啊,再说了,你明明一个超级无敌霹雳大直男,怎么可能和男生干这种事啊。】


    桑渡:“?”


    【//:你说这照片里的人在亲?】


    【耶耶耶耶耶:那可不吗,除了亲嘴靠这么近,也没有别的了!而且你看靠这么近,马上都成负距离了我去,虽然我知道这是新社会,干什么咱们也管不着,也不是反对,就是这也太大庭广众了吧,还在器材室搂着亲我靠,评论区都炸了。】


    叶信怀没看出来这是谁,越说越离谱。


    【//:……打住,说不定人家就是在帮忙。】


    【耶耶耶耶耶:帮什么忙靠这么近,咱俩拜把子还没这么近过呢!我去怼他们!不准污蔑我的好兄弟!】


    这照片怎么能看出来是在亲嘴呢?桑渡着实搞不懂,不过也没再继续管,评论区一大长串,看的人头疼,只好退出去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周惊弦只是在帮他摘蜘蛛而已,评论区都在想什么呢?


    搞不懂。


    也懒得理会-


    “搞懂了吗?”下课铃响起,颜华拍了拍黑板:“这道导数题都要弄明白啊,定义域千万别忘了,不然你就中了出题人的坑,都搞懂了吧?”


    终于下课了,学生们瞬间精神了起来,为了快点下课不懂也要装懂:“懂了懂了!”


    “行,那就先下课吧——等等,桑渡和周惊弦跟我出来一下。好,下课。”


    五分钟后,数学组办公室。


    “坐。”颜华挪出来一个空椅子,示意桑渡坐下:“周惊弦怎么没来?”


    “刚出门的时候,他被朵…吴老师给叫过去了。”桑渡说。


    “这老吴又抢我学生。”颜华打开手机给吴勇发了几条消息。


    “老师你找我什么事?”桑渡这几天没旷课没开小差也没打架,他想不出来颜华为什么叫他过来。


    颜华放下手机,思考了一会,说:“之前谈过恋爱吗桑渡?”


    桑渡差点没睁大眼睛,他这是做了什么可疑的事了?长这么大,他旷过课打过架欺负过熊孩子,唯独就是没有早恋过,信誓旦旦。


    “嗯…你别误会。”颜华解释:“我就是听说的。”


    啊?听谁说的?


    “老师,你看我像是会早恋的人吗?”桑渡伸手指了指自己,很是冤枉。


    其实挺像的……


    “不像。”颜华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早恋吗?”说着说着颜华感觉自己偏了题,连忙补充:“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想问你最近有没有和哪个男生亲密接触过……”


    桑渡“啊”了一声,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不像是直男吗?


    不是,他就是直男呐。


    桑渡正要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忽然间有人敲门走了进来。恰巧桑渡这个位置离门口很近,余光便可以看见来人。


    周惊弦关上门走了过来,对上桑渡投来的眼神。


    “来了?来得正好。”颜华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严肃了些许:“我正好有事想问你们两个。”


    闻言,两人看了过去,桑渡顿感不妙。


    “你俩…”颜华停顿了一下:“…什么关系?”


    空气瞬间安静了,邻座正在写教案的老师听到这也停下了笔,仿佛对这件事也是十分感兴趣。


    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过去了办公室仍旧安静到能听见呼吸声。


    周惊弦没有说话,桑渡只好自己来打破这份尴尬的空气,眼睛里充满了不理解:“老师,我俩就普通同学关系啊。再具体点,普通前后桌,除了这,没了。”


    “真的?”那个写教案的老师先颜华一步问道。


    “真的啊!”桑渡不明所以,转头看向周惊弦:“不信你问他老师。”


    颜华不知有没有信,但还是和桑渡一起看向了周惊弦。


    片刻之后,只见周惊弦没有表情地点了点头:“……嗯。”


    “那照片怎么一回事?”颜华把校园墙讨论度最火的那张照片打了开来,示意两人看过去:“这照片里的是你俩吧?你俩搁器材室搂在一起干什么呢?”


    “?”


    看到这张照片,桑渡这才明白了什么。


    合着颜华是因为这张照片找到的两人,此外还误会了什么。


    “老师您再仔细看看呢,我俩没搂在一块,我当时就是在打扫卫生而已。”桑渡感觉自己很是冤枉:“况且我也不喜欢男生啊。”


    颜华眉头时紧皱时舒展,不知有没有相信桑渡说的话。


    桑渡这么激动,肯定是觉得自己被误会了,可以理解,那周惊弦呢,他怎么这么淡定?


    还是说有什么隐情?


    为了防止颜华不相信自己,桑渡就把这件事给详细阐述了一遍,解释完之后才终于被“放”出来了。颜华说还有什么成绩上的事,便把周惊弦扣在了办公室,桑渡自己先出来了。


    今晚的天气有些阴沉,就连校园里的空气都跟着沉闷了起来,月光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夜色。


    桑渡本来是和叶信怀一块出校的,结果半途叶信怀被表哥叫去火锅店帮忙,于是便只剩下了桑渡一人。


    拿出耳机,打开最经常听的都市怪谈,慢慢的,他被剧情给吸引,一时遗忘了周遭烦闷的气息。


    回百叶巷的路上会经过很多个错综复杂的拐角以及数不清阶数的台阶,桑渡轻车熟路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在经过一个没有路灯的拐角时突然听到了什么声响,像是钢管猛烈砸向水泥地的声音,又像蓝色铁皮被人蹂躏的声响。


    或许是从小的经历所致,桑渡对这些细节很是敏感。他没有向拐角走去,而是站在原地,摘掉了耳机。


    今天晚上很闷热,连风都没有,按理说是不可能有东西被刮掉的,也就是说不是自然的原因,那……是人为?


    他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觉捏住了挎包的带子,带着警惕看向了四周。


    周遭嘈杂声依旧,不过这次不同的是,除了这些声音,桑渡还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霎时,哗一声响,一群比杀马特还要猖狂的混子走了过来。


    “呦,可算是逮着你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带着邪笑从空气中传来:“——桑渡。”


    第25章 生涩 脚踝疼,陪我去医院。


    “听到了吧周惊弦, 我还是觉得你在学习方面有很大进步的空间。”颜华摘掉眼镜:“行了,天也不早了,今天就先说到这吧, 回去背点摘抄的句子,肯定有用。”


    “嗯, 谢老师。”终于结束了, 周惊弦站了起身, 离开了办公室。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晚自习放学十分钟了,校园里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身影, 他回教室简单收拾了下书包,出来的时候给桑渡发了条信息,问他到家了吗, 结果出了校门也没能等到回复。


    手机没电了?


    周惊弦又发了条信息,等了几分钟依旧没等到下文,只见他眼神微黯,直接拨打了桑渡的电话,这是他从奶奶那里要来的电话。


    电话铃一声接着一声消失在闷热的空气里, 殆尽在一条又一条弄巷的尽头, 无论周惊弦打几个电话,却依旧等不到桑渡的声音。


    糟了。


    这是周惊弦第一想法。


    从庆中回到百叶巷的路有很多条, 由于地理位置的影响,每一条都是繁琐复杂的, 如果是第一次走的话很容易迷路。


    不过还好,自打周惊弦休学回来, 他有事没事就会绕着这里转悠,就是为了让自己对这里熟悉一些。时间急迫,来不及导航, 他凭着自己一个月来的记忆,把每条路都跑了一遍,可仍旧没有看见桑渡的身影。


    难道是在华一坡?


    可是华一坡和回家根本不顺路,再加上上次蜥蜴的事情,桑渡不应该会出现在那里。


    可万一他有事情呢?


    留给周惊弦思考的时间不多了,距离放学已经过去近半小时,他必须赌一把了。


    沉重的傍晚,周惊弦眉睫之间多了些黯淡。


    他扫了量单车,正准备朝华一坡驶去,却在一个离斑马线不远处的巷子口看见了迎着黑暗走来的少年。


    周惊弦握着车把的双手顿住了,看了好几遍才确保自己没有看错,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桑渡。


    “桑渡。”周惊弦不知触犯了哪根神经,口先脑子一步喊了一句。


    经历了刚才那场意外,桑渡逆光走来的时候一拐一拐的。这条巷子很久之前就废弃了,平日里除了巷口打麻将的大爷大妈,几乎没有什么人,尤其是大晚上,很是安静。


    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桑渡止住脚步,抬眸朝巷子口看了过去。


    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兜兜转转,只剩两人。


    ……-


    二十分钟后,出租房内。


    “脱了,我先给你消毒。”周惊弦从客厅的柜子上翻出了医药箱。


    自打上次桑渡在自己家过夜那晚之后,周惊弦便买了很多处理伤口之类的药,就是为了避免需要的时候却没有这种情况,本来想着短时间内应该用不上,却没想到今天便派上了用场。


    “不用,我没受伤。”桑渡说。


    周惊弦看了一眼他的脚踝,没有相信他说的话,有意无意拿起手机,眼神里带着欲擒故纵:“你说奶奶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


    “我脱!”


    才刚打过架没多久,今天又把脚给整崴了,要是让奶奶知道,肯定又要担心了。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没别人,再说脱个衣服怎么了,桑渡没犹豫,直接脱掉了上衣,清瘦的身材和白皙的肤色显现出来,不过比起这些,更让人讶异的是桑渡身上真的并没有新伤口。


    “看到了吧,我真没受伤。”桑渡看向他:“我没那么笨,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被他们打的。”


    周惊弦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确保他说的是真的之后才收了回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看你崴到了脚,还以为……”


    “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桑渡也没再穿衣服,拿起面前桌子上的水闷了一口,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像是一个不想惹麻烦的小孩一样,喃喃自语,不想让他听到:“崴脚是我不小心崴到的。”


    上次华一坡打架只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为了不再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桑渡这次并没有和他们动手,按照他们的要求给了钱。给钱之前明明说好放他走的,结果蜥蜴他们却不讲武德,桑渡还没走几步,甚至连巷子都没有出,就被追了上来,跑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注意,给崴到了脚。


    简直是……太他妈丢人了!


    桑渡长这么大以来,还真没这么丢人过。


    趁着桑渡出神回想的功夫,周惊弦不知从哪拿过来条毛茸茸的毯子披在了桑渡肩上,看见桑渡下意识往后躲,道:“新的,没用过。”


    其实桑渡不是这个意思。


    “空调开的太低了,容易感冒。”周惊弦起身补充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先在这待着。”


    “哦。”客厅的确有点冷,桑渡扯了扯身上的毯子,点了点头。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周惊弦有什么事……


    欸不对——


    桑渡右眼跳了好几下,突然想到上次的事情,倾着身子,一把抓住了周惊弦的手腕:“等一下,你去哪?”


    周惊弦拿毯子出来这一举措果然是对的,此时桑渡握着他手腕的手格外冰凉,像是刚从冰雪天走出来一般。


    周惊弦视线落在了他那指尖泛粉的手指上,没有回答,半晌才抬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多月的相处,准确说不到一个月,桑渡几乎能猜到他这沉默意味着什么,毕竟上次从华一坡回来的时候,周惊弦也是这样的。


    不能再让周惊弦去惹祸上身了。


    “别走。”桑渡抿了抿唇:“脚踝疼,陪我去医院。”


    空气沉默了片刻,桑渡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脑门一热说了什么。


    这儿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能听到邻里之间的声音,不知哪家小屁孩作业没写完,正在哭着背九九乘法表;也不知那家老人睡着了,收音机还在放着珠圆玉润的戏曲……


    周围繁杂吵闹,而这里安静至极。


    “好。”


    不知过了多久,凝固的空气再次被眼前的少年打破,和往常一样。


    “但是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周惊弦将视线从桑渡脚踝收了过来。


    当时跑的太快,被烂砖块给绊住了,脚往左崴,人朝右摔,幸亏扶住了旁边的铁皮房,人这才没有摔倒。刚开始走路还算顺利,除了不舒服之外没什么,结果到家之后脚面肿了起来,刚和周惊弦周旋的这一功夫,脚面肿的一发不可收拾。


    “靠。”桑渡看向自己脚踝,大抵是心理效应,不看还好,一看就感觉非常疼:“这怎么肿了?”


    家里没有冰袋,倒是有冰汽水,只见周惊弦把汽水都从冰箱里拿了出来,一瓶挨着一瓶抵到桑渡脚旁。


    “嘶。”桑渡莫莫咬紧了牙齿。


    “看样子走不了了。”周惊弦拿出手机,垂眸给孟叔发了条消息。


    “应该还能走。”桑渡不信邪,撑着沙发边站了起来,然后脚下一空,一不留神没站稳,呱唧一声马上又要摔倒在地。


    桑渡:“……”


    周惊弦眼疾手快,在他身体接触地板之前给拦住了:“看样子这下是真走不了了。”


    十分钟后,孟叔扛了把轮椅出现在公寓楼下。


    这儿是老小区,单元楼只有六层高,没有电梯,也不能坐轮椅,从顶楼下去得废一番功夫。


    周惊弦开了门,再次看向桑渡,桑渡第一次面对这种事,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孟叔开了口:“小同学你这脚肿的这么厉害,得赶紧去医院,我来背你下楼。”


    “这,这不太好吧,我很重的。”桑渡不喜欢麻烦别人,况且孟叔还要把他带到医院。


    “别不好意思,你是小弦同学,我帮个忙应该的,而且你这体格说实话我能抡俩。”孟叔说着说着就挽起衣袖走了过来。


    “不用了孟叔,我来。”周惊弦赶在他之前走到了沙发边,然后趁桑渡一个不注意,蹲了下来,抓住他的手腕把人给抡了起来,还没等桑渡反应过来,双手便已经抵着双膝朝楼下走去。


    “抓紧。”


    “哎!等一下,我快掉下去了我靠。”从小到大,桑渡还是第一次被人背,感觉有点奇怪。


    周惊弦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姿势:“搂着我。”


    “这…这好吗?”桑渡咽了口口水。


    “那要不抱着?”周惊弦转头看了过来,满脸正经:“公主抱。”


    “停!我觉着还是搂着你最安全。”


    下一秒,周惊弦脖颈立马被一双冰凉的手臂给环住了。


    “这怎么整的,这么严重。”骨科医生看着手里的核磁皱了眉:“你这看情况得静养几周呐,不过还好没有骨折,回去按时敷药,加压包扎,坐轮椅,哦对还有,受伤的脚要抬高,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家属监督一下。”


    “嗯。”


    从医院大门出来的那一刻,桑渡脸上挂着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啊!又要听一宿我奶的思想道德了。”


    周惊弦表示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桑渡会对脚伤犯难,没想到竟然一点也没提及,这是已经习惯了吗?


    “这几天恐怕去不了学校了。”周惊弦推着轮椅向停车场走去。


    听到这,桑渡立马坐直了身子:“不行,我必须得去上学。”


    “这么热爱学习?”


    桑渡摇头:“不,就是不想让我奶担心。”


    “奶奶上了年纪,会瞎想的。”


    周惊弦一顿,片刻之后,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有些温柔,和bking的长相形成了巨大反差:“那我来当你的监护人。”


    ……——


    作者有话说:xql真好磕!嘿嘿[害羞]


    第26章 生涩 断了,搬出来,妈妈求求你了……


    一时没想好怎么和奶奶说明, 两人特地等奶奶睡着了才回去,给桑渡上了药,确定没什么大碍了, 周惊弦这才回了房间。


    快速洗了个澡,为了不吵醒奶奶, 周惊弦只用毛巾擦了头发, 这便坐在床上打开了手机。


    手机上新消息一条紧接着一条传来, 依旧是校园墙的那个帖子。


    很明显,这条帖子的照片是有人故意拍下来的, 绝非偶然,毕竟传到了颜华耳中。


    而今天颜华找他和桑渡过来谈话也都是因为这件事。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和他过意不去。


    至于周惊弦自己而言,他倒是无所谓的, 他并不在意外界对自己的看法,管别人怎么说呢,还不够浪费时间。倒是桑渡,他不知道桑渡会不会介意。


    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直到等到隔壁门缝里没光之后, 他这才下床关了灯, 正要睡觉,手机却突然振动了起来。


    周惊弦伸手朝床头柜上摸手机, 视线落在了屏幕上的备注——【妈】


    霎时,脑袋突然一跳一跳的, 周惊弦不耐烦地揉了把头发,接通之后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喂。”


    “还没睡?”江习殊严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正准备睡了。”


    “嗯。”江习殊这才进了主题:“最近碰到什么事了?”


    “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 别说是在学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可不会这样。”


    被识破了周惊弦并没有慌张, 语气依旧冷的吓人,和江习殊语气有一拼:“最近没吃药,有些失眠。”


    “别忘了吃,听心理医生的话。”江习殊也不知有没有信:“对了,我听颜老师说你最近讨论度很大?”


    该来的还是来了。


    “也不算是,就升旗仪式上稿子找不到了,演讲有些突兀。”周惊弦尝试糊弄了几句。


    “这样啊,下次别这么马虎了,你以前可不这样。”


    “嗯。”周惊弦说完之后等了老妈半天也没再等到后续,听筒里只有车水马龙的鸣笛声,老妈应该是刚才研究所回来:“不早了,明天还得上课,我先睡了,你和老爸也早点休息。”


    江习殊欲言又止:“嗯,晚安。”


    “晚安。”


    周惊弦从小就对“晚安”这两个字感到奇怪,为什么睡觉之前要说晚安而不是其他的?难道说了之后晚上就一定睡得很安宁吗?


    他不知道。


    现在十七岁了依旧不知所云,只知道即使说了晚安,他依旧睡不好觉,依旧会失眠,依旧会整晚整晚的难熬。


    今晚仍旧如此。


    早上天还没亮,六点还没到周惊弦便起了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又重了一些。


    他洗了好几把冷水脸,清醒之后轻手轻脚进了客厅。


    奶奶这个点已经起来了,桑渡倒是还没起,还在睡觉,他昨天答应了桑渡,尽可能地先瞒住奶奶。


    “呀,我是不是吵醒你啦小弦?”奶奶正在玄关穿鞋,和往常一样,去小广场练练身子,顺便带些早餐回来。


    “没有的奶奶。”周惊弦说:“我是被闹钟叫醒的。”


    “起这么早呀。”奶奶视线转移到了周惊弦身后,也就是桑渡的面前:“不像了了,每天睡得晚起的也晚,要是有你一半我也就省心啦。诶对喽,昨晚小弦你和了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嗯……”周惊弦脑袋急转:“昨天晚上有小测试,耽误了一些时间。奶奶你这是要出去吗。”


    “哦对,孟老头喊我去他家拿油条,这个点先炸的,宣和的很。”奶奶笑了笑:“ 你要不说我又差点给忘了。老了脑子不好使喽。正好咱俩一块出去,小弦你待会回来给了了带点,我就直接去广场散步喽。”


    “好。”


    这个点的山城很是清净,鸟鸣声此起彼伏,混着清风传进人类的耳中,让人很容易心静。


    不过周惊弦便不一样了,快走到小区大门时,他看见了一辆十分眼熟的车以及再熟悉不过的人。


    是江习殊。


    “奶奶,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拿了,您先过去,我待会去小广场找你。”周惊弦侧过身子,尽可能不然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好。”奶奶推了推老花镜:“那我先去。”


    等奶奶走出大门好几分钟,周惊弦这才出了门,向那辆熟悉的车走去。


    江习殊在他赶来之前叫住了他:“还以为得等一会呢,我用你给我的小区卡进了你那栋公寓楼,怎么没看到你,昨晚不在那睡吗?”


    “没有。”周惊弦说:“我在我哥家睡的。”


    世界上几乎没有一件事能逃过江习殊的眼睛,从小就是,不然也不可能连夜从几百里外的省外赶来。


    “斯应?”门卫大爷已经看了过来,江习殊回到驾驶座,打开车门示意周惊弦坐进来:“你不是租了公寓吗,去小应家睡觉干吗?”


    周惊弦突然感觉很累,不想多说话:“妈,我十八了。”


    十八了,你能别再管我了吗,我快喘不过气了。


    “儿子,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你根本没有去你哥家,你是去了你那个小男友家,对吗?”江习殊突然轻笑了一声:“让妈妈猜猜看,不止昨晚吧?”


    周惊弦没再说话,不想说,也不想解释。


    “断了,搬出来,妈妈求求你了,儿子。”


    江习殊连夜赶来,脸色格外憔悴,甚至连外表都透露着疲惫,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请求,更多的是命令,一种强制性的命令。


    “我和桑渡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在这种压抑的空间内,周惊弦莫名感觉有些烦躁:“而且我租的那间公寓就是桑渡家的,搬不搬回去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江习殊突然伸手抓住了周惊弦的手腕,力气很大,脸色很是苍白:“妈妈只是想让你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你就不能搬出来吗,回家住,或者我再给你找个房子,除了这,你随便找……”


    这次没能等江习殊说完,周惊弦便打断了她的话:“我搬出来就能恢复如初吗,我得躁郁症和焦虑症是我想的吗,是,我承认我就是喜欢男生怎么了!”


    压抑很久的思绪在此刻终于爆发,周惊弦胸闷,只好大口呼吸着空气。


    “不…不是的小弦,你不是这样的人。”江习殊双手紧握住周惊弦的手臂,仿佛害怕他会逃跑:“爸爸妈妈一直都很爱你,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你好。”


    江习殊说的没错,他们是为周惊弦着想,可他们从不知道,正是这种过头的关心抑制了少年的成长。


    周惊弦收回手臂,手忙脚乱找到开关打开了窗户,脸色一片煞白。


    自从搬到这里以后,他已经好久没吃药了,本以为会病症会向好的一面发展,却没想到还是踏回了远点。


    高一那年,躁郁和焦虑导致他无法正常回到学校,躯体化随时都有可能发作,他无法像正常学生一样去学习,因为他不知道这种病症到底什么时候会复发,可能是在别人的刺激下发作,也可能是毫无症状突然发作。


    每当这个时候,一种濒死感就会席卷肺腑,蔓延每根神经,充斥整个身子,就像是拼命长跑之后那种要命的感觉,始终徘徊在死亡边界线。


    一面光明,一面黑暗。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周惊弦没有发作过一次,除了现在,这种熟悉的濒危感再次来袭,看来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周惊弦身上没带药,周围也没有冰水让他冷静下来,他只有去人多的地方才会好一些。


    “妈,求你,别再管我了。”周惊弦大口呼吸着空气,尽力说出这句话,下一秒便开门下了车。


    药在桑渡家放着,他现在不能回去,会被发现的,要是被桑渡发现自己是个治不好的“怪物”,他会被抛弃的。


    不行,他不能被抛弃,不能让桑渡知道自己的病。


    谁都可以知道他是“怪物”,只有桑渡不行。


    看见周惊弦突然袭来的躯体化,江习殊明显懵了,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突然发作,于是她疯了般推开车门,踉跄着下了车。


    整宿没有休息,导致她头脑有些发昏,正在这时,路灯亮起,面前的斑马线上涌来一群行人,仅仅愣神的功夫,周惊弦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这么闷热的天气里,此刻她的心却是凉的-


    “好渴。”


    一丝晨光透过窗帘洒金房间,桑渡眉眼皱了一下,摸索着坐了起来,整只脚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他嗓子干到冒烟,想喝水,可是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内的饮用水早就一滴不剩,饮水机在客厅,离卧室有些远,桑渡受伤的脚不允许他走过去。


    桑渡不耐烦地敲了敲脑门,一把抓过手机开了眼时间。


    还没七点,周惊弦应该还没去学校吧?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周惊弦发了条消息,可盯着屏幕等了五分钟也没能等到后续,就在他不抱希望扔掉手机的时候,玄关处突然传来门铃声。


    桑渡一震,左眼皮紧跟着跳了好几下。


    ……——


    作者有话说:[爆哭]


    第27章 潮湿 你房间门没锁。


    门铃声足足响了三分钟都没有停, 由一开始的敲一下停一下,到后来的越来越急促,桑渡明白, 不是奶奶,也不是周惊弦。


    家里面没人, 桑渡下不了床, 没人能开门, 就这样一直等,等到周围传来邻居的说话声, 那阵门铃才终于停了下来。


    桑渡已经渴到不行了,只好缓慢摩挲着下了床,扶着墙壁, 再龟速前进。


    奶奶这个点出去了,难道是小区里的其他人来找奶奶的?看样子貌似还有急事。


    不过桑渡行动缓慢,待出来的时候门铃声已经停了好一会了,就连邻居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桑渡单脚蹦到冰箱面前,打开门拿过一并冰水直接灌进了肚子。


    爽!


    终于解渴了。


    桑渡扔瓶子的功夫,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穿过门缝进了屋子——是奶奶的声音。


    一听到是奶奶的声音, 桑渡立马转身向房间迈去,也没来得及听奶奶说些什么以及正在和谁说话。


    桑渡使劲浑身解数迈到房间, 在门被打开前一刻成功回到卧室,轻声关上了门, 随后扑向了床上,又用被子盖住了脚。


    方才有些着急,卧室门没有被关进, 留有一小道缝隙,整啊后可以听见奶奶的声音。


    按照往常,奶奶晨练回来之后一般都会放几首戏曲听,顺带等桑渡醒来吃饭。但今天却并没有这样,桑渡非但没有听到戏曲声,反而听到了一阵陌生的女声。


    声音太过陌生,桑渡想不起来是谁,但声线不难猜出来是中年人的声音,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疲惫和激动。


    桑渡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但仔细一听,又不是很确定。


    那么多年没见过老妈了,只有前几天她突然回来听到了她的声音,但这几天并没有再像那次一样找上门,桑渡已经不记得了。


    离得有些远,桑渡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呢,于是便背靠着门框。正要继续听,却突然听到噗通一声响。


    这下听清了。


    “阿姨,你就劝劝小弦吧,他已经不听我和他爸的话了。”江习殊突然毫无预兆地跪了下来:“求求你了阿姨,我给你跪下了。”


    “诶!你这姑娘有事说事,别跪地上了,凉。”奶奶连忙走到她身边,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把江习殊给扶了起来。


    “大早上的,还没吃饭吧?”奶奶从袋子里拿出一杯热粥递了过去:“先喝点吧,剩下的事待会再说也不迟。”


    江习殊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捏着纸杯,突然听到什么声响朝后看了一眼。


    奶奶明显也听到了桑渡房间传来的声音,站起身朝房间走去,敲门没有得到回应,看来还在睡觉。


    那就好。


    方才桑渡移动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倒了书桌上的鼠标,眼看着奶奶听到声音会过来,桑渡立马关门回到床上,盖着被子装睡。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不想被奶奶发现。


    这下卧室门彻底被关上了,也彻底听不到奶奶在说什么了。


    确定那人不是老妈之后,桑渡莫名松了口气,可随后取而代之的是辗转反侧,他方才好像听到有人叫了句“小弦”……


    桑渡伸手拿过手机,打开,却依旧没有等到周惊弦的信息。


    难道是已经去上学了吗?-


    躯体化发作没有药的话,最好的方法之一是去人多的地方,可以试着平复心情缓解一些。


    周惊弦离开江习殊之后去了不远处的小广场,在一个角落里的石墩子上坐了下来。


    这个点的小广场有很多早起的老年人在这锻炼身体或者是唠嗑,不远处包子铺吆喝声和此起彼伏发太极拳旋律混在一起,流动在周遭的空气中,吵闹中透着一丝看不见摸不着的安心。


    周惊弦坐在这缓了好一会,直到手机传来电话铃声,他这才从失焦中缓过来。


    “喂……”


    看到备注的那一刻,还没等对方继续说什么,周惊弦便开了口:“桑渡。”


    电话那端的桑渡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不知所云,总感觉周惊弦的声音有些说不上来的怪:“你在哪?”


    周惊弦抵着额头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早餐摊,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我在买皮蛋瘦肉粥,马上回去。”


    “哦。”桑渡想了一下:“我也想喝。”


    “嗯,都有的。”


    “仗义。”桑渡说:“我还以为你手机关机了,一直没等到你消息,既然没事那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周惊弦突然打断了,却又不继续说了。


    桑渡等了好一会,也没再等到对面的回复:“怎么了?”


    “没事。”周惊弦终于平复了下来:“我就是想再听你说会话。”


    桑渡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做亏心事了?”


    毕竟奶奶说只有做亏心事的人才会心虚。


    “对,做了亏心事。”周惊弦笑了一声,很轻:“你介意吗?”


    桑渡心想被我说中了:“那得看什么亏心事……我靠,奶奶过来了,先挂了!”


    “——”


    嘟一声响,电话被急促挂断,周惊弦脸上好不容易扬起的笑容也随着尾音消失殆尽。


    周惊弦买粥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下四周,没有在小广场看见奶奶,可能是已经回去了。


    他早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最后还是带了三杯粥和一些包子回了小区,一路上浑身不自在,直到看见江习殊的车不在小区门口,看来是已经回去了,周惊弦松了口气。


    刚放松还没半分钟,突然听到奶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弦?”奶奶喊了一声,随后往前走了过来,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早点:“呀,我正准备去买呢,一大早出门外带零钱了,我这刚从家里取来。”


    周惊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奶奶你刚回来吗?”


    “回来一会喽,刚出来。”奶奶挥了挥手里的小挎包:“顺便去买点药。”


    买药?


    奶奶这是已经知道桑渡崴脚这回事了吗?


    “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奶奶说:“了了这孩子从小就不爱惜自己,每次都是看见伤口了才知道疼,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熊孩子。”


    周惊弦想要替桑渡解释几句,却见奶奶挥了挥手:“小弦呐,刚才见到你妈妈了吗?她刚离开这没多久,说是去找你了。”


    听到这,周惊弦瞳孔骤缩,呼吸一滞:“奶奶,她刚才是去找你了吗。”


    “嗯。”


    “我从小广场回来的时候正巧在门口碰到你妈妈。”-


    “对不起奶奶,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周惊弦跟着奶奶一起去了社区诊所,走着走着突然说道。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呢,你没有对不起我,自打你搬进来,我和了了都可快乐呢。”奶奶抬头笑了一下,脸上不满岁月的皱纹沿着眼角扩展开来:“我一直以为你爸妈知道这回事呢。”


    奶奶一直以为周惊弦和爸妈说了这件事,也以为得到了同意,没想到并不是这样。不过她没有多想,她相信周惊弦这孩子是有理由的。


    从小区门口出来的这一路上,周惊弦和奶奶说了自己和爸妈之间的事,奶奶这才知道原来他和他们之间并不是那么和谐。


    不过不论怎么说,她还是支持周惊弦的想法的,不会干涉他。是去是留现在就等周惊弦自己的决定。


    “小弦你和奶奶说,在这住的还习惯吗?适应吗?”


    周惊弦甚至没有思考,直接开口:“很习惯的奶奶,住在这很适应。”


    比在自己家还要适应的那种。


    “那就好。”奶奶突然听了下来:“你妈妈和我说让我劝劝你,我想你们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应该支持,而不是反对,你说是不是小弦?”


    周惊弦点了下头,他还以为奶奶是会替江习殊劝自己回去:“奶奶,谢谢。”


    “谢什么呢,不要谢。”奶奶说:“奶奶年龄大了,很多事情考虑不周,可不管怎么样,奶奶永远尊重你们的想法。”


    奶奶最后这句话在周惊弦脑海里回旋了一整个白天,从早到晚,直到周惊弦最后给奶奶发了信息。


    还是要搬走了。


    这一整天,天气都很闷,就像是一颗坏掉的青苹果,腐朽中透着一股苦涩的气息,让人无法摆脱。


    桑渡崴到了脚不方便,他本人是执意想来学校的,可奶奶不答应,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后没有说服奶奶,便没有来上课。


    周惊弦面前的位置空了一天,明明只是空了一小块面积,可周惊弦总觉得少了很多东西,空荡荡的。


    晚自习他没再继续在学校带着,而是翘课回了小区。


    这是他第二次翘课。


    第一次是和桑渡一块,第二次便是今天。


    回家的路上他给桑渡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缺的东西,正好顺路可以买。


    桑渡没什么需要买的,以为他说的顺路是晚自习放学后,却没想到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周惊弦已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我靠,你怎么不敲门!”桑渡刚艰难冲了个澡,从卧室卫浴出来还没来得及穿上衣,甚至就连内/裤都是方才匆忙穿上:“不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惊弦视线从他身上的水珠转移开来,侧头,下意识揉了下脖子:“你房间门没锁。”


    哦这样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呐。


    从小养成的习惯,桑渡一天不洗澡就会受不了,即使崴到脚也不能忍受不洗澡,这种情况下靠他自己一个人洗澡是非常不方便的,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洗个澡已经使劲了浑身解数,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想着房间是独立卫浴,他打算出来之后再穿,却没想到撞到了周惊弦……


    简直是尴尬给尴尬他妈敲门,尴尬到家了!


    一急之下,桑渡单脚蹦着走差点没磕到床沿,最后还是撑着床给稳住了,连忙拿起衣服囫囵一通给穿上了。


    周惊弦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他的脖颈上。不知哪根神经犯错,他突然走了进去,靠近弯腰,伸手挑了一下衣领,指尖顺着皮肤擦过。


    “穿反了。”


    “需要我帮你换过来吗?”


    第28章 潮湿 我刚洗好澡。


    “你睡衣穿反了, 需要我帮你换过来吗……”


    “不用!”


    周惊弦话还没说完,桑渡就已经条件反射绷直了身子,随后把手臂缩进了睡衣里, 像只蘑菇一样转了一圈衣服,双手一伸, 大功告成!


    霎时, 目睹了眼前这一幕的周惊弦久违地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 闭嘴。”


    其实周惊弦也不知道自个在笑什么,如果非得要找个原因的话, 大概率是被可爱到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桑渡单脚支地,从床上站起来坐到了转椅上,自上而下, 看着单膝跪在床上的周惊弦。


    周惊弦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本正经说道:“我要变任性。”


    “?”桑渡不解:“这是什么鬼答案。”


    “那我换个。”周惊弦沉思道:“我在学校待着无聊。”


    “过关。”桑渡冲他打了个响指:“任性学霸。”


    “吃饭了吗?我刚回来的时候没在客厅看见奶奶。”


    “吃了。”桑渡拿起游戏桌上的拇指饼干啃了一口:“奶奶被隔壁叫去帮忙了。”


    周惊弦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饼干:“就吃的这个?”


    桑渡点了点头:“好吃的,你尝一下。”说完,他便准备从盒里面拿根新的出来,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行动, 下一秒周惊弦便握着他的手腕, 把他手里的那半根咬了一口,指腹上甚至还残留着他那嘴唇上的余温。


    “好吃。”


    “我…我吃过了那根。”桑渡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这么好吃吗。”


    “有。”周惊弦脸不红心不跳地答应道。


    “靠。”桑渡反应过来之后咽了口口水:“你这家伙是有什么特殊异食癖吗。”


    “是, 喜欢吃半截的拇指饼干,不喜欢吃新的。”


    桑渡瞬间被逗乐了。


    “上药了吗?”等桑渡笑得差不多了, 周惊弦看着他问道。


    “还没有。”桑渡说:“正准备洗过澡之后上药。”


    闻言周惊弦点了点头,下一秒便转身去书桌上拿药了, 桑渡见状说道:“我自己就行。”


    周惊弦顿了一下,随后说道:“你自己不行。”


    “我靠?”桑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听见周惊弦一声轻笑, 紧接着,一股冰凉感在脚踝上晕染开来。


    桑渡一动不动坐在床上,只好乖乖等着他来敷药了。


    “好了。”


    周惊弦动作很小心也很仔细,和上次贴创可贴一样,足足十分钟才终于弄完。


    “谢了。”桑渡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膝盖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而且直觉告诉桑渡,周惊弦旷掉晚自习很大可能就是与这件事有关。


    “嗯,我妈今天回来了。”周惊弦淡淡说道。


    “阿姨回来了?”怪不得早上的时候桑渡听到有人在和奶奶说话,而且还听到那人提到了周惊弦……


    “我要搬出去了。”


    “哦……啊?”桑渡有点懵:“这么突然?”


    “嗯,是挺突然的,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


    更没想到她会去找奶奶。


    桑渡隐隐约约感觉到家人回来似乎让周惊弦有些不开心,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桑渡也不好多问,片刻之后说道:“那你晚上回来是准备收拾行李?”


    “不收拾,没什么可收拾的。”周惊弦东西少,大多数东西都在原来的出租房里,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他的东西,随时就能离开,他这次回来,主要是有东西要给桑渡:“我有东西要给你。”


    桑渡一怔:“什么?”


    “投影仪。”-


    翌日一大早,桑渡便早早醒来了,准确来说是失眠了,一晚上都没睡好,最后干脆不睡了。


    昨天晚上周惊弦拿着行李箱离开了这,走前说明天早上来接他一起去学校。


    今天是九月份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国庆假期了,学校肯定会布置很多作业之类的,按照往年的校规,这一天任何人都是不能请假的,崴到脚的桑渡也不例外。


    桑渡换了衣服,单脚蹦着去了洗手间,刷牙的时候透过窗子往下看了看,发现周惊弦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楼下,现在正在等他。


    早晨晨曦还未褪去,一抹橘黄色光晕罩在少年人身上,有种次元突破的感觉,不怎么现实。


    别人的校服都是松松垮垮不合身,套在周惊弦身上倒是恰好,简直是活走的衣架子。


    “喂,周惊弦。”桑渡胳膊肘抵着窗台,往下挥手喊了一句,楼下路过的大爷大妈都看了过来,他才觉得有些尴尬和幼稚。


    怎么感觉像个三岁小孩……


    周惊弦听到他的声音,闻言抬起了头,冲他笑了笑:“我在。”


    “你俩慢点。”奶奶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眼里充满了担忧:“今天非得去上课吗,脚都肿成这样了。”


    “没事奶奶,别担心了。”桑渡坐在轮椅上,朝后指了指:“再说了奶奶你不放心我,你还不放心周惊弦吗!”


    “就你小子知道嘴贫。”奶奶无奈地笑道,视线从桑渡转移到了周惊弦身上:“小弦就麻烦你了哦。”


    “不麻烦奶奶。”


    “咱们赶紧走吧,快迟到了!”桑渡看了眼时间。


    “好。”周惊弦点头。


    “慢点,放学回来奶奶给你们炖排骨。”奶奶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说道-


    【耶耶耶耶耶:渡啊,你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我去陪着你,国庆七天呢!那可是七天,你呆在家铁定无聊!】


    知道桑渡崴了脚,叶信怀那叫一个信息轰炸。


    【//:不用。】


    桑渡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无聊,但他可以确定叶信怀来他家的话他肯定不会清闲。


    【耶耶耶耶耶:我不信,你就别骗我了。】


    【//:?】


    【//:爱信不信。】


    【耶耶耶耶耶:桑渡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你让我这个好哥们感到难过呜呜呜。】


    叶信怀开始了苦肉计。


    【耶耶耶耶耶: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出生了,出生那一天没有一个好朋友来看我,哎。不来就不来罢,结果出生还没到一分钟就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给打了一顿,经历了人生第一顿暴力,你说我这也特么太惨了。我一闭眼就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一岁之前甚至连路都不会走,每天都是艰难地爬行,即使这样,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声苦字……这一切的一切直到我遇到了你——我的发小,我的好兄弟!你就是个火腿肠,让我身上沾满了香气,每天都是香喷喷的,我妈也不打我了,我爸也不揍我了!】


    桑渡皱着眉把一大串给看了下来,这才知道叶信怀这家伙安的什么心思。


    【//:别说了,游戏机都给你。】


    【耶耶耶耶耶:好兄弟一生一起走!】


    桑渡靠在床头,无意之间点到了周惊弦的头像,本来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新发朋友圈的,结果一不小心手打滑,手机啪一声掉到了床上,等桑渡慌忙拿起来时,突然听到视频通话的声音,仔细一看,还是桑渡打过去的。


    桑渡:“……”


    正欲挂断,对面显出了画面——


    一个湿发半/裸男高图。


    “喂?”对面说道。


    桑渡啪嗒一下挂了电话,不知是不是周围比较热的原因,耳根子都红透了。


    【吃面吃三碗:我刚洗好澡。】


    【//:我不小心按错了。】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桑渡等了好一会才终于等到下一句。


    【吃面吃三碗:假期有安排吗?】-


    “没有。”桑渡把手里剩下的半口奶黄包塞进了嘴里,嚼了嚼:“我还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但是听网上博主推荐挺不错的,你可以试试。”


    叶信怀满眼放光,一把抱住了桑渡:“我靠,太感谢了渡!我在家我妈都给我收起来了,只有到你家才能玩。”


    桑渡被勒得快喘不过气了,心想幸亏把奶黄包给吃完了,不然要被这家伙给挤扁了。


    “诶诶诶,学霸你拎我衣领干嘛!”叶信怀衣领被周惊弦给拎了起来,只好一脸懵地放开了桑渡,抬头看了过来。


    “他在吃饭。”周惊弦松开手,一本正经说道。


    桑渡冲他抱了抱拳。


    “嗐!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叶信怀抓了抓头发,抱着游戏机上一旁玩去了:“哦耶,终于能玩了!”


    今天是假期第一天,还没到十点周惊弦便以来拜访奶奶为由来了这里,哦对,还有被爸妈管的太严导致一个多月没玩游戏的叶信怀。


    “来杯酸奶?”周惊弦猜到桑渡没吃早饭,来的时候特地去买了一些:“荔枝味的。”


    桑渡接了过来,插上吸管吸溜了一口:“好喝。”


    “你这几天有安排吗?”桑渡摇了摇手中的酸奶,问道。


    “这两天有空,后几天要去小馆帮忙。”周惊弦说。


    “挺好,起码不无聊了。”桑渡点了点头。


    “你无聊吗?”周惊弦看着他。


    “无聊,脚崴到了哪都不能去,要不我都疯狂出去耍了。”桑渡啧了一声:“白白浪费了这几天的假期。”


    桑渡正感到惋惜,突然听到周惊弦说道。


    “不浪费,我陪着你去。”——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周惊弦活该你小子有lp[捂脸偷看]


    第29章 耀眼 明天还要来吗


    “我靠, 这家三角粑太好吃了!”叶信怀一手拿着一个,嘴里面还塞着半个:“还有他家这个碗杂面我敲太美味了,我这十六年过的什么苦日子。”


    桑渡被逗乐了:“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些都是你的,吃吧孩子。”


    “我爸妈从小就管得严, 都不让我吃这路边摊, 别提路边小吃了, 就连买的矿泉水都不让我喝,非得让我喝什么开水, 太苦了啊!”


    七岁前的桑渡和他差不多,七岁后的桑渡便不是这样了,自从跟着奶奶生活之后, 他很自由。


    “你呢,吃过这家的吗?”桑渡递给了周惊弦一个刚出炉的三角粑:“江北没有这家。”


    “没。”周惊弦咬了一口,雪白的大米面里面夹杂着浓浓的咸香味,是肉松馅的。


    叶信怀说的果然没错,巷弄尽头的这家三角粑出奇意料地好吃, 比之前吃的任何一家的都要美味。


    “也是, 这家不是连锁的。”桑渡自顾自点了点头:“那江北有什么好吃的店吗。”


    周惊弦想了一会,他不经常吃外面这些小吃, 没有想到什么可以推荐的:“应该没有,不过我们可以下次去看看。”


    “行啊。”桑渡嚼了嚼, 突然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周惊弦:“诶对了, 你是本地人吗。”


    桌子对面正在吸溜豌杂面的叶信怀也跟着看了过来,边吃边说:“对啊学霸,我听你说话没一点口音。”


    “嗯, 我是北方人。”周惊弦说:“小时候爸妈被派到这工作就跟过来了。”


    “怪不得。”叶信怀眼前一亮,把面给咬断了:“那学霸你是不是对这片不熟?”


    “这片吗,挺不熟的。”


    周惊弦在江北长大,不经常来这里,的确不是很熟悉。


    “那正好!咱们吃完饭带你去逛一下,这儿可多好玩的好吃的!我和桑渡小时候经常在这边耍。”叶信怀看向桑渡:“对了渡,我还听说这几天有骑行比赛!咱们正好可以去碰一下!”


    听到“骑行比赛”四个字,桑渡立马抬起了头:“不是说下个月吗,怎么提前了?”


    “好像是因为要训练,选区正好是咱们这片。”叶信怀说:“诶!咱们可以问问应哥,他不是上一年也参加了吗!”


    “骑行比赛?”周惊弦问:“上一年周斯应参加的那个?”


    “对,就是应哥那个……哎?学霸你也认识应哥?”


    “堂兄弟。”桑渡替周惊弦回答。


    “我靠这么巧。”叶信怀凑了过来:“你别说,这么一看两人眉眼确实有点像!”


    叶信怀没轻没重的,差点没贴周惊弦脸上,不知触碰了哪根神经,桑渡见状拿起一个三角粑挡到了他面前:“赶紧吃你的。”


    “给我吃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山地车城市速降赛算是山城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比赛,自打前几年开始,几句每年都会举行。这种比赛一般举行在各种复杂的巷弄里,难度大,但同时感官上也能获得很大的刺/激。


    这儿楼梯和拐角太多,轮椅不方便出行,三人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了,这个时间点没有碰上那些正在练习的骑手,只看见很多印着速度赛的旗帜以及数不尽的防护网。


    “啊,来晚了。”


    手机叮咚一声响,周惊弦看了眼屏幕,是周斯应新发来的,说是今天的已经结束了,不过明天还有,上午来能赶上。


    “周斯应刚回我信息,说是明天早点来能赶上。”周惊弦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那行吧。”叶信怀叹了口气:“明天咱们一定要早点来。”


    “明天还要来吗?”推着轮椅的周惊弦弯腰靠近桑渡。


    鸭舌帽帽檐压得太低,桑渡抬起来些许,不巧碰到周惊弦的鼻子,于是乎条件反射般往后靠了靠,又重新把帽檐给压低了,声音热热的:“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叶信怀朝两人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从周惊弦手里拿过轮椅:“学霸换我来,想到明天可以看到如此精彩绝伦的比赛,我现在浑身是劲!”说完便便像猴子一样大吼着向坡下走去了。


    周惊弦顿了一下,摸了下方才被桑渡碰到的山根,感觉热热的-


    送完桑渡回去,孟叔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等着带他回去江北的家。


    “孟叔,我妈和你说什么了吗?”周惊弦坐在后座问道。


    “诶?除了说让我把你带回去之外就没什么了。”孟叔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小弦你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


    “嗯…昨晚忘吃药了,没睡好。”周惊弦说:“我没事孟叔。”


    孟叔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叹了口气:“药一定药按时吃。”


    “嗯。”周惊弦察觉到有些异常,上车几分钟了车还没有启动:“孟叔,不走吗?”


    孟叔转头刚要回答,副驾驶座车门被打开了,江习殊弯腰坐了进来。


    老妈不是已经回江北了吗?周惊弦感到一丝不对劲。


    “妈你怎么在这?”


    江习殊系上安全带,说道:“你不是答应妈妈要搬走的吗,我提前去公寓楼帮你收拾了一下。”


    “?”


    不是说从奶奶家搬走吗,怎么突然又变了?


    “显示屏啊主机啊之类的大件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剩一些零碎的小件了,明天再来一趟就大差不差了。”江习殊说:“现在回江北吧孟叔。”


    “行。”说罢,孟叔便踩油门发了车。


    “等下孟叔,你先别开。”周惊弦眸色加深,就连眼神也跟着冷了起来,下一秒只见他看向江习殊:“你说让我回校少交朋友,我答应了,你说让我从奶奶家搬出来,我还答应了,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一次?我都已经从奶奶家搬出来了,你为什么还要说话不算数?”


    周惊弦很少一口气说一大长段话,这不是他的风格,从小开始便是这样,所以当江习殊听到这的时候,明显有些愣住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弦,我说的搬走是从这个小区搬走。”


    不可能,江习殊是故意的,前天早上她根本没有说离开这个小区。


    见周惊弦没有说话,江习殊继续道:“你不是答应妈妈要搬走了吗,妈妈没有强迫你,而且我知道你不想回江北,还给你找了其他的公寓,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再托人去找,那些公寓比你现在租的好的多——”


    “——有意思吗?”


    “……什么?”江习殊一个不注意,握在手里的手机扑通一声砸到了车上,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意思吗。”周惊弦重复,声音依旧冰冷的吓人。


    “孟叔,你先回去吧,我再帮小弦收拾一下行李。”江习殊见状不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在车外等着周惊弦下来。


    周惊弦开门下车,经过江习殊时停了一下:“妈,别管我了,我很累。”说完,他便重新向小区走去。


    江习殊一时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恐怕说服不了周惊弦了,只好一把扎住他的手腕,但却没想到被甩开了。


    看着自己亲生儿子离开的背影,江习殊崩溃地蹲下身子,抱头痛哭。


    我错了吗。


    是我错了吗?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只是想让你像个正常的孩子,我有什么错!-


    经历刚才这件事,身体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很累很累,可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取而代之的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双血淋淋的双手,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魔鬼一样掐着他的脖颈,差点就不能呼吸,唯有睁开眼,这些虚幻才会像泡沫一样散开,留下一层又一层让人窒息的涟漪。


    他不敢睡,只能整宿睁着眼。


    家里没有开水,周惊弦不想动,直接干咽了一把药片,就这样躺在床上,嘴里明明一片苦涩,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脑海中只有一片破碎的黑暗。


    就这样不知持续了多少个小时,只知道窗外月光不再依旧,路灯彻底暗了下来,手机屏幕闪过一条消息。


    【桑渡:睡了吗,早上我们一块去喝巷口的瘦肉粥吧!我在楼下等你。】


    周惊弦放下手机,松了口气。


    巷子口的那家吗?


    很好喝的。


    嗯……——


    作者有话说:还没吃过三角粑呢[爆哭]我也想吃[可怜]


    第30章 僵硬 没有,我没有愿望。


    “哎呦, 慢点小祖宗。”看着亲孙子一蹦一蹦下了楼,奶奶想帮忙,桑渡不让。


    “放心吧奶奶。”桑渡单手挥了挥:“我已经老熟练了!”


    说是熟练, 其实也不全是,主要是不让奶奶担心, 平常二十秒就能下的楼, 现在硬生生变成了十分钟, 不过好在成功抵达楼下。


    轮椅没有拿上楼,一直放在一楼拐角。桑渡下楼撑开轮椅, 坐在上面等着周惊弦,哦对,还有叶信怀。


    他今天醒得早, 这会才将将七点。


    玩几把小游戏的功夫,叶信怀便风驰电掣骑着骚粉色山地车赶来了,一声急刹,不偏不倚停到了单元门口。


    不用抬眸,只需余光看一眼这个颜色就知道是谁来了。


    “早上好啊桑儿子。”叶信怀小腿一转下了车, 推了推不存在的墨镜。


    “滚蛋。”一把小游戏通关了, 桑渡这才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


    怎么还没来?


    “学霸呢, 还没来?不会睡过头了吧哦豁。”叶信怀把车扎到了楼道里。


    不知道为什么,周惊弦给人一种就算世界坍塌了也不会睡过头的感觉。


    “不会。”桑渡轻声说道:“再等几分钟。”


    “往边挪点, 给我腾个位。”叶信怀厚着脸把桑渡挤到了一边,自己坐到了轮椅的另一边上。


    “诶!”桑渡被硬生生挤到了一边, 差点没掉地上:“你这虐待病人叶猴。”


    “哪有——学霸这儿!”叶信怀喊了一嗓子:“您可终于来了。”


    周惊弦大概是跑过来的,呼吸里还带着些许喘气声,不过也只是几秒钟的事, 很快就恢复了下来。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和休闲裤,给人一种阳光的味道。


    “抱歉,不小心睡过了头。”周惊弦看了过来。


    “嘿!还真被我说中了,学霸你还真的睡过头了,不常见呐不常见。”


    桑渡挑了下眉,很是意外周惊弦竟然真的睡过了头,看来看人不能以偏概全。


    捕捉到方才的喘息声,桑渡把包里的苏打水隔空撂了过去:“给你。”


    周惊弦伸手接了过来,仰口喝了半瓶,这才后知后觉感知到昨晚那把药的苦涩。


    叶信怀三下五除二站了起来,按着桑渡肩膀,把他给挪到了正中央,一把跳到轮椅后面:“干饭干饭!”-


    十月份的山城没有六七月份那么炙热,但也残留着仲夏的余温,尤其是墙角的花。


    这儿虽说是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巷子,但给人的感觉更胜冰冷的高耸建筑。不远处的花墙上蔓延着一片粉红三角梅,在其下方用喷漆画着一个一米长宽的卡通脸,这些三角梅恰巧覆盖其上,就像是由花构成的头发。


    “嚯,好久没经过这,越来越漂亮了。”叶信怀走到花墙旁,拿起手机,哗哗就是一阵拍:“和我的小粉有一拼!”


    “小粉?”周惊弦推着桑渡向花墙走去。


    “就是他那辆山地车。”桑渡半侧头:“饿了。”


    身后的周惊弦似乎笑了一声,不过眼前叶信怀嗓门太大,桑渡没有听清。


    巷子口这家味道不错,就是离得有点远,而且和去学校不顺路,要不桑渡也不能每天早上都没什么胃口。


    速降赛训练是早上八点开始,为了不再错过,三人吃过早饭就极速赶了过来,到地方的时候正好在起点等待的地方碰到周斯应。


    “了了你这受伤也挡不住你来啊。”周斯应调侃了几句:“下一年速降赛没你我都不参加。”


    下一年这个时候已经成年了,正好可以参加,要不是未成年不能参赛,桑渡早就来了。


    “下次一定赢你。”


    “我也要参加啊,我也要赢过你应哥。”叶信怀展示了一番自己胳膊上有力的线条,咧嘴笑道。


    “嚯,我等着你俩。”周斯应笑了笑,伸手和叶信怀碰个拳,正想要和桑渡彭,却没想到被自己亲堂弟给抓住了手腕:“干哈?”


    “他受伤了。”周惊弦往他拳头上碰了一下,眉头挑了一下:“不能欺负病人。”


    “?”周斯应满头雾水。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我特么碰的是拳头,不是脚!


    好久没看速降赛了,碰拳的时候叶信怀太兴奋,一不小心把桑渡手头的矿泉水给碰倒在了脚下,桑渡弯腰去捡,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周斯应正在冲周惊弦比中指。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桑渡捏着矿泉水瓶问道。


    “对,了了你错过了一场史诗级护犊子大战。”周斯应很是正经地说道。


    桑渡显然不明所以,但还没来得及思考,一旁的叶信怀三步并两步挤了过来。


    “什么犊子?”叶信怀舔了舔嘴:“小牛犊吗?这好吃啊,超嫩!”


    三人:“……”


    “应哥,训练快开始了!”不远处的旗帜下,有个穿着赛服的年轻人朝他们这吹了声口哨。


    “啊来了!”周斯应毫不客气地朝自己亲堂弟身上拍了一巴掌,得逞后咧着嘴边后退边喊:“了了你们可以去老街那里,那儿人少位置好!”


    桑渡比了个ok的手势,扭头看见周惊弦懵逼的表情,瞬间被逗乐了:“靠。”


    速降赛专门开在这些兜兜转转的巷子和老街里,路线很长,人也不少,得亏周斯应告诉了他们一个好位置,不然人挤人,很难看见。


    “吼!应哥往前飞,小弟永相随!”看见周斯应经过,叶信怀双手放在嘴前,拼命地喊着他那傻里傻气的应援语:“山重水复疑无路,咱家应哥就是酷!吼吼吼!”


    叶信怀这大嗓门一喊,周围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桑渡别扭地抓了把头发,默默地把帽檐给压低了,手碰到帽子的时候眼睛被一道刺眼的光闪了一下,像是相机那种闪光灯,他转头看过去,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从人群中一闪而过。


    “怎么了?”周惊弦也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没事。”桑渡转过头来:“看茬了。”


    “我靠,这也太帅了吧!”叶信怀被这比赛帅的像大猩猩一样双手捶胸腔,还带着吼叫的那种:“桑渡咱们下一年无论如何都要来!”


    叶信怀说的没错,不论是比赛内容还是参赛选手们的身姿,都完美诠释了潇洒帅气二词。


    “来,谁不来谁小狗。”桑渡没在怕的:“看我怎么赢你叶猴。”


    “切,你这身板我赢你还差不多。”叶信怀不服:“学霸你来作证,下一年这个时候看看谁能赢!”


    “我靠叶猴你侮辱我身材。”桑渡单手扯着自己身前的短袖,胜负欲涌了上来:“你是没看见过我辛辛苦苦练的肌肉。”


    “我不信,除非你能证明。”叶信怀整天和桑渡在一块,桑渡总不能背着自己偷偷练。


    “证明就证明。”桑渡乐了,看了眼周围,发现人有点多:“等晚上回家,我把我腹肌照发过去,让你大开眼界!”


    这个年纪的少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匆忙,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一笑而过。


    “我靠,桑渡你不会背着我来真的吧?”叶信怀一下子站在了原地,睁大了他那芝麻大的眼睛。


    “不用发,我能证明。”周惊弦不嫌事大:“我看过。”


    唰一下,两人都看了过来。


    桑渡:好兄弟一生一起走,谢谢你帮我证明。


    叶信怀:我靠我靠我靠,你俩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合着我和桑渡这十六年的发小情是假的呗。


    在桑渡转回去的时候,周惊弦冲叶信怀挑了下眉,嘴角以不可见的速度上扬了些许。


    叶信怀:“?”


    怎么有种我兄弟要被夺走了的感觉……-


    “许愿树?”


    三人在老街看完比赛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里头走了走,问就是要让周惊弦感受一下他们这又挤又热又吵闹的老街。


    老街的尽头拐角处有一颗老树,离老树不远处有一个人造的水池,很多来这许愿的人都会先往水池里投几个硬币,再把写着愿望的红布条挂在树上。


    “嚯,这还没倒闭啊?”叶信怀向周惊弦介绍:“我一出生这都有了,小时候每年过年都会把存钱罐打碎,把里面的硬币都扔这水池里许愿,一连七八九年呐,愣是一个愿望都没实现,幸亏后来觉醒了,学霸你可千万别信呐。”


    桑渡听到叶信怀的话,忍不住扭头憋笑。


    “你小时候许的什么愿望?”周惊弦问。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叶信怀说:“哦对,还有可以每天都吃糯米团。”


    周惊弦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了三个字:“嗯……不错。”


    怪不得没实现呢。


    听到这,桑渡终于忍不住了,掐了一把大腿这才给锵锵忍住,抬头一看,发现不小心掐错腿了,掐的是周惊弦的。


    桑渡:“我错了。”


    十分钟后,三人还是在当地嬢嬢的忽悠下买了许愿条。


    “我就再最后信你一次,我下次再信我就是傻/逼。”叶信怀戳了戳手里的许愿条,随后很是诚实地转身去旁边小卖部换硬币去了。


    “你之前在这许过愿么。”周惊弦问。


    “我吗?”桑渡想了一下:“没有,我没有愿望。”


    周惊弦没想到桑渡会这么回答,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回家的路上他还在想,人怎么会没有愿望呢?-


    “喝完药就早点睡觉噢,别熬夜看手机。”


    “知道了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贪玩的。”


    奶奶叮嘱了好几句才肯关灯回了房间。


    老年人睡觉早,跳完广场舞回来才九点就要睡觉了。


    桑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一片繁杂。


    下午系许愿条的时候,有风吹过,他不小心瞥到了周惊弦那张许愿条上的一部分内容。


    他说希望能一直留在这里。


    桑渡安静下来没事干,这句话便一直充斥在脑海。


    周惊弦这是会离开的意思吗?


    别多想了,桑渡告诉自己,可能是说大学,他学习那么好,大学肯定要去其他城市上学的。


    桑渡抡过枕头盖在了脸上,无论怎么睡就是睡不着。


    他上厕所不方便,白天出去看比赛特地少喝了水,为的就是减少去卫生间的次数,现在到了晚上,喉咙干干的。


    窗帘没有关好,窗外有月光渗了进来,桑渡借着月光站了起身,喝了大半杯子凉白开,正准备伸手拉窗帘,却看见院子外站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那人像是早就等候在这,待桑渡看过来的时候,她也紧跟着往楼上看去。


    看清楼下那人的时候,桑渡嘴角抽了一下,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提前跪下,下章有点小虐[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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