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催眠(21)
晚上的便捷酒店静谧幽静, 门外铺的长毯有效弱化了脚步声,保洁推动的车轮从上面碾过,也同样悄无声息, 客人的睡眠得到充分的维护。
谢恺封穿戴整齐,斜斜坐在床边, 目光垂落在身边睡熟的男生睡颜上。
十分钟前, 谢恺封将用烫水杀过菌的盆,接满热水再端在床边, 半蹲着用热毛巾给悯希从头到脚擦过,悯希那毫无瑕疵的脸叫他擦得熏着微红, 连绒毛都纤毫毕现。
他喜欢侧躺,一只手再轻轻揪着枕头,身体蜷缩起来躺在被子里,温顺又安静的睡姿让他看起来更小了,谢恺封有时候觉得他小到,自己可以揣在大衣口袋里走到哪带到哪。
谢恺封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摩挲过悯希的脸颊,又加多两根手指,捏起上面的一点肉轻轻揉捏, 永不知满足般, 从左脸捏到右脸。
他的掌心很烫,让睡眠中的悯希感到安心和温暖, 忍不住抱住被子朝那如若暖水袋般汲汲往外熨出暖气的人身源头靠近, 揪住枕头的手,也往上挪,一把握住谢恺封的尾指。
谢恺封看着蹭上自己的整张脸,额头瞬间难耐地跳了跳。
他看向自己右手虎口摩擦出的擦伤, 身体发出警告,不能再继续了。
他忍耐住心头狂躁的情绪,别过眼去。
悯希是充满无限未知的盲盒,他散发出来的吸引力永无止境,谢恺封被他施舍地赏赐了一次,食髓知味,后半生就此毁了。
因为悯希,他以后再也看不上别人,他只能对悯希着迷,闻到一点味道,都要发狂。
明明看起来这么脆弱,怎么会让自己这样?
谢恺封眼中少见的露出一些迷惘,重新挪动视线,放在自己的掌心上。
那张脸在手里有规律地呼吸,睫毛很长,谢恺封袖口的衣物纤维,因为他贴得太紧,甚至沾上了他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淡香。
好喜欢,谢恺封用拇指轻碰手里的脸,压低声音道:“你想毁掉我。”
“你想逼我这辈子都喜欢你,是吗。”
谢恺封俯下身子,再次亲吻悯希的额头。
很浅的一个吻,没持续太久。
睡梦中的悯希感到有异物在自己脸上,一巴掌拍了过去,在谢恺封脸上留下鲜红的巴掌印。
谢恺封微偏过脸去,顿了一秒,淡笑一声。
打都打不疼,这么弱小的人,一旦脱离自己的庇护和视线,一定会被其他别有用心的狗欺负。
没有人能忍住在悯希面前不犯错。
就像他,已经犯下了一个难以宽恕的错误。
还是无法挽回的,谢恺封心想。
灯光稀少,谢恺封一只手托着悯希的脸,另一只手在黑暗中伸过去,拿起了悯希脑袋旁边的手机。
点开,主屏幕上有几十条消息,因为本人设置,内容是私密的,看不到,再一往上划,就显示出了密码锁。
谢恺封没有试,他微微倾身,整个人没入黑暗里,又拿起自己的手机,面容解锁。
屏幕亮起瞬间,展开他之前没关闭的界面,神秘的深蓝色顿时笼罩住了他的眉眼——
【欢迎回来,封。】
【监测权限开启中,时长:156个小时36分27秒……】
【是否侵入接管目标人的手机数据?】
【Yes】
淡蓝色转换成灰白色。
【沈青琢:我在你发的位置门口,但没见到你。】
【“沈青琢”未接来电20个】
【沈青琢:我很担心。】
【确认选择全部删除?】
【Yes】
【删除中……删除成功。】
谢恺封放下手机,将手机轻抵在下颌上,沉沉地望向床上睡得一无所知的悯希。
他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三。
抢别人的未婚妻,手段顽劣,并且不知悔改,不觉得自己有错。
谢恺封不认为沈青琢能保护好悯希,只有他可以,只有他。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悯希和沈青琢亲热,而他自小在母亲那里学会的招数,就是靠抢,任何想要的,抢到头破血流都要抢过来。
悯希可以将他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所有的求助和撒娇都对着自己使。
不会有人知道他霸占沈青琢位置的事……
他会永远瞒住,将这秘密带进坟墓里,瞒一辈子。
……
夜幕初上,集合点的晚间负重跑训练刚刚结束。
黎星灼是第一个跑完的,他连水都没喝,跑完就蹲在一棵树下面拿着手机咬牙切齿。
他看到学校论坛上,有大量悯希的新帖子出现,每一张照片身边都跟着一个谢宥。
他浑浑噩噩的,每张照片都看了一遍,这么自虐完一通,他把脑袋埋进胳膊里,任由眼泪把身上的迷彩服打湿。
好难过。
认识一个悯希,把他泪腺都弄敏感了。
不,不是因为悯希,他的眼睛就是这么天生敏感。
他也不是因为悯希哭,是因为眼睛进了沙子,沙子太大颗,把他眼睛磨得疼。
太疼了,所以哭一下。
迷彩服是举办组统一制作下发的训练服,透风效果好,黎星灼眼泪浸透太多,全从网格里钻进去,再顺着手部凸起的骨头往地上流。
黎星灼埋了一会,顶着乱糟糟的哭脸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把悯希拖进黑名单,但当屏幕上真正出现确认删除的字眼时,他又猛一咬牙,使劲关闭了手机。
他噌地站起来,往树后面的幽谧小路走去,不知从哪打来的光照在他脸上,描绘出了他极富少年气的五官,还有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表情。
方才好像还是一个在黑暗中迷茫失落的狼崽子,此刻又似重新找到了能安慰自己的借口,眼睛亮晶晶的,他要去找悯希,听听悯希怎么说,他不是还没听过悯希解释吗?
他还是舍不得放弃悯希。
他不相信悯希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就算,就算悯希真的是。
那为什么不能踏第三条呢……
集合点的探照灯三百六十度环绕,当灯照向北方时,后面的墙上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黎星灼轻松扒住墙,翻了出去。
悯希是晚上七点多醒的,醒来沈青琢已经不在了,留在桌上的是一个摆盘精致的饭盒,荤素搭配,还有洗干净的果蔬,色香味俱全。
悯希不太有胃口,他打开手机,发现黎星灼给自己发来了几百条消息,划都划不到顶。
总算想起自己的人生里还有一个老爱哭的小狗。
悯希一路往下滑,因为刚睡醒有些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他看着黎星灼发来的那些小心翼翼斟酌措辞问自己能不能来看看他的短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黎星灼,都这么忙了,干嘛还非得来见他啊。
一个太子爷,被人这么忽略,不应该暴跳如雷,想尽办法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悯希很惊讶,惊讶过后,就是心虚。
黎星灼是第一个把他当朋友的人,自己却总是冷落他,哪怕有千百种不得已的理由,也确实伤害到了黎星灼。
伤害是难以泯灭的,生成了就永远存在。
悯希抿唇,关掉手机。
他翻身从床上起来,穿上外套,本来想去医院检查一下的计划暂且搁置。
他打算先打个预约车去黎星灼说的集合点看一看黎星灼。
那几百条短信里,黎星灼说了自己未来半个月都要在集合点待着的情况,幸亏国际赛事在国内举办,他想去看黎星灼,不用专门坐趟长途飞机。
他可以和黎星灼聊聊天,为他加油打气,当他真的开始比赛的那一天,全程看他实时直播,以此来补偿黎星灼,证明自己心里还是有他这个朋友的。
因为黎星灼,悯希没有太去回想晕过去之前的种种,他想沈青琢提前走了,可能也是为了避免尴尬。
悯希没敢看床边密密麻麻的包装袋,穿好鞋子飞快走出门。
刚上电梯,谢宥发来消息。
【现在在做什么】
悯希揉了下有些缺水的眼睛,随便回了两句。
【刚睡醒】
【准备去这里】
他把黎星灼发来的位置,转发给谢宥,那边沉寂良久,当悯希到达一楼后,发来一条。
【我送你去】
其实悯希现在也不太想见谢宥,但谢宥非要来提供坐骑,悯希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回了好,见谢宥说过来要二十分钟,就找了棵树蹲在下面等。
树下面有很多散落的纤细树枝,悯希等了一会,等无聊了,捡着那些树枝在地面堆叠,他用掰开的短树枝堆成一个圆脑袋,又拿剩下树枝在脑袋下面堆身体,堆得歪七扭八的,很难看出人样,悯希却很满意,还用绿叶子往人脑袋上一戳,当作头发。
大功告成的同时,一辆车停在路边,谢宥到了。
谢宥从主驾驶上推门下来,一垂眼,看见了悯希脚边的不明物。
看不出是什么,但很滑稽。
悯希感觉好笑,弯着眼睛把自己弄的树枝小人拍了下来。
“那是什么?”谢宥问。
悯希懒洋洋抬眼瞥了他一眼,说:“我堆的树枝小人,没看出来吗?”
谢宥:“……”
他以为堆的是只苍蝇。
谢宥没说话,悯希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往车那边走。
开门,上副驾驶。
系安全带时,悯希用余光看到谢宥身上穿着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一顿,心中升起诧异。他知道谢宥最近经常被谢长山带着去参加各种晚宴,也就是说,谢宥可能刚刚在参与一场能拉拢人脉的重要场合,在收到他消息后立刻来了,没有丝毫犹豫。
悯希垂下眼,压下心中又感觉谢宥不正常的念头,翻出相册看刚才拍到的照片。
看着那树枝小人,悯希才又勾起唇角。
他按住分享键,给黎星灼发了过去。
想了想,又分享给沈青琢,最后还发给了室友曲庄,让大家都来欣赏一下他堆的树枝人。
谢宥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他呼吸微重,眼睛蒙上一层黑沉沉的阴影。
悯希是故意的吗。
能发给黎星灼,能发给沈青琢,甚至能发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独独不发给他。
自己就在他身边,他也没想过拿过来让自己看一眼。
他就这么不重要,连一张照片都不配有?
他们在交往,悯希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这样无视他,这样区别对待他。
戾气在胸腔里翻腾,谢宥一双黑目映在后视镜里,变得阴柔可怖,突然旁边的人疑惑地朝他看来了一眼:“怎么还不开车?”
满腔情绪瞬间被盖回了底部,谢宥曲了曲发抖的手指,握上方向盘。
黎星灼所在的集合点位于郊外,很偏僻,一辆车也打不上。
他傻站在路边许久,差点想徒步走回去时,悯希发来了消息,说在来找他的路上。
如若有云朵飘到脚下,身子轻飘飘的,黎星灼泡在欣喜若狂的潮水里荡了半小时。
耳边传来刹车声。
黎星灼急匆匆抬起眼,就见悯希打开车门下来了,他矜持地疾步走过去。
忽然,看见主驾驶的车门也被打开了。
司机下来干嘛?
几秒过去,黎星灼脸色瞬间变苍白,“……靠。”
怎么是谢宥?
黎星灼真要碎了。
他费尽心思想去见悯希,悯希却带着这个不值钱的小三来一起见他?
他肺都要气得炸了!
他以为悯希是单纯来看自己,原来别有目的?
如果现在没有旁人,黎星灼或许会哆哆嗦嗦跑回到寝室里,熄了灯,再一点点拾取缝补自己破成一瓣一瓣的心脏。
但此刻有谢宥,他不得不强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强自镇定道:“悯希,你带着他一起来找我,是想说服我吗?”
悯希正朝黎星灼这边走,嘴角的笑容尚未勾起来,就因为他这句话而猛然顿住,一声疑惑的“嗯?”还没发出来。
黎星灼咬着牙道:“可以。”
“只要你能说一句让我开心的话……”他就可以当那天听到的事没发生过,不告诉沈青琢,让沈青琢一辈子不知情下去。
悯希:“啊?”
迷茫的尾音刚落下,手腕被一只手圈住。
黎星灼将他一把拉了过去。
然后硬邦邦出声道:“好,我开心了,我们走吧。”
悯希:?——
作者有话说:希:我干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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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催眠(22)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 还挂着“Welcome”的牌子。
沈青琢已经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待了六七个小时。
前面是在雨水中飞驰而过的无数车辆,沈青琢眉眼黑沉, 继续拨打着不知道第几通电话。
各种念头在他平静的外皮下翻腾,几乎是波涛汹涌:悯希究竟去哪了?
明明让自己去接他的人就是悯希, 当时在电话里那么着急, 怎么真到了,却到处找不到人, 也不接他电话。
是在作弄他吗?
还是……依旧和谢宥在一起?忙到忘记了他?
……
悯希不知道黎星灼在说什么,听也听不懂, 但他记得自己是来看黎星灼的,他也知道,黎星灼喜欢什么。
黎星灼有喜欢抱人的怪癖。
悯希这次来得急,也没带什么礼物,只能走上前去,轻轻抱了下黎星灼的胳膊、腰肢,让他消气,别说胡话了。
黎星灼在悯希靠过来的一瞬瞳孔就收缩了一下,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呼吸却明显变沉。
悯希抱完, 松开了他,又偏头看了旁边的谢宥一眼。
谢宥之前说, 不介意自己当着他的面和别人暧昧。
原本悯希只是以为他说说而已, 谁知道他在看到自己抱黎星灼时,竟然丝毫不阻止,反而默默无闻站在另一边,不吵也不闹。
真是让悯希惊讶到不能再惊讶了。
悯希更加确定, 谢宥当时录音只是脑子抽风,根本对自己没感觉。
他现在也用不上谢宥了,便抬头道:“你回去吧,我进去和黎星灼玩一晚。”
男人一动不动,悯希对上他忍得有点发红的眼睛,疑惑地催促:“走呀。”
谢宥走了。
看着谢宥冷凝的背影,黎星灼有些飘飘然:“悯希……你真的要陪我一晚?”
“嗯,有可以让我睡的地方吗?”
“当然有。”
到时候让悯希睡自己的床就行了。
晚上查得严,黎星灼用衣服把悯希裹住托举到墙上,自己再翻到另一边,又把悯希抱了下来,然后带到自己的寝室里。
寝室里有一透明柜子,里面从上到下,摆着不同牌子的饮料,这是黎星灼的特权。
他从上面梭巡过,猜想着悯希有可能会喜欢的口味,最后拿下来一瓶杏仁露。
黎星灼把杏仁露放在烫水里浸泡过,再拿起来,用毛巾擦干上面的水,万无一失了才拿给悯希。
悯希双手接过来,十指不小心和黎星灼触碰了一下,轻微摩挲,黎星灼便垂下眼,忍不住说出一句:“你的手好小。”
杏仁露的盖子被黎星灼拧开了,悯希抬头喝了一口,等咽下去了,才用手背擦着嘴角应了一声:“嗯,可能是骨架小,其实我喜欢大一点。”
可黎星灼觉得这样就刚刚好。
悯希虽然手小,但是腿很长,整体比例惊人,可惜他不爱穿暴露太多皮肤的衣服,通常穿的都是老老实实包裹到尾部的长衣长裤,可尽管如此,那细白的手腕和脚踝,也能让人在惋惜痛恨之余足够感到慰藉了。
黎星灼闭了闭眼,突然听到悯希把杏仁露放在了桌上,犹豫着说道:“对不起。”
他睁开眼,对上悯希漂亮惑人的双眼,低低“嗯?”了一声。
悯希道:“那天心情不太好,对你说话很不客气。”
他对自己的错误向来坦然承认,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悯希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黎星灼怔了怔,猝然低头握住了那一瓶杏仁露,盯着那窝着一滴乳白的瓶口,他声音沙哑道:“没什么,我没放在心上,你也……”
不用道歉,因为我在梦里对你也很不客气。
后半句黎星灼没说出来,他捂了下眼睛,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的床是那张,今晚你先睡那里吧。”
悯希点头:“好。”
他朝床那边走,犹豫了下,脱下鞋子躺上去。
悯希有点洁癖,但黎星灼的床单在刚进来的第一晚就被他亲自手搓过,很干净,也没有难闻的异味,于是他也能坦然地在上面放松下来。
黎星灼给自己铺好地铺躺上去,余光忍不住往那边瞄。
只见悯希身上盖着自己的被子,因为太薄,腰身被掐出鲜明的一条线,被子在他身上陷下去,凹的凹,凸的凸,每一处细节都能透露出下面是哪个部位,无处掩藏。
黎星灼骤然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的墙壁。
……不太妙。离太近了。
不知道自己晚上睡觉会不会说梦话,如果会,那悯希就会听见自己梦里的内容。
大概会气得掰断他的兄弟。
黎星灼实在忍不住了,打算去洗个澡,进去之前,他怕悯希无聊,拿了一个没拆封的积木给他玩。
悯希刚收到沈青琢的信息,说他出差了,回来会给自己带礼物。
看见积木,他没来得及回信息,只顾得上站起来把手机放到了支架上,打算专心致志玩积木。
悯希玩这种东西很容易入迷。
很快,他拼积木就拼得上了头。
十分钟过去。
忽然,在某一瞬,他突然感觉到了背后有某种兽类的窥视,悯希浑身汗毛竖起,扭过头去,只见桌上的手机不知何时竟然接通了一个视频通话。
屏幕上方沈青琢的脸无比清晰和熟悉,正笑意深深地望着他。
视频?
沈青琢?
不是……什么时候接通的?他根本没碰手机啊?
悯希盯着屏幕上的男人,眼珠颤动,他站了起来,朝桌子那边走了过去,拿起手机。
当对上屏幕里的人的目光时,悯希感到了很浓重的不适:“沈青琢,我怎么接通的你的视频?我刚刚都没碰手机。”
总不能是手机自己接通的吧?
谢恺封那边很昏暗,正坐在一个椅子上,旁边是落地窗。
面对悯希的质问,他脸上显得一派轻松:“我很早就打过来了,在你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的时候,可能是你不小心碰到了,你顾着去玩,没看到。”
悯希脸色狐疑:“是这样吗?”
谢恺封笑道:“嗯。”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刚才悯希确实急着去拼积木。
悯希回想了一阵,没想到具体的细节,干脆没再想,他拿着手机转过身,猛地扑到床上,用手捂住嘴巴。
他动作突然,本来以为他还要再问的谢恺封没太想到,微挑眉,刚要出声让他小心一点,就见悯希的手从嘴唇上弹开,飞快对着他“啵”了一下,朝他这里飞来一个吻。
悯希甜甜道:“沈青琢。”
身体交/融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快能熟悉彼此的方式之一,悯希感觉自己现在面对沈青琢,一点都不尴尬和陌生了,甚至,现在看到他,还有一种倾诉欲,想告诉他自己来集合点玩的事。
但在说这些东西之前,悯希觉得自己应该先关心一下沈青琢:“出差辛苦吗?”
“还好。”谢恺封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面对镜头笑着,摁在两边扶手上的手背却青筋交错,绷得快要炸开,表面还是人模人样。
“你都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哦。”
“今天很开心?”
“嗯,算不上开心,但还可以……”
笨蛋把刚才的不安情绪全忘了,此刻抱着手机和他聊天,不时就发出撒娇般的哼哼声。心怀鬼胎的悯希很乖巧,问什么就答什么。
谢恺封就这样笑着看他装模作样,装了没多久,悯希总算累了,翘起眼睛看向镜头:“沈青琢,你说出差回来以后给我买百达斐丽的手表是真的吗?”
谢恺封没忍住笑了一声。
悯希有点脸热,但表情不变。
他还没成年的时候,对钱这种东西其实需求不大,也没太大的概念,有也行,没有也行,直到后来悯婉生病,他到处筹不到钱,一天天过去就生成了渴望。
虽然称不上病态,但喜欢还是喜欢的,尤其是别人要送他贵重礼物的时候,他还会有点小雀跃。
然而,谢恺封没有说话。
悯希等了半分钟,表情有些端不住了,他渐渐蹙起眉,问道:“你不会是说着玩,骗我的吧?”
悯希也不是真那么喜欢那块表,沈青琢不说的话,他根本不会嚷着让沈青琢去买,可是沈青琢自己说要买的。
答应了又不买,那就有点过分了。
悯希不喜欢别人骗自己,最后一次问道:“你真骗我?”
那边还是没说话,谢恺封好整以暇地勾着唇角,似乎是想看他会不会有更有意思的反应。
悯希下一秒就烦了:“行,我也不是很想要,我困了,不想聊了,就这样吧。”
谢恺封低笑。
“你笑什么?你以为你笑起来很好看吗?一点也不好看,很丑,很难看,像一条狗。”
“嗯?”
“没听清吗?我说……”
手机被放在被子上,背后靠着墙壁,致使从高处俯视看来的悯希,下颚很细,脖子纤长,微张的红唇分开着一条邀人进去品尝的距离,一双眼睛眼睑薄白,如若上帝制造出来的最完美的器官,分明看起来易碎又透着媚感,此刻睥睨看过来的视线却高傲无双,配合着张合的嘴唇,吐露出四个字——
“……你像条狗。”
谢恺封骤然断了呼吸,伸手用力摁向屏幕上的悯希的脸,用力之深,仿佛是想穿透屏幕,亲自碾压过悯希的嘴唇。
可惜屏幕里的人已经不再给他看自己的机会,谢恺封看到悯希手指抬了起来。
他本能想张口说什么,悯希却在此之前,“叮”一声,绝情地挂断了视频。
屏幕暗下,映出一张隐忍过度的脸,半分钟过去,谢恺封还像个白痴一样坐在椅子上,伸着手,维持着想要挽留住什么的姿势。
再打过去,已经没人接了。
真像个蠢货。
谢恺封怪异地笑了声,又收回手,想起了刚才悯希所在的地方,很陌生,谢恺封确认自己没见过。
谢恺封闭上眼睛,向后重重靠上椅背,良久,暴躁地将手边的手机砸到地上。
不是没有出差过,不是没有长时间离开潭市,可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焦躁难忍,烦闷不安过。
迷信是傻瓜才会有的做法,但谢恺封此刻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如果再放任悯希自己一个人待在潭市,那回去以后,悯希也将不再会是他的。
他不该离开悯希这么长时间。
毕竟他上位的手段也这么不堪,谁能确定,在他出差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其他人复刻他的来时路?
谢恺封任由额角跳了许久,低头,重新捡起手机,用着和他脸色完全不符的温柔语气编辑着信息发过去。
【宝宝,我明天早上八点的航班,回去就给你买。】
秦艾草今晚在别的寝室玩,很晚才回来,悯希已经睡了,留着一截后背。
黎星灼提前给他发消息说了自己会带人回来,他也没惊讶,又困得不行,直接倒头就睡。
黎星灼也在地铺上睡得很熟。
他今晚又不负众望地做梦了,梦里,悯希主动坐在他的大腿上,把他亲得成了一根棒槌,可临到关头,他突然变成了一条只有半厘米长的金针菇,悯希失望地看着自己,他急得满头是汗,到处找自己的棒槌。
怎么也找不到,胸腔直升起一团怒火,黎星灼猛然睁开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黎星灼愤怒地看到了床边的秦艾草,“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棒槌?”
秦艾草一脸懵:“什么棒槌?我没拿啊……哎呀,先别管什么棒槌了,哨声响了,通知我们现在开始资格赛,赶紧穿上衣服准备去赛场!”
资格赛?
被怒火焚身的黎星灼忽然被这三个字弄清醒了,他坐起身,果然听见寝室里的喇叭正在不停发出,让他们现在穿好衣服根据走廊的路标指引去赛场集合的声音。
赛事分为预选赛和正赛,不是所有人都有比赛的资格,草包去赛场只会增加没用的消耗,为了避免这种浪费现象,举办组很早就说明,资格赛会不定期举行。
但没人想到会这么晚,这才凌晨三点!
黎星灼将头发往后扫了下,啧了一声,随手捞起迷彩服外套,跟在衣着辣眼睛的秦艾草身后往门外走。
出门没多久,他又返回来,拿出抽屉里的隔音耳塞,给悯希轻轻戴上。
……
特殊技术生成的沙漠赛场。
风声嚎啕,贫瘠又滚烫的沙漠几乎有万顷之大,沙子松软,人踩在上面,脚会立刻陷进去十几厘米深,太广大了,仿佛这片土地没有孕育过任何生命。
此刻,某处帐篷里,黎星灼曲着右腿,迅速取走水壶上面的盖子,仰头喝了一口。
预选赛开始得十分突然,当最后一名参赛者到达现场时,周边的情景便霎时变了,黎星灼当时只感觉一阵眩晕,再一睁开眼,和他站在一起的其他人就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个沙漠赛场。
从国际赛事中胜出的人有绝大部分都会被邀请去军区任职,黎星灼前两年对那里还算憧憬,也看过几场前几年的赛事。
这举办组很变态,别说正赛,就是预选赛都设计得极为恐怖,比如去年,预选赛的赛场就设在虚拟的哀牢山上,比赛时间一共七天,参赛者有三百多人,比赛开始后各自隐秘在不同处打算苟一苟。
谁想举办组一点物资都不提供,还隔段时间放几条毒蛇出没,他们风餐露宿,被逼到啃树皮,吃菌菇,甚至饿到想吃同样身为人类的其他参赛者。
去年的障碍物是毒蛇,今年不知道又是什么……
黎星灼匆匆在起始点喝完水,吃完压缩饼干,便拿起桌上的刀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这次预选赛时间只有一天,参赛者身上有感应装置,用刀刺中正确部位,则会将对方淘汰,淘汰的人最多的人,则是这场预选赛的冠军。
黎星灼不打算浪费时间,他走出帐篷,将自己暴露在外面,一路捏着刀往前走。
没走几步,黎星灼侧过耳朵,突然听见了一声娇媚的呼唤声。
他瞬间侧过头去,只见前面一个土坑旁边,一个瘦弱的男生正捏着刀,哭唧唧地趴在另一个壮汉身上,风情万种。
黎星灼脸上露出嫌弃:“靠……”
这种比赛的确会有靠其他手段积分的人,而有些就是来玩玩的人,还真会被他们哄了去。
此刻黎星灼就看见那壮汉听了那男生几句话,起了恻隐之心,缓缓松开刀,露出了自己身上的感应沙袋。
好恶心。
黎星灼是真感觉恶心了。
黎家家教严格,和黎星灼一起长大的那帮太子爷其实家里管得都挺严,但长成人后,却分成了两个极端。
一种是万花丛中过,情人一个嫌不够,两个嫌太少,十个觉得还可以,一百个更爽,多多益善的贱货。
另一种,就是黎星灼这种,只能接受自己身心贞洁,对感情从一而终的。
黎星灼捏紧刀,看着那男生干脆地淘汰了那壮汉,转过头来,望向了自己,眼珠子顿时提溜一转。
如果这人对他用那种手段……他真的会踹死对方。
黎星灼忍着胃里的翻腾,等男生走过来,不等他说一个字,立刻敏捷地拔出刀,刺中男生的感应沙袋。
“叮——很抱歉地通知你,你已淘汰,请迅速摘掉眼镜,离开赛场。”
听到耳机里的无情声音,男生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黎星灼,似乎不敢相信真有人对自己这么狠心。
黎星灼根本没看他,他把人淘汰了,就捏紧刀找到一个隐蔽的桩子后面躲了起来,抬头看向天空中央的大荧幕。
荧屏是透明的,大约有一张床那么大,嵌在空中。
举办组的摄像头忠实记录着观众区。
黎星灼看到巨大的环形观众席上,有许多参赛者的家属在拉横幅,有红色的、蓝色的、橙色的,花里胡哨地围绕了好几层。
黎星灼垂了下眼,不准备再看。
黎父和黎母是放养式,只管他参与,不管他成绩,而且二老养生,这个点肯定睡了。
他捏紧手里的刀,正欲从柱子后面出去,找人对打,就听到上方荧幕里传来声音——
“黎星灼是谁啊?”
“没听过,估计前五十都进不去。”
“是不是个小白脸啊,攀上漂亮少爷了,谁认识黎星灼,等会出来的时候给我指一下,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好命。”
黎星灼瞳孔微缩,抬起头来,只见荧幕不知何时将摄像头转了过去。
此刻观众席里进来了一排训练有素的男人,他们占据了最高排,哗一下拉开了手中的横幅——
【黎星灼加油^o^】
【星灼星灼,气势磅礴(我脑细胞都快死掉了才想出来押韵的后半句,不夺冠掐死你)】
【预祝黎星灼荣膺桂冠】
一条条极其亮眼的横幅下方一排的座位上,悯希坐在那里,弯着身,单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眼睛也没睁,脑袋点来点去。
两排蝶翼般的睫毛也在颤动。
预选赛开始的时间对比赛成员是保密的,但早早就通知了家属。
举办组很鸡贼,来的家属要买票,做横幅也可以,但特别贵,制造一条都要不少钱,而悯希连做三条,手笔奢侈得令人咂舌。
所以这三条横幅几乎一展开,就吸引了馆内许多人的注意。
众人羡慕嫉妒恨,恨得牙都痒了。
一点汗从额头往下流,流到黎星灼一眨不眨的眼睛里面,立刻辛辣得泛起红血丝,黎星灼只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盯着屏幕。
举办组负责现场直播的工作人员似乎有私心,在别人那里一照即过,可轮到悯希时,镜头却长久地定在那里。
拍过他的脸,又拍他的嘴,拍那红唇如何张张合合,令见者不由产生怀疑,上帝捏造他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之时,究竟有没有别有用途?
拍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但黎星灼依旧不满意,拍悯希的这五分钟里,黎星灼在内心掐死了八百遍制造大荧幕的人,举办组敛遍世界遍地的钱,钱多到提出现金能砸死一个人,就不能弄点质量好点的屏幕吗?
拍得这么模糊,这么垃圾,谁能看得清楚?
黎星灼气得脸色很差……但是,有点糟糕。
黎星灼感觉这辈子都要离不开悯希了。
悯希是真的很困,凌晨集结哨声响起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不想睁眼,等秦艾草和黎星灼都走了,他才十分不情愿地起来。
他耗尽心思给黎星灼弄了横幅,又弄来了人,现在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
他闭着眼睛,想着自己就眯一会,谁想一眯就眯了四五个小时。
这几个小时里,沙漠赛场的局势风云变幻。
黎星灼如若打了兴奋剂,原本就天赋超群的男人,身手更利落,手段更残暴,赛场上被他找到的人,全都在他手里过不了两招,迅速就被刺中沙袋淘汰。
他稳稳居于淘汰榜第一,与第二名断层。
这个数据维持了大约一两小时,赛场出现了变故。
只见不少参赛者路过一棵枯树时,被藏在暗中的装置喷了点紫色液体,忽然不同程度地发狂,陷入幻境,最后自己扯下了眼镜被淘汰。
这精彩程度让不少家属都看得津津有味,可下一刻,举办组在的小房间里,突然传来了某位工作人员的惊呼:“刚才有人不小心踩掉插头,赛场的入口被打开了,虽然我很快就插上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参赛选手从里面出来。”
“该死,真的有!查查那刚从入口出来的人是谁?”
“是黎星灼,他刚中了迷幻液!!!”
悯希正睡得昏昏沉沉,突然被人摇醒。
他蹙眉睁开眼,只见身边是一个戴着工作牌的年轻男子,对方神色焦虑,不时抬头看向前面,嘴里跟他说着比赛的突发情况。
悯希迷茫地听了一会,还没说话,身边突然出现一股巨力,将他扑倒按在了地上。
因为被一只手垫着后脑勺,悯希没感觉到痛,缓过视线颠晃后,他看到了压在自己上方的,那张熟悉的脸:“黎星灼?你不是在比赛吗?比赛结……”
唇肉突然被重重吻了一下。
悯希脸色马上变了:“你干嘛!”
“奶,奶,”悯希听见他嘴里,含糊地咕噜出几个字,“我想要奶……”
这人在念叨什么呢?
悯希听不清,正想凑近一点听,一只手突然从衣角下方探入,用力搓揉了下他那里。
并不算饱满又很少被碰过的地方被这么一对待,弄得悯希一个激灵。
他瞪大眼睛看向黎星灼。
不会吧,黎星灼难道是想……
他立刻抬起了手。
悯希用手心挡住自己,但他的反抗是如此细微,毫无作用。
野兽真正饿极,锤烂木头、撬开铁皮也要吃到藏在里面的肉,而此刻阻碍他道路的只是一条脆弱的手,这如何能称为障碍?
黎星灼嘬过悯希的眼皮,又吸了口那翘起的鼻尖,最后一路在瓷白皮肤上游走,扯开衣服,让一侧粉粒从稚嫩的雪肤上弹出来,再俯下面庞,一口含住、嘬吸。
悯希猝不及防,瞬间蹬直了脚:“啊啊……啊哈……”
黎星灼根本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压着他的手,用急风骤雨的猴急势头不停吸。
悯希差点被吸死了,捶了黎星灼两下,哑声叫骂:“里面没东西,别吸了,有病吗!”
观众席突然发生如此的变故,举办组的人都慌了神,幸亏还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立刻有人拿出了迷幻液的解药。
两人跑上来押住黎星灼,另一人拿着解药,对着黎星灼就是一顿喷。
将近十毫升的水喷在脸上,如同一盏明亮的灯,驱散了海面上的大雾,黎星灼一下清醒了。
吸食的动作一顿。
黎星灼慢慢直起上半身来。
他的瞳孔先是向左偏,再是向右偏,最后才往下移,落在下方的土地上。
然后,黎星灼眼睛就红了。
他看到了悯希。
明明该在场外的悯希,现在正被自己压在身下,艰难抬头望着他,咬唇道:“黎星灼,清醒一点!嗯?你眼睛焦距恢复了,现在正常了?”
那张映在眼中的、自己朝思暮想的脸,此时含满了湿意,而再下面一点,异常红亮的地方在晦暗的灯光下鲜明得过分,一眼就能看到。
黎星灼呼吸乱着往四处看了看,因为没摘眼镜,他眼中看到的还是非常熟悉的沙漠模拟赛场,周围呼啸的风声,让自己身下这一幕显得特别像电影里的恐怖镜头。
不是视觉效果上有多恐怖,而是心理上的,倘若不是在沙漠赛场,黎星灼看到这种样子的悯希,只会觉得自己在做梦,他将无法反抗的悯希抱在怀里,不准他穿那些烂大街的衣服,必须让他光溜溜的,或者半露不露的,靠在自己身上接受自己不可见人的幻想……这种梦,他已经梦到过无数次了。
但不是,他记得自己还在比赛。
所以……
黎星灼手指抖了抖,重新看回去,在那张脸上摸了两下。
热的。
是真人。
所以悯希这样……是他做的?
他都做了什么?
黎星灼一下翻身,跪坐到另一边,待好不容易稳住,他流脓的膝盖更加疼了,但黎星灼恍若未觉,立刻抬眼望向悯希。
悯希一只手撑在地上,慢吞吞坐直了起来,用手背抹去脸颊的土,抹干净了,才抬起手去拉掉下去的外套。
就这么一个动作,让黎星灼眼皮瞬间变得通红,惶惶不安到了极点。
真是活生生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可他无意识咂摸了一下嘴唇,口腔里似乎还能品味到一股甜味,这残留不去的味道,昭示着他的身份其实是加害者。
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根本不想对悯希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
他不想的,他没有意识!
他刚刚还在赛场上走着,不知道怎么一眨眼就碰见了悯希……
黎星灼后背僵直,呼吸声抖得不成样子,听起来像是在哭,脑子一头雾水,他被当前状况弄害怕了。
在这一群参赛者中,黎星灼的外貌出众,撇去他的实力,其实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如果这场国际赛事开一个外貌投票通道,黎星灼的票数会一骑绝尘。
当然,前提是悯希不加入。
黎星灼双手撑在地上,跪坐着,压下因为尝到那股味道心里升起的激荡,用一种极其不安的眼神看着悯希。
一只手想要抬起来去碰碰悯希,到了半中途,又收了回去,怕悯希甩开他。
他就这么瘫坐着,把头抬起来,仰望着站直了的悯希。
像在仰望教堂里慈悲高大的圣父,而自己是犯下罪责等待审判的信徒,圣父正在考量他过往的种种,考虑是宽恕他的过错,继续滴下甘液哺育他,还是降下责罚,将他逐出温暖柔软的教堂。
真的要疯了……
早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昨天宁愿忍着,他也不会去见悯希。
万一悯希不理他,万一悯希从此以后和他形同陌路。
万一、万一……
无数的万一压得黎星灼喘不过气,他弓下上半身,有点受不了地呼出了一口气,突然听到旁边的悯希出声道:“冷静点。”
黎星灼立刻如获新生般看过去:“悯希。”
“我……我错了。”
他脸色似乎有点痛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是我的错,不要不理我,你可以打我,踹我,怎样都好。”
黎星灼似乎笃定了悯希会生气,会从此以后不再理自己。
谁知悯希奇怪道:“谁说要不理你了?”
黎星灼有点愣:“你不怪我?可我刚刚……”
悯希看了他一眼:“不是你的错,举办组说这个场地到处是微型喷雾,里面灌满了从热带雨林某种剧毒植物里提取的迷幻毒液,人的皮肤一旦触碰立刻会陷入幻境里。”
黎星灼皱眉:“迷幻毒液?”
悯希道:“嗯,比赛一开始,没两个小时就有将近大半的人全军覆没,你能坚持到现在才中招,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刚才的事,是意外,是毒液控制你做下的举动,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怪到你头上,别害怕。”
悯希认为自己也相当了不起了。
他到现在还被嘬得一边扁平一边肿大,衣服破破烂烂,无数个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摄像头对着他狂拍,可他却在可能已经被集合点上百个被淘汰成员看到的情况下,还能冷静下来,反过来安慰黎星灼,他觉得自己得到个圣父的名头都不为过。
啧……真的好痛……
悯希想伸手碰一碰自己,但周边人太多了,他没那个脸皮。
他深吸一口气,撑着一边椅子稳了稳身形,也不知是不是被椅背顶了下肚子,悯希忽然脸色一白,捂住嘴巴,猝然偏过头干呕了一声。
黎星灼原本还在旁边诚惶诚恐站着,跟条哈士奇似的站在悯希身后,听见这隐含痛苦的一声,立刻抬起眼问:“悯希,你怎么了?!”
……
当天,谢恺封早上八点的航班,九点半落地。
一开机,就收到一条来自宝宝的信息,信息里对方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正在医院。
谢恺封没有喘息时间,上一刻在机场,下一刻人已经出现在医院。
他冷下脸时,那种风雨欲来的神情,会让人禁不住腿抖战栗,哪怕他不是对着悯希发的,悯希也有点烦。
走廊里等待检查结果的病人,纷纷避让开来,不敢接近谢恺封一步。
悯希刚抽完血出来,看见门口面无表情的男人,不满道:“你脸色这么难看干嘛?”
谢恺封低头看他,眉目稍微松了松:“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悯希抬眼:“什么意思,你觉得陪我来医院很累?不让你一下飞机就回家睡觉,来医院陪我,是不是委屈你了。”
早知道就不赶黎星灼走了。但检查这种东西,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其他不知情的人在场。
谢恺封沉默,一双黑目盯着悯希,良久,他声音带上笑意:“宝宝,你在发脾气吗?”
悯希皱眉道:“我没有。”
“好吧,实话说,不是累,是担心宝宝出事,太害怕了才脸色差,宝宝喜欢我笑,我就多笑笑?”
“还是不要了,你笑起来我也不喜欢。”
谢恺封低笑。
悯希不懂骂他有什么可笑的,冷着小脸转过头等结果。
沈青琢大约在十一点左右收到手下人说疑似看到了悯希的信息,十一点半到达医院。
他原本以为手下人是看错了,毕竟悯希早就告诉了自己他身体又出了问题,真想来医院,也会让自己这个未婚夫陪着。
但大半天没有悯希的消息,他无处可去,只好来医院看看。
沈青琢大步走过分诊台,忽的,他抬眼看到对面的走廊拐角有一对似乎格外恩爱的情侣路过。
小一点的那个正在低头看检查单,高大的那一个低头看着他,那一半肩头挤着男人,白得如同羊脂玉。
沈青琢会注意到他们,是因为右边的那人身形十分眼熟,看到的第一眼,便牵动起他的思绪。
直到下一刻,那人即将隐没在走廊时,半张侧脸露了出来,漂亮得有些非人,睫毛浓翘,眼睛里晕着湿湿的水光。
沈青琢顿时一僵。
但现在两人已经进了电梯,他再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沈青琢勉强稳住呼吸,回头,朝一个匆匆走过来的医生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是来看什么的?”
医生显然认得沈青琢,而沈青琢说的那两人他同样印象深刻,想也不想就答:“您说的那两位,他们挂的好像是产科。”
沈青琢皱起眉,按了下眉心,又问:“悯希,我是说,那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生,谁带他来的?”
头一回见沈青琢对一个人这么刨根问底,不是说沈青琢最近刚订婚吗?听说还是个男的,对其他男生这么上心,也不怕未婚妻拈酸吃醋。
医生心中想法飞涌,嘴上却不敢耽误半分,如实回答道。
“登记人里,写的是他的未婚夫。”
第23章 催眠(23)
从医院里出来的沈青琢, 久违地应了朋友的邀约,在一家复古酒吧里买醉。
酒保在朋友的怂恿下,开了一瓶又一瓶酒, 将近三米长的桌子摆满了剩半瓶、或者干脆是空的瓶子。
舞池里群魔乱舞,灯光迷离, 每一道酒瓶碰撞的脆响、每一道猜拳摇骰的嬉笑声, 都夹杂着空气中的暧昧气息,将酒吧氛围推向峰点。
一向温和有礼的沈青琢, 此时像遭遇重创的凶兽,眉眼是迷茫而富有攻击性的:“我觉得, 我的未婚妻出轨了。”
听见这话,旁边的朋友差点一个趔趄,他拿稳手里的酒杯,讪笑道:“怎么可能?”
“你家境摆在这,脸又长得不错,谁那么傻会抛下你这个香饽饽,跑去外面偷腥。”
这是实话,谁能那么傻?
就是真忍不住,也不会在目前这个当口, 但凡是个聪明人, 都会选择在沈家蛰伏一段时间,捞够了本, 保证以后被踢出沈家也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才敢背着沈青琢在私底下风流。
没发现是最好,被发现也不亏。
那小男生是怎么想的?
这才刚订婚,婚礼都没真正办成,这就忍不住乱来, 还没藏好,被沈青琢抓住了小辫子?
沈青琢攥着一个空酒瓶,目光落在自己沾有水迹的指尖,神色沉冷,声音却温和:“这不怪他,是我事先答应他,他结婚以后也可以在外面玩。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
前面才抛出一颗出/轨风波的炸弹,这会又来一个。朋友扯扯唇角,万万没想到沈青琢会如此大度,甚至能容许自己的人在外面给自己戴绿帽。
他对此做不出评价,只好顺着问:“这么快什么?”
沈青琢似是有点难受,向后仰倒,将后脑靠在皮质沙发上:“怀孕。”
清晰展露出来的喉结在滚动,沈青琢声音很闷:“他告诉我的,我相信他,他也真的去了医院,虽然我没看到检验单结果,但他这几天一直和我说,他很难受,所以他很大概率是有了。”
这下,朋友是彻底坐不住了,他像第一天才认识沈青琢一样,眼神匪夷所思。
他看向一点醉意都没上脸的男人,“青琢,我看你是真的醉得不清,你那订婚宴请了潭市所有有头有脸的名门,人都传遍了,你的未婚妻是个漂亮死了的男生。”
“男的怎么会怀孕,你逗我呢。”
沈青琢是醉了也不会表现出来的类型,但倘若有人现在去碰碰他的脸颊和额头,很容易便能发现他现在身上的体温有多灼人。
他的目光也是散的,聚焦了一秒,又四处散开,也没再回答朋友了,而是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才想明白,他为什么会不接我电话。”
“他当时发现自己身体状况不对,很慌乱,不知道怎么办,走投无路,想起向我求助,后面发现这种东西不能让我知道,于是开始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把我当透明人。”
“他后面会怎么和我解释呢?还是,干脆就不会再来找我。”
远处有其他朋友拿着骰盅回来,朋友一颗玩心四起,没怎么听沈青琢那些听起来很不着调的话。
他俯身拍了拍沈青琢的肩膀,抽走他手里的酒瓶:“你不能再喝了,我给我家司机打个电话,等会叫他送你回去,你回去早点休息,别想七想八,有事再找我,啊?”
沈青琢没回答。
一年到头滴酒不沾,一喝就是十几瓶,任是钢铁人也经不住这种透支。
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朋友打完电话见状,无奈,摇摇头离开。
身侧沙发弹起,朋友走了,前面响起喧闹的欢呼声,过了片刻,沈青琢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此刻,在醉意朦胧之时,在众人交谈甚欢没有人注意到他之时,他才坐在角落里,任由自己陷进一直不敢承认的不甘心中。
明明是他的未婚妻。
凭什么是别人带他去医院,又凭什么,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结果。
……
结果就是——中标。
检验单上,HCG超出正常范围,在医学结果上是板上钉钉的有孕。
可上方性别那一栏里,后面一个“男”字,又如此显眼,显眼到有些可笑。
被沈青琢带回家里时,悯希还不敢相信这种结果,认为是误判,仪器有问题,甚至怀疑自己的血也不正常。
将一切都怀疑了一遍,就差冲去医院再检查一遍,沈青琢端上来了一盆酸杨桃。
都是新鲜的,外表黄绿,水珠顺着三角区域滑动,果实尤其丰满。
可看到那水果后,反胃感混着一种想吐的欲望钻进了骨头缝里,让他全身都泛起了抵触感。悯希不怎么挑食,尤其是水果这一类,但凡是有水分、脆一点的,他都喜欢。
甚至以前他自己一个人时,还会经常自己点外卖来吃。
可以前连吃几斤都不嫌腻的东西,现在竟然只是看一眼都让他无比想吐?
他的肠胃总不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总不能说是沈青琢在上面喷了什么东西吧?
悯希睫毛剧颤,捂住嘴巴失声让沈青琢端走。沈青琢撤得很快,也很及时端上了一杯水。
悯希仰头喝尽,擦嘴角的时候,一滴水从下巴滑下,滴在肚子上,他下意识想去擦,手即将碰上去时,又猛地顿住。
悯希不着痕迹转过了目光,神色能看出来些许排斥。
不是说他讨厌小孩子,相反悯希对这些脆弱的小家伙总是会多出几分耐心,几分纵容,只是生活上发生一些违背自己常识的事情,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肚子里可能……有东西的这个事实,让悯希很想吐,这是他接受不了的。当初他拜托沈青琢上自己,只是想让肚子不再痛,谁能想到他竟然能怀上。
他吃饭的时候在想这件事,洗漱的时候也在想。
临在睡觉之前,悯希蹙眉,将自己思考良久的东西说给了沈青琢:“现在还没什么反应,等过段时间真……变大了,就去打掉吧。”
后面悯希回想起来,沈青琢的反常、和自己生活上的一些变化,大概就是从这一句话后开始的。
当时悯希没等到沈青琢的回答,也没在沈青琢的脸上看见任何一点,像在看怪胎的表情,便去睡觉了。
当晚悯希没睡踏实,没像以前那样一觉睡到天明,大约零点醒过来一趟,去厕所途经书房时,发现房门是虚掩的,没关牢。
悯希好奇心不强,窥私欲更是接近于无,他拢紧身上的衣服,刚走半步,房门缝里传来重物落地声。他肩膀僵住,衣领下面的白瓷皮肤争先恐后冒出鸡皮疙瘩。
大半夜听见这些巨响,真能把人吓背过气,这别墅隔音效果极强,偏偏悯希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听了个正着。
别墅里没有保姆,有的只有他和沈青琢,房间里的人也只有可能是沈青琢。
悯希拍拍胸口,一步步朝门那边走近,待只离几厘米远时,他伸手一把将门推开。
满地狼藉。黑色的土铺满整张地面,和土壤难舍难分的花卉,歪七扭八地从盆里摔出去半米远,包裹住根系的土也就此摔开。
悯希顺着倒下的盆栽一路往上看,看向推倒它的罪魁祸首:“沈青琢,你在干什么?”
谢恺封站在桌边,眸色很深,胸膛起伏曲线明显,似在强压着某种情绪。他抬起眼,声音克制道:“把你吵醒了?”
悯希摇头:“没有,是我想去上厕所。你干嘛把好好的盆栽弄倒?”
男人没出声,抿紧唇线。悯希看到满地的泥都头疼,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啊。”
悯希有一点起床气,通常耐心都不会很好,更是一点就炸,他迟迟等不到回答,绷下脸,似有发作征兆。
谢恺封也看出来了,盯着他,缓缓道:“我感觉,你不喜欢我。”
如果喜欢,就不会提出打掉他们共同孕育出来的孩子。
就因为这个,大晚上不睡觉,和自己过不去?悯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又觉得好笑,瞌睡都醒了。
他正欲说什么,谢恺封发现了他没穿鞋。
床边铺的地毯太软,有迷惑性,悯希一起来踩在上面就忘记了穿,谢恺封将他单手抱起来放在胯骨处,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脚心,细致入微地给他拍掉上面的灰。
“所以你纠结我喜不喜欢你这件事,纠结生气了?”
“没有纠结,这是事实。”谢恺封面无表情给他拍脚心。
悯希被他弄得很舒服,困倦地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也不能这么说,从普世眼光上来看,你的五官是很罕见也很特别的,如果我是女孩子,一定会喜欢你这一款。”
他抬手拢住沈青琢的脖子,装出依赖的模样:“我没有骗你,你真的很帅,唔,好吧,我也很喜欢。开心点?”
说着,悯希皱起眉,忍住心中的不适应,低头捧着沈青琢的脸,在对方脸颊落下一个吻,带有一点哄人的意味。
这段时间悯希发现,沈青琢或许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举办那么荒唐的订婚宴,更不会在这里纠结这些东西。
他从沈青琢这里得到好处,金钱,和利益,也愿意在不过线的情况下,哄着点沈青琢的情绪。
一个吻,也没什么?悯希故意在沈青琢脸上停留了片刻,还蹭了蹭。
这让这个吻看起来轻轻的,缱绻又湿润,像是十足的热恋中的情侣,悯希听到耳边的呼吸声明显重了、急了。
但当悯希以为自己把人哄好了,将手从沈青琢脸上挪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发沉的神色。他愣了愣,曲指抬起男人的下巴,便对上一双黑稠的眼睛,里面犹如有云雨在酝酿。
怎么回事?
说他长得帅怎么也不行?
反而还更不高兴了?
对这样的沈青琢,悯希有些无计可施。万幸的是,沈青琢没有想对他发难,将他抱去厕所,在门口默默等待,等他出来又重新拦腰抱起,送回了卧室。
晚上的风波就这么被揭过,悯希忘性大,睡很快。
第二天悯希起来,总感觉别墅空荡荡的,少些什么,半晌才想起,别墅里应该有狗和猫的,但却四处找不见。
他向谢恺封提出疑问,谢恺封面色不改,说都被送去宠物店洗澡了,快中午时有人送过来一只金渐层,刚两个月大,奶呼呼的,毛又特别蓬松。
悯希肚子丝毫没有动静,但会时不时就想吐,于是也没出门的想法,午饭后就抱着奶猫在沙发上玩。
小猫一开始对悯希很警惕,似是不熟悉悯希的味道,靠近它还会炸毛、呲牙。
后面悯希拿手指蹭了蹭它的小湿鼻子,它睁大圆润的眼睛,用脑袋顶了下悯希的手背,发现悯希没有伤害它的想法,便主动跳上悯希的大腿,倒下打滚。
小猫在掉毛期,一滚,裤子上仿若粘毛板一般,立刻沾满毛发,悯希仍然含笑着任它在身上撒泼。
谢恺封今天没有出门,在书房办公,偶尔出门,会听见楼下传来温柔的笑声,奶猫肚皮被揉舒服了,则会“喵喵”叫。
阳光落在悯希的肩头,将他神色晕染出别样的感觉,恍若,生出了某种母性的光辉。
如果……真的生出孩子,悯希也会如此温柔对待他吗?
谢恺封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假设,陷入怔忡,突然听到楼下舍不得松开小猫的悯希叫他:“沈青琢,你过来一下。”
谢恺封放下水杯,走下楼,临近了沙发,悯希朝他伸出胳膊:“你看看我的手。”
面前一条胳膊比牛乳还白,细细的,线条精致,比例恰好,在这么一片诱人的肤肉上,有几颗红疹浮在手腕周围的皮肤处,破坏了风情。
谢恺封皱眉道:“有点过敏。”
悯希也看出了自己过敏,之前明明不会的。他抬起眼,见谢恺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便问:“你要干什么?”
谢恺封看向他:“你现在不适合养宠物,先把它送走,之后你想它,再把它抱回来。”
兴许是某种逆反心,悯希第一时间想的是制止,可又想,沈青琢的做法没错。
过敏不是一件容易忍耐的事,如果强行把猫留下,他无法给小家伙宠爱,猫毛还会不停折磨他。悯希只好说:“好吧。”
谢恺封办事雷厉风行,手底下的人也是,一个电话打过去,只肖半小时,来接猫的人就到了门口。
奶猫被抱进猫包的时候,一直在喵喵叫,脑袋不停从缝里钻出去,用水汪汪的眼睛看悯希,似乎想让他回心转意。
有那么一会,悯希真心软了,想把它重新抱出来,谢恺封却上前一步,彻底将最后一点拉链拉上。
猫被送走了。
猫一走,意味着,最后一样能消磨时间的事情也没有了。
悯希终于想起自己遗落在楼上的手机,他走进卧室,把手伸进枕头底下,刚把手机拿出来,悯希便突然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黎星灼昨天在医院的时候还那么缠人,精力那么旺盛,死活不肯走,威胁他硬把他弄走了,他还不死心地要求悯希,回去后一定要把结果告诉他。
之前最会短信轰炸的人,怎么一直这么静悄悄的?
悯希抱着疑惑打开手机,直到点开微信,所有信息都在加载中,悯希才发现——
右上方,手机显示没信号。而他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则是营业厅提醒他手机欠费,欠了二十多块,这部手机不是会员,也没办过特定套餐,一旦欠费则会停机,别人无法打进来。
怪不得从昨晚开始,手机便一直毫无动静。
“沈青琢?”悯希推门走进书房,“家里怎么没网?”
谢恺封朝他看过来,将电脑屏幕往下盖:“之前安的宽带网速不好,准备换一个,约好的人要过几天才能来。”
悯希也不太沉溺网络,闻言只是有些可惜:“好吧,那我想出去逛逛,有点太无聊了。”
话音刚落,男人的拒绝便接上:“不行。”
没料到沈青琢拒绝得如此干脆,悯希愣住了,沈青琢之前不说对自己病态地百依百顺,但也差不多,头一回这样。
他很意外,随后又有点想发火,沈青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
悯希不满地蹙眉:“沈青琢,你没资格不让我出门。”
谢恺封声音缓和:“对不起宝宝,别生气,我没有限制你的意思。只是你刚有,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万一一出门,有车不长眼睛怎么办?我只是害怕,担心,仅此而已。”
“宝宝,就当迁就一下我,这几天先别出门,可以吗。”
悯希认为沈青琢太夸张了。他又不是小孩,过马路会看路,怎么会那么容易被车撞到?
但他见沈青琢似乎真的很担心,又是为自己好,一股火发不出去,只能将此视作过头的关心,不和沈青琢计较了。
悯希无奈道:“好吧。”
之后的几天,悯希都待在家里,也不知道沈青琢怎么沟通的,安网师傅一直没来。
没网,他只能看看电视,或是浇浇花,所幸家里有游戏机,里面有不联网也可以玩的游戏,借此消遣,也不至于太无聊。
在又一次通关了一款游戏,悯希看向别墅外的大太阳,轻眯起眼,有些啼笑皆非。
如果不是自己答应的沈青琢,最近他都不会出门,他甚至以为自己在被囚/禁。除了上下楼,这几天他都没怎么用脚,都快忘记走路是什么感觉。
在悯希的认知里,是自己答应沈青琢留在家里,沈青琢没有不想他出门的意思。
直到第七天,悯希觉得客厅太闷。他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打睡过去了,醒来一双眼睛湿润懵懂,眼尾含有湿意,睫毛被濡成一缕缕,五官便少了几分张扬明显的媚意,多出几分单纯。
悯希迷迷糊糊之间,站起来想去开门,身后蓦地传来压抑的一声:“别出去。”
身后一道阴影笼罩过来,悯希下意识把手从门上拿开。他转过身,沈青琢一张脸神情低沉,眼睛深邃黑稠,眸心中央疾风骤雨、乌云翻搅,站在远处看着他。
对视三秒,悯希恍然瞪大眼睛。
自己一靠近门,这人就发现了?
沈青琢……是一直在盯着自己?
怎么会,难道他是真的抱有难以见光的想法,他不想让自己出门,在变相软/禁自己?
对,就是这样。悯希越想思路越通,从一开始的不确定到肯定。
沈青琢的确在囚/禁自己。
只是不那么激烈和明显,一开始动用感情牌让他心软,让他做到自己不出门罢了,倘若他真要出去,沈青琢便不会是这副面孔。看,沈青琢以为自己要出门,现在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了他。
他竟然到今天才反应过来。
悯希觉得,他有必要和沈青琢聊一聊了。至少他得搞清楚沈青琢的想法,怎么之前还好端端的,突然这么过激?
怕沈青琢应激,悯希稍微离门远了点。他朝谢恺封走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双手抱过去,用柔软的身躯覆盖住男人的半条胳膊。
谢恺封手臂酥了,脸色还是淡的,波动痕迹极少。
悯希慢慢掰开男人身侧握紧的手指,极致耐心,一边嘴上问:“沈青琢,最近你真的很不对劲,你是不是担心我出去,喜欢上别人?”
男人肩背一顿。
这证明悯希的猜测的确是真的,可能不是全部,但至少有一半是。
悯希叹气:“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我既然和你订婚了,就可以确保我只属于你一个,我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有你就够了,我就算出去,目光也不会在别人那里多停留一眼——”
“我保证。”
“我的身心只会放在你那里。”
恋人之间最需要的承诺,不过如此。
他语气甜蜜,又半分轻佻和虚假都没有,给予男人充分的、缺失的安全感。
虽然他对沈青琢并没有那种恋爱的喜欢,但既然因为种种不得已的原因,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那他就会保证自己身体的忠诚。
“所以,可以放心了?安网那事也是你骗我的吧,你真是……唉,给我联上吧,我真的很无聊。”
……
这场谈判的结果是悯希胜利。谢恺封的确因为他的承诺安心了些,也答应给他联网。
回到书房,谢恺封接起一个电话。
是对他知根知底的心腹,知道他这几天做了什么,打来劝说的。
只听对面的人说了两句,谢恺封刚才在悯希面前平静完美的表情,便出现裂缝,变得可怖和危险:“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如果他出门,他会打掉我的孩子,他一点都不想要他,我只能这么做。”
“我想要那个孩子,那是我和他之间的……我的确不能关他一辈子,不过,我还有其他办法。”
挂断电话后,谢恺封在厨房接了一杯热水,待水变温,便舀起两勺蜂蜜倒进去搅拌。
拿着这瓶蜂蜜水,谢恺封走向客厅。
悯希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断网一周,突然联上了,就是一个小图片都让他无比新鲜。余光看见谢恺封递过来的水,他随意说了句:“放那吧。”
“咔哒”,水杯放到桌上,发出脆响。
与此同时,悯希正好点开黎星灼几百条轰炸语音中的最后一条——
“悯希,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沈青琢找你都快找疯了?”
“‘沈家未婚妻失踪’的新闻传遍天了,你知道吗?”
第24章 催眠(24)
别墅里, 所有玻璃门都早被谢恺封关上了,除去一扇窗户,客厅几乎处于封闭的状态。
调至最高声的手机外放着一道男声, 直到最后传出代表播放完的“叮”一声,悯希好似还能听到微微的余音。
黎星灼的嗓音有些低沉, 此刻还略微沙哑, 可尽管如此他的声线依旧是不错的,但现在听起来, 是那么让人惊悚和难以置信。
什么叫……沈青琢找他快找疯了?
他这几天不是一直跟沈青琢在一起吗,同吃同住, 虽然不同床,但一天也有十多个小时都在见面。
沈青琢不是在给他做饭,就是在书房办公,他们互不干扰,很和谐。
沈家未婚妻失踪?
他哪里失踪了,他不是一直就在沈家?哪来失踪一说。
到底是他糊涂了,还是黎星灼在胡说八道?
悯希发现这条语音,一共就两句话,可他偏偏一个字都没听懂, 唯一感觉到的, 就是后背在莫名其妙地紧绷。
明明刚才他刚劝完沈青琢,让沈青琢给他连上了网, 斜倚在沙发上心情特别放松的, 一条腿垂在地毯上,一条腿微微曲起,姿态闲适。
仅仅十几秒过去,屋里没有穿堂风, 身子却忽而一凉,悯希捏紧手里的手机,浓翘的睫毛抬了一下,只见远处,在光影交织下,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子朝他走了过来。
一只手摘掉腕表,又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放于桌面,和那杯蜂蜜水摆在一起。
似是怕等会伤到他。
悯希下意识将另一条腿也抬上了沙发,整个人缩在沙发角落,表情呆呆怔怔,像是一只从家里跑出来、不小心迷了路的羔羊。
手机被抽走了。
悯希看见男人在屏幕上随手滑动了两下,扯起唇角,无奈笑道:“听这声音,是黎叔叔的孩子吧,宝宝和他关系很好。”
悯希发现沈青琢离他太近,他脚尖不可避免地抵住了男人的裤子,只好往后撤了撤:“还可以。”
谢恺封只是垂眼扫了下裤子上的皱褶,便不在意地出声道:“黎叔叔是个值得尊重的长辈,料想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错,宝宝和他交朋友我不反对,只是他原来是这种性子?玩笑实在是开得太过了,不过,可以理解,应该是太担心宝宝……”
突然一顿:“宝宝在流汗,难道是相信他说的?”
悯希摇头:“没有。”
实话说,悯希并不相信,毕竟他眼睛看到的就是沈青琢啊……
眼睛一样、鼻子一样、嘴巴一样、脸也一样。
甚至沈青琢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感觉到的身体触感和那天在快捷酒店感觉到的都一模一样,这些总不能是假的。
但无缘无故的,黎星灼突然那么一说,语气还那么严肃,也挺吓人的,让他都有点懵了。
难道真的是恶作剧?见他这么久不回信息,特意编个鬼故事来吓他,看能不能把他吓出来?
黎星灼那个性子,也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谢恺封见悯希一边摇头说不信,一边脸上还是惊魂未散,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压抑的黑芒,指尖不动声色地一动,将联系人删除了。
悯希浑然不知,他抱着膝盖,看见男人在他身边坐下,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失笑着说:“他不是说新闻漫天飞了?宝宝可以上网查查,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悯希迟疑地眨眨眼睛,从谢恺封那里接过手机。
确实。
他可以在网上搜一搜是不是真的有黎星灼说的新闻。
悯希先在比较权威的网站上搜了搜,又在娱乐平台上搜,一通忙活下来,发现一条都没有,跳出来的相关新闻都是在说他那天和沈青琢的订婚宴。
谢恺封适时在旁边轻笑:“宝宝好单纯,这种语音都能吓到你。”
悯希脸上露出一点窘迫,这点窘迫极好地取悦到了谢恺封,他笑意愈深,完全不在乎刚才的风波,伸手牵过悯希的手,带着他一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饭做好了,先去吃饭吧。”
不得不说,沈青琢在厨艺上的造诣还算不错,很对悯希的胃口。
今晚又是做的四菜一汤,只是悯希发现,这些菜都是极富含蛋白质的食物,沈青琢一定是特意搜过。
悯希压了压脸上的热度,接过男人盛的饭,坐下桌边吃。
没吃几口,他就食欲不振,撂下筷子不吃了,谢恺封见状,眼神微黯,声音却平静又温和:“为什么只吃这么点,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宝宝,告诉我。”
“不可以只吃这么少,这对你身体不好,你应该有足够的进食量,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应该不是悯希的错觉,一旦涉及肚子里有可能存在的东西,沈青琢就会变得有点偏执。
悯希不喜欢这种感觉。
难道沈青琢还真指望自己一个男的生?悯希蹙起眉,语气生硬道:“我就是吃不下了,再吃会吐,你不要逼我。”
谢恺封坐在对面与悯希对视。
良久,他笑开:“我怎么会逼宝宝,我只是担心宝宝没吃饱而已,不想吃就算了,宝宝把剩下的都倒给我吧。”
这几天都是如此,但凡悯希吃不完的就都会倒给沈青琢,沈青琢也不会嫌弃他,甚至会一滴不剩地全部吃完,尴尬的反而是悯希。
但次数一多,他也能过去心里那一关了,熟练把饭倒给沈青琢,然后揉揉眼睛:“我好困,我先上去睡了,你晚上不要太晚睡。”
“好。”谢恺封笑道。
……
碗是谢恺封洗的。
当然不是手洗,他只是负责把碗放进洗碗机里而已。
谢恺封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悯希这段时间一到这个点就会困,早早就会睡。
谢恺封慢慢走上二楼,走到一间房间前,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毫不犹豫地伸手把门推开。
“啪嗒”一声,台灯亮了起来。
谢恺封低头朝床上看去,看到的是在床上睡得脸蛋扑红的悯希。
又是那乖宝宝似的睡姿,一只手总爱放在枕头上,贴着自己的脸颊,除此之外所有身体部位都要盖在被子下面,一头黑发垂在洁白的耳朵和额头上,呼吸太轻了,几缕发丝都吹不起来。
嘴唇形状姣好,殷红柔软,上面像是有一层甘美的蜜。
睡得很乖,也很香。
那条语音好像只是一个插曲,没在他心里留下任何波澜。
谢恺封看了将近十分钟,才关上台灯,从卧室里走出去。
他一出去,便反身关上了门,房门一关,卧室里陷入全然的黑暗——
床上的悯希睁开了眼。
他攥着手里的被子,坐起来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直奔微信。
本来是想找黎星灼的会话框,结果没找见。
悯希抿紧唇瓣,马上想到是男人删掉的。
幸好,黎星灼应该是发现自己被删了,马上申请了回来,甚至担心微信会吞小红点,来回切换了两个小号来加他。
黎(1.88m)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黎(24cm+0.22mm/没用过)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黎(处)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悯希:“……”
应该是黎星灼建来求偶的吧。
怎么也不改一改再来加他?
看着,好恶心。
悯希选了个正常的通过,加上好友后,没几秒,一片绿色便直冲进眼底。
黎(1.88m):你终于、你终于加我了,叶悯希,你真的很有本事,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那天在医院就赶我走,赶完就人间蒸发了,电话电话不接,短信短信不回,我去你家找你,去学校找你,还去沈青琢家里找你,我差点都要把潭市的地皮翻过来看看你在不在下面了。
悯希:别激动,我只是临时有点事,不是故意不回你。
悯希:你说沈青琢找我快找疯了?
黎(1.88m):你怎么加上我就问他啊……
过了十几秒,见悯希没哄自己,也没解释任何,黎星灼才又绷着脸发了一条。
黎(1.88m):你不回我短信的第二天晚上我去沈青琢家里找过你,就是那时候沈青琢告诉我你不见了,我问过一圈,知道你谁的消息都没回,就开始和沈青琢分头找你,一直找到今天晚上。
悯希:沈青琢有双胞胎弟弟或者哥哥吗?
黎(1.88m):没有,沈家就他一个孩子,怎么突然这样问?
悯希:没什么,你想见我吗?
黎(1.88m):x
黎(1.88m):想,我真的很想你。
悯希:那你在学校附近那个麦当劳的二层等我,我会去找你,不过我不能保证时间,有可能会很晚。
黎(1.88m):无所谓,多晚都可以,我现在就过去,马上。
悯希:叫上沈青琢。
黎(1.88m):我不要。
显示撤回。
黎(1.88m):知道了。
关掉手机,悯希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地毯上。
他走进换衣间,关上门后又打开了灯。
换衣间里塞满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悯希考虑到晚上温差,挑了一件不显眼的黑色卫衣穿上,脑袋穿过领子后,连体帽子便软软堆叠在后面。
悯希伸手把帽子戴上,静悄悄从换衣间里出去,又推开卧室门,躲在门后看了眼走廊左边尽头处紧闭的书房门。
底下是亮着灯的。
见状,他松下一口气。
走出卧室,关上门,没发出一点声音地走下楼梯,又快步走过客厅。
直到走出别墅,呼吸到一口有些冰凉的空气,悯希才感觉到有些活过来。
没有浪费时间,悯希打上一辆车就往麦当劳去。
晚上的麦当劳依旧有零星的人影,二层的大玻璃窗上,不时有顾客端着托盘走过去,大门外的告示牌上,有麦当劳新推出的打折单品。
人来人往的,按理来说并不危险,他身上也没带贵重物品,唯一一部手机也攥在手里,不怕有小偷。
悯希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有些快,他低头给黎星灼发了条我到了,便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
电梯显示“2”,正在往下降。
悯希刚走过去,便发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傻,二层而已,明明可以走楼梯。
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转身要走。
这时,电梯门却突然朝两边打开。
悯希不自觉要往旁边让,眼睛不经意一抬,然后就愣住了。
一个男人站在里面,身躯因逆光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肩膀以下的便装,一部分是上面模糊的面庞。
血液在这一刻凝固。
温度直降冰点。
锃亮的皮靴踏出来,悠慢又从容。
当男人从电梯里彻底走出来时,面庞便清晰浮现在了眼底,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格格不入的残忍笑意,似是失望道:“宝宝是骗子。”
“不是说不相信黎星灼说的话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还没那么快结束,但昨晚突然又有了几个脑洞,宝子们下个世界比较想先看哪一个?我提前脑一脑剧情!
1.【过气偶像】
不好好营业,不提升自我的偶像就是会过气的。
可无奈他有一张好脸,公司不愿放弃他,安排他去一档恋综里捣乱。
黑红也是红,在里面搅搅浑水,到处撩拨留情。
把其他人的粉丝都得罪个头,那翻红不就指日可待了?
他深以为然,在节目上每天给不同的男嘉宾投送告白信。
可谁知道,在和第一位男嘉宾一同进入心动小屋的瞬间,他就当着对方的面脱下了外套。
常识改造:在xx面前是不准穿外套的,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第二天和第二位,第三天和第三位……
常识改造:和xxx单独相处时,应该一直拥抱他!
常识改造:xx是好人,我必须每天都和他接吻一次!
小偶像人都被欺负傻了,节目一播出,竟然无人配对,变成了四男抢一男的抓马戏码。
他也才知道,那些男的原来全都有着非凡的能力。
2.【治愈系少校】
《圣经》中记载,世人接收到神降临的旨意,为躲避未来一场毁灭性的洪灾,建下了巨船诺亚方舟。
万年之后,方舟已成遗址。
四位士兵和一位治愈系少校,得到“塔”的命令,前往遗址,寻找世界之母。
剿灭完树林巨虫的第一晚,他们在附近扎下帐篷休息。
少校没有睡觉,蹲在湖边安慰思乡的士兵,他抚摸着士兵的后背,含笑陪伴他,耐心备至。
在少校的抚摸下,不管是诉苦的士兵,还是在帐篷里辗转难眠的其他士兵,心跳全都异常加快。
原来,这是一支因少校而异变的共感小队……
在风餐露宿时,在过路的廉价旅馆里,无论是谁打破约定,单独去见那位少校。
剩余的士兵,都会在顷刻间知晓。
3.【帝王逝世的白月光】
一觉醒来,穿到百废俱兴的王国。
他是个很擅长基建种田的天才。
他引领人民抡锄割草,建设家园,还经常投喂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崽子。
之后,他尝试自杀,却徒留一口气以失败告终,睁开眼发现——
时间来到十年后的庞大帝国。
通过街道上无处不在的大荧幕,他看见当初不及自己肩高的几个崽子,已经长成了城府极深的男人。
他没想和他们相认,只想先安稳下来。
未曾想,他的灵魂每晚都会进入到几个崽子的贴身物件里。
他看见了这几人拿着他的遗物,做着一些痴迷的过分行为,气得手抖,又惊讶又害怕。
某夜,有人看见,新任帝王从一个陌生美人的家里匆匆离开。
外交官在会议上频繁走神,偶尔露出的手机屏幕是个年轻男生。
学校首席不论刮风下雨,都要去见谁一面。
帝国有头有脸的贵族,居然拥有共同的白月光。
终于,白月光到达适婚年龄,联邦总局要为他强制相亲。
机会来了。
4.【老实学霸beta】
beta是年级第一,老师让他辅导一下成绩不好的校霸们,beta同意了,他特别尽心,每个人都一对一查漏补缺制定了方案。
校霸们平时吊儿郎当,其实非常有心机,明明每次考试都会,就是故意考差。
beta每回看到成绩单都奇怪,怎么越教越差了?真的很着急,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之后几乎一天到晚都和他们粘在一起,吃饭教、睡前教、下课教、放假教……无时无刻,校霸们简直爽死。
每次都借机蹭蹭白腿啊,摸摸小手啊,被发现了就说自己是不小心的。
5.【遗忘症小世子】
侯爷唯一独子,被当成眼珠子似的,要星星给星星,从小还和京城里的皇子们竹马竹马长大,脾气差,一天到晚冷着脸,占有欲极强。
城里想和他说上一句话的人数不胜数,快把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小世子不知道,他有重度遗忘症,昨天有人说不日会来向他求亲,今天他就忘了,以为对方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是因为想见自己的竹马。
晚上他被偷偷来找他的大皇子抱在腿上,很不高兴地说:好讨厌,为什么总是有人想要找你们?大皇子用湿布巾帮他擦着手,没想帮那些人澄清,还哄小孩子一样献忠诚,说我心里只有你。
6. 【恐怖游戏里的NPC人/妻】
文案上的。
目前待选是这几个,这个世界完结前可能还会再在这里加。
第25章 催眠(25)
电梯里的男人在暖光中逐渐露出凌厉的眉眼, 光映在他眼中,星星点点,让他脸上的笑容称得上柔和。
可却让悯希遍体生寒。
无法形容悯希这一刻的惊悚感受。
原本应该在书房的男人, 现在却先自己一步,到达麦当劳。身上穿的便服还是悯希吃饭时看见的那件, 一模一样, 没有换。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沈青琢,你监视我?”
悯希声音变调, 充满不可置信和愤怒,把他关家里整整一周, 他还能视作是沈青琢心里太敏感,无法忍受自己在外面乱来,他可以顺着迁就他,也可以不当回事。
可监视?那就完全是另一种性质,另一种概念了,已经全然越过了悯希的底线。
四周流动的气氛有些怪异,和谢恺封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的路人不敢掺和其中,纷纷低头快步离开。
转眼之间,电梯门口小小的一方空间里, 只剩下谢恺封和悯希两个人。
“怎么能这么说?”谢恺封叹气。
他一步步朝悯希靠近, 好像颇有苦衷道:“我只是怕宝宝被骗罢了,外面的坏人太多, 他们总是说几句话, 就能把宝宝骗走。”
悯希打断:“所以你承认监视我了是不是!”
如果不是监视他,沈青琢不可能知道他来了这里。
是在他手机上安了定位软件,还是在他卧室安了监控,全程视奸他和黎星灼的聊天过程?
不管哪一个, 都实在太过分,太恐怖了,这还是二十一世纪吗?沈青琢还是一个豪门的独生子!
悯希知道,自己也有错,他骗了沈青琢,但他实在好奇黎星灼到底为什么那么说,想来问一问而已。
他和黎星灼又没有见不得光的关系,至于沈青琢这么兴师动众?
如果从沈青琢那里拿到钱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要每天都被沈青琢监视,那他宁愿不要。
悯希越想越受不了,忍住身上被吓出来的鸡皮疙瘩,在男人准备伸手抚上他脸颊的时候,扭头离开。
身后却伸来一双长臂,穿过他腋下,紧紧抱住他的肚子,谢恺封在后方吻上悯希的耳垂,“宝宝,你要去哪里?不要去找他们,我会伤心的。”
悯希失声道:“你还敢伤心?你现在一点悔改的想法都没有,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个?你没救了,走开。”
谢恺封眼中划过一丝阴霾,没有松手,声音喑哑道:“宝宝你说过有我一个就够了的,别去找他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悯希不知道沈青琢怎么从头到尾都在揪着他要去找黎星灼这件事不放,他现在明明说的是监视的事。
实在不想和沈青琢在公众场合这么闹腾,悯希压低声音,忍耐着道:“疯子,我真的和你没办法沟通,我忍不了你了,你去找个能受得了你的吧,放开我。”
谢恺封不放。
他抱紧悯希,在他耳边喃喃自语:“宝宝……”
悯希忍无可忍:“滚!”
拼尽全力扯开男人的手,悯希朝着楼梯走过去,然而,他不知道谢恺封的确就是个疯子,在他迈上台阶的第一秒,他被一股巨力抱走了。
晚上的麦当劳逐渐人来人往,悯希下意识地舞动四肢,却在沈青琢的怀里,连脚尖都碰不到地。
沈青琢实在太高,他除了在沈青琢脸上划出两道血痕之外,一点杀伤力都使不出来。
他只能绝望地任由沈青琢把他抱上车,再眼睁睁地看见他给车上锁,至此,悯希也没再挣扎了,他知道挣扎也没用,木已成舟,他想跳车除非把窗户打破,否则没有一分可能性。
谢恺封启动了车子,他一路没出声,脸色平淡,一直开到高架桥,离麦当劳有好几公里远,才偏过头去看悯希。
悯希从他开车后就缩在副驾驶,脑袋靠在车窗上,一声不吭,中途谢恺封摸了摸他的手背,看他有没有着凉,悯希也没有动,任他碰,跟死尸一样。
明明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明明悯希也没跟黎星灼碰上面,谢恺封却无端地烦躁难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砸破车窗,但不行。
会吓到悯希的。
车子开到一个十字路口,谢恺封又偏头看向悯希,这一回在红绿交融的光线下,他突然看到悯希靠的车窗上,有一块小小的水痕。
谢恺封皱起眉,立刻伸手去转过悯希的脸颊。
那张脸一扭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眼里水光潋滟,嘴唇也紧紧咬着,被白齿咬的地方发白,其他鼓起的地方却殷红如血。
谢恺封心脏一抽,伸手揉住悯希的头发,把人按在自己的怀里,“宝宝,为什么哭?”
“别哭,你一哭我会很……难受。”
“你不会难受。”悯希面无表情道。
谢恺封反驳:“会的。”
会的,他也会……谢恺封心中阴霾遍布,玻璃上的一点水珠,宛如一颗炽热的火球,将他烧得体无完肤。
谁能教教他,悯希到底怎么才能完全属于他,怎么样才能不哭。
悯希被谢恺封抱在怀里,越过谢恺封的肩膀,放空地盯着他身后的窗户。
他动了动,抬手在后面的窗户上画出一条狗。
报复性地说:“这是你。”
谢恺封盯着他在水雾上画的东西,看了几秒,轻笑出声:“是,我就是狗。”
悯希看着眼前不怒反乐的神经病,见他在自己唇上吻了一口,又转头去开车。
大约在十二点前悯希回到了家,沈青琢把他亲自送回卧室,又关上了门。
当躺到枕头上时,悯希深深感到一种无力感,也不知道这一趟出门究竟有什么收获,一点正事没干,除了认清沈青琢是个疯子外,根本就是白跑一趟。
更该死的是,在第二天,悯希发现自己又被沈青琢这个疯子严加看管不准出门了。
这一次是放在明面上的。
沈青琢没收了他的手机,一日三餐逼他吃够饭,一到晚上还要把他抱在腿上一起看电影。
悯希这几天都没有系统的动静,只能忍着,忍着,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彻底爆发。
他用沈青琢的手机点了份烤鸡翅,外卖员送来的时候,是沈青琢开的门。
当时他坐在沙发上,外卖员朝他多看了两眼,沈青琢就紧扣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反方向掰折。
“总是有你们这些惦记着别人的人,看什么呢,这么想要吗……”
谢恺封语气充满疯狂,嘴角却笑吟吟的,一边折,一边听外卖员在自己的手下发出重重惨叫。
“厨房里有叉子,帮你戳瞎眼睛好不好?”
后背蓦地一痛。
谢恺封扭过头。
看向沙发上刚朝他扔来一块核桃的悯希。
悯希坐在沙发上胸口起伏不定,一双眼睛因为怒火亮得璀璨,他一只手甚至还拿着还吃了一半的奶油泡芙,嘴唇亮滋滋的。
谢恺封静静注视着他:“宝宝,你因为别人打我,我也会难受的。”
悯希气笑:“你到底一天要难受多少次?这么娇气,你干脆别活了。”
“还不松手?”
谢恺封松开手,外卖员立刻逃之夭夭。
见事情解决,悯希就不想再理他了,谢恺封却朝他走过来,把他的烤鸡翅放在桌边,伸手将他重新抱在腿上。
悯希懒得挣扎给自己找气受,拿过一个鸡翅,把他当成坐垫一样无视,边吃边看电影,没看多久,他烦躁道:“能不能管管你的狗鞭。”
谢恺封用纸巾给他擦嘴角,沉默不语。
认识谢恺封的人都知道,谢恺封从小的行为举止都是由他那个亲妈教的,在他的行为准则里,不好掌控的东西,就该锁起来每天看着,这样才能确保东西一直属于自己。
谢恺封一直践行着这个准则,但他总觉得,悯希一天比一天枯萎了,对他也不再有好脾气,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花儿也是要浇水的。
他不能一直关着悯希,他得叫些“朋友”来跟悯希玩。
所以在晚上吃过饭后,悯希很惊讶地发现,这两天和他寸步不离的谢恺封,居然出了门。
……
保龄球馆。
早晨鱼肚白刚刚才出来,黎星灼就已经跟朋友到了球馆。
黎星灼在资格赛上风头极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本来举办组已经看上他,将他的名字暗暗记在了潜力股备选名单中,可他在这等情况下,却毅然选择了私自退赛。
昨晚黎星灼被黎父用皮带抽了整整一晚,右腿肿得不能看,好在衣服一穿,痕迹都能被挡住。
黎星灼站在球道外,宽大的掌心牢牢掌控着地滚球,预备动作规范而标准,在旁边友人的喝彩下,他长臂一展,将球甩了出去。
球在木板球道上高速滚动,最后砰一声将瓶子尽数击倒,大屏幕上同时显示“STRIKE”。
大满。
一整晚的郁气稍有缓解。
黎星灼垂眸,摘下手套,走到友人身边坐下。
友人正在手机上翻滑着朋友圈里滑雪教练新发的单板照片,一边滑,一边蠢蠢欲动道:“星灼,我提前订下蔷薇庄园的冬季场怎么样?把滑雪场都包下来,到时候我们去玩个痛快。”
黎星灼兴致不大:“现在还是夏天,你闲得没事想那么久远的东西。”
友人不满:“那地方晚了订不到。还有你语气这么冲干嘛,我惹你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黎星灼不爱迁怒无辜的人,闻言放缓语气:“和你无关,是我心情不好。”
友人唏嘘道:“说到这,我昨晚刚准备躺被窝,就听到了你要退赛的事,你以前不是最盼着在那比赛上出头露面的吗?准备那么久,怎么说退就退了,还挨了一顿揍,痛死了吧?黎叔叔下手可不会轻。”
黎星灼瞥来一眼,面庞因运动过,微有薄红,但冲不淡他脸上的冷意。
友人看出他不想多谈:“退了就退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不然我带你出去旅游?邂逅一段新恋情,心情很快就能好,啊抱歉,我忘了你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向来抱有这种观点的黎星灼,却很快接话:“相信。没说不信。”
黎星灼没理会友人投来的古怪眼神,低头在手机上发送出一条新消息:到了吗?
那边在十几秒后回过来:嗯,现在进去。
早上六点的时候,一辆私人飞机在东南亚的某国家降落。
沈青琢跟着一个身披婆娑的和尚走进庙里,听从和尚的告诫,在一莲花座垫上坐下了,佛像高坐台子之上,特别高,几近与庙顶相接,金刚怒目,金光闪闪。
和尚施礼道:“施主,请你在此处耐心等待,师父要片刻后才能到。”
沈青琢点头:“好。”
和尚一走,沈青琢拿出手机准备试着能不能打通悯希的电话。
当然这一次也是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突然看见门槛外走过去一个男人。
那男人捂得很严实,大热天也穿着厚衣服,戴帽子、戴墨镜,能挡住的皮肤几乎都用不同的东西挡住了。
行为也鬼鬼祟祟的,走到庭院那么一小截路不断地在左顾右盼。
庭院里有个扫地的小僧,见到那男人,抬手施礼后,拿出一样东西给了他。
动作太快,沈青琢没看见具体的样子,只听那男人乐滋滋说:“谢谢师父,我这就回去好好供着。好宝贝,我的事业就靠你了。”
沈青琢听过一些阴损的邪术。
听男人的说辞,也猜到了是什么,只是不知道是古曼童还是小鬼。
这两者不太一样。
古曼童是胎儿的灵体,胎儿都是些堕下来的、或者意外夭折的孩子,只有法力强大的高僧才能用佛法洗礼他们,让他们成为皈依佛门的佛童子。佛童子受佛法约束,一般对供养人无害。
养小鬼却不同,它是用人胎制成,请回家,用人血供养着,它能完成买主的一切心愿,但这种东西很阴邪,小鬼是不能投胎转世的,人通常很难驾驭,而且容易遭到反噬。
有这种东西,由此看来,这间庙也不是什么正经庙。
不过他来之前,已经和黎星灼做好了准备。
一切要从前晚说起。
黎星灼约好在麦当劳和悯希见面后,不情愿地邀请了沈青琢一起去。
沈青琢找悯希那么久,突然听到悯希的行踪,换下衣服就上了车。
但结果却和上一回一样,明明约好了,悯希却迟迟没有来。
他和黎星灼一等就是两小时,期间疯狂打悯希电话也没有人接。
黎星灼没有经验,沈青琢却是遭遇过一回的。
他知道,他是等不到了。
悯希不像是这么爱耍弄人的坏家伙,所以这次沈青琢没有再直接回家,他让麦当劳的人配合自己翻出监控,然后就看到,在他和黎星灼来之前,悯希就到了。
而在他更早之前来到的,是谢恺封。
悯希在电梯门口与谢恺封撞上,两人默默对视着,就听悯希吐出一句让沈青琢瞳孔微震的话——
“沈青琢,你监视我?”
谢恺封没有做任何伪装,他甚至声音都用的自己的,悯希却对着他叫,沈青琢。
之后的种种画面都透露出异常。
黎星灼和沈青琢也不是蠢人。
他们开始各自动用家境调查谢家。
往邪术上面切入的人是沈青琢,毕竟他是知道悯希能怀孕的人,所以他叫黎星灼也往谢家过去有没有碰过邪术的方向查。
黎星灼就是在那个时候,得知悯希怀孕了,他当时有点没站稳,走出去阳台晾了半天冷风,才白着脸回去继续调查。
他和沈青琢共同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是谢家过去两辈子的事,当年的谢家主曾经去过一次东南亚的某寺庙,在地图上甚至没有导航标志。
关于这间庙,风评可以说是两极分化,有的人极力吹捧,有的人却说,这里是邪庙。
沈青琢陷入回忆里,忽然,一道脚步声迈进了庙堂。
他抬眼,看到一个年迈的老和尚走进来。
老和尚手持佛珠,开门见山地问:“施主是为何而来?”
沈青琢站起身:“我想知道五十年前,谢家主曾经来这里拜过什么?”
两人都直来直往,在这句话后,沈青琢清楚看到老和尚眼中闪过一点光,这说明,他记得谢家主。
然而老和尚却说:“施主莫要为难贫僧,其他来者的隐私,贫僧是万万不能透露的。”
沈青琢看这低眉顺目的和尚一眼,低头,将手里的箱子往他腿边一搁:“你可以当作‘没透露’,出了这扇门,我会当自己没来过这里,你也可以当作,从来没见过我。”
庙里蛛网缠绕,可以看出来很缺钱。
贼和尚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没说话。
沈青琢又说:“我有很多种方式可以知道,这些钱我迟早要给出去,就看受益的人是谁了,老前辈请好好考虑。”
见和尚还是不出声,沈青琢提起箱子要走,后面便传来咳嗽声:“相信施主刚才在路上注意到了,这里有一条小路是通往另一间庙的,那里供奉着的,是涼神。”
沈青琢停下来,“涼神?”
老和尚偏过头,一个小僧就端来一杯茶水。
沈青琢摇头拒绝,只是和老和尚一起走进偏堂。
偏堂放有一个生锈的功德箱,老和尚抬手示意沈青琢坐下,继续道:“涼神是后起的神,施主没听过正常。”
“据说涼神还是凡人时,曾经因为饥荒差点饿死,因此他羽化成神后,会对有相同经历的人更为宽容些,但由于他力量强大,且任何愿望都能实现,所以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
沈青琢听着,垂下眼。
老和尚说那么多,其实就是邪神。
两箱钱被人拿走了,老和尚还算有道德。
呷着茶,知无不言:“如果施主问的是别人,贫僧或许还不清楚,可谢家主,贫僧却是记得的。”
“当年谢家家主还是正处在低谷的酒吧卖唱,试过好多次创业都失败,赔得倾家荡产,到最后甚至连一块馒头都要吃不起了,他在机缘巧合下听说了涼神,向朋友借钱买了机票来到本庙,求贫僧带他见涼神一面。”
“涼神不会鄙视任何一个信徒,有人想见,贫僧自然不会拦着。当时谢家主在涼神庙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就一脸喜色,料想是有结果了。”
“只是求人容易,就像施主对贫僧的所作所为一样,无非就是给钱,可惜求神不同,代价哪会那么轻松呢?”
当年谢家主癫狂大喜地带着几块表回了国,没多久就一飞冲天,有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再也没有不会经历饿肚子,买馒头的时候多买一杯豆浆都要犹豫大半天的事了。
圈子上跃了一个阶层,显然,代价也很明显,谢家主第五年就暴毙在家中,死状凄惨。
沈青琢蹙眉问:“他当年拜完涼神,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
“有,他拿着几块表回的国。”
“表?”
“对,只要有那块表,只用意念便可篡改一个人的记忆。”
沈青琢在瞬间想起当初自己捡的那块表,后来那块表在订婚宴上被他放在了更衣间,后来再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谢恺封重新拿回去的。
从邪庙里出来,太阳已经完全高悬。
沈青琢站在滚烫的地皮上,给黎星灼发去了自己听到的消息。
最后他又在短信后面补充道。
【和尚说,被催眠的人看到能证实两人不是同一人的“证据”,施加在人身上的催眠就会随之消失。】
【你找人调取麦当劳10号和18号的监控,发给悯希,他就会知道,那天去接他的人,还有和他在别墅里待了一周的人,不是我,是谢恺封。】
【谢恺封到时恐怕不会放过悯希,你想办法救他出来。】
……
谢恺封虽然出了门,但悯希还是被关在家里。
也不能说关,他知道密码,随时都能出去,但他知道一旦出去,时刻监视他的沈青琢又会找过来。
最终结果都是会被带回来的,那还不如就待在这,哪都不去。
没有手机,悯希的娱乐活动非常贫瘠,所以在晚饭后就只能一直看电视。
一集都还没看完,悯希就无聊得直打瞌睡,他抱住手里的枕头准备上楼,忽的在路过走廊时,听见一旁花园的窗户传来敲击声。
悯希瞬间攥紧枕头,瞪大眼睛看过去。
只见暗沉沉的窗户前,有一张脸在那。
借助客厅的灯光,差点叫出来的悯希看见了什么,迟疑着道:“黎星灼?”
谢恺封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人找过来,所以外面没有找保镖看守,窗户更没有人锁,于是黎星灼轻而易举地就翻了进来。
他站在窗户面前,轻轻敲击窗户,示意悯希给他打开。
悯希愣了一会,走上前去打开了窗户的锁。
翻进来的黎星灼,用一种快要把人搓揉进身体里的力度,立刻抱住了他。
悯希被他压在身前很是抱了许久,才轻轻抵住他肩膀,问:“你怎么找过来了?”
黎星灼嗓音微哑,眼睛像是被施了定术,只会死死地盯着悯希:“谢恺封对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听到这个名字,悯希差点没记起来那是谁:“谢恺封?突然提他做什么。”
黎星灼张了张唇,最后一言不发,拉着悯希重新走回沙发边上坐下。
他胳膊靠着悯希的肩膀,拿出手机,播放一个视频。
悯希没看懂他突然跑过来的这一系列操作,不知道他要给自己看什么,困惑地探头看过去。
视频一共没两三分钟,都是黎星灼在麦当劳录的,第一条是在门口,谢恺封把悯希带走最后去了便捷酒店,第二天就是那天晚上,谢恺封先一步来到麦当劳抓悯希。
视频一秒一秒播放着……
悯希看到最后一秒,瞳孔收缩、颤动,冷汗全部流了下来。
这一刻,他在黎星灼眼里像是一朵瞬间凋零的花瓣,脆弱不堪,黎星灼甚至感觉自己要一块一块把他拼好,他才能活过来,不然马上就要死了。
黎星灼皱眉,担忧道:“悯希,不要绷着气,呼吸。”
悯希搭在他伸来的手上,呼了两口气,哑声问:“这是什么?人工合成视频?”
黎星灼想到过悯希不能轻易接受,也提前想好了怎么向悯希解释,但谢恺封随时会回来,当务之急是先走,“等出了这里,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先出去。”
黎星灼握起悯希的手,带着他往大门外走。
悯希随着他踉踉跄跄往外走了两步,突然一停。
出走的魂魄好似在这个时候重新归位,他抽回自己的手,哑声说:“等等。”
黎星灼转过头:“悯希?”
悯希头疼地揉额头,轻声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恺封骗他的事,关他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报复回去,否则他就是晚上睡觉都会睡不着。
至于这几天沈青琢可能一直都是谢恺封的事,他缓到现在,也接受了。
他一个男的都能怀孕,还有什么荒唐事不能发生?再加上,仔细思索一下,这段时间沈青琢也的确不像那天在订婚宴上的性格。
悯希抬眼看向黎星灼,虽然他没说话,黎星灼却看出了他的意思:“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是揍谢恺封一顿?
还是将房子的东西都砸了?
亦或是,其他更卑鄙的?
黎星灼想着各种可能性,直到悯希踮脚在他耳边,含糊说:“……舔我。”
黎星灼呼吸一滞。
整个脊背僵住——
大脑轰然一炸。
自从从沈青琢那里听说悯希怀了的事,黎星灼就一直避免自己多想,让自己疯狂忙起来,忙起来,就不会想到悯希和谢恺封的事了。
刚才见面,他也不敢多看。
但匆匆一瞥,他发现悯希的确气质变得更加蛊惑,以前还是一颗小葡萄,现在却变成了丰饶饱满的杏子,已经成熟得不能再成熟,再不采摘,自己就要掉下来了。
所有酸涩的,苦得让他想闷头大睡的情绪,在这一秒,被悯希的两个字轰然击碎。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黎星灼呼吸混乱地看向悯希……不敢多想。
更让他自我唾弃的是,他居然第一时间想的是,如果是那个意思的话,他也愿意。
黎星灼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心理阴暗、得寸进尺的人,明明已经在迷糊的时候得逞过,现在还想再清醒地来一次。
但怎么能这么做?
这是不道德的,哪怕是对方主动邀请,他也要坚守底线。
“对不起,悯希。”
“我不能答应你……”黎星灼用掌心捂住下半张脸,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充斥着疾风暴雨般的纠结,想要,却不能,他瞳孔都盈出了一线水光。
悯希头一回见黎星灼这么痛苦,仿佛在被道德反复鞭笞,他蹙眉,有点做不下去了。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选择这样伤人又不利己的,他不该逼黎星灼。
只是很可惜,潜意识里他认为这是最能伤到谢恺封那个变态的方法。
悯希叹出一口气,决定放过黎星灼,刚要开口,却突然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蹲在了腿边。?
黎星灼呼吸声微颤,唇线因为紧张而紧紧绷直,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悯希,我忍不住……对不起。”
悯希全身上下都和他完全不同,通体都是雪白的,唯有鲜少的地方能看到一点淡粉,尤其是膝盖,周遭微粉,越到中心颜色却越是嫣红。
黎星灼手脚都不知该摆放在哪里。
悯希被弄得后退两步,忍住了没发出声音,伸手抓住黎星灼后脑上的头发:“别在这里。”
黎星灼接收到悯希的眼神示意,将悯希抱了起来。
悯希双腿离地地被他抱到二楼外面的走廊里,后背抵住了镂空的栏杆,然后就是一声呲啦声。
开始的时候是八点四十。
五十的时候悯希就被弄化了,快九点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闷一些的,代表皮鞋声,有脆亮一点的,是女孩的高跟鞋声,交错不断地从门外传来,同时,伴有那一行人模糊的对话声。
“恺封真交对象了?太不可思议了,这就跟火星撞地球一样,真让人爆炸!”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不应该是恺封一年到头拒绝出来和我们玩,现在好不容易把我们叫来,却是因为怕对象在家里待着闷?”
有人打趣:“看不出来恺封还是这种类型。”
“我真好奇,什么人能被恺封看上?”
一男声道:“至少也得是青琢未婚妻那个级别的吧?我上回见过一次,回去后一直在想,人怎么能长那样?一个眼神都能把人看爽。”
悯希眼睛雾蒙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好像在骑马,整个人在轮廓分明的地方上颠簸晃动,不用投币也会一直动到天黑。
“你这话可别在青琢面前提,他最近心情不好。”
“这不是他不在吗,口嗨一下也不行?”
黎星灼尽职尽责做着自己的任务,谁也没去管。
然后楼下,又响起了别的声音。
“叮”“叮”……
悯希很熟悉,这是代表有人在按密码锁的声音,密码只有谢恺封知道,所以在按密码的人一定是谢恺封。
果不其然门一开,悯希便咬着手指和最前面的谢恺封对上了视线。
因为门缝开得小,后面那几个人悯希只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连脸都没看见。
男人很敏锐,甚至有非于常人的直觉,他将门推开一指的宽度后,皱眉,往楼上看去。
谢恺封瞳孔收缩,在下一秒重重关上门。
“哎呀,恺封,怎么回事?是没打扫卫生吗?”
这一关门声非常大,“砰!”的一声,悯希却仿佛没有听到,好像已经完全傻了,眼神涣散着,抬起眼皮看向墙上的表。
九点了?他还没有睡觉吗?
往常这个点他不是都睡熟了的?
对,他想起来了。
他拜托了黎星灼。
所以。
他、他现在正坐在胡乱舔舐的脑袋上……
高挺鼻梁挤压在缝隙里,狼吞虎咽地深吻,甚至还在里面戳出一个深凹进去的阴影。
黎星灼把悯希赏赐的甘露全部舔舐卷进嘴里,但太多了,有些会不可避免地浪费掉。
黎星灼目光很暗,好像比起悯希,他才是奄奄一息的那个,声音低得像是气音:“悯希,可以一辈子察着吗?”
“可以吗?一辈子用这个保管我的舌头。”
悯希眼中全是白花花的星点,真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话要说,一开始不是排斥死了吗?
见他还要说,悯希一巴掌打过去,哑声骂道:“闭嘴。”
黎星灼不说话了,但悯希却在一个不经意的低头间,看到了外面的谢恺封。
谢恺封攥紧的双手在抖,眼睛红得宛如在往外滴血,那么一个会调整情绪的人,现在却任由自己的愤怒在外放,甚至一度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身边的朋友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谢恺封,胆子小点的已经完全不敢吭声了,胆子大点的还能强颜欢笑,跟他搭一下话,但他也是完全不理。
谢恺封脸色阴沉,在飘飞的雨丝中静静站立着。
他不让别人靠近窗户,自己却自虐一样死死注视着二楼。
悯希,宝宝。你在惩罚我吗?
你真厉害,你是觉得我一定会疯所以才这么做?真聪明,宝宝,你一点也不笨,我为之前说你笨道歉。
但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一辈子会是你的男人你的丈夫。
我没办法等太久,我是个疯子,你也知道的。
如果十分钟后再不出来、如果十分钟后再不出来——如果十分钟还没结束……
半小时过去了。
其实很多次悯希都觉得够了,但黎星灼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舔越厉害,他好不容易站起来一点,却被黎星灼重新拉住,重重落了回去。
这一下让悯希大脑如若被高爆炮弹炸了一下,酥软的四肢被炸成粉末,碎片,身体的知觉不复存在,唯独只能感觉到那灭顶的愉悦,他再也忍不住了,疯狂抽搐着溢出信徒喜欢的水分。
小圣父榨干自己,为干渴一年的信徒降下了甘泽,毫不保留地救活了信徒,信徒放开他时,他却差点哽咽出声——
悯希眼皮嫣红,低头一看,还以为自己茑时金了。
大片堵在最里面的水全部释放出来,真像喷泉一样喷了黎星灼满脸。
黎星灼全部仔细吃进去,又自顾自地分开那里亲了一口。
悯希正在最放空的时候,哪能禁得起一丁点的刺激,被他这么一弄,瘫软地往后一坐。
黎星灼闷哼一声,没躲开,顺从地接住,又站起来抱住了他。
悯希骨架小,被任何人抱起来都像个小宝宝似的,还喜欢在被人抱住时往里缩。
这个动作让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谢恺封见黎星灼把悯希抱进了卧室,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然后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我结束了,你可以进来了。】
谢恺封没有动。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闷闷的……乌云转动、膨胀。
雨水突然降下,淋了他满身。
谢恺封知道别墅密码锁的密码,瞳膜扫描也录有他的信息,他想要进这个门就像喝水那么简单,可偏偏他一动不动,宛如一条被抛弃在外、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宝宝,你说你有我一个就够了,不会看外面的人一眼。
你骗我。
你还把野狗野驴带回我们的家里来。
那些动听的情话都是假的,你是在怨我吗,宝宝。
你要抛下我?
第26章 催眠(26)
黎星灼把悯希抱回卧室的途中, 不止一次低头朝自己怀里看去。
那张脸上眼尾处还未完全蒸化的水珠,那副身子还在微颤的幅度,每一样细节都堪比伊甸园的毒蛇, 象征着引诱、禁忌。
在这因一下大暴雨而大降温的潭市,每个人都冷得披麻穿袄的时候, 黎星灼身体灼热得快要融化。
悯希还在失神, 在他怀里是微微向里侧身的姿势,脸颊贴着他, 手也揪着他,这幅被欺负得懵懂可怜的模样, 让人简直不忍心苛责他拿自己当成了报复另一个男人的工具。
他愿意配合悯希,也不怕被利用,毕竟,他也喝到了不少不是吗?
况且,悯希不找别人,只找他,某种程度上也能证明他在悯希内心是特殊的,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他该为此窃喜才对。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进卧室,将悯希放到床上后。
从刚才开始, 黎星灼的手就一直掐在悯希的腰上, 将悯希放倒在床边,一只手去抽枕头打算放在悯希脑袋后面时, 原本放在腰部的掌心便往上滑。
指尖勾着衣角往上, 覆到嫩滑尖尖上,皮肤都被软得一颤,黎星灼眼睛一沉,实在是没忍住, 不堪诱惑地握住紧紧抓了下。
布料里显出那只手的运动轨迹,高高鼓起、又迅速抽走。
一场为时只有三秒的偷腥。
幸运的是悯希的知觉在那半个多小时里已经被轰得所剩无几,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只是冥冥中察觉到不适,蹙了蹙眉。
黎星灼心虚地拉起被子给他盖上,又抽出几张纸巾叠在一起,打算给他擦一擦眼角的泪。
然而在即将靠近那片肤肉之时,悯希却突然睁开了眼,偏过头,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动作极其仓促,让人无法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黎星灼一愣,低头对上悯希一双流动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心脏渐渐沉底:“悯希?”
悯希没和他对视,别过脸接过纸巾给自己胡乱擦了擦,低声道:“没什么,这些我可以自己来。”
接着他垂眼,似乎在犹豫什么,良久才抬起眼:“黎星灼,今天谢谢你,是不是感觉有点反胃和恶心?对不起,我当时太急,一气之下脑子被冲昏了,才想出这种馊主意,你想要什么,我改天都好好补偿你。”
黎星灼立刻道:“我……”
他想说他根本没有悯希说的那样,悯希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但今天太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黎星灼脸上的急色慢慢凝固,他牢牢盯着悯希,眉眼中浮出几分深不可测的凝重……还有恐慌。
悯希又一次和他错开了眼神。
黎星灼眼中的受伤一闪而过,被悯希看到了,却装作没有发现。
悯希在心里叹一口气,再次感觉自己实在太冲动,不该这么做的,他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在感情上,他或许是有点迟钝,但绝对称不上傻,黎星灼答应他的无理要求,说自己忍不住的时候,他正被谢恺封气得头晕脑胀,没多细想。
后来在被黎星灼抱回卧室的这一段路上,每当黎星灼低头看他,他茫然抬眼回视时,他们之间的唇都是相距最近的……
而每当这些时刻,黎星灼总会露出那种痴迷的、被蛊惑到了的呆滞表情。
那种表情悯希很熟悉,以至于甚至感觉有点被当头一棒。
怎么会呢,不会吧,应该是假的,是错觉?别逗他……
一直被自己当成朋友的人,居然会对自己有感觉?
黎星灼一开始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的样子还恍如昨日,和那种表情对比起来,甚至有些割裂。
悯希既觉得荒唐的同时,又觉得有一点遗憾。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黎星灼对他抱有这种想法的话,他们就不能当朋友,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就像他当初和沈青琢……不,和谢王八蛋说的那样,既然已经订婚,他就会对另一半忠诚。忠诚、毫不隐瞒,是他爱情观的基本底色。
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谢恺封有可能一直霸占沈青琢的身份和自己相处的时候,他会那么生气,选择报复的原因。
谢恺封迫使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轨,失洁,之后谢恺封也一直在欺骗他,不顾他意愿监视他,关押他,不让他出去见朋友,他怎么能不生气?他恨不得扒了谢恺封一层皮。
而对付谢恺封那种对自己身体有欲望的人,只有他认为属于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夺走,他才会感到愤怒和惶惶不安。
其实夺走的方式有很多,也有更有效的,但黎星灼太那个了,会把他顶吐。
接吻他又受不了,也会想吐,矮个里拔高个,最终只能选择刚才那种办法。
悯希脑子很乱,掀开被子下床,想去把黎星灼送到门口,谁想他双脚刚碰上鞋子,半蹲在腿边的黎星灼便紧紧抱上他的小腿。
“悯希,我又做错事了?”黎星灼气息不稳,声音急乱道,“我能看出来你的想法,你又不想理我了对不对?”
他的预感还蛮准。
可悯希在嘴上是不会承认的,黎星灼刚才还帮过他,他不能白眼狼,他堪称温柔似水、虚情假意地拍了拍圈握在腿上的手,“怎么会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理谁也不会不理你。”
动作有几分僵硬和尴尬。
“骗子。”
黎星灼斩钉截铁道:“你说话的时候都不看着我,你只是在说假话,敷衍我,想把我弄走,说不定我一回去,你就会拉黑我所有联系方式,像上次那样人间蒸发。”
他死死抱住悯希的小腿,将脸贴上去,闷声道:“你已经有过一次案底,你做得出来。”
那倒是不会。
说实话在今晚之前,他还挺在意黎星灼这个朋友的,之后可能会联系减少,但不会完全当陌生人。
他眨眨眼睛,只能苍白地否认:“不会,我保证。你轻点呀……”
他的小腿被大掌圈着,像还在凝固期间的牛乳,被一下抱变形了。
黎星灼怎么也不肯放手,埋在他膝盖里面,一副打算倔强到底的模样。
悯希头疼地揉眉心,黎星灼这么一直纠缠,搞得他像个薄情寡义又没心肝的人。
他拍拍黎星灼的肩膀,“要不然这样,你拿手机出来,我给你录一条音,保证不会不理你,也不会删你,这样行吗?”
黎星灼终于抬起头来。
悯希看见他的眼眶又变得红红的,这要是在街上,悯希觉得他能抱着电线杆子嚎啕大哭,幸亏不在,否则真够丢人的。
以前怎么没看出黎星灼这么黏糊呢?
悯希颇为无奈地接过黎星灼递过来的手机,按住语音条,按照刚才说的念:“我保证,不会不理黎星灼,也不会删他,如若违誓……”
他想了想,又看了眼黎星灼苍白的脸,带有几分哄人的意味道:“那就让我一辈子得不到黎星灼。”
黎星灼抬眼对上悯希那副略带调侃的眼睛,喉结没出息地滚了滚。
他知道都是假的,悯希最懂怎么让别人开心,甜蜜话不值钱一样往外倒,却都是些不参杂真心、虚假的谎言。
但不可否认,他确确实实因此开心了许多,这句话,让他觉得悯希是在意自己的。
黎星灼松开悯希的腿,把手机放回口袋,又搀起力气没恢复多少的悯希。
悯希感觉事情发展也是挺魔幻,他们才刚做过那种事,因为黎星灼这一闹腾,尴尬劲散了大半,他穿好鞋,打算把黎星灼送到大门口,再想想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他不可能还和谢恺封住在一起,想到真相揭露那一刻的愤怒和震惊,悯希现在只想谢恺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悯希朝门口走去,黎星灼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他一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谢恺封。看完那视频,男人在他眼中就不再是沈青琢的脸,而是一张冷峻的,浮着寒意,还有点陌生的脸。
谢恺封扫过后面的黎星灼,目光重新放回到悯希身上:“宝宝,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停顿一秒:“我……”
悯希没有停留,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视他为空气。
谢恺封瞳孔收缩,如若从万里高空坠下,一颗心瞬间失衡地狂跳起来。
怎么能这样惩罚他。
可以揍他,打他,怎么能完全无视他?宝宝,你好狠的心。
那漠视的表情还在脑中盘旋,谢恺封脸色微微扭曲,下意识往口袋里摸了一下,想不顾一切、不计任何后果地再次催眠悯希,让悯希留下来——
但他却摸了个空。
表没带在身上。
该死、该死!!黎星灼怎么不去死?他凭什么抢走我的人?
悯希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悯希不能走,不能离开我身边……
悯希已经走到了楼下,刚才那帮狐朋狗友大概都被谢恺封遣散回去了,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这正好给他一个喘息空气,不至于太尴尬。
他回过头看黎星灼:“你先回去?”
黎星灼开车来的,一切都很方便:“那你呢?”
“我……总有地方去的,你先走吧。”外面雨下太大,悯希不打算回原本那个家,太远,而且被罩太久没洗了,肯定都是灰,只能先找个酒店先凑活下。
他余光看见黎星灼的神色,提前一步出声:“不准烦我,我虽然答应了你不会不理你,但我们也需要有私人空间。”
黎星灼一肚子的话被堵了回去,又想故技重施装可怜,可惜技能施多了也会没用,悯希完全没再心软。
但他怕谢恺封追出来,同意了上黎星灼的车,让他把自己送去附近最近的一家酒店。
大雨滂沱,雨越下越厉害。
悯希一下车,就匆匆冒着雨跑向酒店。
他这次有带身份证,在前台办理了入房手续,刚转过身,就听到熟悉的叮一声:“宿主。”
悯希整个人定住。
……系统?
狂喜和震惊交织,悯希很快就缓过了劲,他一边走向电梯,一边在脑子里怒骂:“你还敢出现?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你知道我这几天过的什么日子吗!你知道、你知道我……肚子里!”
悯希都没脸说出口:“你把我拐过来又不管我,你始乱终弃,狼心狗肺!”
最后,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坏死了。”
系统沉默片刻:“这个位面剧情线崩坏,主角攻受迟迟没进展,你还和主角受吻上了,谢恺封原本应该在用在主角受上的**,也用在了你身上,所以我去问了问处理方法。”
悯希没听明白那两声哔哔是什么,但还是安静了。
三四秒过去,他低声问:“那你问到什么了?”
“继续走剧情,走完属于你的剧情,你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系统道,“下个剧情节点大概就在明天。”
……
谢家继承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图书馆。
建在谢家庄园的心脏位置,占地十几公顷,典雅神秘的欧洲中世纪风格,整整三层都是藏书柜,里面甚至有世界权威学者不面世的私人传记。
闪电在压抑的庞大云层里游走,撕裂天幕,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充沛的雨水在图书馆尖塔上哗哗流淌。
谢宥坐在窗边,借着暗沉沉的光线又翻了一页书,吐气,把书推到了一旁,拿起手机来看。
十分钟前发去的消息还是没回。
所有通讯邀请石沉大海。
果然是在把他当低级动物一样耍弄,明明还没分手,却连他一条消息都懒得回吗?
学校也没去上,最近到底在哪里潇洒?
悯希知不知道,他们已经快十天没见了?
再虚假的关系也不该这么轻视,哪怕不做情侣之间的事,他们也该保证最起码的联系通畅。
哪有悯希这样的?是真把他当狗了吗。
谢宥用手指轻轻抚摸桌角,他的指尖绑着创可贴,是他昨晚给悯希打电话的时候,因为太心不在焉被锅烫的。
轻微的刺痛传来,谢宥依旧面无表情,他早就习惯忍痛了。
正要重新拿起书,紧闭的图书馆大门响起门响,一丝光线从渐渐敞开的门缝里挤进来。
谢宥脸色一沉,冷冷抬起眼。
……不是说过,谁都不要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扰他?
谢宥目光扫向门口,看到一脸难色和纠结的管家后,脸色更为冷淡。
雨水噼里啪啦拍到身边的窗户上,管家似乎张嘴说了些什么,恰巧雷声震天,淹没了过去,他再一站起身,忽的就听见一声极为耳熟的声音:“谢宥。”
谢宥一僵。
年迈佝偻的管家后面,缓缓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眉、鼻、眼逐渐露出来。
不是悯希是谁?
管家默默关上门,很有眼力劲地退了出去。
悯希拍了拍身上的雨滴,做好了心理准备,正要朝谢宥走过去,却不知男人何时早就到了身前。
肩膀被两只手握住,悯希一抬眼,就见谢宥俯身要吻他的嘴唇。
悯希吓死了,连忙推开了他:“别、别!”
有时候悯希真的怀疑,系统是不是给他投送到某都来了,怎么这么多男同?
谢宥也很有病,一见面就要动手动脚,他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悯希在心里吐槽了遍,面上却是很含蓄,吞吞吐吐道:“先别这样,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谢宥眼睛沉得如若危险的黑色海水,像一头被禁止尝肉的野兽,瞳孔深处划过一瞬的焦躁。
可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怎么。”
他看出悯希脸色不安,这么多天没想起他,突然找过来,一定是出了不能解决的事。
果然,下一秒,悯希便心虚道:“那、那天不是谢叔叔生日吗,我从你家出来的时候,我们的对话被别人听到了,最近还传到了沈译阳的耳朵里。”
“他现在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沈青琢是沈译阳的独子,沈译阳怎么可能放过我,上午的时候他对外放话,说谁上报我的行踪,酬金二十万,他一定是要报复我!”
谢宥顿了下。
他这几天学校、家里两头跑,没有关注外面的事。
悯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想管,气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录音,我怎么可能答应你?现在怎么办,万一沈译阳抓到我,我就完了!”
谢宥眼波微动,重新看向悯希。
像个因为太花心而翻车的小女友在朝他救助。
那么多天不找他,一找他就是出事了。
“我会解决。”谢宥说。
听到这话,原本应该开心的。
悯希却顿了下,差点没绷住表情。
新的剧情节点就是他脚踏两条船的事暴露,被沈青琢的父亲知道,他来找谢宥想办法,可无论怎么撒泼,谢宥都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这怎么……也不像要让他自生自灭的样子?
悯希噎了噎,硬着头皮道:“你怎么解决,你自己都还是个学生,你怎么掰得过大腕?要是沈译阳和谢家要人,谢长山一定会把我交出去的。”
这的确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谢长山不会为了便宜儿子的一个对象而得罪沈家,更有可能帮着沈译阳一起找人。
而悯希也是真的怕被找到。
谢宥依旧毫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放在眼里:“我以前住过的小镇,屋子还在,我开车送你,先去那里躲一躲,没人会找到那。”
悯希找事:“你看,你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我躲!”
谢宥顿了顿,“就躲一阵,我会接你回来的,不会太久。”
他伸手,捧起悯希的脸,两只修长的肉压着脸肉,让悯希看起来极为迷茫:“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会抛下你。”
不知道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提醒悯希。
……
最终还是被送去了。
小镇不大,还极为落后,到的时候是傍晚。
避免有人跟踪,谢宥没有久留,将屋子细致地打扫过一遍,又将新买的铺子铺在床上,最后告诉悯希不出三天他就会来找他,这才走人。
黑沉沉的天幕下,狭窄的屋子几乎成了虚影,偶尔才能看见成串的雨水从房檐上冲下来。
小镇的路太颠簸,悯希又有点晕车,一整天昏昏欲睡又想吐,晚上没吃东西就躺在床上睡起来。
临躺下之前,悯希下意识朝枕头底下摸去,刚把手机摸出来,又重新放了回去。
怕谢恺封装了定位,旧的电话卡在进小镇之前就掰掉了,现在用的是一部新手机,卡也是新办的,除了谢宥,没人知道。
紧闭的窗户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黑雨如同开了闸的大坝,湍急汹涌,院子里积了浅浅一层黑水。
悯希攥紧枕头,蓦地,他心头一阵狂跳,不安地往外看去,听见雨水奔涌,将放在院门垒起来的草垛用力地冲垮。
……这雨也下太大了。
悯希撑着困意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重新躺倒睡过去,实在是太累、太困,他一向坐完长途车后都要睡够八小时才能补回来。
闭上眼,很快没了意识。
院子里的水越积越深。
原是天还该亮堂的时候,黑得却如同深夜,镇民们各家各户以田埂划分的地笼罩在黑暗之中,大片浑浊的雨水打着卷侵袭着稻田,水很黑,即使有灯照过去也看不出深浅。
门外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和吆喝声,几道淳朴忠厚的声音在雨声下听不真切,时而清晰,时而断开。
“……淹了,最近出不去镇外,都待在家里,哪都别去!”
“尤其是晚上天黑时,别往有水的地方走,保不管哪里的地是塌陷的,一旦掉下去,那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
“造孽哟,田都淹了……老天爷,一年的庄稼!”
悯希一向觉深,但不知道是不是在谢恺封的别墅里被养娇气了,现在一丁点的声音都可以把他吵醒,他揉着胀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正好听见旁边两家人匆匆跑回家的动静。
他偏过头,视线刚挪到窗外,目光所及院子里一大片荡漾的黑水。
什么时候积这么深了?
悯希心跳渐快,瞌睡立刻惊醒。
耳边的哗哗声此起彼伏,生出一种黑水围城的恐慌感,人待在其中,会渐渐喘不上气。
悯希看着木门里时而濡黑一点的痕迹,立刻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
要马上打给谢宥……
他之前是见过被水淹了的城镇的,人被困在里面哪也不能去,内涝要一周才能退去,如果排水系统不到位,时间还会再往后延。
最重要的是,水涨到一定深度,是会死人的。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他只是来这避个难而已!
悯希手都有点软,翻开通讯录找到谢宥的名字,连忙拨过去。
第一声嘟响起的时候,悯希突然透过黑乎乎的窗户看到外面有个人影。
撑着伞,一步步往过走。
悯希定睛看向那个黑点,没看出来是谁。
只能确定不是谢宥,他今天穿的不是卫衣,而且他走路也不是那个样子。
那是谁?
好像是朝他这间屋子来的。
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高大的身影一起一伏。
手机“嘟”“嘟”响了一阵,传出甜美女声提示无人接通的声音。
悯希只好一边再次拨过去,一边蹭到床边下地,准备找点东西堵住门缝,好不让雨水再渗进来。
屋子是谢宥住过的,他从这搬出去时,家具都没怎么带走,悯希找到一个桌子,翻过来,将桌面对准木门顶好。
单单一个桌子还不太够,悯希拍了拍手,准备再去找点东西。
却在转身时,不知怎么,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悯希腰肢一软,毫无征兆地坐倒在地。
一张小脸瞬间就刷白了,眼里浮出莹润的水珠。
肚、肚子,突然好痛。
第27章 催眠(27)
悯希如若一朵凋零的花坐在地上瘫软, 融化,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大片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水珠从眼中决堤而出, 开了这么一个口子,一串串眼泪便没有中断地汇聚成流, 马上将半张脸都打湿了。
人的疼痛分为零级无痛到十级难以忍受的剧痛, 非要说的话,悯希现在就感觉自己的疼, 至少也有七八级。
可没有道理啊……
如果肚子里面真的有东西的话,按照时间, 此刻应该连人形都没有,怎么会一下这么痛?
里面的,真的是个人吗?
屋子是早年建的,地面都是水泥混凝土,悯希穿的长裤,因这一跌倒,大半条裤子都浸了黑水湿透,两边裤腿紧紧包裹住肤肉,让他的腿看起来像是一条湿答答的水蛇, 身上不断发出只有人类能听到的引诱信号。
屋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恍若是真被骗过来的人类,很快到达门口。
正处于剧痛之中的悯希没听见这些声音, 更别提去分辨外面的人是贼还是谁。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悯希侧过头,却连出声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一阵子过去,敲门声转换成稍重了些的敲击, 悯希仍然是做不出回应,甚至腰部以上开始慢慢石化,他一下没控制住,双手前伸,半趴在了地面。
雷声轰鸣,这一声掩盖在雷声下,不容易被听见。
外面一直耐心敲门的人却仿佛有一双极灵敏的耳朵,在倾盆大雨里听见了蹊跷,又重重敲了下门——
在这一刻,仍然没得到回应后,悯希只听旁边的大门砰地剧震了一下,门就被踹开了。
灰尘飞舞之中,斑驳的大门里逐渐露出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男人垂眼看到屋里几近半昏迷的悯希,立刻将摇摇欲坠的桌子踢开,大步走上前,用还充着血的手臂揽起悯希:“悯希,你怎么了?”
悯希疼得视线都在转,勉强听清男人的问话后,他用手指颤颤地指向肚子:“痛,好痛,肚子……”
男人微怔:“肚子?”
男人看向悯希被衣服盖着的紧致肚子,看了两秒,瞳孔中央蓦地闪过一点暗芒。
不过男人面上仍然如常,他将悯希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臂弯上,“我帮你揉一揉肚子,或许会有点帮助,可以吗?”
悯希满头是汗,在他手中无力地闭上眼皮,声音沙哑地挤出一声:“嗯……”
得到同意,男人便毫不犹豫地将滚烫的掌心放在了悯希的肚子上。
悯希身体颤了颤,仿佛被他掌心的热度欺负了一样。
男人的手法不算专业,按着肚子上的肉顺着腰脊往上不轻不重地揉弄,再在肚脐眼周围打圈按压,这样来来回回,非常单一地滑动几下,渐渐的,悯希的痛感开始变得轻微。
又是两分钟过去,悯希忽然抬手按住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看过来,悯希撑着胳膊哑声道:“现在好了,没那么痛了。”
悯希没说谎,确实在男人揉完之后,那股钻心的痛感就消失了,他如同死里逃生一般,喘了两口气,这才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谢谢,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望向他的眼睛,低声道:“我学过按摩手法,一些普通的肚子痛我揉一揉就能缓解。”
自己绝对不是普通的肚子痛,但悯希也不打算解释,毕竟怀了的事总不可能满世界地宣扬,说了对方也不可能信。
他只能顺势承认了自己就是普通的肚子痛。
悯希又静静看了男人几秒,发现男人似乎是匆匆进来的,刚才又单膝跪地,现在身上和悯希一样脏。
悯希还看到门口有他扔到地上的几个袋子和一个行李箱,袋子里面是不同的蔬菜和水果,满满的一大袋。
将这些都看过一遍,悯希偏过头问:“你……你是谢澈吧?你怎么会来这里?”
半蹲着也人高马大的男人闻言,脸上瞬间出现了明显的愣神:“你还记得我?”
悯希点头:“嗯。”
那天系统说有人蹲在小区下面的时候,给他看过谢澈的照片,他在那时记下了。
谢澈却万万没想到悯希会记得自己,他反应很大,像是至高无上的荣幸,温和俊秀的脸上浮出一些红晕,呼吸也出现难以克制的频率变快。
悯希不由得离他远了些,从他臂弯里站了起来。
悯希现在对男性有些应激,不太想和男性接触,刚才的按摩是不得已才同意的。
谢澈见状也没有露出异常的情绪,只微微笑道:“我是来这边旅游的,听说小镇附近有一著名的景点,于是想来体验一下风土人情,可没想到刚进小镇,就听到镇子要被淹了的消息。”
他微皱眉,勉强露出几分劫后余生:“我订的民宿还在十几公里远,前面的水太深了,我不敢冒险继续开车往前走,又见这边的屋子亮着灯,就想来借住一晚。”
原来是这样。
悯希听着他挑不出毛病的说辞,表情松了松。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谢澈面上的古怪一闪而逝。
因为都是假的。
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想来体验风土人情。
他就是奔着悯希来的。
谢澈会来这边的契机,要归功于谢恺封。
谢恺封自己拥有好几处房产,之前和悯希一起住的别墅是最大的一间,这属于他的私人领地,谢家人基本不会踏足。
他长大了,翅膀硬了,谢长山更是管不了他,只要他每天不落下集团的事,他爱干嘛干嘛。偏偏这一天,谢恺封没来公司,更是破天荒落下了好几个项目的进度,不接电话,与世断联。
底下的人一层层上报,终于引起了他老子谢长山的注意。
谢长山往谢恺封的住宅里拨电话,接的人是谢恺封的保姆。
谢长山至今都忘不了保姆用惶恐的语气说,谢恺封刚喝完红酒坐在沙发上,用小刀在手腕上比划,似乎要自残时的心情。
谢恺封是个工于心计的狼崽子,他想在谢长山面前装样子,做出成绩,那是头破血流也要做出来给谢长山看。他用尽心血、精力、心机,一步步爬上来的公司,就那么不管了,还要闹自杀,吓得保姆赶紧通知他这个父亲?
他是不得不亲自去看看了。
谢长山带着谢澈一起来找谢恺封的当天雨仍在下。
天色阴沉,漆黑的云层密密麻麻地朝大地盖去,隐约闪烁的橙光像跃跃欲出的猎豹,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入腹。
客厅里没开灯,谢恺封敞着衣领和长腿枯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楼上,似乎只要盯得足够久,足够诚心,那小男生就会像往常一样从楼下下来,甜丝丝地问他晚上吃什么。
可惜他永远都等不到。
谢澈故意在换鞋的时候发出巨大响声,谢恺封只是眼珠动了动,便重新转了回去,竟然将他平日里装得最爱戴的父亲视若无物。
真是太稀奇,太罕见,太胆大妄为了,谢澈跟在谢长山身后,原以为谢长山会动怒,怒不可遏地扇谢恺封一巴掌,却只听见谢长山怜爱地轻叹了一声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不就是人跑了?多大的事,你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跑了那就再抢回来,还用我教你吗?你以前不是最有主意了?你有力气在这自怨自哀闹着要自杀,怎么不动动脑子想想,怎么想办法再把人带回来,这次关严实点,瞒好点,让他永远没机会知道真相。”
“疏漏一次不要紧,谁都会有失误的时候,争取在下次做得更好结局就还是完美的,你再这么颓废下去,那小男生就要在其他男人的怀里颤颤巍巍地爽了,你真想有那么一天?”
“恺封,不管任何事都要霸占先机,我教过你的。”
谢澈知道,谢恺封一直都在谢长山面前表现得刚强不屈,突然这样子,是激起谢长山那为数不多的薄弱父爱了。
谢恺封听没听进去谢澈不知道,他跟着谢长山离开前,鬼使神差又往后看了一眼。只见谢恺封拿出手机,伸手在一张照片上抚弄起来,嘴角勾着一抹病态的笑容。
谢澈听见他喃喃的内容,就知道那上面一定是悯希。
“宝宝……漂亮死了宝宝,好想你,一天不见你都好辛苦,怎么那么喜欢你啊?”
“你在哪里呢?等我……我去找你好不好宝宝……再让我碰一碰,抱一抱……”
“皮肤跟奶冻一样嫩嫩的,好喜欢,没我保护你可怎么办?”
“真绝情,连手机都换了,那么想逃离我吗?可我这么喜欢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你我会死掉?坏蛋宝宝……”
谢恺封紧紧攥住手机,凝视着屏幕上睡相可爱的悯希,在所有人前谈笑风生、被视为最佳榜样的继承人,此刻如若变成了悯希的身上奴隶,既痛苦又难耐又渴望,无数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真疯狂,真难看。
谢澈心想。
但有一点他得承认,谢长山说的对,任何事都要霸占先机。
之前谢恺封一直藏着悯希,致使他到处都找不到人,现在悯希不在他身边了,那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他也可以装成沈青琢,将悯希骗到自己家里来,一辈子疼爱。
……
悯希肚子没再疼,但一晚上没吃饭的后遗症上来了,他饿得肚子咕咕叫。
谢澈听见这声音,失笑地摇摇头。
悯希微垂头,面露窘迫。
屋子里有一许久没用过的灶台,谢澈拿过水管将那口大锅冲洗了一遍,又擦了擦周围的案台,最后从袋子里拿出食材放在清水下面清洗。
不知道谢家人是不是都会做饭,悯希站在后面看他几番操作,番茄就被炒出了汁,食物的清香飘过来,让他肚子叫得更厉害。
谢澈很快做好了饭,给悯希先盛了一碗后,又端着几叠新炒出来的菜走了过来。
炒田螺,炒牛河,豆豉排骨……
宵夜最佳搭档。
悯希轻咽口水,抬起眼睛问谢澈:“你也没吃饭吗?”
谢澈应道:“嗯,原本买这些菜,是要到原来订的民宿里做的。”
谁想最后受益的人是他?悯希心里冒泡泡,小声说了句谢谢,拿起筷子就夹了块牛肉放嘴里。
菜都是刚炒出来的,还处在高温,悯希刚咬了一口就被烫得斯哈斯哈吐热气。
谢澈伸出一只手放在他下巴处,“吐出来。”
悯希用力偏过头,含着东西模糊说:“我不用!”
他才不会做这么没礼貌的事。
但实在太烫,悯希匆匆咬了几口咽下去后,就急忙捧起水杯往嘴里灌冷水。
嘴巴一张一合,隐约露出一条嫣红水泽的舌。
缓过了这股劲,悯希突然抬眼看向谢澈,一排睫毛在眼下落下,密密匝匝的。
他又看了谢澈一眼,又垂下。
谢澈看在眼里:“想说什么可以直说,没关系。”
悯希犹豫着开口:“你刚刚才帮过我,还给我做饭,我不该这么问的。”
他蹙紧眉,思考良久才接着道:“但你和谢恺封是一家人。”
正因是一家人,所以以下的话他不得不说清楚:“谢恺封他……做了我很反感的事,他欺骗我,用一种奇怪的秘术把我骗得团团转,我很讨厌他,不想再见到他。”
表达完情绪,悯希又看向谢澈,“你也是谢家人,你会像他那样对我用肮脏的伎俩吗?”
谢澈目光抬起,无意识攥了下手里的水杯,手指青白。
在悯希发觉之前,他表情自然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平静道:“怎么会?我无论与谁相处都以诚信为先,诚信是我的人生信则,所以你可以放心。”
“我绝对不会那样做。”——
作者有话说:真的吗,真的是绝对吗
第28章 催眠(28)
深夜, 悯希在床上画了道三八线后,得偿所愿在三八线的另外一边睡下的谢澈,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困难的一次考量。
悯希又肚子痛了。
这次和突如其来的巨痛不同, 是一阵一阵的,像有人住在里面, 时而急促, 是那人在温暖的巢穴里蹦蹦跳跳拳打脚踢,时而轻缓, 是那人在轻吻和抚摸肚皮,总之闹得人根本睡不着, 糟心至极。
后半夜是悯希痛得最厉害的时候,他跪坐在床上,也不哭出声,就是一颗颗掉眼泪,手放在两边眼尾上,抹完一边,又抹另一边。
和一只惹人怜爱的白猫似的,粉红色的肉垫来回抹着自己的小花脸,却越抹越乱, 最后把自己的小爪子也弄得湿湿的, 让人只想抓过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再帮他一点一点嘬去眼泪。
痛到极致了, 就控制不住地“呜呜”两声, 还是很闷、很低,如果谢澈睡着了根本听不见的音量。
他疼得太厉害了,谢澈伸过手去,他就开始用眼泪猛砸谢澈的手背。
谢澈拿这样的悯希毫无办法, 只是隐隐约约恍悟过来,怪不得谢恺封在悯希走后会是那样一副遭遇重创般失常的模样,悯希的确是一个值得念念不忘的人,最高傲最禁欲的人在他面前也会被引发出贪欲,渴求他的一切,哪怕只是一根手指,一个眼神。
真是太可怜了……这个样子。
谢澈只好将人又一次放倒在自己的臂弯里,悯希痛得麻木了,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重心在偏移。
谢澈又给他揉肚子,这回揉得特别仔细,方方面面都有揉到,还会根据悯希的呼吸和表情调整力度。
在这样堪称完美,细腻的服务下,痛感减轻,变成了绵绵密密的刺痛。
悯希不再像刚才那样死去活来了,但一想到自己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知道一天到底要痛多少次,就很难受,特别难受。
谢澈下床给他往一个热水袋里灌了热水,想帮他热敷一下,他却转身避了过去,低头看着身下的床。
无论谢澈怎么劝他,他都不转过来,只是垂着视线,那只是一张很普通很廉价的褥子,街边随处可见,不柔软,也不舒服,没有任何一点的可取之处,但他就是一直看,拒绝说话,对外界没有感知。
像是一个抑郁了的宝宝。
谢澈拿着热水袋一遍遍哄道:“敷一下吧,敷一下说不定就好了,能睡着了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谢澈不知道变着花样劝了多久,快要感到焦心之前,悯希终于小幅度地侧过了身子来,露出柔软又脆弱的肚皮。
谢澈呼吸一紧:“好乖,好听话。”
他把热水袋隔着衣服放在悯希的肚子上,夸赞的话一句句倒出来,哄着其实不怎么乖,也不怎么听话的悯希。
悯希却好似真的被哄开心了点,任由谢澈帮自己揉着肚子。
一直揉到天亮,暴雨也没有减轻之势,洪水将田埂淹了,卷着被冲断的草大力地涌向四面八方,院子里浅浅的黑水又深了半寸,哗哗翻涌。
人在阴霾天容易滋生出负面的情绪,每当这个时候,找朋友倾诉排解则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上午时,黎星灼出现在一家母婴用品店里,不到片刻,他的推车里就堆满了销售推荐的绵柔婴儿服、口水巾、奶嘴奶瓶,堆堆叠叠,直至堆成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可买了这么多,黎星灼犹不满足,甚至还在这定制了一张婴儿床。
在最后结算账单时,黎星灼刚扫过去钱,眉梢又蓦地结出了冰,似乎遇到了某种拿不准主意的难题。
他雷厉风行,当即拿出手机来,给友人打去电话。
电话一接通,黎星灼就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悯希是男生。”
友人沉默两秒:“哇塞,悯希原来是男生!这么天大的秘密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你要不告诉我,我这辈子都得蒙在鼓里,天呐,悯希居然是男生!这太不可思议了!”
黎星灼骂道:“你有病?”
那边语气纳闷:“灼少爷,别倒打一耙,是你莫名其妙说废话好不好,我现在正忙着呢,有事求你直入主题。”
有正事,黎星灼懒得跟他计较,“你姐姐刚生完孩子,你有经验,我是想问,悯希是男生的话,我需不需要买那个……就是那个……”
“防溢乳垫。”
“听说孕妇在进入妊娠阶段后,孕激素水平会发生变化,那里可能会溢液……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备一点,有备无患?”
但悯希能怀孕已经是很违反医学常识的现象,他也不清楚悯希会不会出现这种症状。
黎星灼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却在想再次询问友人的意见时。
通话很突然地,被单方面挂断。
再下一秒,友人弹来了两条短信。
哥们,我感觉你这几天神经状态堪忧。
期中考试在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需要一副良好的精神状态来面对这场重大考试,我身边不准有任何蠢猪,等你从精神病院里康复出来了,我们再重新做朋友,暂别。
……
谢恺封把自己关在家里试图轻生的消息传出去,潭市所有的名门都为之哗然。
友人上门找到谢恺封的时候,谢恺封刚穿好一件衣服准备外出,看上去他心态已经调整好,不再有那些寻死觅活的自尽念头。
但他的眉眼之中还是能看出阴郁,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意气风发了。
友人想劝他,干嘛那么想不开,非要在一个人身上死啃?
人要忘性大一点,做一个浪荡的无耻之徒,爱着一个,又逗着一个,保管不会有这些烦恼,不断拥有新恋情,爱情就永远不会终结,永远有新的刺激。
可一对上谢恺封的目光,又什么话都不敢说出口了。
友人只好叹着气,将一张纸条塞给他,“那天我正搁酒吧玩呢,看到悯希居然在谢宥的车上,我好奇死了,正好闲着无聊就跟了他们一路,这是他们最终停车的地点,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悯希睡到第二天下午,起来吃了谢澈做的饭,又看到了他在桌上留的一张纸条,用搪瓷杯压着——
出门去车上找一下物资,晚上回。
悯希在屋里玩了一下午的手机,因为暴雨将电信网络冲断,他手机没有信号,打不出也接不到电话,只能玩点单机游戏。
快到晚上,悯希又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他放下手机准备出门看看谢澈有没有回来,却在踏出门的刹那,听见一大堆乱哄哄的人声。
洪水经过一夜的酿造,已将半边小镇都侵蚀了,电线柱子上各种杂乱的寻人启事、上门维修等纸张,因时间久远,被水一冲,没了胶水粘性,纷纷掉下来飘在黑水上。
自从昨晚暴雨一下,洪水一淹,镇民们都待在家里等待救援队,不敢随便乱出。
此刻却有大半人都从家里走了出来,围在一面墙壁前面。
人影飘飘摇摇,在墙上拉出鬼影。
嘴唇张合,碎碎念念。
“你可说吧,大晚上的我一出来,瞧见水里有颗人头,还在动!好悬我心脏病差点被吓出来。”
“我也看到了,那边的路和这边有近一米多的高度差,昨晚就发通知要离那边远点,说不清有多深啊,小娃娃掉进去是必死无疑,尸骨无存!那男娃娃要不是有个子撑着,头顶都被淹咯!”
“是从镇外来的吧,真是胆大!”
“哎哟哎哟你们可不要学他呀,太吓人咯,回去后都管好自己孩子,没事不要出门!”
悯希听着他们一惊一乍地说着什么,蹙眉朝那边的黑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想来应该是他们说的人已经从水里走上来了。
离他稍近的一个男人正在附耳对着自己的妻子说话,那声音正好飘到他耳边。
“我要没看错,他身上穿的可都是潮牌,这肯定是城里少爷啊……你也去问问他,看他有啥需要帮忙的,说不定一开心能给我们个百八十万。”
“能行不?”
“你个娘们懂啥,信我的准没错,你看他的肚子,一直在流血,一定是被水里的什么尖利东西捅了一下,如果不包扎,血都能流干了……”
悯希不是好事的人,原本已经要回屋子里了,“城里少爷”四个字却把他听得肩膀狠狠颤了一颤,他机械般地慢慢扭过头,视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直接穿过层层包围的人群,落在了他们的中心位置上。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果然……
谢恺封、又是谢恺封……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悯希在一瞬间血色上涌,气得脸色发红,他狠狠瞪了一眼谢恺封,转身就走。
有时候悯希觉得谢恺封就像一个男鬼,就像现在,明明他没做什么惹人注意的举动,悯希却感觉他时刻都在注视自己,黏腻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肩膀、后背、小腿、脚踝……浑身上下。
谢恺封没有去追。
他知道的,宝宝还在生自己的气。
追上去只会让宝宝更加反感自己。
高大男人仍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明明被数不清的人包围,被他们嘘寒问暖地关心,却显得那么地没人要一般的可怜,乌黑瞳孔映着悯希无情转过去的身子,和越走越远的身影。
“天呐,怎么好好地倒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好好的,你看他肚子的血,快流湿衣服了!”
因为男人的摔倒,人群爆发了突然的兵荒马乱。
大片大片的血流出来,谢恺封呼吸逐渐变得微弱,视线也连带着起连锁反应,越来越模糊不清,他分不清现在是今夕何夕,耳边关怀的人声他只觉得吵,很吵,想让他们都闭嘴。
这阵混乱持续了半分钟。
突然,一只手握上他的胳膊,想要把他扶起来。
谢恺封下意识地想甩开,然而皮肤却在电光火石中感应到熟悉的触感,他的动作停下来,蓦地睁开眼睛。
这一刻,谢恺封如同一个从高空跳伞坠落的人,在发现伞包打不开,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个备用伞包,整个人在短短时间内经历大悲大喜。
心脏狂喜地震动起来。
宝宝,你也是有点爱我的是不是?
不然怎么会心疼我,怎么会回头,我在你心里也是有一点地位的,对不对,你爱我……
你不想让我死。
悯希表情冷漠,垂眼一看就知道谢恺封这王八蛋在想什么,残忍地出声打破他的幻想:“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死在这里,如果你死了,谢长山肯定不会放过我。”
撒谎。
心软又可爱的宝宝。
谢恺封兴奋得呼吸都在颤,想要伸手抱一下宝宝。
却被狠狠打开了。
悯希垂下眼,没理他痴迷的视线,冷冷道:“不准碰我。”
谢恺封想要触碰他的手,因为一个指令停下了,他只能不断地吞咽,来缓解这一股急不可耐,“好,宝宝,我不碰……我不碰。”
周围的人似乎看出两人认识,大多数人都没拦,一两个见钱眼开的还想和谢恺封说两句话,都被谢恺封无视了。
悯希一个人扛谢恺封有点吃力,但好在谢恺封自己也可以走路,于是他没怎么费力地把人带回自己的屋子里,将人放倒在自己床上。
男人浑身脏兮兮的,立刻将干净的床铺弄脏了,悯希看着那发湿的床单,抿紧嘴唇忍怒。
他想,他现在必须得想到一个能忍住不把谢恺封赶出去的理由。
这么一想,的确想到一个……这人知道他体凉,每晚再忙都会帮他暖手和暖脚。
悯希心中的怒火稍降,垂下眼眸,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你的定位器放在哪里了?”
谢恺封顿了一下,又听悯希说:“装什么糊涂,你之前不就是总是靠这些东西监视我,找到我位置的吗?”
这几天被抛弃的痛苦重新浮现,谢恺封心中涌上难以遏制的焦躁,他站起身来从后面一把抱住悯希,快速地低声道:“我没有,宝宝,别这么想我,是我朋友那天见到你和谢宥在一辆车上,跟上去才拿到的位置,他给我的。”
闻言,悯希并没有对他的态度好转,反而不客气地评价:“你的朋友和你一个德行。”
谢恺封不着痕迹地嗅闻他的脖子,“宝宝,我和他们不一样的,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
可惜悯希一个字都不信,骗过他的人,在他这里就是永远失信的骗子,话语没有半分可信度。
他用后手肘推开谢恺封,动作之间,他似乎感觉到异样,神情惊异地转过身来。
微微抬起来的脚踝,蹭了一下谢恺封内侧的腿,触感若云,似有似无。
悯希语气听不出情绪地问:“你想要了?”
谢恺封面色一下绷紧,他神情冷着,却一下握住悯希的手,痴迷道:“可以吗,宝宝,想死你了,你好美,好漂亮……就要一小下,一小下好吗?”
悯希没说话,盯着谢恺封看。
他有一双无暇的眼睛,此刻有光照过来,映在他眼里,如锁了一团云雾在里面幽幽地流转。
谢恺封看入了迷,就在这团雾越来越柔和,他即将要陷进去,以为悯希要同意之时。
悯希一把推开了他,冷冷道:“不可以,我说了,你不准碰我。”
高高在上的语气。
残忍地撕断他的妄想。
谢恺封越是想要,他越是不会当回事。
盯着他精致冷漠的脸,谢恺封呼吸越来越重,重新抱上了悯希,悯希似有察觉,气得面红耳赤,“就该在你的狗鞭上套个笼子。”
他真的太可爱,谢恺封再也忍不住重重抱紧了他,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动伤口,痛意传来,致使谢恺封腿脚虚软了一下,他带着悯希一起坐到床边。
掉落的过程中,谢恺封一直用胳膊护着悯希,等坐稳了,他抬起双手从后面圈在悯希的腰上,极具压迫感。
悯希触感更加强烈,忍无可忍地冷声道:“还不老实!”
悯希现在很容易体力不支,掉在谢恺封身上半天也起不来,大口大口喘了会气,他没再妄想着起来。
而是用一只修长的手,将谢恺封的手拿过来,放在了自己肚子上的温热区域。
悯希靠近谢恺封,任由一滴水珠翩跹地掉到谢恺封的肩膀上,水淋淋,湿答答。
微凉的嘴唇,贴近谢恺封的耳垂,轻轻出声道。
“就你那疯犬病一样把人往死怼的劲……你想让你的孩子流产吗?”
第29章 催眠(29)
悯希嘴角挑起讽刺的微小弧度, 身上萦绕着勾魂的淡香。
“你不是最想让他生下来了?你现在到底是想让他生,还是想让他死?”
谢恺封心头重重一跳。
一股要命的火从他眼中猛窜起来,从他的头顶流到全身上下, 如果他是一头野兽,现在恐怕就会异化、变形, 一把将面前挑逗他的猫吞进嘴里, 与自己融为一体。
谢恺封感到一股危机。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危险,特别危险。
一边膝盖抬起来, 抵着他的腰腹,在混乱间变成半骑着他的悯希, 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人类,和他见过的众多千奇百怪的人一样,红血白肉,皮囊里装着骨头,各自有着各自不同的五官。
怎么……唯独只有悯希能让他产生如此要命的感受?
好像五官的排列,身上的气味,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恰好正中他基因里自带的喜好。
悯希天生照着他的癖好长成了一副伶仃玉骨。
“宝宝,我当然想让他生下来, ”谢恺封双手撑在后面的床上, 勒令自己冷静,可惜他的发抖呼吸已将他出卖, “但前提是, 宝宝先从我身上下来。”
悯希低哼一声,因下巴抬着,斜看过来的眼神充斥着冷感的睥睨。
见男人真的被震慑住,变老实了, 不会再对自己乱来,悯希也不想再和他贴这么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起来。
可惜他们之间的姿势实在是太糟糕。
悯希用一条腿站稳后,想要再将另一条腿从谢恺封身上拿下来,不得不把腿抬高,然而当他抬到一定高度,底盘和重点就变得有点不稳,身子晃晃悠悠的。
谢恺封身子后倾着一动不动,刚想调整一下呼吸,就冷不丁被那条腿踹了下自己的脸。
他的脸偏过去,头发马上乱了,风度全无。
谢恺封再也忍不住,一把圈住悯希,把他压倒在了床上。
屋外暴雨一直在下,雨声无比单调又乏味。
屋内的温度却在“嘎吱”一声巨响过后,瞬间干柴烈火地燃高。
“谢恺封!!”
悯希没想到刚刚才让这疯子冷静下来,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干,转眼这人又自顾自地着了。
谢恺封个子高,一米九二,尽管克制着力气,但这么大个人压在悯希身上,还是使得木板床发疯般地嘎吱响。
悯希被这一突发事故吓得脑子空白,愤怒叫完男人的名字,也不知道还能再干什么,仓促之中只记得死死用双臂环抱住自己,如若一只因为遭到了恐吓而应激的猫咪,双眉拧起,发出一声发抖的呜咽。
“乖乖宝宝,可爱老婆,肚子疼不疼?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我不干别的,我只是不想宝宝难受而已。”
“我是大宝宝的丈夫,小宝宝的爸爸,我能做其他的事伤害你们吗?我真的只是揉一揉……”
经典的“我只是xx,绝对不干别的”。
天下的渣男都有同一套模版的渣男圣经吗?
他是蠢蛋才会信!
陷入疯劲的谢恺封不停拱蹭,高挺的鼻梁在悯希的脸颊和脖子上戳出一个个凹陷,他不止满足于在侧面和自己的宝宝亲亲,还试图把悯希的肩膀掰过来。
悯希的力气在他面前哪够看?简直是不值一提,甚至那小粉肉垫子连拳头都握不起来,还没想起打他一拳,正脸就被扭过来了。
因为身高差,他在谢恺封的怀里只能到肩膀处,因此,他的嘴唇一下蹭压上那宽阔的胸膛,被来回地蹂躏挤扁,透出一点艳红,乌发也变得凌乱如瀑。
“不用你帮我揉……滚啊……不要再抱了!”
他不该把这疯子带回来的,就该让他死在外面!
死得越远越好,死得越透越好!
看看他现在哪有濒死的样子,分明精神焕发得很!悯希怀疑自己被谢恺封骗了,他气得胸脯起伏,“谢恺封,如果你想让我以后一辈子都躲着你,你就继续,继续这么做!”
谢恺封的所有动作被一句话钉住。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连这一点的好处都不给他。
谢恺封眼中冒出阴阴的森气,却异常听话地从悯希身上起来了。
那两天到处找不到被抛弃的恐惧还历历在目,他不敢,也不能不听悯希的话。
谢恺封想,如果自己是悯希的狗,那就是一条被散养的狗。
主人一天到晚想不起他,想起也不会给他喂饭,只会用拖鞋把他拍远,让他自己去街上捡垃圾吃,把他好好的一条狗,越养越饥肠辘辘。
他是世上最可怜的狗,悯希是世上最不达标的主人。
谢恺封重新坐回床边,垂眼看向悯希。
他现在身体非常躁动,必须要很用力地吞咽,甚至将自己舌尖咬出一点血沫,才能忍住那股先从悯希脸颊开始吃起的冲动。
悯希懒得搭理他,活像跑完一趟一千米的样子,趴着喘了一会。
谢恺封想,他应该给宝宝端一杯水过去,宝宝和自己不一样,他太脆弱了,自己被捅一刀也不死了,宝宝却是被压一下都会去半条命。
悯希在谢恺封眼里就是脏器都小小的猫儿,必须全方位地呵护,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像担心悯希下一刻就会死去般站起来。
可当谢恺封准备朝桌子那边走的瞬间,他眸光忽地一闪,捕捉到了桌上的两个杯子。
两杯都装有水,一杯多,一杯少。
凝视了两秒。
雷达疯狂作响。
谢恺封眸光愈深,转过身用审视的目光从悯希身上扫过,嘴巴正常,身子正常,一切都……正常——这个结论要下达之前,他看到了床上的一件黑色外套。
那件外套松松垮垮地甩在床尾,一条袖子垂到地上,因为太长而堆叠起来,衣服的商标随之露出,是谢恺封熟悉的一个品牌。
这是不符合悯希体格的一件男士外套。
当扫描完外套的信息,谢恺封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他意识到在自己到来之前,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男性,虽然悯希并未和那人发生什么,他仍是很愤怒、很嫉妒,究竟是谁?
谢宥?黎星灼?还是其他不知名的癞/□□?
“啊,你看到了?他白天说出去找物资,找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出去找找吧。”
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谢恺封转身看向出声的悯希,用两三秒时间消化完他话里的意思后,谢恺封眼中闪过一丝极不明显的扭曲情绪,这算什么,悯希让他出去找那个癞/□□?这也是惩罚吗?
似是要证实他的想法,仍趴在床上的悯希抬起一点眼帘,故意道:“快去啊。”
他看起来真像一条坐在礁石上蛊惑过路船员的美鲛人……只可惜心肠是坏的。
谢恺封被一股疯狂的怒火包裹,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出房间,连伞都没有带。
当雨点砸到肩膀上时,谢恺封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问悯希那□□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目标地找人就是在大海捞针,谢恺封看了眼前面黑沉沉的雨天,转过身打算推门进去问问宝宝。
手指刚碰上门,身后蓦地传来讶异的一道声音:“恺封?”
手指僵住。
维持着这个动作十秒钟。
谢恺封一点点、一点点地扭过头去。
他那双堪称森然的眼睛将对面撑着伞的来人,看了一遍,忽的,轻笑出声。
他说呢,那衣服的品牌怎么看着那么眼熟?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名字都猜了一遍,偏偏忘记自己家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该死,该死,该死……谢澈怎么敢肖想自己的人,他记得之前他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了?
谢澈这是在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吗,他甚至先自己一步找到了悯希?他抱着什么样的念头?
谢恺封深深地呼吸,忍住将面前人撕烂捅死的欲望,假笑道:“好哥哥,悯希一直在找你,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先进去吧?”
谢澈锁紧眉,想说什么,谢恺封却已经转身离开,他无法,只能先跟上。
雨水冲刷着一切。
镇民们家里都断了电,大多数人都只能靠点燃蜡烛照明,当代社会一旦失去电力,人们的娱乐活动便会变得极为贫瘠。
悯希对面的一家三口,在吃过饭后就想睡觉,偏偏小孩太闹腾,就是不想睡。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趴在窗边,本来正看着天上的星星,借此消磨时间,后面眼珠子一滴溜,又望向了对面与房子正对的窗户。
她记得那间屋子里昨晚住进去了一个漂亮美人大哥哥。
果然,透过窗户,她看到了美人大哥哥正坐在床边。
让人失望的是,他身子是倾斜的,只能看见半张侧脸,但仅是半张脸的轮廓都让词汇量贫乏的小女孩觉得美极,她还想把窗户推开看,美人大哥哥却好似听见什么动静站了起来。
仅限窗口的视角看不到美人大哥哥了,但她看出大哥哥是朝门口走去的,所以她又扒拉着窗沿,探头看向了对面屋子的大门。
时机恰好,她看到了先后相跟着进去的两个男人。
小女孩一下翻坐起来,抓起妈妈的袖子摇晃,“妈妈妈妈,那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里面明明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美人大哥哥,怎么又进去两个男的呀,他们睡得下吗?而且那两人看起来还鬼鬼祟祟的。”
待女人看过来,她又自己想通了,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
“先进去的那个是小三。”
“后进去的那个是小四。”
她为自己的机智鼓掌,“漂亮美人大哥哥好博爱,创立了一个小三之家!”
第30章 催眠(30)
悯希一开始是想让谢恺封亲自去找谢澈, 给他一个惊吓。
自己的家人竟然出现在这么一个闹洪灾的偏僻小镇,随时有丧失生命的风险,怎么能不算是个惊吓?
可他的恶作剧心思刚蠢蠢欲动地萌芽, 又忽然想到,以谢恺封那不能用寻常人衡量的思维来看, 万一他到时候误会谢澈和自己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届时发疯,闹得收不了场怎么办?
于是一听到门口有对话声, 悯希生怕谢恺封乱来,立刻站起身朝门口走过去。
到底还是心软。
如若一颗饱满的荔枝, 外皮是烈艳如火的针刺,看着不好接近,一旦从中剥开,甜美柔软的果肉便会露出来,告诉所有觊觎他的人自己到底有多么好欺负。
与悯希料想的不同,谢恺封没有失态,和谢澈非常平和地从外面走进了屋子。
谢恺封看见悯希微懵的神情,明知故问道:“宝宝怎么这个表情?”
悯希懒得理他,回头看向谢澈。
从外面找物资回来的谢澈手里又多出了好几个袋子, 有手电筒等照明设备, 更多的是能进入肚子的全天然蔬菜。
数量很多,如果这座小镇真因为洪灾要长时间与世隔绝, 他们也能靠这些新鲜蔬菜, 硬挨一段日子。
这让悯希看谢澈的目光多出几分感激,谢澈却将这些能救命的东西平静地放到一边,再没有给予更多的眼神,反而转去看向悯希。
似乎悯希的病情才是重中之重,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今天肚子有没有疼?用我帮你揉一揉吗……最好每天揉几分钟,能保证睡时安稳一点,不被痛醒。”
谢恺封望过来,他在谢澈身上表情不明地注视了半晌,启唇:“宝宝不用,我已经问过了,他现在不疼,所以不需——”
“麻烦你了。”悯希出声说。
谢恺封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嘴唇还维持着下一个字的唇形,却没发出声音,因此而流露出一点狼狈。
用了好一些时间消化自己听到了什么后,妒忌、愤怒、不解、迷茫诸多鲜明的情绪在谢恺封惯来的假面上挨个出场,最后凝成一种不甘的冷意。
为什么……宝宝总是要如此厚此薄彼?
他还是沈青琢的时候,宝宝明明对自己很好,每天都会和他说话,也会任由他搓扁揉圆摊开肚皮狠吸,虽然不理解他痴迷的行为,但都会包容他,说想抱抱就给他抱抱。
怎么现在突然对他这么差?
只是因为他不是沈青琢吗?
谢澈见悯希同意,便走过去将悯希腾空抱起来,放在床边,他去水管边上冲洗了一遍,确保自己全身都是干净的,这才走回去将手掌放在悯希的肚皮上。
兴许是那晚揉了太久,掌心放上去的一瞬间,悯希便自觉弓起腰身,配合他做出一个方便他揉的姿势,动作熟练而丝滑。
谢澈在那没有骨头的地方揉起来,打算揉完就去给悯希做饭,他知道悯希找自己有多半原因都是饿了,并不是因为关心他担心他出事。
可能是有一点,但谢澈绝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悯希相当在意他的命,说到底,他在悯希眼里只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比陌生人稍微好一点的人罢了。
谢澈自顾自陷入复杂的情绪漩涡里。
忽的,一只微凉的手,犹豫地抬起来,放上他的胳膊。
“谢澈,你可以用力一点,我没那么脆弱。”
谢澈一怔,低头看去,只见被自己揉着的人正仰头在看自己。
桌上的蜡烛光晕过来,让他的眼中溢满柔和的暖光,好似一张蜘蛛网丝,让人陷进去便逃脱不得,将终生都奉献了才能解脱。
想镇静地回上一句好,理智却好像在被外面的雨点一点点吞噬,谢澈手臂发僵,只能发出简单的一声:“嗯。”
又重新揉起来,力度只比刚才重了半分。
随着他的动作,那绵软的地方轻轻绷紧起来,软与韧结合。
谢恺封没有坐下,在旁边冷眼看着气氛和睦的两个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上的怒火在每一条血管里流窜,却始终找不到能出去的出口。
四处都是壁垒,怒火出不去,被关在胸腔里,越燃越旺。
但他脸上仍是面色自然,如若聊家常一样,好奇问道:“哥哥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遇上了悯希?”
谢澈抬眼看了下他,又垂下去:“这小镇附近有一个瀑布景点,我在网上订了票,想去看看,但车子在经过小镇时遇上了洪水,我怕再往前走车子会陷进去,只能先停下来。”
他声音温和,“当时天太黑,我订的民宿又有好一段距离,就想先找一处人家暂住一晚,没想到那么巧,正好碰上了悯希。”
谢恺封不走心地哇了一声,仿佛在感慨他们的妙缘,他低叹:“原来哥哥是来旅游的,我还以为是故意冲着悯希来的呢,我就说,哥哥不可能这么癞皮狗。”
揉弄的手一顿,谢澈抬起眼来,一改刚才的谦逊,声音几近锐利地道:“恺封,不要在悯希面前胡说八道,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订的票。”
谢恺封唇角稍稍向下撇了一下,又极速抬起来:“对不起哥哥,我没有不信你,我这人就这个性格,我不是有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真是让他惊讶……
这还是谢澈吗?
在他来谢家之前,谢澈就已经以情妇之子的身份住在谢家了,如果要让他评价谢澈这个人的话,他能给出的词语只有中庸两字,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他是一团软泥,稀稀拉拉的,根本不敢跟谢恺封这个疯子争哪怕一点东西,处处忍让,在某些时刻甚至显得无比懦弱。
以至于谢恺封笑吟吟地从旁攻击谢澈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谢澈敢这么强硬地回嘴。
可他又哪里知道,谢澈在那个时候也在惊异他的行为,明明已经气到口不择言,却能忍住没做任何过激的举动。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在谢家遇强则强,别人给他一点绊子,他会翻倍攻击回去直到对方彻底无法再蹦跶的恶魔了。
现在的他,只能硬生生忍下一切委屈,还不能有想还手的迹象……是因为悯希吧,只能是因为他。
难以想象,悯希能让这么多个高傲的人性格大变,面目全非,甚至这其中包括最不可能因为谁而沉迷的谢恺封。
难道他身上是有能让全城震动的魔法?
屋里气氛怪异,悯希感觉到谢恺封身上的气息变冷,实在没办法再装没心眼下去,他忍无可忍地出声叫道:“谢恺封。”
谢恺封被三个字叫得脊背一僵,刚才那充斥着冷意、冷得要将人千刀万剐的声音一变,低了几分:“宝宝,怎么了?”
悯希冷道:“你别阴阳怪气的,你那么想揉,那就换你来揉,省得在旁边惹人心烦。”
谢恺封阴沉的目光顿时一闪,他走上前,一只手压上谢澈的肩膀,将人强制压开,“哥哥,辛苦你去做饭了,这里我来就好。”
完全不在意惹人心烦的评价,只记得揽活。
被推开的谢澈站起来,光影交织下他的眼神有一些阴暗,最终却似往常若干次那样,忍让下来,默默无声地走去做饭。
灶台就在屋子里,当柴火烧起来,锅里被烹热的油会发出巨大响声,谢恺封却全然不当回事,将悯希抱到腿上,如法炮制地学谢澈的手法,帮悯希按揉起来。
手法是学了,他自己还精进了一下,撩开衣服探手进去揉,一问,他自有一番鬼扯的理论,说这样揉效果更好,隔着衣服揉会减弱功效。
悯希哪有那么蠢,会信谢恺封这些鬼话。
他一下翻身起来,站在男人的双腿之间,用膝盖抵住他精硬的小腹,制止住他的双手双脚,脸色冷然道:“吃完饭你就滚!”
谢恺封往自己身上一扫,伸手摸上他的腿侧,“宝宝,你赶我走……我能去哪里?”
悯希狠狠甩开他的手站好,蹙眉道:“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我这没你的位置。”
说完,他转身去看谢澈那边的进度,想问有没有自己能帮一把手的地方。
而在他询问之际,床边的男人垂着头颅,将刚摸过悯希的手指放在指间轻咬了一下,眼中暗芒闪烁。
桌上蜡烛能发出的暖光本就有限,他半张脸阴,半张脸明,阴的那侧犹如一团黑雾,无尽的森然和恶意,从里面徐徐地流淌出来。
没人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看见悯希和谢澈肩膀相碰,帮忙递菜、递水的时候,他脑中又划过了多少念头。
悯希是真没打算留谢恺封下来。
主要是这人手脚不干净,总是动不动就着,应付他一次都很累,哪可能一晚上都让他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
这小镇那么大,镇民也很多,晚上他看见想帮谢恺封一把手的人就有十几个,谢恺封给一点钱出去,哪用愁晚上没地方住?
总之,晚上谢恺封睡哪里都行,就是不能睡在他这里。
谢澈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就见谢恺封坐在悯希对面,不厌其烦地低声道:“宝宝,别赶我走,让我跟你挤一挤,我抱着你睡,嗯?没我在,谁能帮你暖脚。”
“没有人能比我暖得更仔细。”
悯希警告性看他一眼:“再不闭嘴你连饭都别吃了,现在就滚。”
能看出心意已决,没有可以谈的余地。
谢澈拿着碗筷坐在凳子上,出声道:“我手里有一些现钱,恺封,你可以拿一些去给家里有空床的镇民,让他们收留你一晚。”
从刚才起,谢恺封就将谢澈一直视若空气,他一插话,谢恺封那挺直的脊背,更硬得似是一把钢铁制成的长伞。
他笑意盎然地转过目光,“谢谢哥哥,但不必了,我自己有。”
有谢恺封在,这场饭局注定是不会出现,像寻常人坐在一起聊聊笑笑的场面,从头到尾,都是谢恺封在说话,悯希理都不理,谢澈会善解人意地解围应上一句。
怪异又难熬的十几分钟过去,悯希最先放下碗筷去洗漱,他的背影冷漠又决绝,驱赶之意尤为明显。
吃完饭的谢恺封站在门边,又一次问:“宝宝,我真走了?”
悯希没说话,用力把伞塞到他手里,悯希这一下使尽了全身力气,但凡身量不及他甚至与他相当的人受了,都会往后退半步。
偏偏谢恺封一动不动,着实让人懊恼,最后对方还无奈一笑:“真无情,乖乖宝宝,我明天再来找你和小宝宝。”
悯希“嘭”一声关上了门,用来表达对谢恺封这些腻歪称呼的不满。
暴雨飞舞,雨帘在风中来回扭曲,隔着一扇门,能听见男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黑水中,由近走远,室外重新寂寞下来,归于平静。
悯希靠在门上,一颗倒悬的心脏慢慢摆正,呼吸也终于顺畅了,他一抬眼,看见洗好漱的谢澈在前面站着看他:“对不起,恺封一直以来都是一副……让人头疼的性子,让你困扰了。”
悯希垂眼,走回床边,爬上三八线的里侧,盖上被子了才低声道:“他是他,你不用替他道歉。”
谢澈眸光不明:“你好像很不喜欢恺封。”
悯希:“嗯,我有点困了。”
看来是真的很不想聊谢恺封。
谢澈温和一笑,唇角勾起时,他那彰显个人特色的梨涡便因此露出,他很好脾气道:“睡吧,这小镇有政府管,相信救援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
……
无尽的雨声让小镇过早地陷入睡眠之中。
一直到深夜,雨势还没停,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暴雨,足以让镇民们一年到头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但没办法,田埂淹都淹了,没人能够挽救。
满镇飘着淡淡的绝望气息。
嘎吱——
万籁俱静中,某一间屋子前突然响起很不和谐的一道声音。
满身黑衣的男人站在门前,将一根银针塞进锁里挑了两下,锁舌就弹开了,当他推开门踏进门槛时,那截衣摆被风卷起,露出了一点被草草包扎过的腹部。
屋子里经过几个小时的闷化,温度有所上升。
男人走到床边站定。
桌上的蜡烛没有吹,在持续不断地燃着,它照出来的光柔软发黄,衬得悯希的睡颜恬静又安好,谢恺封在悯希的脸上望了许久,才挪移到他的身边。
悯希抱着被子缩在墙那边,小小一个,没占多大位置,谢澈则枕着手躺在外侧,两人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没有一点肌肤上的触碰。
但悯希身上的香味经过一晚上的氤氲,从骨子里发了出来,与谢澈暧昧地相融,致使两人虽然没贴在一起,却比这更难以言说。
宝宝,你真的好美,好爱你……
但怎么总有这么多碍眼的人在妨碍我和你呢?
老公这就让他们消失好不好?
谢恺封弯腰,将一对耳塞轻轻塞到悯希的耳朵里,而后眼睛微微上抬吸了口气,一只手猛地拉住谢澈的衣领,将人用力扯到地上。
没想到睡得好好的会突然遭此重击,谢澈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吟,马上又被重重攥住了脖颈。
谢恺封不断地收紧掌心,交错的青筋从他手背上冒出来,极具狰狞。
谢澈一张脸迅速变得窒息通红,他拼命拽着脖子上的手,双腿来回蹬,某一刻,竟真被他挣脱了。
男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往外跑,当他的手放到门板上时——一个重物发狂地砸上了他的后脑。
噗通一声,谢澈摔倒在地,脑后流出液体,在他身下迅速形成一个血泊。
谢恺封从后面追上来,重新攥上他的脖颈,一边攥,一边用手里的尖刀来回在他心脏上捅。
“哈哈,哥哥,你再跑啊!不是很能跑吗,再继续跑啊,哈哈哈……”
尖刀在肉里来回刺进、刺出,大股大股的血溅出来,喷了谢恺封满脸,他笑得几乎要断气。
被他攥着的人胸口很快不再起伏,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死了。
谢恺封最后又捅了一刀,撑着膝盖站起来,他用袖口摸了一把脸,带着病态的红晕喃喃着:“宝宝,你不该和他睡在一起的,都是他引诱你,是他的错。”
尸体的后续处理比较麻烦,但谢恺封此刻有的是耐心和激情,连老天都在帮他,这雨天是最好的埋尸帮手。
谢恺封将谢澈拖出门口,扔垃圾一般撇在一边,再拿出一早放在门边的铲子在院中挖起坑来,他的手臂坚硬有力,随着动作鼓起流畅的线条,一个深坑不多时就在他的脚下出现了。
谢恺封将谢澈踢进去,再把刚才的土重新填下去,踩平。
做完这一切,谢恺封心中有一种大事了却的快感,他唇角不知何时自己勾起来,本该英俊的五官,却因这个笑显得有几分诡异。
站在院子中淋了会雨,谢恺封等过快的心跳在冷水中渐渐平复,将铲子扔掉,准备进去找悯希。
然而,下一瞬。
刚扭过身,伴随着雷声轰然炸开——
他清楚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长着谢澈的脸。
谢澈眉头紧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谢恺封瞳孔颜色微微变深浓,在气息变快时,朝谢澈背后的门里看去……地上哪有血?
冷水能让头脑变冷静,三四秒过去,万事变得明了,谢恺封冷淡道:“谢长山给了你表?”
谢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站在门口,似是怕外面的雨声太大会把悯希吵醒,将门往里合了一些,“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动手。”
谢恺封没有丝毫被发现的不堪,他平静至极:“这有什么好想不到的,我才是没有想到,谢长山会把表给你这么窝囊的人。”
谢澈摇了摇头:“你太自大了,我是他的儿子,迟早要有的。”
谢恺封用一种思考的眼神专注地看了眼谢澈,良久,他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笑意满满道:“哥哥,这次是我的失误,下次,你可要躲好,千万别被我得手了……好了,我现在要进去看看宝宝。”
他淋着雨往屋子那边走,却见谢澈没给他让开路,反而堪称残忍地宣布:“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这窝囊废在打什么谜语。
谢恺封不以为意,直到看见谢澈后面隐约露出一点白色的衣服剪影,他对悯希的所有都了如指掌,当即看出那就是悯希今天身上穿的衣服,他骤然手指一曲,望向远处。
谢澈侧过身子,将似乎刚睡醒还没有缓过迷糊劲的悯希抱在怀里,温柔道:“吵醒你了?”
悯希对这个怀抱毫不排斥,顺从地被他握着肩膀,把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嗯,你们在吵什么,好大声。”
眉头拧紧,呼吸变快,谢恺封在今晚第一次变了脸色:“宝宝!”
悯希被这一声吓得差点跳起来,他睁大水意淋漓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恺封,生气道:“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叫我?”
他扭头想向谢澈求助,却连声音都还没发出来,就被大步走过来的谢恺封捉住手臂:“跟我走,宝宝,你不是最讨厌有人骗你?他在骗你,你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最后几个字,谢恺封几乎歇斯底里,眼睛通红。
悯希却被他这副疯态吓到了,重重甩开了他,语无伦次道:“你自重一点。”
悯希重新窝进谢澈的怀里,仿佛那里是最安全的领域,能替自己抵挡一切的避风港,谢澈抱紧了他,刚想说话,就听远处传来声音:“嘀唔嘀唔嘀唔——”
狭窄的小镇道路很少,能看见高处有红蓝色灯光交杂的车辆疾驰而来。
是救援队!
救援队来了!无数睡梦中的镇民被此声音吵醒,猛扑到窗边欢呼。
谢恺封在这样的背景音中,像被抽了一管血水,脸上的血色疾速消退,他抓住悯希的手,发出的声音在镇民们的大声呼喊中断断续续地传到悯希耳朵里。
“宝宝……”
“我爱你……相信我,他是骗你的……”
“不要跟他走……不要信他……”
他宛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捉着悯希的手腕不放,哪怕有人现在挑断他的手筋,砍断他的手,能一直捉着悯希,他也甘之如饴。
但没人挑断他的手筋,也没人砍断他的手,有的只是谢澈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
“不要理这个神经病,等警察来了,交给警察处理。”
谢澈牵住悯希的手,柔声安抚道:“我们回家吧,回去好好休养一阵,再筹备我们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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