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9年1o月4日,探险在继续,混乱也在逐渐平息之中。新处乡以东湖区沼泽地带,一群东岸农民围在几个满头大汗工人周围,一边谈笑一边看热闹。
几位工人来自乡农技站,穿着天蓝色牛仔布工作服,手里拿着各类工具,正在倒腾着一台小型蒸汽抽水机。这台抽水机是用来将沼泽积水排入普耶韦湖,型制不大,但功率却不小,足足有7.5匹马力之多——至此我们也明白了,这就是如今在东岸已经非常流行7.5匹马力蒸汽机,因为体型小、重量轻(相对)、功率大,非常受农业、交通等部门喜爱,目前制造该型抽水机国营大丰农机厂已累计在全国范围内售出了过二千八百台,取得了非常惊人经济效益。
比如眼下南智利中央谷地这个偏僻、荒远、贫穷地方,竟然也采购了一台,用在了湖区周围沼泽积水排干项目之中,只不过目前看起来好像出师不利,抽水机用了没多久,竟然就出了故障,让乡农技站几位专职伺候这台机器工人们急得满头大汗。
“气缸密封出了问题,也许是环,也许是活塞,我不太能确定。”一位看起来十七八岁学徒模样年轻人赧颜说道,他手里拿着工具,脸上全是油污,脏兮兮。
“我当然知道是气缸密封出了问题。气都漏得那么厉害了,只要不眼下,得出这个结论很难吗?”一位嘴里叼着烟斗大胡子中年技工走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说我怎么就带了你这个笨徒弟?干点事怎么就这么困难呢?无论气缸哪里出了毛病,我们也没备件啊,难不成你想自己手工磨一个出来?去去,去湖对面矿区里借点零备件过来,对,就乘船去,就报我名字。另外,小刘,你再检查下其他部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明白了,站长。”被称作“小刘”技工应了声,然后仔细捡视起了面前机器,从气缸到连杆、从曲轴到泵体,检查得非常仔细,也非常专业。
这台设备上零部件,都是大丰农机厂、第二重型机械厂、大鱼河兵工厂石浦分厂、铁岭特钢、梅林铁路机械加工厂生产出来,涉及到各种材质、尺寸和型制,加工精度也非常高,体现了东岸工业制造最新水平。在此时欧洲还在使用脚踏式机床、水力机床生产铁质零件甚至木质零件时候(只有英国开始尝试着使用蒸汽机驱动机床加工物体),东岸已经开始大范围普及蒸汽机床了,因为其具有振动小特点,故加工精度可以达到一个很高水平。再加上东岸人这十几年在材料科学上取得了不少突破,很多新材料开始应用,比如机械加工上锰钢刀头,就使得机床转达到了一个更高水平,稳定性、机械加工精度成倍提高。更别说,东岸人还明了刻线机这种国家重宝般神器,使得大规模标准化生产达到了可能(以往只能部分标准化生产,零件互换性较差),工业生产成本进一步降低,精度进一步提高,这些都极大促进了机械设备在全国铺开。
就像眼前这台7.5马力蒸汽机,其实和早期生产也大不一样,这只和工业加工水平有关。打个比方,假如早期这种蒸汽机只有3o%零部件能够互换,那么到了现在,可能就有百分之六七十能换了。而且即便不能互换,二次手工加工一下,没准也能使用,这无疑是能极大降低维护成本。
反观欧洲机械设备,因为缺乏普遍通用量具(没有刻线机,无法大规模复制生产),他们加工零件通用性不是很强,因为他们仍然是在通过古老五等分法、十等分法给原料划刻度加工,前后可能存在不一致情况。用这种零件加工机器,出现部件损坏情况后,就必须得去原厂寻找零件,且寻来零件也不一定能用,因为尺寸可能存在微小差异,必须二次加工。这样成本,确实是很高,除非在蒸汽机明确具备巨大优势场合,不然使用起来成本就未必比骡马、水力低多少了。
所以,你便看到了,这么些年来,随着东岸出口机械设备在欧6各国使用日渐增多,机械零部件出口渐渐也成了一项规模不小产业,并且增呈越来越大之势。究其原因,还就是因为东岸机械零部件高通用性和互换性,使得维护起来成本较低,间接促进了欧洲各国生产机械化程度,当然也打压了欧洲各国机械加工业进步。
这种7.5马力小蒸汽机如今主要用在东岸大草原、河间及鸭子湖流域,南智利地区这种穷乡僻壤受限于多种因素(主要还是配额限制),引进得不多,以博陵县为例,也就在湖区一带购置了一台试用,与那些骡马抽水机、大型蒸汽抽水机(固定式,移动起来非常困难)一起,排干沼泽积水,为当地农业拓荒挥作用。
与这些抽水机一起行动,还有挖掘沟渠蒸汽锄、蒸汽犁。有这些机械帮忙,利用天然池塘、湖泊、沼泽改造成水库,完后开挖灌溉水渠,也就变得一项轻松不少活计了。甚至于,听说县农业局已经派专人前往西湖县大丰农机厂,打算抢购一台蒸汽拖拉机回来,看看效果如何,听说这种拖拉机在巴塔哥尼亚一台用得很多,很频繁,无论是拉货还是拉别东西,效果都非常不错。
当然县里也不是没有人指出,这种功率为25马力蒸汽拖拉机以及由此衍生而出蒸汽玉米收割机、小麦收割机、大豆收割机什么(取代以前各型马拉式收割机),因为自身重量较大,只适合在土壤较为干硬巴塔哥尼亚及潘帕平原部分地区使用,否则可能会极大地损坏农田和道路,造成不小损失。
而像南智利地区,因为气候湿润、降水丰富缘故,土壤与巴西高原不少地区一样,较为松软。当重量惊人蒸汽拖拉机一来后,会将田地毁坏得不像样,以至于农民们后期还得花费较大精力对其进行修整,还不如不用呢,还省点力气。
这样论调,自然也是有其道理,因为河流纵横、降水丰富素有水乡之称河间地区已经证明了,25马力蒸汽拖拉机及各种衍生机械使用时是如何在农场上失败。不过县农业局态度也比较鲜明,他们认为,在人烟相对稀少、群山环绕、森林密布南智利地区,即便这种蒸汽拖拉机完全无法用来耕田,那么也可以推广到林场和矿山上去。那些地方,可是不怎么害怕你毁地,唯一可虑,大概就是雨雪天气导致道路泥泞,无法行走罢了。
当然除了烧薪柴或煤炭蒸汽机外,在南智利这些工业基础较为薄弱地方,对传统风能、水能利用自然也是非常普遍,以降低对新式机器依赖,提供他们生产力水平。比如这会农技站技工将要去湖对面,就有一座利用水能大型蒸汽机,总马力过了15o,与后世历史上1682年南尼德兰木匠雷内昆为路易十四建造马尔利机(为凡尔赛宫提供水源)差不多,后者最大功率达到了124马力,应该是法国当时输出功率最大动力设备了。
公允地说,因为气候湿润,降水丰富,且河流、湖泊较多,南智利地区使用水力设备基础是非常好。尤其是那些木材加工厂、硫磺矿、石灰石矿什么,真需要蒸汽机吗?它们需要很高加工精度吗?不需要吧!就像那些用来杂碎矿石大锤,用水力设备足矣,因为其偏差一点完全没影响。甚至因为水源不够——有些地方因为水流流较慢,驱动不了大型机械设备,故先需要用水车将水送到高处,然后落下驱动水轮,这种情况下水力机械设备无法长时间运作——而中途停顿,也完全没有任何影响,这一点与机械加工业是非常不同,所以我们便看到国家投入资金帮助南智利地区和博陵县在普耶韦湖以东国营硫磺矿、石矿上面修建了一套大型水能利用系统,潜在功率15o马力,可驱动包括水力锻锤、水力破碎锤在内多种设备,用起来非常好。
东岸人这套系统,自然与法国人大不一样,主要区别体现在设计、体型、可靠性及使用寿命方面。设计自不用说了,有着大量理论知识支撑东岸人,与欧洲传统水力设备设计差别很大,体型更小,效率更高。而在性能指标方面,自然也大大领先,先是可靠性高,不像法国人那个故障率高,动不动停摆,这主要取决于设计及零部件加工精度上领先;其次使用寿命也过人家很多,这当然还是得益于设计及零部件材质领先,不是法国人那种硬木、铸铁混合设备可比。
所以,别看两家水力设备功率相差不大,但实际使用起来差别可大着了。时间跨度长一点话,法国人这套系统能用到东岸人一半功率就很不错了,虽然这在欧洲也已经是很亮眼水力设备了,但要知道这是属于国王财产,一般人可没财力建造这样宏伟设备。
欧洲人现在能有,也就是仿制各类东岸早期蒸汽机罢了。至于后期比较先进,即便他们利用各种渠道拼凑出了实物,但也无法复制,或者复制起来成本极高,可靠性也很低,完全没有使用价值。
就这种还是在英国、联合省和北德意志这些技术比较达地区呢,在一些堪称落后国家葡萄牙、西班牙和意大利各邦国,使用蒸汽机——其中有些很难说是不是蒸汽机——还是非常原始。这既是由于机械加工和材料科学方面欠缺,理论方面落后也是很明显。比如,欧洲人在将近三十年前才对气压这种概念有了一定程度认识,遑论对其深入研究了,且这还是在东岸文明知识向海外传播情况下才达到,后世对蒸汽机做出重大改进萨弗里、纽开门此时还是个毛头小子,欧洲理论进步与其自己研究,还不如想办法从东岸人那里获取更加靠谱。
当然这也不是说欧洲人就没法进步了,事实上英荷德地区蒸汽机研究者们如果沿着现在路子展下去,在资金充足情况下,早晚会慢慢展起来,并不断改进蒸汽机,使其达到很高水平。但这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呢?
要知道,东岸人可也没有停下来等你。随着基础工业进步,东岸人已经能够设计重量更轻、体积更小、效率更高、功率更大蒸汽机,不断推陈出新,将其应用到船舶、火车、工厂、矿山和农田之中。而且一些比较成熟蒸汽机型号可靠性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程度,平均无故障工作时间一升再升,全蒸汽动力船只研呼声再度高涨,三大国营造船公司已经重新从故纸堆里翻出了当年全蒸汽动力船只相关资料,并设立了课题组,开始做一些前期准备事项,就等中央交通部下达相关指示了。
另外,东岸人展了数十年电学产业,如今也已经有了一定成就。自然科学研究院电学所与第二重型机械厂在南锥雪峰湖畔深耕多年,制作了大量电学仪器、仪表,培养了不少相关人才,这些无疑已经极大夯实了这门科学基础。比如潘氏父子搞电解饱和食盐水产业,如今就已经有那么点意思了,现在他们想,是打算在黄羊河这么一条落差较大、流很急河流上,觅址兴建一座小型电站,一边建造一边印证之前所研究各种理论知识,为日后大规模展打好基础。
所以,以后最可能生情况就是,当欧洲人花费了无数代价,在蒸汽机领域取得重大突破并投入巨额资金完全铺开时候(这意味着短期内调头转向成本会很高),东岸国内已经渐渐完成电学方面相关准备,然后一举推出诸如电动机之类电力设备,再度与其拉开差距。而且这一次,不像蒸汽机那般原理简单、通俗易懂且有一定基础,之前全无涉猎、一片茫然欧洲诸国,想要追上来可能就比较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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